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後見過賀珍、郝搖旗等人後,鄧名就帶領軍隊向三峽出發。半年前鄧名從三峽出發時,邊只有十九個衛士而已,現在跟著他一起回川的,卻有三萬多男丁,和他們近兩萬的親屬。看到後江面上浩浩的船隊,鄧名也不慨萬千。
因爲沒能功留在江陵,趙天霸痛又失去了一次名揚天下的機會,因此一路上顯得悶悶不樂,被周開荒好一通笑話。這次趙天霸的提議同樣讓周開荒也有些心,自從離開袁宗第跟隨鄧名後,周開荒就再也沒有統領過士兵,而且以前在大昌軍中他只是一個衛隊長而已,現在鄧名已經統兵數萬,估計將來會變得更多。周開荒認爲自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機會統帥千軍萬馬,一想到此他心就會很激,現在周開荒才二十多歲而已,就是在大昌軍中也很會有這樣年輕的將領。
除了這批衛士和數嚮導外,其他跟隨鄧名而來的人以前都沒有到過三峽,他們雖然也見過山脈,但絕對無法與三峽的地勢相提並論。和浙江、湖廣的人一樣,任堂也是第一次來到三峽,看到兩岸宏偉的山壁後,任堂也爲之氣奪,整天都站在船沿旁觀看兩岸。
穆潭就站在任堂的旁邊與他一起看風景:“雖然我來過一次,但是這裡的景實在是百看不厭,雖然我們福建的山也很雄偉,但比這裡還是差了一點。”
“是啊。”任堂竭力仰起頭,看著那高聳雲的山脈:“這裡真是天險啊。”
兩岸的峭壁提供了許多絕佳的觀察位置,江面上逆流而上的船隊絕對可以一覽無餘,偶爾會出現一些江灣和支流,每次見到它們從山巖後顯現出來後,任堂都會評價道:“要是在這裡埋伏一支船隊,絕對能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等進了巫峽後,周開荒就興高采烈地跑出來給大家當嚮導,把沿途的名勝一一說給周圍的人聽。路過大寧河口時,周開荒還不停地嘆息:“可惜沒有時間去一趟大昌了,那裡有小三峽和小小三峽,雖然山勢稍微矮一些,但因爲河面窄所以也不遜。兩岸都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在谷底就是仰起頭也看不到山頂,最上面窄得馬都能跳得過!”
據行政區劃,這裡已經屬於四川布政使司,但鄧名想致辭時卻被周開荒阻止了,他稱只有越過夔門才能算真正抵達了四川。
船隊繼續向前,終於,三峽的口出現在衆人的眼前,兩側的山巖高得好像籠罩在雲霧中,隨著船隊駛近才漸漸顯出來。
“這就是夔門!”隨著周開荒一聲大喝,船上的士兵紛紛涌到船頭,長脖子向四川的大門去:“天下雄關!”
兩道筆直陡峭的巖壁夾著一條直上青天的細,長江就從隙的底部流出來,遠遠去,兩岸的一人寬的棧道好像著江面,但其實它們都懸在距離江面幾十米高的峭壁上,除了航行以外,這是唯一通過夔門前往奉節的道路。
船隻從夔門中駛過時,任堂到真有一種泰山頂之,與這座大門相比,就是江面上的大船都好似螻蟻一般,更不用說船上的人。
“雖然我看過了,但是再看到還是激不已。”邊的穆潭和任堂一樣,如癡如醉地看著宏偉的夔門,通過夔門後,穆潭突然大一聲:“這樣雄偉的山河,怎麼能夠讓給韃子?”
任堂高聲地發出贊同,覺得穆潭喊出了自己的心聲。
“看,那山上的城,就是白帝城,奉節就在後面的一座山上。”周開荒手指向前方,船隻從夔門駛出後,眼前的景好像一下子開闊了很多,周開荒回頭衝著船上的同伴們高呼道:“諸位,你們已經到了四川。”
……
北京。
得知鄧名返回湖廣後,順治就又爲湖廣了一把汗,這個好像從石頭中跳出來一般的年輕人,在不到一年裡就攪半壁,讓數省不得安寧。
之前由於鄭功的攻擊,清廷不敢讓河南綠營前去增援湖廣,而是時刻做好馳援江寧的準備;等鄭功被擊退後,鄧名跟著殺到,導致南京附近綠營損失慘重,山東、河南的兵力開始向江寧移,一部分已經趕著達素趕到東南,因此河南依舊無法派出援兵趕赴湖廣;等鄧名退兵後,順治曾經過念頭讓一部分河南兵力南下,但是河南方面表示他們爲了增援東南已經耗盡了藩庫的軍糧,若是要出河南兵馬就需要撥給糧餉。
順治知道河南說的不是假話,絕對不是故意推託,因爲之前幾年清廷一直全力維持洪承疇的五千裡防線,河南作爲腹地和後方不但沒有糧食補充,還要調撥資支援前線。去年清廷全力進攻西南,對河南綠營更是沒有毫投。這次一聽說順治有親征的打算,河南又馬上湊出了一萬兵力,隨著清廷一聲令下就全速趕去與達素匯合,這種任勞任怨的神讓北京非常滿意。現在河南表示需要糧餉,確實是合合理的要求。
問題就是北京無法撥給河南糧草,因爲東南的損失非常慘重,今年的江西西部的糧食幾乎都被鄧名拿走了;蘇州遭到了馬逢知的襲擾,不但糧食都落馬逢知手中,他還裹挾了大批百姓去攻打杭州。從安慶到吳鬆,江蘇的各府守備都需要重建;達素的軍馬同樣需要大量的糧草,因此河南不可能得到需要的資,綠營也無法南下增援。
鄧名率領新勝之師,更擁有大量的船隻和糧草,順治最開始已經有了湖北糜爛的心理準備,但形勢遠比他設想的要好得多。更讓順治高興的是,在這次湖北攻防戰中,涌現出了一個傑出的年輕人。
“周培公。”順治輕聲念出了這個名字,最近這個名字頻頻出現於前,此人雖然年輕,尚未滿三十,但是忠君國,更智勇雙全,率領一支規模很小的綠營與鄧名大軍反覆周旋,劫營、伏擊日夜不休,而且每次都能及時躲開鄧名的反擊,雖然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勝利和斬獲,但卻把明軍擾得不勝其煩。見無法穩固統治,鄧名最終不得不黯然返回鄂西,屢立戰功的周培公當時也返回武昌,和巡張長庚一起站在武昌城頭嘲笑鎩羽而歸的鄧名。據張長庚奏報,當時武昌清軍一起擊鼓,聲震霄漢,而明軍士氣低迷,軍中雀無聲。
“信賞必罰,才能天下英豪爲朝廷效力。”順治馬上做出了決定,正式任命張長庚爲湖廣總督,對張長庚的各項人事任命也一概準許。至於周培公嘛,順治記得當初就是他首先發現了前武昌知府的通敵行爲,現在又立下這麼大戰功:“張長庚保舉周培公爲武昌知府,朕準了,告訴周培公,雖然有人在朕的面前說他還年輕,擔心他缺乏歷練,但朕看好他,朕看重的是能力和功勞,而不是什麼歲數。”
“皇上英明。”索尼稱頌道。
而鰲拜眼珠子一轉,慨然表示:“皇上,就說是奴才不同意大用周培公吧,爲此奴才還被皇上訓斥了一頓,聽說皇上爲他連奴才都狠狠罵了一頓,那周培公肯定恩戴德,以後一定能爲皇上舍死忘生。”
“好,就依鰲拜說的。”順治點點頭,又想了想:“讓周培公畫像呈進前,朕要看看這位湖廣功臣的容貌。”
“遵旨。”鰲拜了索尼一起答道。之前樑化的畫像已經送了北京,順治看後稱讚了一番,說果然是相貌堂堂,不愧勇將之名。由於江寧再次轉危爲安,順治心不錯,就任命蔣國柱接任郎廷佐的職務:雖然蔣國柱也是鎮江之戰的責任人之一,但是現在順治和旗人們最恨的是管效忠,蔣國柱殺了管效忠這個罪魁禍首後,滿人的氣也消去了大半,順治也需要向天下的吏展示賞罰分明的姿態。
說完了湖廣的事,又說起東南,安慶、池州、太平這三府之前均被鄧名控制,松江府被馬逢知佔領,蘇州府除了府城也都被馬逢知掠過一遍,鎮江府和江寧周圍更是徹底打爛。
“既然今年的稅收沒有指了,那乾脆下旨免去好了。”和崇禎不同,順治親政後很注意免稅,無論是水旱還是兵災,順治一經查實就會賑濟免稅,滿清統治區的農民也因此有一條活路,這大大降低了起義者的號召力。這次東南打的這麼苦,順治就按照之前的對策,這些地區今年的賦稅一概免除。
除了江蘇,湖北遭遇戰火的府縣今年的稅賦也一樣免除,此外還有浙江,湖州、杭州的賦稅本來也很可觀,但湖州同樣被馬逢知劫掠了一遍,現在他還在圍攻杭州,張煌言已經攻陷餘姚,據說現在正在向寧波移。
看到順治一口氣免了這麼多地方的賦稅,鰲拜雖然贊同,但心裡還是有些疼,順治見狀哈哈一笑:“這些地方每年都能提供三百萬兩銀子、四百萬石的糧食,一口氣都減了,朕豈不心疼?但崇禎的前車之鑑不遠,要是強徵的話,首先百姓未必還有,都死了明年誰去種地?其次,要是百姓都活不下去了,被居心叵測的逆賊煽一下,馬上就是烽火遍地了。”
除了理這些人事和稅收問題外,今天順治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議題,那就是未來的戰略規劃。
最近一段時間來,達素不停地提出要移師福建,與耿繼茂等人兵合一,攻下金門、廈門,徹底消滅鄭功,一勞永逸地解除海防的力。
北京朝廷覺得這個提議很有力,東南威脅最大的就是閩軍,如果消滅了鄭功,單憑張煌言是鬧騰不出什麼浪花來的,再說等消滅了鄭功,那福建、廣東的水師也就可以北上江浙,張煌言肯定無力抵抗。若是鄭功和張煌言的威脅都解除了,那清廷就可以把節省出來的軍費投西南方向,專心致志地對付四川、雲南的明軍。
現在達素已經啓程趕去浙江,有達素在,北京認爲馬逢知很快就會被擊敗。
“馬逢知不過是烏合之衆,頓兵杭州城下也很長時間了,軍心、士氣都已經不足慮。”鰲拜分析道,據杭州的報告,一開始馬逢知企圖強攻,但連續攻打了三天都沒能打下杭州,現在已經轉圍困。馬逢知一開始投攻城的肯定是他的銳,這批部隊被杭州守軍擊退後,就意味著馬逢知的戰鬥力已經到了很大的損失,先是攻打蘇州不克,然後放棄松江去打杭州,又不克,就是馬逢知的舊部,現在的士氣都很可疑。至於剩下的軍隊,那都是馬逢知裹挾的百姓,既沒有裝備也沒有經過訓練,看到清軍大軍後很可能一鬨而散,就算不潰散打垮他們也不費什麼氣力。杭州城的存糧再堅持一兩個月絕對沒問題,達素肯定能及時趕到:“如果皇上想要攻打金廈的話,那達素就不必返回江寧,直接由浙閩好了。”
“鄭逆好像不會在地面上打仗。”順治沉著說道,以前福建的綠營多次被鄭功擊敗,從浙江和江蘇派去的援軍也不止一次地被鄭功擊敗,雖然滿人輕視綠營的戰鬥力,但本來還覺得鄭功既然贏了這麼多場戰役,那陸戰的能力還是會有那麼一點點的。但是南京一戰徹底顛覆了北京對鄭功戰鬥力的判斷,鄭功十幾、二十萬大軍,被樑化三千水手打得丟盔卸甲,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一支軍隊應有的戰鬥力——爲了彰顯勇武,樑化當然沒有向北京仔細分析鄭軍戰鬥力爲什麼會變得那麼低下的意願。至於之前的鎮江之戰,北京只能理解爲鄭功了好運,或者說管效忠實在太過愚蠢——現在管效忠雖然死了,但鎮江之戰中的旗人軍可沒有死絕,順治已經下令問罪。
“可是金廈懸於海外,兵容易過去麼?”順治說出了心裡的疑慮,取消了親征後,北京的滿、蒙、漢八旗都不再出,但山東、山西的綠營銳則繼續南下,這些北方綠營加起來會有三萬多人,而且擁有大量的騎兵,數目大概在七、八千左右。
“其實隔著也並不算遠,”鰲拜這幾天也仔細分析過廈門一代的地理,他有竹地對順治說道:“耿藩和福建水師應該可以把人運過去,而且廈門島很大,鄭逆水師不可能都照顧的過來,以前也不是沒有登上去過,但是福建綠營太無能了,連鄭逆都打不過,所以佔領不了。這次達素率兵前去,不但有勇將,還有近萬騎兵,只要上了島,鄭逆就絕無生理了。”
“奴才仔細問過黃梧了,廈門到大陸確實不遠,耿藩、福建水師再加上廣東水師,一次能夠把兩、三萬兵馬運過去。不過,事有萬一,所以不可不防。”索尼也贊同讓達素前去福建,不過達素帶去南方的還有三千滿洲八旗,索尼可不希這些珍貴的滿洲兵出什麼閃失:“先讓綠營上,讓水師先運綠營,讓達素和旗兵呆在後面,如果鄭逆水戰厲害,淹死的都是漢軍;如果漢軍能夠上去,八旗再去不遲,再說這次達素邊的可不是沒用的福建綠營,而是來自山東、河南、山西的綠營,也有幾千騎兵。比樑化的蘇鬆水師可要強太多了,說不定不用滿八旗上岸,他們就把鄭逆剿滅了。”
順治想了想,點點頭:“你們說的對,那麼就給達素下令吧,讓他打垮了馬逆後就移師福建,剿滅鄭逆。不過朕有言在先,不管是打馬逆還是打金廈,滿洲八旗都不許上陣。”
“不許上陣?”索尼有些驚訝地問道。
“不錯,就像你們說的,打馬逆也好,打鄭逆也好,北方綠營就夠用了,八旗沒有必要上陣,在後面盯著漢軍,讓他們好好出力就行了。”順治說道:“達素也不要過海,在大陸上這邊看著就行,渡海登陸的事,給漢軍去做。”
“皇上聖明,奴才遵旨。”
今天說了這麼多事,順治到有些累了,不過事還沒有完,川陝總督李國英那裡還有奏章,需要北京同意他的計劃。
“李國英說夔東羣賊正源源不斷地返回奉節,以他手中的現有兵力,恐怕倉促難以收復奉節,把夔東賊堵在夔門以東。”索尼覺得李國英的行有些遲緩,不過這也都是資短缺造的:“一年川省的賦稅不過三千兩,吏俸祿就要五千兩,衙門支出還要五千兩,軍餉則需四十萬兩,糧草需三十萬石。四川兵所需全靠從陝西轉運,因此很難與奉節賊對峙,既然短期拿不下奉節,李國英打算暫時放棄雲,堅守萬縣,然後遣高明瞻帥一萬人攻打都。如果拿下了都,就可以在川西屯田,再通過長江轉運重慶、萬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