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面這條路是上山的，向前走十五里後還有一眼山泉；去都的是右邊這條路。”在三岔口，譚詣低著頭仔細對照了一遍地圖，反覆確認無誤後，起膛，出手臂向右方指去：“兩天就到！”

“前進！前進！前進！”高明瞻在馬背上站起來，向著後的將士們振臂高呼三聲，然後一馬當先進岔口，踏上右邊那條路。

“去都過年啊，兄弟們！”譚詣也聲嘶力竭地呼喊起來。看到巡大人先士卒，清軍的鬥志也一下子恢復不，大家齊聲喊好，用力敲起鼓來，全軍甩開大步，跟在高明瞻後向都開去。

……

“新年好。”

“新年好。”

這是鄧名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二個春節，都沉浸在一片節日氣氛中。

綿竹那邊的探馬依舊沒有發現清軍的蹤跡，高明瞻已經領著大軍進山好些日子了，但始終不見他們出來，這可把趙天霸給急壞了。

最開始鄧名提出在綿竹僞造一些老地圖時，他邊的人都不知該如何著手。都這裡有將領、軍、士兵、農夫和漁民，但卻沒有一個人有僞造文書的經驗。幸好鄧名看過電影《辛德勒的名單》，對裡面的節也還有一些印象，就先用新紙畫好地圖，潑上一些菜湯製造污澤，在水裡浸一下，放在地上踩踩，然後用火烤乾，最後還用牙齒咬出一些邊來。

這種簡單理過的地圖，如果真遇上慣於鑑定文書真僞的府書吏的話，肯定一眼就能看出破綻，但高明瞻邊什麼人都有，就是沒有負責理商家糾紛的書吏，他們更不會像鄧名一樣有機會看過什麼電影。

在一片節日喜慶氣氛中，不士兵停止了訓練，但熊蘭和他的手下依舊一不茍。鄧名前去視察的時候，看到熊蘭正站在高臺上，手持一個鐵皮筒向士兵們高呼：“儘管我們可以拖延時間，但韃子總有一天會來到都府城前的，他們手中有鋼刀，我們只有木矛；他們上是盔甲，我們只有布藤條；韃子都是殺人如麻，我們卻是初次上陣。與我們相比，韃子稱得上是甲堅兵利，鬥志昂揚，但我們還是需要聚集在提督的大旗下，通過一場真刀實槍、堂堂正正的鋒，把韃子殺個落花流水！”

“這傢伙不錯。”鄧名忍不住對邊的衛士評價道。

……

又過了兩天。

“堅持，大人，我們就快到了。”

三岔路口，譚詣摻著高明瞻，後者手持柺杖，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雪地上走著。

“好了，休息一下吧。”走到岔路口，高明瞻在路邊找到一塊石頭坐下。他的坐騎在進山後沒有多久也累斃，馬已經分給將士食用。

譚詣和高明瞻還好，他們腳上的軍靴都比較耐磨，而普通士兵的鞋遠沒有他們的結實，經過一次又一次的上山、下山後，大部分士兵的鞋底早就磨破了。鞋子開口後，他們只好將就著，或是從服上扯下布料塞進豁口中。儘管如此，不士兵還是凍壞了腳趾，必須要烤火取暖。

除了鞋子以外，不士兵的子也是破破爛爛的，有時小也和子一起被山路間荊棘的刺劃破。盔甲不知道已經扔到哪裡去了，這些士兵停下來後，就開始拾取周圍的枯枝，準備生起篝火取暖。

枯枝不夠用，士兵們就在地上尋找著藤蔓，出刀來把它們斬斷。不過現在士兵手中的鋼刀大都已經變得非常鈍，從劍閣到這裡一路上披荊斬棘，刀刃上滿是細小的缺口，有些士兵乾脆就把刀片當鋸條來使，往復切割著手中的藤蔓。

火升起來了，士兵們把乾糧袋子的底翻出來，從中取出最後一些邦邦的乾糧塊，就著他們找到的植塊一起嚥下，了就從地上捧一把雪塞進裡。

見狀譚詣又起來阻止，但沒有什麼效果。因爲不知道哪裡有乾淨的井水，一路上清軍只能靠河水來解，不人因此鬧起了腹瀉。現在士兵已經疲憊得不願意去河邊取水了，開始靠雪水解，肯定會有更多人因此病倒。

“應該是左邊這條路嗎？”

休息了一會兒後，高明瞻恢復了一些氣力，問道。

“應該是。”譚詣從懷裡掏出了那張被他詛咒了千百次的地圖，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後道：“這上面說左邊這條路是進山的，既然如此，那就肯定是去都府的。”

“好吧，等休息好了，我們就趕去都。”現在清軍已經無法走回頭路去劍閣了，繼續向都進攻是唯一的機會。越來越多的士兵們從後面跟上來，都想坐下來烤火。高明瞻站起，盡力鼓勵他們站起來：“都的賊人只會耍這種鬼蜮伎倆，我們只要到了都，他們絕對沒有抵抗的能力。”

沒有人響應高明瞻的號召，士兵們默默地看著四川巡。眼下要糧沒糧，要馬沒馬，連槍桿都當柴火燒了。每天晚上都要在荒郊野外宿，又溼又冷，還要聽著野恐怖的嚎聲眠。既然高巡說去都，那就去唄，難道還能比現在更糟糕不？

高明瞻和譚詣最後決定在三岔路口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軍隊又一次行起來。士兵們三兩羣，互相攙扶著，拄著柺杖，跟著前面的人，緩緩地挪著腳步。

走走停停地在這條道路上前進了十幾裡後，譚詣突然又掏出地圖，看了一番，對高明瞻說道：“右邊應該有山泉，或許可以讓兒郎們把葫蘆都灌滿，泉水總比雪水、河水要好得多。”

“你到了現在，居然還信這張地圖？”高明瞻驚訝地看了譚詣一眼。

“總不能全是假的吧？”譚詣哭喪著臉答道：“我們先派人去看看好了，那些賊子不會指我們全軍一起過去找山泉，集走一遍冤枉路吧？”

山泉距離道路的距離比高明瞻、譚詣想象得還要近，這口泉實際就在道邊，看到把桶探下去真能舀起水後，譚詣到自己對這份地圖有了新的認識：“唉，也沒有必要都是假的，總要有點真的來騙我們相信它嘛。”

話雖這麼說，譚詣看到那桶裡的水還是猶豫了一下，沒有讓士兵立刻往葫蘆裡灌，而是舀起一木勺，放到邊輕輕浸了一下自己乾涸的雙脣。

“啊……”譚詣輕輕發出一聲好似滿足的長嘆聲。

“居然是真的嗎？”旁邊的高明瞻不能置信地問道。

“末將早該想到的，”譚詣放下了手中的木勺：“早該想到這是個滷水鹽泉。”

高明瞻先是一愣，突然一躍而起，閃電般地從譚詣手中奪過了那張發黃的地圖，瘋狂一般地撕扯起來：“劉曜狗賊，我誓殺汝！我定要生食汝，寢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