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城的格局是典型的“環接方”格局。衆多的府勾連一片，結一圈環，環繞在城中的方形主城區周圍，就像是觀測中的一些星辰，周圍聚著一圈星環。

每一片府區都有地寸陣法，可藉此到主城區去，也可以到其他的府區去。如果不依靠這些陣法的話，進個城都需要十天半個月，因爲整個百家城是大規模、高速度、高改變的神通法的。坐鎮在這座城池中的高手很多，沒有人願意去逾越這條基本的守則，那意味著付出慘重的代價。

墨香做事盡心盡力，將基本生活所需裡裡外外打理得很好，包括聚靈法陣的維護、地寸法陣的傳送區間等等。這令葉很滿意，不後悔把這個侍留下來，他便是這樣，不怕麻煩的大事，就煩絮絮不斷的小事。以前在黑石城便是，生活幸福程度的上限在於葉對三味書屋的貢獻，而下限則在於秦三月的貢獻。

住府的幾天，秦三月和胡蘭到去逛了一逛，然後對百家城這一東土修仙層次最爲頂尖的土地有了一個基本認識，然後兩人便了刺激，各自落在府裡去修煉。當胡蘭意識到自己一個金丹修士在這座城池裡被規劃在普通修士的層次後，以往浮躁的飄飄然全部被打了個散，開始沉下心來去修煉，去練的一劍。的招式只有一劍，所以要將這一劍練到最強。而秦三月更多的則是驚歎於百家城勾連縱橫、映襯托的大小法陣，對於靈到了一個層次後，便將更多的心思投到陣法的研究修習上面，見這麼個心思，葉便給了第一個任務，便是將暫居的這座府的聚靈法陣優化升級一下。

而葉，安穩地坐了幾天。其間，竇問璇如約來拜訪了一次。葉也很大方地好好招待了一番，兩人聊了許多，從家國政事到天下格局，從三菜一湯到仙山雲宮。覺得到，這個人非常優秀，不是優秀在修煉問道一事，而是優秀在家國政事與天下格局的觀點認知上。葉對的評價很直接，有做皇的才能，但是沒有爲皇的心氣和魄力，所以只適合輔佐。

葉也能覺到，竇問璇了一些大玄王朝的格局，想要拉攏他到三皇子庾合這一頭去。但葉哪裡有那心思去參與到王朝的爭端當中去，委婉的擱置到一邊去了，不過他向竇問璇推薦了一個人——南山先生。

“南山先生？”竇問璇有些疑。當然，疑的不是對這個人陌生，相反，先前在疊雲國待過，聽聞了南山先生的況，當時也有意去拜訪，但是一直不知其人下落。“先生可知南山先生在何？”

葉給了一個非常詳細的回答，“在東土前往中州的海域上，已經走了三分之一的路了，屆時會在舟宛港口停靠。”

總之，葉向竇問璇推薦了這麼個人。

竇問璇同葉談聊以來，深知葉才能過人，聽他這般推薦後，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爭取到南山先生這個人。

從葉的府離開回到自己的府後，竇問璇便迫不及待地向中州那邊傳了一道令，要人立馬趕去舟宛港口，等候一個名爲“南山先生”的人到來。

這天，陪同胡蘭和秦三月吃完午飯後。說起吃飯這回事，雖然三人都足以不去行這回事，但這麼個時間基本算得上是增進師徒的有效時間了，而且也是一天幸福的最大來源之一，所以便沒有從日常當中捨去，照著胡蘭的話來說，“修仙當知人間至樂，清心寡慾最爲矯”。

吃過飯後，待到胡蘭了定，秦三月開始鑽研法陣後，葉便輕巧地出了門。

從朝天商行的府區離開後，便到了城口的地寸陣。抱著一個消遣的心態，他進了地寸陣，在定好目標，便以朝天商行發放的令牌啓法陣。朝天商行大氣的一個地方便是，將客人在百家城的基礎設施上的消耗全部承包了，除卻客人自主購買以外，其餘出行必需都由商行報銷。天下第一商行的排面無疑。

葉的目的地是一個青邏湖的地方。

在神秀湖這個有著上千大小湖泊的地方，青邏湖並不知名，只能算是三流層次的小湖，也並非是百家中某一家的駐紮之地。但那個地方，風景很好，氣氛也討人喜歡。只不過，向來沒有人有閒雅緻，到那裡去欣賞風景。

青邏湖在整個神秀湖的偏靠北邊的位置，於北邊大湖——清守湖的湖尾之地。從法陣裡走出來後，目便是淺淡的冰晶霧氣。現在還不到霧氣全部融化的時候，迷濛一片，纏盤在水和島上面，獨屬於冬天的墨綠給這番模樣增添了一種水墨山水的意境。說來，這些大家族和大人們越是到那樣的層次，品味風格越靠著清幽沉穩去，便是居都是這般環境。

霧氣還未消，但霜意境化得徹徹底底了，從圍林的小道走出來後，葉便站在青邏湖湖邊，著湖中的風景。

水草映著，湖水便呈現出墨綠來，不過即便如此，湖水澄清是依舊的。站在湖邊往下看，葉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頭髮長了，鬍子也長了……”

變化其實大的，許久沒照過鏡子的葉一時看來還有些許恍惚。雖說是如此，但氣質倒是不沾染一點頹廢之意，大抵是每天的生活還在清淨當中吧。久居於煙氣喧囂當中，葉並沒有去保持所謂的飄飄仙氣，那些東西在他看來始終不實在，隔人太遠了，顯得寂寞，顯得孤獨。

在這裡要生活許久，興許一直便是這樣了，不要總是想著去改變自己，興許那些改變並不如意。

排舒心般的喟嘆過去後，葉便邁開步伐，踏上了水排橋，朝著湖中那小島走去。

水排橋的構築很簡單，幾結實的繩子，四墩穩固的橋墩子，再加上整齊大小的木板。踩在上面晃悠悠的，邁的步子稍微大一點後便會到湖面，沾上一些冬天的水，溼掉鞋子。

仙人的鞋子也是會溼的。

小島是尋常的小島，長滿了草，生滿了青苔，風一吹便是一溼意。葉從水排橋上下來後，在淺淡的霧氣當中走著。

如同神往，如同幽幽的參告，能夠聽到一些細細的挲聲，聽來百般意境，不過大都是一種質樸氣在裡面。這種質樸氣他很悉，過，在自家的三味書屋裡，在梨樹下的石桌石凳上。到這番質樸氣後，他確信了一點，不會變的人骨子裡都始終守著一抹發心的信念。

憑欄幽幽，芳草藹藹地。葉踏出了同之前一般無二的步伐，但這一道步伐將他帶往小島的另一地方。

側耳傾聽，是潺潺流水聲，伴隨著微微風聲。泥濘小澗，印刻著一些紋路不多的腳印。擡目去，是蘭亭小屋，是苔痕階綠，是青藤垂簾。

他邁步前去，輕輕推開門。目三四冊竹卷擺在架子上，乾淨的席子鋪在地上，一方及膝高的小桌放在席子上，一杯清茶擺在小桌上。清茶飄著一些淺淺的熱氣，屋主人剛倒上了這杯茶。

屋主人看著門外，一雙平和的眼裡出些許芒，他笑著說：“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葉輕聲回答，“如約而至。”

長山先生的小屋，看上去很簡樸。

“需要鞋嗎？”葉問。

李命微愣，然後笑著說：“這很像先生你纔會問的話。不必如此，我這屋子也說不上乾淨。”

葉點點頭，拍掉鞋子上的泥濘後走了進去。

小桌旁沒有凳子，便席地而坐。

李命又斟來一杯茶放到葉面前，然後有些失落地說：“上次在先生你那裡品過茶後，便覺得世間的茶了些許味道，幾些日子裡自己嘗試著去晾曬，可總尋不到那番味道了。以這般招待，還請將就。”

葉點頭道過謝後便說：“茶只是個無聊時消遣時間的飲品，沒那麼多講究的，喜歡喝什麼茶，便晾曬什麼樣的茶。我的茶也不過是我自己喜歡的口味而已。”

李命坐下來，“可到底還是有不一樣的東西在裡面。用心去晾曬，總是會帶著晾曬人的自己與衆人不同的東西。先生與我們每個人都不同，那茶裡的覺實在模仿不來。”

葉笑笑，“帶了模仿二字，便已是失敗了。順心如意，纔是最好的。”

李命微嘆，“世間諸多事，哪能都順心如意。現在的我，又多了一件晾茶的事不順心，不如意了。”

“一路從南邊兒到這北國來，也的確是這般。總不能事事如意，不然也就不生活了。”葉說。

李命問：“先生是順著道到這裡來的？”

葉點頭，“總要帶著學生見見世面，不能由著自己來。”

李命腦海裡浮現起胡蘭“打瞌睡”的模樣，不住笑了笑，“學生有些淘氣吧。”

葉角一溫，“是啊，淘氣得很，不得不人好好思量。”

“我以前做學生的時候，便沒讓自己先生憂心，常拿著戒尺敲著我腦袋說我是塊雕不的朽木。”李命眼裡有些恍惚。

活得久的人最容易容的總是回憶。

葉活得不久，但回憶起在地球的生活時，也會容，畢竟那是無法重現的了。不能事事如意，這便是一件。

“現在可沒有人能拿著戒尺敲長山先生的腦袋了。”葉說。

李命輕悠悠地說：“正是如此，才難免惆悵啊。”

那意味著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只能在回憶的長河當中，被偶然驚起才能去，去緬懷。

說著，李命語氣一轉，笑道：“見著先生來，我又犯糊塗，淨想著以前的事去了。說來，還沒問先生可否習慣住在那小院裡。”

葉說：“小院環境很好，學生和我都很喜歡。”

李命說：“喜歡便好。”他稍頓，“先前同先生約定過，那梨樹花還開著，便不收取先生的租金。現在瞧來，以後便都要如此了。”

他言下之意，便是將那小屋贈與葉了。

葉其實沒在意這一點，倒是在意李命對梨樹的看重，“長山先生同梨樹可有淵源？”

李命神容，沉默片刻後說：“梨樹，連同那小院其實都並非我的，而是我還是一書生時，時逢命運流沛，落難後無可居，一位前輩許我於此讀書。那時，梨樹已是滿開，麗異常，前輩喜花好音律，滿院皆是花，無地至，但聞琴瑟。在那裡半年時間，雖同在一個院子裡，卻從未見過前輩一面，直到有一天，滿院花草凋零，一樹梨花盡皆散落。那時的我並不知其意，到許多年後，修到一定地步了，纔回過神來，在那一日，前輩已然逝去。之後，那方小屋便無人居住，若不是五年前偶然見路過那裡，幾乎要埋在我記憶中被忘卻。”

葉點點頭，笑著說：“所以你當初把屋子租出去帶了個條件，讓梨樹開花之人不收取租金。”

李命點頭，“正是如此。說來，那小屋在的時候，還沒有黑石城，只有一片竹林陪著。後來纔有了黑石城，而那小屋也沒被拆掉，端端正正地落進黑石城爲其一。”

葉聽此說：“世間大多如此，總是充滿著麗的故事。在那之後，你有去了解過那位前輩嗎？”

李命無奈笑罷，“修至今，也未曾到前輩那般境界，無法去及。只是得出一些猜測，那位前輩或許是上古斷代所存於世的人。”

“斷代……”葉輕語。

斷代，一個這座天下最爲神的詞。那意味著，一個大時代的終結，不曾留續下過往便到了新時代。

葉偏頭著窗外，眼中深沉無底，想著許多複雜難以及的事。

“如果真的如同猜想那般，那麼那位前輩的逝去大抵便意味著上古真正的終結了。這座天下，再也無法及到過往的歲月與輝煌。”李命嘆道。

葉搖搖頭，“或許還有不曾發現的存在。”

李命說：“至聖先師一類的人至今追求解開這座天下的，也沒再發現過前輩那般存在了。”他並沒有忌諱同葉說起這些事，因爲他清楚，葉有能力去知道。

葉想起三味書屋旁，那片竹林裡的食鐵。那竹林同三味書屋是一個時代的，而在那個時代，食鐵便已然存在了。葉看了看李命，想著，離這座天下的斷口便在最近的地方。但卻始終難以被及。

葉沒有同李命去多說這些，因爲有些事的改變並不是他想看到的，順其自然最好。

“長生與否，大道與否，全都在這裡面浸著。”李命說。

葉接著他的話說：“等待著人去一杯端起。”

“是啊。”李命說完，晃了晃神，深吸一口氣才充滿歉意地說：“先生來這裡，心中有，我便多說了一些不相關的話，還請見諒。”

葉搖頭，“我來這裡，也只是爲了見見你而已，說什麼都是說。”

李命不由得一笑，然後說：“還是說回神秀湖大這件事吧。”

“洗耳恭聽。”

“十一月底，到這年終的最後一月，便是這千年纔等來一回的神秀湖大了。大起於大陸極北那片北海中心，北海中心是天下勢力都不曾去過的世外之地，生長著一代又一代天下最爲純潔的靈——圉圍鯨。圉圍鯨是世間唯一以污濁之息爲食，卻能保持純淨之的靈，自誕生起便源源不斷地吸收著這整座天下的污濁之息，化作最爲純淨的自然母氣儲存在，等到壽命終結，便將所有的自然母氣饋贈於整座天下。我們稱這一偉大且極富詩意的過程爲鯨落。圉圍鯨一生不曾向天地索求資源，以最無用的濁氣爲食，死後又同天地饋贈，這是它們於天下最後的溫。”李命悠悠道來。

“百年鯨落平起，千年鯨落萬生。”李命繼續說，“圉圍鯨完鯨落後，自然母氣便從北海中心涌向整座天下，而東土北國，這一片離北海中心最近的大陸會升起由自然母氣帶來的大。這便是神秀湖大。”

葉聽來，心中一片，“真是一種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