挑華蘭最虛弱的時候發作,肚裡的還不知是男是,實哥兒是華蘭唯一的兒子,把實哥兒帶走,華蘭就得日夜提心吊膽,如何能好好養胎;婆母但有吩咐,怎敢不從。
華蘭抹抹眼淚,神悽楚,繼續道:“那兩個月,我都不知道是怎麼過的,一閉上眼睛就夢見實哥兒出事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幾要發瘋了!”
明蘭心生憐憫,握著華蘭的一隻手輕;雖然知道袁夫人未必會對自己孫子不利,但真若要有個萬一,難不還能祖母給孫子償命嗎?不過一句疏忽了事,這個啞虧吃定了。
“約十天前,前院忽然喧譁起來;我一問,差點死過去。”華蘭面容慘淡,“那起子黑心肝的婆子,竟讓實哥兒獨自午睡,也不留個人看著,們全去外頭喝茶聊天去了!實哥兒如今很會爬了,他醒過來後便滿牀爬,偏牀邊放了個薰爐,小孩子不知道,打翻了薰爐,還滾落牀下,那薰爐裡的火灰就落在實哥兒上!”
“啊!”明蘭驚起來,“可有傷著?!”
“可憐我那實哥兒,哭了好一陣都沒人理睬。”華蘭聲音中充滿了恐懼,輕道,“幸虧有莊姐兒……”
“關莊姐兒什麼事?”
華蘭面上泛起一陣愧:“…都是我不好,只記掛實哥兒,疏忽了;這孩子知道我放心不下,就常甩開母,每日都跑去前院瞧弟弟,人小,旁人又不防備,是以也無人知覺。母來告狀,我心煩,還狠狠斥責了。那日,莊姐兒又跑了去,聽見屋裡實哥兒在哭,連忙跑進去一看,只見弟弟滾在地上哭號,一頭一臉都是燙起的泡!莊姐兒抱不弟弟,只好把弟弟上的火灰全都撣開,可憐的手,也燙起了好幾……啊,快進來,莊姐兒,快來見你六姨母!”
一個小小的孩急急的跑進來,明蘭一把抱住,在腦門上用力親了一口:“乖孩子,姨母看看你的手。”
莊姐兒稚氣的面龐也泛起了人才有的驚懼,怯生生的出兩隻小手,短白的指腹上有幾深玫瑰的暗斑,小孩的回手指,稚的聲音:“姨母,我早不疼了,弟弟上才燙的厲害呢。”
明蘭連忙去看翠蟬懷裡抱的男孩,他正睡著,只見他秀氣白皙的面龐上,額角上目驚醒的一紅腫,應當是摔出來的;沿著右邊眉往臉頰下,一排細碎的深紅燙疤,其中最驚心魄的一,恰恰在他右眼皮上!倘使當初有個萬一,他一隻眼睛怕要廢了!
男孩似有醒覺,微微嗚嗚了兩聲,莊姐兒忙上前輕拍了弟弟兩下,聲氣哄道:“乖,乖哦……”小小男孩似知道是姐姐的聲音,又沉沉睡了過去。
明蘭一陣心疼,再也忍不住,一把用力抱住莊姐兒,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華蘭看著這兩個孩子,悲從中來,伏在牀頭也悶悶哭了起來,翠蟬連忙把男孩給旁邊的母,忙著扶起華蘭幫眼淚,連聲道:“二,你可千萬不能哭,這可是要落一輩子病的!”
明蘭趕抹了眼淚,抱起莊姐兒,滿臉驕傲道:“好孩子,你能替母親分憂,能救護弟弟,是個頂頂好的兒,頂頂好的姐姐,六姨母很是爲你高興!你不要怕欺侮困難,你是袁家的嫡長,盛家的長外孫!看哪個敢欺負你!”
莊姐兒小小的綻開一個笑容,用力點點頭。
翠蟬把兩個孩子帶了出去,明蘭目送著他們出門,回頭含淚笑道:“姐姐把孩子教養的極好,將來姐姐會有福氣的!……呃,後來呢?”
華蘭也滿是自豪,欣而笑,平復了緒後,緩緩道:“我當那死老太婆會心中有愧,誰知竟反咬一口,說是莊姐兒打翻薰爐,弄傷實哥兒的!還要罰莊姐兒!”
“屁話!”明蘭也口了,“說一千道一萬,總是屋裡沒人伺候著,纔會出事,若是有人在,哪怕是莊姐兒打翻了薰爐,也傷不到實哥兒!”
“誰說不是!”華蘭苦笑著,“家裡作一團,你姐夫回來後,氣的半死,要拿鞭子生生死那幾個婆子,偏被他娘攔了下來,大罵兒子不孝,還說要去祠堂跪祖先!公公知道後,立即發落了那幾個婆子,還要送婆婆去莊子裡‘靜養’;婆婆也不知哪裡學來的腌臢伎倆,竟找出一條繩子要上吊,口口聲聲‘天下沒有爲了兒媳婦而慢待發妻的道理’,把公公也氣的險些暈厥!這事便不了了之了,好在兒子總算要回來了……”
明蘭聽的無語,華蘭角浮起一抹淺笑:“你姐夫看了實哥兒的傷,也是嚇的一頭冷汗,著實氣不過,又無發泄,於是……呵呵,”笑的古怪,“那死老太婆往我這兒前後送七八個通房侍妾,你姐夫當晚就把那兩個最出頭的,每人各打了五十板子,打的半死後丟出忠勤伯府大門!又把另兩個剝了裳,們赤跪在院裡一整夜,第二日們就病了,然後被挪了出去。剩下那幾個如今老實的很,連頭都不敢,生怕你姐夫遷怒了。”
明蘭失笑:“竟有這事。”
“死老太婆知道後,又來鬧了一場,我當時就著一把簪子指著嚨,我說‘要再敢提一句抱走我孩兒的事,我立時就死在當場’,只好去打罵兒子,直把你姐夫抓的滿臉都是傷,幾天都沒能出門見人。”
一段驚心魄的過往說完後,兩姐妹久久無語,頭靠頭挨在一起倚著,俱是傷懷;過了好久,華蘭才道:“這到底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呀!我如今鎮日害怕又出什麼幺蛾子。”
“也……不是沒有辦法治。”明蘭悠悠的一句。
華蘭立刻起子,兩眼發亮,抓著明蘭低道:“有什麼法子?快說!快說!”
明蘭沉不語,華蘭急了,連連追問,直把明蘭晃的頭暈,明蘭爲難道:“這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是個餿主意罷了。”
“餿主意纔好!正配那老太婆!”華蘭目熾熱。
明蘭咬了咬牙,好吧,生平第一次大型謀詭計開始了;道:“前陣子,我聽聞家裡出了一檔子事。太太…想給大哥哥納妾,大嫂嫂當即就病了。”
華蘭角輕諷:“我那弟妹好福氣,比我強多了,納個妾室也死不了的。”
明蘭心裡輕嘆,也能理解華蘭的心態,繼續道:“別說哥哥不願意,爹爹也覺著太太沒事瞎鬧,於是……咳咳,他一氣收用幾個通房丫頭。”
華蘭似乎有些明白,輕輕問道:“所以……?”
明蘭攤攤手,爲難的說出最後的結論:“太太如今沒功夫去管嫂嫂了。”
華蘭睜大了眼睛,明白了。
“這,嗎?”華蘭遲疑。
明蘭淡淡道:“袁家是否可能休了你婆婆?”
華蘭頹然坐倒,搖頭道:“不可能,到底生兒育了,忠勤伯府丟不起這個人,那休書也不過是嚇嚇罷了。”
“那你公公是否可能把你婆婆一輩子丟在莊子裡‘靜養’?”
華蘭眼神絕:“也不,別說旁人;就是你姐夫,也不忍心婆婆永遠在莊子裡吃苦。”
“那你還有什麼法子?”——其實,話倒過來說,袁家也不可能休掉華蘭就是了。
“沒錯!沒錯!”華蘭重重捶著牀板,低聲道,“日子過的這麼舒服!該給公爹納幾房年輕貌的妾室了!……可是,公爹房裡的妾室都婆婆看的死死的呀!”
明蘭搖著左手,用力低聲音,湊過去道:“第一,哪有兒媳婦給老公公納妾的,傳出去豈不笑死人;第二,不用隨便納妾,要納一個你婆婆不能輕易打殺的妾。”
華蘭何其聰明,沉片刻就明白了:“你讓我去找大姑姑?”
“對。”明蘭道,“去找壽山伯夫人。”
“肯幫我嗎?”華蘭懷疑,雖然很喜歡自己,但是……
明蘭乾脆道:“不是幫你,是幫自己的孃家!等從老家回來後,必然會來看你,到時候,你屏退衆人,把一切跟攤開了說。先說你的苦楚,你的委屈,把傷的孩子給瞧,把傷往厲害了說!然後再和講鄭莊公和共叔段的故事……”
“我知道!”華蘭眼中終於泛起了彩,“春秋時的鄭莊公和共叔段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可是因武姜太后偏心,一意偏袒共叔段,倒行逆施,終於釀兄弟鬩牆!最後……”
“最後,鄭莊公親手殺了他弟弟共叔段!真論起來,這泰半是武姜太后之過!”明蘭補上,“這不單單是你們婆媳之間的紛爭了,要知道再這樣讓袁夫人癲狂下去,袁家兩兄弟不離心也要離心了,到時候,袁家非得分崩離析不可。”
這句話一說,整個事丵件立刻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變了維護家族團結。
華蘭把事來回度量了兩遍,覺得很有可行。讓壽山伯夫人找個門第清白的貧家子,貌溫,頭腦清楚,會知道二房纔是的助力。做大姐的給子不好弟弟送個妾室來服侍,只要老伯爺自己同意,誰也沒資格說什麼,若袁夫人鬧騰,就是犯了‘七出’——給兒子塞人時,就老喜歡拿這個來堵華蘭。
清苦了大半輩子的袁老伯爺多半會喜歡那子的,就算生下庶子也不打,反正有沒有庶子,二房都分不到什麼財產。說到底,做婆婆的可以天天爲難兒媳婦,可做兒媳婦的不好天天去找公公告狀;索安個得力的枕頭風來吹吹,到時候看袁夫人還有力氣天天來尋釁!
華蘭越想越覺得滿,神采大好,幾乎要下地走兩圈了。
明蘭微笑著看華蘭。
第一,既然華蘭不介意長柏納妾,想必和袁夫人關係不好的壽山伯夫人也不會介意弟弟忠勤伯納妾;第二,袁家大爺讀書不,學武不行,只喜歡躲著清閒,而袁文紹卻明強幹,眼看著前途大好,壽山伯夫人應該知道,將來和的孩子能倚重的是哪一房。
——這纔是最終的關鍵。
“這件事只能有三個人知道。”明蘭忍不住提醒,“你,壽山伯夫人,待事之後,你還可以攤給姐夫知道,你們夫妻分不錯,不要爲了這個傷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待人了進了門,我就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姐夫。”華蘭笑的很狡黠,彷彿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時代,那時唯一的功課就是怎麼給林姨娘下幾個絆子,“放心!從頭到尾,都沒你什麼事。”
明蘭放心了,跟聰明人合作總是特別愉快。
其實,只要不威脅到自己的利益和地位,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兒子,對父親納妾都不會有什麼意見,何況到時候華蘭抱著滿傷疤的兩個孩子,跪在丈夫面前一哭一求,措辭婉轉些,巧妙些,基本不會有大問題。
又過了一會兒,顧袁二人回來了。當袁文紹笑著去請明蘭出府時,他永遠不會知道,就在適才短短的時間,他的人生弧線稍稍彎曲了角度;很久以後,他有了一個很聽話很忠誠的年庶弟,還有一個很幸福很太平的後半生。
而此刻正坐在炕上,惡狠狠咒罵自己命苦的袁夫人不會知道,真正命苦的日子纔剛剛開始。
在外院門房,顧廷燁扶著明蘭上了馬車,見緒低落,神漠漠的,頗覺奇怪,他轉眼瞧了下袁文紹還沒出來,便也鑽進馬車去問怎麼了,明蘭簡單的把事述說了一遍。
顧廷燁輕輕皺眉:“文紹襟兄也忒優寡斷了,這般愚孝,不但委屈了自己妻兒,還縱容家宅不寧。”
“談不上優寡斷,不過是值不值得罷了。”明蘭斜倚著車壁,神淡然,“姐夫自然知道姐姐度日艱難,但他認爲千依百順他的母親更重要;三妻四妾的男人佯裝家宅和睦,並非他們不知道妻子在傷心,不過是自己的風流快活勝過妻子的悲傷罷了。……不過這也不算錯,人生在世,自然是自己的快活更要了。”
顧廷燁微驚愕的看著有些異樣的明蘭,心頭蔓起一陣很不適的覺,他抑住這種覺,靜靜問道:“那你呢?傷心了該如何呢。”
明蘭想也不想,就笑道:“傷著傷著……就好了唄,總能熬過去的。”
到了這個古代,才知道古代人的生活方式纔是最明智的,管理好財產,保證質基礎,然後自己,孩子,善意的孃家,偶爾一點男人,不要太多,上限到他找別的人你也不會難過,下限在你能恰到好的對他表現出你的綿綿意而不會覺得噁心。
最好不要不就產生厭惡緒,無可奈何的和一個自己深深厭惡的男人過一輩子,是很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明蘭正在努力練習中。再過幾天,待顧府整頓完畢,得辦頓上樑酒宴請親朋,那之後就得時不時的去寧遠侯府給長輩請安問好了。休假要結束了,希那時也一切順利。
“你倒什麼都敢說?”顧廷燁瞇眼,含凌厲目。
明蘭歪著腦袋,靜靜的:“你說你喜歡聽真話的,何況……我也瞞不過你,你著說真話,還不如自己說呢。”
“你並沒有指著我過日子?”顧廷燁挑高了一邊的眉。
“不。”明蘭掰掰手指,攤開,“我指著你過日子的,可是……”沉靜的眸子直直看著男人,清澄的人難過,“若你變心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顧廷燁眸晦暗,忽又問:“那你會怎麼辦?”
明蘭支著下,苦苦思考:“不知道,等那時再說罷,大約不會去尋死吧。”
對姐妹的最初期待,不過是們莫要害,只要滿足這點,華蘭如蘭都是的好姐姐;對盛紘王氏的唯一期許,也不過是他們不要拿自己換太多好,只要他們多還爲的婚嫁幸福考慮,那他們就是好父母。
如今看來,基本上,盛明蘭這個生的生活,還是愉快的;一定會尋找一種讓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不論是不是離開他。
顧廷燁一瞬不眨的看著明蘭,昏暗的車廂裡,只有車簾出一線,籠在如玉般白皙的面龐上,長長的睫垂下來,蓋住了黯淡水晶般的彩,彎曲的頸項無力的靠著,脆弱的,頹喪的,茫然的,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嫉世憤俗。
這樣驚心魄的麗生靈,充滿了自我嘲諷的調侃傷懷,熱生活,唾棄生活,樂觀熱忱,頹廢冷漠,似乎時刻都在肯定,又時刻都在否定,矛盾的完對稱——把溼漉漉的從江裡撈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好奇著,他從沒有這樣著迷過一個人。
“若是你遇上了你姐姐這般的事,當如何之?”男人忽然發問。
沉寂的眸子靈起來,像湖面漫開秀麗的漣漪,拍著小幾,俏皮的笑道:“丵民反,這還了得!我立時就去拎兩把菜刀來,一把押著自己的脖子,一把押著那人的脖子,一聲斷喝——不讓我活,也不你們好過!”
然後呵呵的笑倒在猩紅華麗金線刺繡的墊褥上,像個孩子般淘氣。
顧廷燁深深看著,他沒有笑,他知道不是在說笑,的眼睛沒有笑——好幾次都是這樣,相反,目中還帶著一種異樣的絕然;麗的像撲火而去的飛蛾。
他一把拖起,暴蠻橫的抓到懷裡,用力箍住,拼命的箍住,直勒得快斷氣了,才慢慢放開,明蘭擡頭大口氣,被悶的滿臉通紅,險些斷氣,木木的看著他。
顧廷燁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似乎很生氣,氣不信任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認的顧慮也很對。末了,他只能著秀的眼瞼,輕輕嘆氣,低低的沉著聲音:“不用菜刀,你想砍誰,我替你去砍。”反正他親媽早沒了。
明蘭木木的,茫然不知所以——他在說什麼。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砍的比較好。”
明蘭呆呆的笑了幾下,表示同意;顧廷燁忽然又是一陣大怒,狂暴的掀翻了車廂裡的小幾,一拳捶在車壁上,震得馬車搖晃,明蘭嚇作一團,
顧廷燁低恨聲道:“你個小沒良心的!親還不到一個月,你就日想著該找什麼樣的退路!你個小混蛋!”
說著,一把提起明蘭的胳膊,麻利的擄起的袖子,照著雪白的肘子,啊嗚就是一大口,留下兩排整齊的牙印。
明蘭嚇的花容失,扁著,淚汪汪的看著顧廷燁忿忿的轉下車!
這是一週的量,回頭來補‘作者有話說’。晉江穿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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