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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遊》 第7章 前生後世的對話

馬燈般掠過一個個幽深的沙口蠕,像無數惡的大,晃閃撲。頭頂、腳下、側,魆魆,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沙粒滾的聲音越來越響,如同翻滾的霹靂,震耳聾。

絞殺早就不知所蹤,我陷孤立無援的絕境。

“封!”我一拳擊出,神識氣象生生攔住了沙,在四周形無形氣牆。一個個沙著氣牆,攀爬震盪,不斷衝擊。我就像怒海中的孤島,搖搖墜,竭力抵抗著無休無止的奔涌浪頭。

這種擋的法子最消耗妖力,和海妃一戰,我的妖力就已經耗費許多,再這樣下去,遲早油盡燈枯。深吸一口氣,我將封字訣運轉到極限,同時舞出魅舞八式中的“浩然”。這原本是我箱底的絕學,不想輕易用,月魂也提醒過我,一旦暴出我會魅舞的,會惹來更大的禍害,但眼下爲了保命,不得不全力以赴。

霎時,我氣彷彿被一下子空了,整個軀扭曲一個奇異的姿勢。與此同時,周圍的沙突然印出一個個閃耀著芒的符篆,每一個符篆都在舞,像無數翩然起舞的魅。

而我好像也化了一個符篆,似靜止不,又似沉浸一個超越速度極限的世界,瘋狂舞,千奇百怪的歡欣快猶如排山倒海,巨浪滔天,將心靈徹底淹沒。

“叮咚叮咚”,月魂倏然發出妙的樂聲。沙上的符篆已經變了一個個活生生的魅,淡碧,純淨如月地眼睛,柳楊般起伏的手臂。

奏,無數魅曼妙舞,沙隨之紛紛塌陷,崩潰分離,微弱的線從黃濛濛的上空出。

“咦?”心靈深,驀地響起無痕驚訝的聲音,“魅?你竟然通曉失傳多年的魅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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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一驚。目迅速掃過四周,搜索無痕的蹤跡。看來他和格格巫一樣,都有直接與對方心靈對話的妖異力量。

“可惜。”隨著嘆息聲,上空緩緩飄落一顆沙粒,滴溜溜地滾。沙粒像一枚的果子裂開,現出無痕幽靈般地影。

我暗古怪,沙粒明明細小。藏不下一個大活人,但眼前的無痕卻和真人大小無異,這種矛盾的反差甚至讓我懷疑自己變小了。

“你的真是不。”無痕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聲道:“哪怕是魅舞,也逃不老夫這個可以囚一切生靈的沙之盤。”叉,十指糾纏結印。雙瞳出彩異芒。一粒粒細沙從天空飄落,上空又變了混沌一片。滲出來的線轉眼即逝。

“沙之盤?”我臉上出迷的表,故作遲疑,螭槍暗中對準無痕咽,無聲無息地出。轟然聲中,無痕地影炸得碎,而魑槍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大驚失,破天荒第一次,出去的螭槍竟然回不來了!神識完全失去了和魑的聯繫,任憑我怎麼呼喚。也應不到魑。

“沙之盤,是生靈的牢籠。螭也好,魅也好,只要是生靈,就會被活活困住,在無限的時間中漸漸老死、消亡。”無痕的聲音重新在我心中響起,我霍然轉,他盤坐在我地左後方,妖異的眼球裡,不斷滾瀉出晶瑩閃爍地沙子。沙粒流下來的時候,開始變得渾濁。

“最燦爛的星辰。也會墜落暗沉的隕石。塵歸塵,土歸土,這是一切生靈的命運,也是你的。”無痕出手掌,接住從眼中滾落的沙粒,低下頭,輕輕一吹。

沙粒飛散,紛紛揚揚,灑落在魅的上。它們碧的皮變得發暗,起舞地肢漸漸僵,最終凝固一座座沙像,被越來越多的沙粒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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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汗倒豎,生出深深的忌憚。玄師和尋常的高手的確大有不同。在我所遇到的一干高手中,即使強如楚度,出手時也是明正大,有跡可尋,哪像無痕這麼詭異難辨?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所謂的沙之盤能困住我多久!”我厲嘯一聲,施展魅舞八式中的“飛揚”,騰空躍起,全力催發刺字訣,如一顆急速的流星衝向天空。當務之急,我要先逃出這見鬼的沙之盤,否則只能變砧板上地魚,任由無痕宰割。

“越是掙扎,你就越逃不出去。”無痕穩穩地盤膝而坐,看也不看我一眼,神漠然得如同一尊沙像。

四周出現了無數個符篆,化翩翩舞的魅,簇擁著我向上空疾飛。飛揚一式,如同無數魅託舉著我飛,將速度發揮到了地極限。掠過耳畔的風像燒熱的刀子,軀與空氣的聲嘶嘶作響。要不是息壤護,我的皮可能會因爲過熱而燒焦。

一口氣衝出了十多裡,頭頂上空,還是黃濛濛一片,昏暗無。我一陣焦急,不停向上疾衝,轉眼又攀升了近百丈高。然而,渾濁的天空彷彿永遠沒有盡頭,無論我飛得多高,始終衝不出去。

我心裡暗暗發寒,剛開始,我是向下陷落沙渦的,要想衝出這裡,理應向上闖。但上方似乎是個沒有頂點的蒼茫虛空,又或者只是一個幻象的世界。

“困猶鬥。”頭頂上,驀地傳來無痕冷淡的聲音。不知何時,他出現在上方一丈,細的沙粒從他眼裡汨汨流出,灑灑罩下,如同影子徑直穿過我的軀,讓我覺得眼下的一切都是虛幻。然而簇擁邊的魅卻一個個被沙粒包裹,變沙像,紛紛墜落,告訴我這絕非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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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氣。形倏地遁,施展刺字訣,對無痕全力

:沒有過傷一樣。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又驚又駭,竟然連無往不利的神識氣象八也宣告失手了。神識氣象八虛實相融,神、的雙重攻擊力,就算眼前地無痕是一個幻影。也該灰飛煙滅,又怎會徒勞無功?

無痕臉上出一嘲弄之:“我是什麼東西?在沙之,我是一切生靈的主宰,我就是神!我就是天地!被困在的生靈,如同芻狗,又怎能傷害得了這個天地的主人?”

“主宰?神仙?胡吹什麼大氣?最多就是個沙之結界罷了。”我故作不屑地道,希從無痕裡套出沙之盤的。從常理來說。對方盡佔上風時,往往會得意地賣弄一下,滿足自己的表現

“結界?那種簡陋的東西不過是一些不流的法。”無痕似乎對我把沙之盤稱爲結界很不滿意,冷哼道:“沙之盤,是將命理的推算演繹融的奇陣,對你們這些陷地生靈來說。它代表的是——宿命!”

“宿命?”我越聽越糊塗,忍不住追問。

“生——老——病——死。繁榮枯敗,是一切生靈的共同宿命。”無痕淡淡地道,眼裡流出來的沙粒落在地上,化作翠綠的種子,生、發芽,長鬱鬱蔥蔥的參天大樹。樹木又迅速腐爛、枯萎,化塌陷的沙堆。

“看到了麼?”無痕手一指,指尖冒出了一個深邃地沙渦,在眼前不斷擴大。沙渦深。傳來魑暴怒的吼聲,火紅的軀左衝右突,瘋狂飛,激濺起一抹抹絢麗的焰。而無論它怎麼掙扎,始終被死死困在沙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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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再無堅不摧的魂,也衝不破沙之盤。哪怕是再強橫的妖靈,也要被沙之盤牢牢桎梏。”無痕指尖輕點,沙渦又轉換了一番景象。絞殺手飛舞,上竄下跳,時而軀暴漲如山。時而米粒大小。而沙渦也隨著絞殺地形相應變化,將乖錮。

“因爲困住它們的。是自地宿命。”無痕傲然道:“沙之盤,是宿命之陣。一個生靈,又怎能衝破自的命運?昔日風無限的魅,不也滅絕了麼?”

著緩緩消失在無痕指尖的沙渦,我反倒冷靜下來。看來,沙之盤不是靠法就能破除的。“所以,沙之盤是一種演化命理的陣法?”我不可思議地問道:“命運莫測多變,是可以推算演繹的東西嗎?”

“當然。”無痕道:“世間萬,都有規律可循,稱之爲理。命運也不例外。”

“命運只是一種選擇罷了。”

“既然是選擇,就可以推算。推算的結果,稱之爲宿命。”

“我從來都不相信什麼宿命。我只知道,唯我本心,以破天命。”

無痕忍不住冷笑:“本心?什麼纔是本心?真是愚蠢無知的說法。推宿命地,不正是本心嗎?從進沙之盤開始,你就試圖掙,掙扎爲了你的本心。但你逃出去了嗎?睜大眼睛看看四周。”

我目一掃,軀猛震。不知不覺,周圍已經變了一個廣闊深邃的沙,沙不斷合攏、收,變得只有方寸之地。

“每一個沙,代表了一個命運的選擇。你逃避選擇,孰不知,這也是一種選擇!”無痕狂笑:“當你選擇抗爭的時候,抗爭也就隨之變了你的宿命。跳出了井底的青蛙,自以爲破除了天命,卻不知,又陷了一個新的井底。”

我聽得腦子一片混,下意識地問道:“照你這麼說,任何努力都是白費力氣?任何抗爭都是宿命既定的結果?”

無痕輕輕眨了一下眼,眼裡流出來的沙粒慢慢匯聚一棵枝椏繁地大樹。“這棵樹,有無數的枝幹,就像人一生中面對地無數選擇。而無論選擇從哪一枝幹向上延,它始終只是一棵樹。”

我恍然道:“所以跳出井底的青蛙,始終還是一隻青蛙。”說到這裡,心中忽地閃過一明悟,道:“可是,如何知道自己打破了宿命呢?焉知這種打破。不是一種既定的宿命呢?”

“你倒是有些慧。”無痕意外地看了我一眼,臉上出狂熱的表:“知道什麼是玄師的目標嗎?勘破命理,擺生死,將自突破超越生靈的存在!不再生靈侷限地束縛,自然就不再束縛於命運。”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無痕又道:“你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用,被困在沙之的螻蟻,只能接滅亡的結局。”雙手眼花繚地結印。

“嘩啦啦”,沙像一個蠕的球,急速彌合。四周被翻涌的沙團包裹。如同一個慢慢關上蓋子的封盒,無痕的影也被逐漸遮住。

我暗不妙,施展補天,想要逃遁出去,但沙彷彿有一無形的力量,牢牢控制住了我,再怎麼施法。還是衝不出沙

“何必做無謂的掙扎呢?錮你的,是你自己地宿命。即使你逃出去,也是進另一個沙罷了。”無痕的聲音越來越輕微,沙合攏得只剩一條隙

眼看沙就要完全合閉,眉心的龍蝶丹劇烈跳起來,依稀中。心靈深響起了一記長聲。剎那間,我看見了一條籠罩在悽雲慘霧。澎湃奔涌的巨大黑洪流。滔滔巨浪中,一雙的眼睛穿瀰漫的漆黑雲霧,與我對視,如同兩團灼熱燃燒的火焰,閃閃發

那是——龍蝶地眼睛!

突然僵止住了,剩下的隙再也無法合攏。

“龍蝶,你果然還活著!”我渾抖,忘記了眼前的危急。

“你存在,我當然也存在。”龍蝶的聲音嘶啞。雄渾,彷彿穿越了時空的

在我心靈深響起。

“我存在,你就不應該存在。”我以意念迴應他,這是我第一次和龍蝶正面接。這一切既荒誕,又恐怖。我竟然在和另一個自己對話,一個前世的自己,一個對我來說,比莊夢、無痕、楚度更令我恐懼地敵人。

“如果沒有我,哪來的你?”

“既然有了我。你就是多餘地。”我厲聲道:“滾出來吧,龍蝶!何必像個頭烏躲起來。不敢見人?你的人丁香愁死了,你的兒丁蝶,我也不會放過。”

“這就是選擇的代價。”龍蝶沉默了片刻,道:“你本無法抹去我的痕跡。牢牢記住我的,不正是你嗎?”

我啞口無言,放緩語氣道:“如果我死在無痕手裡,你大概也不會好過吧?”眼下和龍蝶鬧僵對我沒什麼好,當務之急,是要逃出沙之盤。龍蝶突然現,想必也是這個原因。

“比起初北境,你是大有長進啊,也知道耍手段了!”龍蝶的狂笑聲宛如雷電轟鳴

:“以生老病死爲法則的沙之盤,又怎能困死迴轉世的你我?歷經過一次地生死,你我早已不是北境普通的生靈了!”

我心中一:“我們是否算是已經打破了自的宿命?”

“一隻飛翔在天空的青蛙,就不再是青蛙,才真正打破了自己的宿命!現在的你我,只是剛剛跳出井底,未來還難以預料。”龍蝶深沉的聲音久久迴盪:“你和我,是死敵,但也是世上最親的同伴。我們都拒絕宿命,我們有共同的目標。遲早有一天,我們中的一個,會變飛翔在天空地青蛙!”

我心激盪,無知的自己,有知地自己,誰才能爲那一隻飛翔在天空的青蛙?

“唯我本心,以破天命。好好想一想,什麼纔是本心?”龍蝶猛然厲喝,“若你連沙之盤也衝不出去,還妄想什麼破除宿命?這樣的你,又有什麼資格和本王爭奪自我?”

我渾一震,腦海彷彿有一道靈閃過。懷中的七六慾鏡如同到了應,十三隻蜘蛛怪緩緩蠕

“終有一天,我們會見面的。”龍蝶的聲音嫋嫋消散,火球般的雙眼也沒在黑暗的河流中。濃霧、洪流頃刻消失。

沙粒滾翻涌,沙僅餘的一道隙遲遲無法合閉。

“不可能!”沙外傳來無痕的驚呼,隙,我見他的一雙手瘋狂結印,沙粒不停地涌隙,試圖彌合沙。卻遲遲無法奏效。

我心一振,想起龍蝶說我已不再是普通生靈。經歷過一次生死迴,就如同掙了一次宿命,而沙之盤,正是以生靈自的宿命變化出來地法陣。

“難道你不是生靈?”無痕突然尖,很難想象,一個乾癟老頭會發出這樣細銳高聲。他合攏雙手,掌心涌出一個沙盤,以奇怪的軌跡轉。半晌,無痕聲道:“原來你見過格格巫!迴妖。你一定修煉過迴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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