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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中記》 第447章

曉晴聽命去后,云鬟退回床邊兒,斜倚靠在床柱上,想到今日在刑部的種種。

仿佛此刻并非秋雨淅瀝,而是數九寒天。

知道避無可避,從在會稽見到他出現,就已經很明白這一點,以趙黼的子,除非死,否則,他得的,一定會得到。

今日在部里,他竟能聽從收手,已經是令意外了。

或許,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云鬟歪在床柱上,起初還能聽見窗外雨聲滴滴答答,竟讓想起在會稽時候的形,越發想念,心底悲欣織。

良久,神思懶怠,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半夜,曉晴雖得吩咐,卻也不放心,便披過來瞅了一眼。

見屋燈仍亮著,還當云鬟又借故夜讀,因大膽進來,卻見靠在床柱上,早睡得不省人事,可雖睡,面上卻仍是有些悒郁的神

曉晴又是失笑,又且憐惜:“這又是哪門子的睡法兒,裳也不,穿的端端正正地就靠著邊兒睡呢?”

斗膽將扶住,便要好生去睡。

誰知才要將放平,云鬟猛地一抖,便睜開雙眼,眸冷暗之中,滿是驚悸恐懼。

曉晴只以為是嚇到了,忙道:“主子,是我!”

云鬟眨了眨眼,才看清是,忙卻又左顧右盼,仿佛在找人一樣。

曉晴道:“怎麼了?”

云鬟沒見到人,神卻并不見輕松,只眼睛問道:“幾更了?”

曉晴道:“四更了,還不睡,也并沒看書,是怎麼樣?明兒可還要早起呢。”

云鬟道:“明兒……明兒不用早起了。”

曉晴不懂這是何意,但見恍惚,便自跪地為除靴,只是要替的時候,云鬟卻不肯,只又打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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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云鬟慢吞吞起,雙眼卻熬紅了,自給了一封書信,阿喜妥帖地送到刑部,給白尚書大人。

這所謂的書信,自然便是云鬟的辭呈,按理說本來是該親自遞送給白樘的,然而……竟無法面對他。

個懶,橫豎已經是要辭了,就算他再怎麼斥責自己無禮,見棄,也都無所謂了罷。

吃了幾口早飯,人在院子里踱了幾步,又回去翻了幾本書,多半都看過了。

不覺匆匆而過,中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卻是季陶然。

兩人相見了,季陶然劈頭問道:“你怎麼忽然就病了?”

云鬟道:“誰病了?”

季陶然道:“怎麼部里都在說你病了,這幾日去不得?”

他畢竟是驗,左右打量了片刻,道:“你的臉發白,雙眼里有,且神思懶倦,應該是熬夜損了神,又或者思慮過度,只是斷不至于有什麼大病的。”

云鬟奇道:“是誰說我病了?”因見季陶然竟絕口不提自己“遞了辭呈”一事,心中納悶,待要問,又有些猶疑。

季陶然道:“怪哉,我也不知是誰,總之整個部里都在傳就是了,你可要留神,或許很快就會有人群結隊地來探了。”

云鬟苦笑,兩人又說幾句,季陶然便留下吃了中飯,臨去又道:“對了,關于阮磬蹊蹺死的案子,那陪伴的曾說他每次都要服藥,我近來總算找到了他所服用的藥……正追查是從何得來的。你可有什麼發現?”

云鬟搖頭:“并沒有,辜負了清輝。”

季陶然道:“說來,清輝若知道你病了,只怕也要飛奔來看。不過想來他有些不得閑。近來他那表妹家里,有些不安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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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道:“是顧翰林家?”

季陶然道:“正是。可被我說中了,因那柳縱厚退婚,弄得顧翰林家里灰頭土臉,他們娘兒兩個只怕有些不好過,吵嚷了幾番,近幾日,已經暫時回到白府居住了,只怕連尚書都要驚。”

云鬟頓時便想起顧芍,道:“可惜了那位顧小姐。唉,只不過若不是柳縱厚先退親,這顧翰林家里,只怕也難主提出。”

柳縱厚的父親是保寧侯,他的姑姑又是恒王妃,自己也是宮里的小統領,年青有為,卻也算作是“家世顯赫”了。

當初看中了顧翰林家里的顧芍,其實也只是因為看中了背后白樘的份罷了。

如今出了事,柳縱厚自知白清輝知道后,便等同白樘也聞風,哪里還敢如何,索退親。

只如此一來,那顧翰林家里,有些眼皮子淺的,不知究竟,也并不非議柳縱厚,反說是顧芍母如何。

因此這數日,兩母回了白府暫居,清輝因自忖此事跟自己有關,這兩日也每每回府,空兒便安開解顧芍跟姑姑。

季陶然將所知告訴云鬟,便出府。

云鬟起相送,曉晴在旁指點道:“季公子留神,這里積了一洼水,別踩進去。”

原來這廳外正臺階下面,不知為何凹進去一片兒,因這兩日連雨,雨水存在里面兒,水平如鏡,極容易一腳踩中。

季陶然謝過曉晴,下臺階而去,云鬟人在后,見他的影從那水泊上一掠而過,因那水泊極靜,竟把他的影子也映的極為清楚。

云鬟正思忖顧芍之事,本不以為意,只回的功夫,心底忽地也似有一幕場景掠過。

站住腳,細細想了片刻,那一幕場景卻并不是在別,而是在驃騎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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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趙黼安排跟顧芍暗中見面,張可繁引著顧芍來到蘭堂,云鬟自覺同說的甚是投契,因無意也對白樘跟清輝兩人多有溢之詞。

當時顧芍起,默然立在那琉璃屏風之前,半晌才回頭笑著稱是。

而此刻云鬟所想起來的,就是那會兒,顧芍對著琉璃屏風時的樣子。

原本顧芍背對著,云鬟自看不到的臉,可竟然看得清清楚楚,——卻是從那錚亮的屏風之上倒映出來的!

那所見的一幕,卻太過突兀,讓疑心不真。

因這種不踏實的驚悚之,卻也不敢貿然告訴季陶然或者清輝。

黃昏雨細細灑落。

是夜,又起了風。云鬟仍是心神不寧,打發了曉晴自睡,自己和而臥。

但一時哪里睡得著,聽得窗外颯颯語聲,云鬟無端想到幾句——雨空階滴夜長,月行云外借孤,獨將心事步長廊,深鎖重門飛不去,巫山何日……

驀地打住。

眼神一暗,似想到什麼,云鬟起下地,推門而出。

風裹著夜雨吹來,云鬟渾然不離,一徑來至書房。

曉晴只以為今夜不會來書房,故而并未點燈。又因雨天,室越發暗影憧憧。

幸而云鬟并非常人,在門口緩了一步,便慢慢黑來到桌邊兒。

將放在屜里的火折子取出,點燃蠟燭,借著燈影看去。

果然見先前寫得那一張,還在書桌上好端端放著。

緩緩看去,紙上仍留著先前被抓過的痕跡,這般清晰。

云鬟只看一眼,便猛地又抓了起來,毫不遲疑地放在蠟燭上。

燭火微微搖曳,火焰卷住紙箋,正在此時,門口一陣夜風撲了進來,竟把蠟燭陡然吹熄了。

云鬟詫異,皺眉又燃了火折子,正要去點蠟燭,便聽得門口有人道:“我還當,你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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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云鬟膽大,乍然聽了這一句,手仍是一抖,那火折子便又熄滅了。

——該來的,終于來了。

這來者,自然正是趙黼。

云鬟本可以再將蠟燭點燃,可是想到他來了,竟連將火折子搖一搖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顧屏息而立,有些僵直。

趙黼緩步走了過來,他卻到底不如云鬟的記憶清楚,且又不是常來的書房,走了片刻,在椅子上,發出一聲嗑銳響。

趙黼也嘶了聲,道:“黑漆漆地,是在做什麼?”

云鬟悄然無語,頓了會兒,便走開。

誰知才一后那人早上來,舉手將

他是冒雨而來,上竟有些潤潤,又有些沁涼。雙臂卻極牢固地抱住在頸間問道:“如何不說話?以為不開口我便找不到你了?”

云鬟不燃燈,本想不要看見他的臉,然而此刻聽了這聲音,卻比看見了更可怕些。

竟有些無法自制地微微戰栗。

趙黼察覺,便問道:“怎麼,冷麼?”

那火折子早不知跌到哪里去了,手探過來,握住的雙手,果然覺著有些冰。

黑暗中他俯首,將臉頰住,道:“你房里倒是燈火通明,怎麼自個兒反而躲在這里?”

因聽不到回答,又輕輕笑道:“還不說話,是被貓兒叼走了舌頭?”

不等回答,他早就從后過來,難為他這般暗影之中,仍準確地親在上。

云鬟上有傷,被他一,便疼得抖了抖。

趙黼作停住,“啊”了聲,道:“幾乎忘了。”然后在下頜上輕輕一,道:“張口。”

云鬟尚未反應,他卻又吻落下來,這一次,卻并未用力,只是舌尖抵,漸漸地攪出一團細細水聲。

云鬟將窒息中,他方意猶未盡地停住。

又聲音里半是帶笑,道:“原來并沒有丟,好端端地還在呢。”

竟難以按捺,趙黼在頸間溫存片刻,忽然問道:“對了,你方才仿佛在燒東西,又是什麼?”

云鬟正歪頭避開他的作,聞言便無事狀道:“沒什麼。”

趙黼便道:“是麼?既然沒什麼,那麼便可以讓我看看無妨了。”畢竟并不是個好糊弄之人,這般雨夜獨自在書房,怎會是做無聊之事?必然有異。

云鬟略驚:“不要。”

眼前明閃爍,卻是趙黼不知從何將火折子取了回來,將蠟燭點燃。

云鬟趁著他作,將跌在桌上的那張紙抓起來,舉手便撕。

然而趙黼出手如電,只在手背上輕輕一搭,云鬟虎口麻,早不由己地丟了那紙。

趙黼古怪地看一眼,借著燭看過去,見寫得是:“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燦,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趙黼一邊兒念著,眼神微變。看看這紙上的字,又看云鬟,慢慢問道:“這是什麼時候所寫?”

云鬟淡淡道:“跟殿下無關。”

趙黼道:“跟我無關?那跟誰有關?”手在腰間一攬,把人抱到跟前兒,垂眸盯著的雙眼。

云鬟卻并不看他,此刻雖仍是男裝打扮,燈影里,卻出幾分令他盼且無比眼的朦朧至

趙黼哼了聲,故意道:“總不會是給白樘寫的?”

雖知道云鬟決不至于如此,但驀地想到先前自己懷疑的暢音閣里的疑案,竟又有些按不住的怒醋之意。

云鬟舉手去抓那張紙,卻撲了個空。

趙黼笑道:“罷了,你不說,我就拿去給他看。”

云鬟聽了這句,氣往上撞,便道:“好,你去!”拼命將他推開,因推不開,便用力捶打。

趙黼見聲氣兒不對,便把紙箋放下,雙手將環抱住了:“你惱什麼?”

云鬟想到先前在刑部里他的所為,道:“我是給他寫的,給所有你說的那些人……行了麼?你都去給他們看就是了!且去!”因雙手被他困住,索舉頭便上撞去。

雖然的力氣有限,但是額頭撞在前,仍是有些嗡嗡地疼,可見竟是十分地不顧一切。

只是他疼倒也罷了,卻又怕如此會傷著自己。

可是云鬟反應如此激烈,趙黼心中轉念,便將放開。

云鬟乍然失據,后退兩步,扶在椅子上,因了怒,微微發抖。

趙黼若有所思地,又低頭看這一首詩,心中想起的,卻竟是前幾日他夜間而來,在府吃了飯。當時云鬟不住地他回東宮,而他卻一再懇求多廝纏了些時候。

當時屢次勸:“東宮有事,不可大意,且早些回去。”

他攏著道:“再多留片刻無妨……”討價還價似的,竟無厭倦。

那刻并不覺著怎麼樣,只是用喜歡的很,如今想想,豈非正是“鳴,士曰昧旦”的形?

趙黼瞬間心神驚恍,遲疑著說道:“這是,為我寫的?”

云鬟斷然道:“不是。”

趙黼睜大雙眼,原先他猜是白樘,云鬟是那樣反應,竟索認了,如今猜是自己,卻矢口否認。

到底是最懂子,趙黼只覺得心狂跳起來:“是那日,我離開后你寫的,你為了我所寫。”

云鬟著心膽等他而至,了多思量折磨,如今又見他翻出此事,再無可忍,便道:“絕無可能!”

趙黼卻不言語,只將紙箋放下,便向走來。

云鬟呆了呆,忽地有些悚懼,后退出去。

尚未轉逃開,趙黼何等之快,早掠到旁,將擁住,順勢靠在門邊兒上。

因門開著,秋風狂卷進,將桌上的紙箋掀起,忽悠悠飛了出去,那燭火瑟瑟發抖,勉強支撐片刻,便告熄滅。

書房又是一團墨黑,兩人雖然近在毫厘,彼此卻幾乎無法看清對方的眉眼,只聽得沉重的呼吸聲,以及那潤的氣息,撲在臉上。

趙黼道:“阿鬟是為我寫的,對麼?”聲音極為溫,不知怎地,也自有些發抖。

云鬟不答。趙黼輕聲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反而顯得心虛。”

云鬟深深呼吸,道:“先前在部里,你問我……到底要你怎麼樣。”

趙黼“嗯”了聲,拼力按捺那不真的喜悅,才未曾立刻吻落。

云鬟道:“現在我也想問殿下,你到底,想要我如何。”

趙黼眨了眨眼:“我要的很簡單,我就要你的人,你的心,你不是從來都知道麼?”

云鬟道:“我不知道。”

趙黼尚未開口,云鬟道:“我只知道你疑心我,不肯信我。我以為你不是以前那個人了,其實……你一直都是,一直都沒變過。這一回,跟以前,又有什麼不同?”

提到這句,黑暗里似無限恐懼用來,云鬟道:“只是這一次,會死的又是什麼人?”

雖然看不清的臉,卻能聽出云鬟聲音里的一意。

趙黼舉手慢慢地自臉頰上蹭過,果然指腹有些

他竟然有些啞口無言。

片刻,趙黼說道:“如果是別人,我斷不至于這樣。可是那個人是白樘,你我怎麼相信?先前我還看他抱著你,轉頭又知道、知道他跟你在外頭過夜……”

察覺子繃,趙黼將抱牢了些:“興許這其中有什麼出,如你所說,有些誤會。可是你試想想,如果你是我,聽了這些你會無于衷麼?”

趙黼皺眉想了會兒,將臉蹭過去:“不,這個比方并不恰當,因為你向來冷心冷面的,又哪里知道我心里對你是怎麼樣的一團兒熱?先前你對我那樣好,我原本以為你也是喜歡我接我了,可忽然又聽見這些,我、只當你是瞞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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