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仍是年===

　付輕聲道,“二公子很怕王爺，今日是年關，怕是紕,所以在校場這里張羅了很久,就怕出岔子。”

　付提起威德侯府二公子的時候,語氣并無特別之。

　但沈悅聽到威德侯府二公子幾個字,心里還是會“咯噔”一聲，這幾個字早前差點是梁業的催命符,若不是卓遠，可能梁業的命都丟了。

　付見愣住,又道，“夫人不必擔心，這里是軍中,王爺治軍嚴謹,軍中也沒有人敢胡來。”

　威德侯府二公子在京中是出名的紈绔子弟，所以付會錯了意,以為沈悅在軍中見到二公子,覺得他要生事。

　沈悅才回過神來,朝他點了點頭。

　付說的是,這里是軍中，卓遠還在，沒什麼好怕的，而且，對方也不認識。

　付又道,“王爺不怎麼喜歡二公子，昨日也讓威德侯遣二公子回去，威德侯想等年關過后再讓二公子回京去,所以王爺應當沒想到今日二公子還在。”

　沈悅沒有應聲，若是卓遠知曉威德侯府的二公子在，應當不會讓來這里。

　沈悅頷首。

　臨末，付又道，“二公子在軍中的這幾月倒是一改往常的，做了些事。夫人，這邊。”

　付又領了沈悅去別。

　路過主帳的時候，見里人影攢，帳外沾滿了侍衛。

　付道，“這是主帳，平日調兵遣將，參謀副將議事都在主帳，王爺眼下也在。”

　沈悅好奇轉眸看去。

　原來，他大都在這里……

　沈悅駐足看了些時候。

　“夫人這邊。”付輕聲。

　沈悅跟在他后。

　付又帶大致轉了圈大營中，臨到傷患，沈悅心中其實是有些害怕的，遠遠看了一眼，但意外沒有多人。

　付應道，“這大半月戰事消弭，重傷一點的士兵已經送回巒城修養，其余輕傷的都已經差不多痊愈。”

　這大半月是給了軍中息時間。

　沈悅頷首。

　付又領了沈悅往別去。

　傷患，正好樓清運起，軍醫拱手，“樓大夫的方子對止大有裨益，先行謝過。”

　樓清運笑，“有用就好，今日年關，不在軍中久留了，朱大人告辭。”

　軍醫挽留，“今日年關，軍中會飲酒下餃子，樓大夫不如留下一道？”

　樓清運又笑，“我還是回巒城吧，明日要去旁的地方。”

　“那我讓人送樓大夫回巒城。”軍醫親自安排。

　樓清運卻之不恭。

　自離開京中后，一路往西北，半月前是仗打得最激烈的時候，死傷無數，軍中軍醫不夠，在民間征調了不郎中大夫，樓清運正好到巒城，便一道來了傷患照看。

　之前的場景確實慘烈，但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傷員一批一批得往回送，目驚心。

　這些場景，他永生難忘。

　那時候連續在傷患一連三天三日沒合眼，因為前線的攻勢三天三夜都可以不停，傷者源源不斷。那時候人都是被一毅力支撐著，也不敢閉眼，就怕閉眼就很難再醒，本沒有人手救治這些傷患。

　如今戰事消弭，在民間征調的郎中大夫都回去了，樓清運這留下來，改良了止的藥方，所以才多留了些時日。眼下差不多緩解，他可以繼續去別的地方。

　軍醫送他上馬車，“樓大夫，后會有期。”

　車轱轱駛去，軍醫目送他離開。

　……

　主帳中出來，卓遠往自己的營帳回，孫勇跟同一道，“這一波探子派出去，差不多明晨能回，若是有消息，末將第一時間讓人送去邸。”

　卓遠頷首，臨到營帳前，又駐足，低聲吩咐道，“留個心眼兒，近來太安靜了些，前方即便沒有戰事，總是有的，不可能連一個探子和細作都沒抓到，讓人暗中去查；抓到了人，送到我這里來，我有話要問。”

　“是。”孫勇應聲。

　周遭并無旁人，臨末，孫勇又道，“對方手腳干凈，而且沒旁的痕跡，還明顯想拖威德侯府下水……”

　卓遠輕聲，“事關軍心，茲事大，勿冤枉忠臣良將，但若有毒瘤總需抓出來，否則邊關一直不得安寧，找機會。”

　而且一定有機會。

　他之前重傷，羌亞軍中士氣大振，他借養傷接連放了幾假消息，對方疏于防范，所以貿然行徑，而后羌亞軍中了重創，所以羌亞國中繼續戰爭的反對聲才日益高漲。

　對方一定會找機會。

　因為再不找機會，許是這場仗真的要以羌亞收兵結束。

　對方一定不愿意看到這種結果，所以，只要開戰，對方就一定會急于作。

　有作就會有破綻。

　這次，一定可以清楚，軍中的鬼。

　只是事關軍心，即便真查出鬼，他也要想萬全之策再彈。

　“去吧。”卓遠吩咐。

　孫勇拱手，而后離開。

　付在帳外守著，那就是已經領沈悅轉了一圈回來了。

　那盔甲太重，回了帳中正好可以歇息片刻。

　卓遠起簾櫳，沈悅的目張看過來。

　方才尋了個可以半倚半靠的位置，既省力，又可以不那麼引人注目，即便帳中有其他人進來，看到也只會以為懶，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沈悅見到是卓遠，微微松了口氣。

　卓遠笑，“怎麼不坐？”

　沈悅輕聲，“靠著也省力。”

　帳中燃了碳暖，不冷，卓遠取下大氅掛在一側，上前道，“校場馬上要開始包餃子了，還要站好些時候呢……”

　意思是，稍后更沒有時間歇息，還得站更久。

　沈悅嘆道，“那我坐會兒……”

　卓遠角微微勾了勾，牽到他案幾前的位置。

　案幾前的位置近乎和沙盤一樣顯眼，沈悅微訝，“這里有些顯眼……”

　卓遠一本正經頷首，“也是，要不你去床榻上躺會兒？”

　沈悅微愣。

　比起床榻，還是在案幾這里坐著好些。

　卓遠捉弄完，心大好，“真不經逗。”

　“……”沈悅語塞，但好在坐下，直覺渾輕松了許多。

　卓遠湊近，繼續逗，“阿悅，你猜，我有沒有在這里想過你？”

　這里是他的寢帳，沈悅臉微紅。

　卓遠更湊近了些，“當然想，還肖想。”

　沈悅整個臉漲紅。

　卓遠忍不住笑，付的聲音在帳外響起，“王爺，校場那邊開始了！”

　黃昏前后要飲酒，吃熱騰騰的餃子，那現在就要開始包餃子了！

　沈悅的注意力被吸引。

　“走，早些去早去回欒城。”卓遠牽起。

　沈悅這才點頭。

　出了卓遠寢帳，付城和沈悅一左一右跟在卓遠后。

　先前的校場雖然就很熱鬧，但和眼下全然無法比。

　人山人海，全是熱鬧氣息，軍中似是忽然多了不過年的氣氛。

　這場仗打了一年多，軍中將士大都想家，年關里煮餃子，多幾分家中年關的意味。

　“將軍！”戰場上，軍中將領稱呼的都是將軍，只有像孫勇，付這樣原本就是平遠王府一系的才喚得是王爺。

　付同沈悅說過后，沈悅很容易分別出哪些是卓遠的嫡系，哪些是其他地方的駐軍。

　雖然沈悅個頭不高，姿也不魁梧，但軍中原本也有好些這個年紀的士兵，再加上盔甲穿上，有些唬人，又跟在付一，全然不引人注目。

　今日軍中的高階將領近乎都在。

　年關時，軍中這頓餃子是大事。

　“將軍！”“王爺！”各個將領紛紛行拱手禮。

　卓遠同這些將領匯合在一，付扯了扯沈悅袖，朝搖頭。

　沈悅果真見所有將領邊的近衛都沒有跟上。

　卓遠帶著這二十余個將領一道，走馬觀花般依次巡視和問校場上正在熱火朝天包著餃子的士兵們，也會偶爾在有些桌子面前停留，說上幾句話。

　士兵們又張，又興得應聲。

　卓遠笑道，“嗯，包得好，反正不像個餃子！”

　眾人笑一團。

　卓遠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繼續走在隊伍最前方。

　因為軍中人太多，要包得餃子也多，靠廚房是完不任務的，所以軍中年關時節集包餃子，下餃子是傳統，沈悅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聲勢宏大的包餃子場景。

　卓遠也在目前面越走越遠。

　很快，就看不到影了。

　沈悅收回了目，轉而看近前的幾張桌子包餃子，難怪方才卓遠說反正不像個餃子。

　菱形的餃子都有……

　沈悅忍不住笑了笑。

　付則一側低聲道，“這才剛開始……”

　沈悅看他。

　付繼續，“等王爺他們差不多走過一圈了，扯了，這頭就放肆了，包餃子，拉歌，什麼都有。”

　沈悅好奇問，“是自己這里包的餃子，自己這里吃嗎？”

　付道，“倒是沒那麼多鍋，但鍋很大，一口鍋可容下好幾包的餃子，所以，還不能開鍋就開始搶著吃，尤其熱鬧。”

　沈悅仿佛都能想象到這場景。

　付又提醒道，“夫人，若是稍后有人熱忱請你吃餃子，十有八九是不的，軍中人糙，囫圇吞棗也沒事，夫人您可千萬別吃，王爺得弄死我……”

　沈悅沒忍住笑開。

　付這張，應當不是他同卓遠呆久了，就是卓遠同他呆久了。

　只是付言罷，近的人群已經開始一面包餃子一面唱歌，就是所謂的拉歌，反正，包餃子的速度不能落下，唱歌也不能落人后，卓遠等人已經走遠，這里果真開始鬧騰了。

　有一開始鬧騰，所有的地方就開始跟著鬧騰。

　逐漸地，整個校場上都是唱歌和包餃子的熱鬧氣氛，其實，震撼人心的，尤其是夕西下，落日余暉在輕塵中輕舞的時候，這一幕便尤為的氣壯山河，又多了幾分年關時節的熱鬧與喜慶……

　這才是軍中的模樣！

　有保家衛國時的視死如歸，也有重人的煙火氣。

　沈悅角微微勾了勾。

　直覺這盔甲穿在上都不怎麼沉了……

　大約兩刻鐘左右，卓遠和方才的二十余個將領折回，卓遠目朝瞥過，微微笑了笑，沒有多停留，而是繼續和旁人說著話，很快又有人上前請示，卓遠應聲。

　陸續，便有大鍋被扛了過去。

　見到鍋來了！

　整個校場上仿佛都沸騰起來。

　只是沸騰歸沸騰，也人人都做出了一幅要搶鍋的模樣，但是模樣歸模樣，鍋還是順利得抵達了各自應當抵達的地方。沈悅本來想數一數有多口鍋的，但數數就了。

　大約一刻鐘左右，鍋都到位，有士兵擊戰鼓。

　霎時，吵鬧了校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將士訓練有素得站好，連針落得聲音都沒有，所有人的目齊齊看向卓遠。

　沈悅也看向卓遠。

　軍中的卓遠同平日的卓遠不同，一點都不熊！

　軍中的卓遠永遠一戎裝，是羌亞國中恨得咬牙切齒的平遠王，也是邊關戰士心中深戴，人人依靠的軍中主帥，更是平遠王府在百姓心中的延續。在這樣宏大的時刻，所有人都安靜看他，他也是整個大營中此刻唯一的焦點。

　沈悅同其他所有人一樣，目虔誠看向他。

　他先是握拳輕咳一聲。

　沈悅似是連呼吸都停住了，等著他慷慨激昂的祝辭。

　很快，等來一句洪亮的，“下鍋！”

　沈悅整個人都驚呆了！

　但在場似是沒有任何人覺得有什麼問題，而隨著卓遠話音一落，整個校場上都發出搶著下鍋的歡呼聲。

　沈悅眨了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

　但是竟然有第一組已經迫不及待要準備加第二波水然后撈餃子了！

　沈悅駭然，難怪……方才付同說，千萬別遲別人熱忱送來的餃子，這也實在太快了。

　但校場上的氣氛十分熱烈，熱烈道到都是，“出鍋了！”“出鍋了！”“起鍋了！”“讓開！”“碗拿來！”

　沈悅先是驚訝，而后幾分哭笑不得。

　很快，又有幾率先出鍋的，端了碗給校場前的卓遠和幾個將領送來！

　“王爺！新出鍋的第一波餃子！趁熱吃！”

　王爺的，是卓遠的嫡系。

　沈悅已經能區分。

　卓遠笑了笑，整個人在夕下似是鍍上一層金暉。他手接過對方遞來的碗，沒像一側的其余將領一樣，接過，道了聲謝，既而給到站在一側近衛，卓遠親口吃完了第一枚餃子。

　孫勇忍不住笑。

　旁的將領都忍不住笑。

　但整個校場中的氣氛似是忽然達到了一個新的頂峰，既而都是歡呼聲和好聲。

　沈悅從未見過如此聲震如天的氣勢。

　也從未見過……卓遠近乎這麼生吃了一個餃子……

　很快，軍中的將士們都開始搶著撈餃子，煮餃子的活就進了下一環節，就是去別的鍋里換餃子吃，人開始流起來。

　恰好校場前方的案幾也置好了，沈悅跟著付，同其他所有的近衛一樣，踱步到了卓遠和其他將領后。

　今日年關，軍中都是喜慶熱鬧，也陸續有廚子端了正經的餃子上來。

　周圍坐得將領很多，后的近衛更多，沈悅站在卓遠后，并不引人注目。

　許是了的緣故，付將餃子遞到跟前時，肚子不爭氣得咕咕了一聲。

　付連忙尷尬得低頭吃餃子，不敢抬頭，也假裝什麼都沒聽見的模樣，也祈禱最好夫人也不要發現他聽見了。

　倒是卓遠，轉頭看向沈悅，險些嗆住。

　卓遠收回目。

　旁人都見卓遠今日心大好。

　兩餃子吃完，軍中開始有人高歌，西秦軍中的歌謠大多高激昂，士兵中一人唱，其余人都紛紛附和，一時間，大營中都是軍中的歌聲，若氣振山河一般，聽得人無不熱沸騰，仿佛眼前就有金戈鐵馬來。

　就連校場前端都有不將領和近衛在跟著一道唱起來。

　卓遠沒有開口，但臉上都是笑意。

　付是跟著一道慷慨激昂去了，手中還端著餃子碗。

　沈悅跟著笑起來。

　高歌的時候，有士兵端了酒壇上來，就是沈悅早前見到的，比看起來還魁梧的酒壇。

　“嗙”得一聲，酒壇開啟，濃烈的酒香傳來，各個將領后的近衛都上前取酒。

　沈悅跟在付后，是沈悅將第一碗酒放在卓遠跟前的。

　卓遠看了看，角都是笑意。

　付也取了兩碗折回，自己手上留了一碗，另一碗遞給沈悅。

　沈悅微訝，給的？

　付頷首，輕聲道，“稍后王爺要祝酒詞，軍中所有的將士都要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