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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遊》 第6章 闖

逆流比順流艱難多了,一不小心,便會被浪濤衝葫蘆島泡了十多天,早已悉水流習,此刻不慌不忙,應每一僂最細微的水波向,四肢借力,靈妙揮擺。時而前進,時而稍稍後退;時而猛地衝刺,時而放緩全,原地打轉。

越往上游,冷香魚就越多,澗水也越寒冷,到後來,我的眉發上凝結了一層細細的白霜,全也凍得有點僵。我暗邪門,別說我現在妖力大進,不畏寒熱,就是護息壤和冬暖夏涼的蓮,也足可擋寒,怎會還覺得冷?

月魂嘻嘻竊笑:“吃到苦頭了吧?這條山澗冷冽無比,充滿煞之氣,源頭更是奇寒蝕骨。要不是你有息壤,早被凍暈了。這麼多年來,除了冷香魚和漿蟲,你大概是唯一能在這條山澗裡游泳的活了。”

我避開幾重洶洶疊浪,輕巧躍起,藉助來勢,著浪尖一數丈。再一扭腰,讓開一道激浪,順著浪頭帶起的漩渦打了個轉,順勢前衝。冷香魚紛紛從兩旁竄過,快若遊。我一時興起,追逐魚羣,臂揮擺間,竟然融了幾分魅舞的姿勢。在月魂讚不絕口聲中,我在水裡盡揮灑魅舞,舞姿猶如連綿不斷的水波,渾然天,再也沒有任何刻意的痕跡。

澗水中的冷香魚愈加集,水面恍若萬千銀。前方,霍然橫出一座雪玉似的山峰,阻在澗水中,正是月魂口中的無頂山。

無頂山和兩岸石壁連一個凹行死角,除了翻山,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前行。山佈滿了一條條彎曲的裂,澗水從隙裡噴出,水泛異香。閃爍金點點。細看,是一隻只金黃的小蟲子,亮如,顯然就是漿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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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魚迎頭而上,撲向漿蟲。更多的冷香魚直接穿過山,消失無影。我破水躍出,施展魅舞,足尖在山壁不停頓地點過,一眨眼功夫,向上攀了十多丈高。

山壁陡直。巖石瑩潤,寒冽刺骨,呼出的氣都是白花花地。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腰背一姿宛如行雲流水,時而盤旋,時而沖霄直掠。一口氣爬上了幾十丈。

然而無論我爬多高,爬多久,山巔永遠高高在上,彷彿沒有盡頭。我心知不對勁,從山澗往上看,無頂山不過區區百丈來高。我早該登頂了。可眼下,這座山似乎跟著我在移。我向上爬了多,它就向上延。如同一個人背奔跑,跑得再快,影子總在前頭。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心念一轉,乾脆返下山。到了山腳再看,無頂山分明只有百來丈高。

月魂嘆息道:“當年魅試了很多次,爬得再高也到不了頂。不然此山也不會被稱作無頂山了。”

我心有不甘:“這些冷香魚都能游過去,難道我林飛連它們還不如?”目落到與無頂山相連的兩岸夾壁上。又朝澗底去。

“別指能繞過去。”月魂一言道破了我的心思:“無論在夾壁上爬多遠,最終都會繞回到無頂山上。而澗底被山徹底堵死,水下不存在任何暗道。”

我點點頭,理應如此,尋常的法子早被魅用盡,想要翻山,只有另僻蹊徑。我的心更了,無頂山後又是怎樣一番奇異風?究竟藏了什麼好寶貝?世上最的,莫過於遮遮掩掩的東西了。

沉思中,我目一轉。臨山的澗水裡,盤踞著一塊磨盤大的卵石。圓陀陀,溜溜的,似是山腳鼓起地一個大瘤子,在波濤裡載浮載沉。先前我遊得急了,一時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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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游過去細看,卵石細潤潔,雖然浸在寒冷的澗水裡,上去卻有一暖意。最奇特的是卵石中間有一個深孔,孔裡著一雪亮渾圓的石棒。,石棒微微搖,想把它拔出來,又拔不,似是死死粘在了石頭裡。

月魂眨眨眼:“你試一下魅舞熱。”

踏在疾涌的水浪上,我翩然舞出熱,手臂過石棒頂端。“嗡”的一聲,石棒猶如遇上磁石,隨著手臂跳出了卵石,被我一把抓住。

月魂道:“魅舞熱,浸了濃烈的生命力量,對天地萬都會產生一種奇特地牽引力。”

我反覆索著石棒,它的底端並非石質,而是半凝固的,呈尖錐形,宛如一滴明晶亮的水珠,在下折出彩虹的七彩。

“當年,魅也覺得這塊卵石和石棒十分奇特,按理說,它們應該和這座無頂山有關。但是魅研究了許久,也沒弄清它的用途。”

“有點像一支筆。”這石棒握在手裡,竟然,宛如活。我想了想,拿著石棒,再次掠向無頂山。

剛剛攀上山壁,石棒就開始變冷,棒尖地漸漸暗淡,彷彿要凝固石頭。據我估計,這奇特的石棒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山腳,多半是越過無頂山地關鍵。略一思索,我滿山尋找孔,猜測石棒是類似鑰匙的東西,,便能開啓通向另一頭的道。

找了將近一個時辰,我甚至握著石棒到敲敲打打,始終一無所獲。除了山壁上的一條條裂,不見任何竅。而石棒尖端已經變了石頭,完全失去了彩虹的晶瑩

月魂有點著急了:“只剩一個多時辰了,不能白白浪費在這裡。乾脆返回元寶峽吧,現在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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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雖然生出一點退意,但還是不願放棄。俯視山下,我驀地發現,無頂山和兩面夾壁恰似形一個“門”字!

其中莫非藏著什麼奧妙?我暗暗琢磨,忽地掠下山,把石棒回卵石裡,來回搖,或是施展魅舞熱,提著石棒上下搗弄。可還是白費力氣,無頂山巋然不。沒有現出什麼地道徑。

再次拿出石棒,棒尖赫然又變回了半凝固的,瑩瑩流爍,如同蘸滿了彩虹水的筆尖。我不覺心中一。離開卵石的時間一長,石棒棒尖就會慢慢石化,回到卵石裡,又會恢復原樣。這麼看來,卵石和石棒,倒有點像是硯臺和筆。一旦沾上硯臺,筆尖自然飽浸。否則便逐漸乾枯。

月魂催促道:“你再逗留的話,連回元寶峽地時間都沒有了。”

“我可沒打算回頭。”我平靜地答道,深深凝視著無頂山。彩霞輝映下,皺的裂奇形怪狀,縱橫錯,彷彿一幅幅熠熠生輝地圖案:有的像梳著鞭子的子;有的像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有的像一匹奔騰的馬

??。

奔馬!我猛地一震,瞧瞧手中形似筆的石棒。再看看那個“門”字,心中冒出了一個奇異地念頭。

“公子,這麼快又見面了。”笑聲傳來,一襲碧影踏著波濤,幽靈般由遠而近,繡花鞋底生出一塊塊綠的斑暈。染在水面上。

碧四娘!我頭皮發麻,這個碧珠地守護者還真是魂不散啊!如今我的魅舞大進。不怕和拼一拼,但怎能耗費寶貴的飛昇時間?

月魂苦笑一聲:“你服食了碧珠,守護者會對你生出微妙的應。只要你人在慾天,遲早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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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碧四娘飄近,我果斷拿起石棒,掠向“門”字當中,急速揮棒,在水波上寫了一個“馬”字。

石棒尖端到澗水,異彩漣漣。彩虹般的芒從棒尖沁滴,化作七彩,在水面浮,聚而不散。一匹五的奔馬出現了!一聲長嘶,彩馬躍出澗水,四蹄翻飛,馱著我衝向無頂山。

“譁”,水花激濺,碧四娘剛好近,一爪拍了個空。銳利的指風幾乎著我地後背刮過。

“哈哈,再見啦。小人!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我這棵樹上呢。”我得意地大笑,扭過頭,衝碧四娘眉弄眼。

彩馬奔掠如煙,“轟”,對準山壁,一頭撞了過去。四下裡芒大盛,燦如旭日,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睜開時,已經站在無頂山另一邊的山腳了。

天地一片瑩白,雪花飄飛,冰雪皚皚,染白了半座無頂山。上空被紛紛揚揚的白淹沒,天空彷彿消失了。

一棵晶瑩璀璨的冰樹聳出山腹,斜斜探向半空,閃爍著溼淋淋的銀。一大團一大團金黃地圓球掛在冰樹上,緩緩蠕。仔細一看,是扭纏團的漿蟲。冰樹縱橫生著千百明地枝,如同長長的手,延出去,幾乎覆蓋了全山。遠看,如同一隻閃閃發亮的巨掌牢牢扣住了無頂山,抓裂出無數道山。從枝裡噴出寒冽清澈的冰水,過裂,流向山的另一面。麻麻的冷香魚一遊進來,就被亮的枝黏住,慢慢化作了銀燦燦的脈絡,與冰樹滲融一

“滴答滴答”,下的彩馬漸漸明,化作冰水滴落。握在手裡地石棒,也奇詭地不見了。我左看看,右瞧瞧,興地問道:“月魂,那棵冰樹是不是絕世珍寶?這麼大的冰樹,搬回去有點費勁啊。”

月魂苦笑:“我也不認得這是什麼。不過你真的很讓我佩服,竟然找到了翻山的訣竅。”

我沾沾自喜:“對我這個天才來講,世上無難事嘛。無頂山和夾壁形了一個門,而那古怪石棒分明是暗示飛昇者提筆寫字的意思。門裡寫什麼,可以穿越無頂山呢?老子靈機一,想起了‘闖’字。”

“多,多年,年了,總算又,又有人,人進來了。”從山上,遙遙傳來一個生含糊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還有些結,好像是從牙齒和舌頭間艱難出來的。

我嚇了一跳,守護者?目一掃,山上沒人啊。再仔細,無頂山還是白茫茫一片,連個鬼影都沒有。

“小朋友,請,請上來。”那個艱的聲音繼續道,著一。千真萬確。是從山上傳下來的,依稀在冰樹附近。

多半是守護者!我心生警覺,滴水不地答道:“是哪位朋友啊,請現一見。千萬別誤會,咱只是來這裡風遊覽一番,對寶全沒興趣。”一步步,慢慢向山上走去,目鎖住冰樹。

“呵呵。”那個聲音乾笑幾聲,“你,你走上來。自然看,看得見我了。你放心,老夫絕不會對你不利。看你騎著彩馬而,是在澗水中寫了一個‘馬’字麼?嗯,門裡藏馬是‘闖’,你比老夫當年有豪氣多了。唉,你的運

老夫好得多了。”話聲越來越流利。一點也不隔楞

我漸漸生疑,聽他地話意,似乎也是一個翻過無頂山的飛昇妖怪。走到冰樹九尺遠地地方,我停下了,小心翼翼地審視四周。

“我在這裡。”聲音在冰樹背後幽幽響起,我愣了一下。繞過去一瞧,竟然是一個潔白矮小地雪人!

無論怎麼看。他都只是一個僵立不的小雪人,而且堆得非常糙,更像是隆起的小雪堆,哪有毫妖怪的樣子。圓坨坨的腦袋上,連鼻子、都沒有,腰腫背駝,兩條近乎合併了一條。當他揮瘦小的雪臂,向我微微招手時,我才從雪人的臉上。辨認出了眨的雙眼――兩個螞蟻大小的黑點。

哈哈,這傢伙的眼睛小得可與月魂媲。我忍住笑,不卑不地問道:“朋友是守護者還是來自魔剎天?”他地完全和山連在了一起,如同一截被冰雪覆蓋的突巖,看形是站不起來了。一個不能活的傢伙,有什麼好怕?我膽氣一壯,向前了一大步,和他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我是――,”雪人遲疑了一會。才聲道:“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你。現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是算守護者呢。還是原來的悲喜和尚?又或者什麼都不是。”

“哇靠,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朋友你腦子沒問題吧,凍糊塗了?咦,悲喜和尚?這個名字很耳啊。”我抓抓腦袋,猛地驚喊:“魔剎天的一代妖王悲喜和尚?日他,你蒙誰呢!妖王悲喜和尚正在魔主麾下效力,怎麼會在這裡?老實代,你到底是哪蔥?”

雪人地小黑眼出驚異的芒:“魔主?魔剎天傳說中的魔主出世了?鵬山脈的沙羅鐵樹真的開花了?你說還有一個悲喜和尚?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夫這些年一直被困慾天,如何分魔剎天?”

我困地看著他,既然知道魔剎天的傳說,那他應該是飛昇來地妖怪而並非守護者。按理,他沒必要用悲喜和尚的名頭騙我,又撈不到什麼好。除非他真地是魔剎天的一代妖王!那麼如今魔主手下的悲喜和尚,又是哪蔥?面前的雪人連魔主出世都沒聽說,顯然至是四年多前才飛昇的。而悲喜和尚是在這幾年,才被楚度收召的。想了想,我道:“要麼你吹牛,要麼魔剎天的那個悲喜和尚是假貨。”

“居然有人假冒老夫,難道他會變形?”雪人呆了呆,喃喃自語:“他若是我,那我又是誰!”雪臂隨意一擺,打得冰雪迸濺,巖石炸開,生生擊穿了一個深

我暗暗驚訝,雪人僅僅是隨手一揮的作,不含任何妖力,又不可能使用法,爲什麼還有這樣驚人的力道?

雪人目茫然,彷彿一個丟失了軀殼,無地魂魄,只是不停地道:“魔剎天又有了一個悲喜和尚,那我是誰?我什麼都不是了麼?”

“不!”驀地,雪人發出一聲嘶啞淒厲的吼,震得滿山轟隆,雪塊崩滾。雪人聲俱厲:“不!老夫不能讓人搶走我唯一的東西!悲喜和尚是我!我纔是獨一無二的悲喜和尚!”

他的吼越來越狂烈,像發了瘋似的:“悲喜和尚這個名字,是老夫如今唯一擁有的了,誰也不能奪去!”轟然巨震,無數雪塊宛如天河巨浪,滾滾衝下,席捲起一片茫茫白霧。

日他,一個名字有什麼大不了。先前雪人我時,語氣平緩,一派深沉莫測的高人風範,怎麼一下子變狂犬了?我輕鬆騰挪。避開聲勢猛烈的雪崩。

雪人忽然死死盯著我,聲道:“老夫真地是魔剎天十大妖王之一的悲喜和尚。小朋友,你相信我。雖然老夫如今面目全非,但地地確確是悲喜和尚。”

我不,心裡又信了幾分。如果雪人不是瘋子,那多半是悲喜和尚了,否則聽到有人冒名頂替,緒反應決不會這麼激烈。只是飛昇結束後,他應該返回了魔剎天,怎麼還在這裡?當下進一步試探道:“我相信有什麼用呢?北境所有的人、妖。都會認爲那個假貨纔是悲喜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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