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名清兵站在趙良棟前方，排一道整齊的陣列，無論是是趙良棟還是其他九個弓箭手，剛纔都躲在這些清兵背後，各自尋找角度從隙間瞄準鄧名。在這些清兵前，還有一個軍背衝著明軍，始終著趙良棟本人。

看到他的統帥扭腰開弓後，這個軍迅速地一揮手，而隨著他的這個作，前排清軍立刻練地集下蹲。但他們蹲下後，背後傳來了趙良棟那聲“開”的大喝聲，幾乎同一時刻，第一支箭就從他們頭頂飛過。

在幾十米開外，鄧名的衛士一直警惕地著對面清軍的作，剛纔鄧名被箭中後，武保平、吳越等幾個衛士還都從步兵哪裡取來步兵用的盾牌。反正鄧名已經答應不再衝鋒，這些衛士也不在乎這些盾牌是不是笨重，就是會影響他們的馬上作也無所謂了。

對面的清軍突然集下蹲，衛士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接著就看到後面出了一小隊弓箭手，人人舉著弓向這邊瞄準。

“擔心！”

“暗箭！”

最靠近鄧名的武保平和吳越大出聲的同時，他們二人已經把盾牌舉起來，想護在鄧名前。

在這兩面盾牌飛速地向中 央合攏的同時，一排利箭已經呼嘯著飛來，兩面盾牌猛烈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一聲巨響。接著就是噼裡啪啦的急促撞擊聲，飛矢接二連三地撞上盾面。

除了最快的第一支箭外，剩下的飛矢都被不顧的衛士用盾牌擋住，可頭一道寒卻在盾面合攏前，著兩邊盾牌的邊緣直鄧名口。

那時鄧名也已經聽到了衛士的驚呼，他本能地用劍一擋，在手腕劇震的同時，覺得一大力直衝膛。鄧名悶哼一聲，就向後倒了下去。

“中了麼？”看著盾牌急速地護在鄧名前，王進寶忍不住出聲來。

“還是不夠練。”趙良棟也盯著那邊的靜，心裡也有些憾，這是他從滿洲八旗哪裡學來的狙擊招數。十幾年前，張獻忠與清軍戰時，親臨前線指揮作戰，被甘陝綠營認出，指示給豪格看。

毫格就親自部署對張獻忠的狙擊，由鰲拜負責帶領弓箭手，爲了防止張獻忠的衛士捨相護，滿洲的弓箭手就躲在陣列後，從幾個角度瞄準張獻忠。而剛剛關的滿洲八旗配合嫺無比，鰲拜帶領的弓箭手雖然分散但卻同時出冷箭，而前排的滿洲八旗更是一直等到弓箭手鬆開弓弦的那一剎那才俯下去。

張獻忠的衛士們本沒有遇到過這種狙擊戰，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猝不及防之下，有一支箭正中大西王面門，張獻忠當場陣亡。張獻忠的突然死亡，導致與滿清對峙的西營銳頓時潰不軍，讓清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得大勝。

這種狙擊戰是滿清用來對付有嚴重威脅的大敵的，而且配合如此默契的弓箭手數量也非常稀，所以並不常見。趙良棟也沒有親眼見過，只是年輕時從阿濟格口中聽到過，後來趙良棟獨自領軍後，也進行過訓練，本來是想在關鍵時刻用來對付李定國的。不想永曆棄國讓清軍輕易佔領了雲南，趙良棟也沒有施展的機會，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實戰中用出這種招數。

“要是再晚一點蹲下就好了。”趙良棟心裡暗暗嘆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鄧名原先的位置，他很清楚這種手段對付一個敵人恐怕也就能用一次，若是鄧名逃過此劫，那下次再想這樣襲他就是難上加難了。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秒，但趙良棟覺得時間長得好像已經過去了百年一般，終於，他見到明軍隊列出現了混，幾個騎在馬上的衛士跳下馬去，向鄧名原先所在的位置跑去。接著，趙良棟又看到盾牌低下去了一些，鄧名的坐騎上似乎已經沒有人了。

“我的第一箭，應該中了。”趙良棟心中一陣狂喜，現在他的一半親兵還在後圍著那些北路殘餘的明軍，還有四百人正在向這裡跑過來。

“鄧名已死！”趙良棟大喝一聲，命令士兵齊聲高呼這個消息。

“真的嗎？”王進寶聞言一愣，在馬背上站得更高一些，極力向對面眺：“我怎麼看不清哪？”

“這個時候還管真假嗎？”趙良棟哼了一聲，不管鄧名有沒有被死，先把這聲喊出來總是沒錯的。真死了當然最好，若是重傷不起，明軍聽到清軍的呼喊聲也會人心大，給清軍反擊克敵的機會。

“鄧名已死！”

“鄧名已死！”

趙良棟的親兵們鼓足力氣，發出齊聲的吶喊，王進寶逃過來的手下，很快也加到他們當中，一起向著明軍那邊高呼。

幾聲呼喊過後，清兵這邊人人都出狂喜之，他們相信了自己的喊聲，敵方的統帥更沒有現來反擊他們的宣言。

在清兵們發出吶喊的同時，趙良棟命令後方那些圍著趙天霸的親兵立刻解圍來與自己會合，剛纔看到趙天霸的英勇表現時，趙良棟曾經生出必殺此人的念頭。但眼下趙良棟不得不暫且放過趙天霸一馬，他正面的明軍人數看上去有兩千左右，對清軍形巨大的威脅。正面的敵人導致趙良棟無法繼續在趙天霸上浪費更多的時間了，反正北面的明軍已經被擊潰，剩下的八十多人對清軍主力也已經不構毫威脅。

看起來明軍也變得不知所措，雖然趙良棟沒有看到盾牆後的況，但他能夠看到本來歡呼著衝下山坡的明軍突然紛紛止步不，前列的明軍兵都著三堵牆將旗方向呆立。明軍遲鈍的反應，讓張勇的軍隊得以順利從明軍側翼通過，本來張勇的那批人是負責監視南方的，在中路的王進寶被擊退後，明軍幾乎已經切斷了他向江邊的退路。

“機不可失。”趙良棟一直沒有見到鄧名重新出現，而隨著清軍喊聲越來越響，明軍那邊出現了不小的，趙良棟在心裡默唸著：“等我兵馬集合好後，立刻發進攻，擊潰了這兩千賊人後，不利的局面就扭轉了大半了。”

在趙良棟的背後，趙天霸和他邊的人也聽到了清軍的歡呼聲，雖然清兵已經解圍，但趙天霸雙就像灌了鉛一樣，把他釘在原地無法行。

“提督……唐王……”趙天霸手中的長槍無力地垂向地面，他左右的明軍一個個也都惶急不安，清軍的歡呼聲一聲聲傳耳中，讓這近百個明軍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鬥志和思考能力。

趙良棟的軍隊急速地集結起來，張勇退到趙良棟的側翼後，也不再繼續後撤，而是平行列陣。很快，在張勇的軍隊中，也響起了和趙良棟一樣的歡呼聲。此時李國英也調整了隊形，退後一段與張勇所部取得聯繫，在李國英的對面，任堂率領的明軍並沒有立刻追上來，他們同樣因爲聽到清軍的歡呼聲而變得不知所措，任堂也是心急如焚，顧不得指揮部隊而是一個勁地向三堵牆軍旗方向眺。

……

“扶我起來。”躺在地上的鄧名，用細微的聲音說出了中箭後的一句話，他只到全都像是散了架，綿綿的一氣力也沒有。積攢了半天的氣力說出的這聲命令，卻輕得好像是在對人耳語一般。

“提督。”幾個衛士焦急地圍在他邊，想把鄧名攙到陣後去。

剛纔那支箭先過鄧名的劍邊緣，把劍刃打出出一個崩口，然後改變了一些角度和方向，中了鄧名的部，穿過了盔甲後，又刺甲下的戰鬥服，陷在厚厚的結實軍服中。現在這支箭已經被衛士拔了出來，看到並沒有大的鮮跟著噴出，鄧名周圍的衛士都出如釋重負的表。

“扶我上馬，”鄧名到恢復了一些氣力，他咬著牙，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道：“讓全軍都看到我。”

衛士們對一眼，清軍那邊如的歡呼聲還在一遍遍傳來，他們不再嘗試把鄧名送到後方，而是齊心協力想幫鄧名再次上馬。

口並沒有痛，準確地說是什麼覺都沒有了，鄧名到從前到腹部都是一片麻木，就連左臂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本擡不起來。

掙扎了幾下，鄧名仍然無法在衛士幫助下翻上馬，每次稍微用力後就會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左側始終是一片麻木，一點兒也不聽使喚。

“讓馬趴下來。”又一次嘗試失敗後，鄧名覺得如果讓三軍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衛士按著馬頭，迫使它跪倒在地，鄧名總算勉強坐上馬鞍，他深吸了一口氣，對邊的衛士們點點頭：“讓它起來吧。”

但坐騎站後，衛士們也持著盾牌散開，讓鄧名的影重新高高出現在明軍眼前。

看到鄧名又一次出現後，正跑過來的周開荒和穆譚先是一愣，然後齊聲發出興的高呼：“提督平安！”

越來越多的明軍看到了這番景象，在明軍這邊響起歡呼聲後，他們對面的清軍也漸漸喊不下去了。

“可惜，可惜。”部隊已經接近集結完，趙良棟看著遠的鄧名，萬分憾地連連搖頭。

對面明軍衛士古怪的隊形，讓趙良棟深信鄧名現在已經負重傷，很可能是強撐著騎在馬上，不過就算他對此心知肚明，也難以迅速擊敗士氣回覆的明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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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告訴總督大人，趁著現在我們要趕快撤離。”趙良棟又盯著鄧名看了片刻，對方一不地騎在馬上，既不移也不做任何手勢，怎麼看都像是重傷在，只是很可惜，對方並沒有表現出搖搖墜的樣子。

在李國英見到趙良棟的使者前，他已經下令軍隊和張勇所部替撤退，向江邊的趙良棟所部靠攏過來。

和趙良棟一樣，李國英的注意力也一直在遠的鄧名上打轉，他對大敵的判斷也和趙良棟相同，那就是鄧名是在強撐而已。李國英一直翹首期盼著，只要鄧名稍微晃一下，他就會下令士兵高呼：“鄧名已經不行了。”，但可惜的是，對方始終一不地在馬上直立著。

現在明軍士兵可能還心存狐疑，他們的指揮剛纔也心境大，忘記控制部隊，正是清軍趁機撤退的良機。李國英知道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等明軍士氣徹底恢復，他們的指揮又重新控制住軍隊後，清軍再想撤退就要困難的多，而且南面也已經有逃兵返回報告，說王明德被俘，那路的明軍隨時也可能抵達。

見到鄧名平安無恙後，周開荒、穆譚和任堂猛醒過來，急忙把注意力投注在各自的崗位上，等他們整理好部隊再次向清軍去時，李國英已經和趙良棟匯合並退到江邊。

首先登船的是王進寶和張勇所部，還有李國英的標營衛士，川陝總督把兩百標營衛士分散到了各個船上，嚴任何船隻率先離開：“擅自拔錨者斬！”

當看到有標營衛士想把坐騎牽上小船運上江舟時，李國英然大怒：“裝人都來不及，哪裡還有時間耽誤？”

隨著李國英一聲令下，標營衛士人人拔刀，把他們的坐騎盡數捅死在岸邊。

“總督大人快快上船，末將率本部斷後。”看到明軍緩緩地開了過來，趙良棟焦急地對李國英說道。

“好！”隨著越來越多清兵登上水師，清軍留在岸上的陣地也越來越小，靠趙良棟的清兵差不多就已經能維持，李國英也不和趙良棟客氣，當即轉向江邊而去。

趙良棟帶著清兵背江列陣的同時，李國英就在江邊組織士兵登船，讓士兵分散到各個船上，不要把任何一條船滿。

而在衛士和步兵都登上船後，川陝總督仍然留在岸邊，剛纔李國英止任何一條船起錨，就是怕一旦有船先行，士氣瀕臨崩潰的清軍就會有樣學樣，不等斷後部隊自行離開。

已經登上船的王進寶看到李國英遲遲沒有上船，又從船上下來跑到李國英邊，對他道：“總督大人年事以高，先上船吧，末將留在這裡指揮兵登船，末將水也好很。”

“不必了。”李國英覺得王進寶的威本無法與自己相比，留在岸上也未必能夠讓兵安心，他嚴令王進寶立刻再次上船，本人仍留在岸邊指揮小船番接送人員。

看到鬚髮皆白的川陝總督仍在岸上後，還沒有來得及登船的清兵也心安不，一個個都把爭搶小船位置的念頭收起，老老實實地服從軍的指揮，排隊等候下一次小船從江舟旁返回。

……

鄧名到知覺不斷恢復，隨著麻木範圍漸漸小，逐漸向著前退去，手臂和腹部都傳來錐心刻骨一般的疼痛。部下報告清軍正在撤退時，鄧名能咬牙抵抗著劇痛，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輕輕點下頭。

等傳令兵離開後，鄧名策馬緩緩前進，向江邊行去，他要親眼看看清軍的舉。

“今天我有些之過急了。”鄧名在心裡想著：“李國英披甲的步騎總計一萬一千，我只有八千，想一口吃掉他實在太貪心了。兵廝殺這麼就，確實是強弩之末，而李國英還有數千以逸待勞的後備部隊，差點我就因爲貪心被他打了個反敗爲勝。”

現在鄧名邊的四千甲兵中，有一半是苦戰良久的疲兵，對面正在撤退上船的清兵的披甲數目其實也不必明軍多。

“我已經殲滅了清兵大部，只要穩一些，等全軍收攏後就會對李國英有倒的優勢，他們現在要逃跑也是知道這點。就是因爲我貪心，不但讓自己傷，還讓大軍陷險境。”鄧名正在這樣想的時候，趙天霸已經騎馬來到他旁邊。

北路的明軍幾乎被擊潰，在最後一陣中傷亡數百人，如果不是鄧名及時殺到吸引走趙良棟的注意力，趙天霸和他邊的近百明軍也勢必全軍覆滅。見到鄧名後，趙天霸慚愧地說道：“提督，卑職無能，損兵折將。”

鄧名想告訴趙天霸：這都是他本人的錯，是他低估了李國英和趙良棟，是他制定了錯誤的計劃而不是部隊指揮的錯。

但鄧名卻無法把這些話說出來，麻木已經小到前一小塊了，痛一浪接著一浪襲來，鄧名到自己快要無法維持在馬上的姿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