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霧氣憑空出現，捲片刻後緩緩張大，再次結一道門。

李命和莫長安同時將目投過去，只見葉緩緩從霧氣大門裡走出來，懷裡抱著敖聽心。

“先生，你回來了。”李命上前。

葉點點頭。

“——”

“你還是很關心的。”葉看了看李命。

李命嘆了口氣，“我也算是看著長大的了。”

葉點頭，沒多說其他，“很好。”

“那，你們之間是如何理的？”

葉回答：“我同之間沒有必要去爭鬥，只是讓看了一些東西，跟說了一些話而已。”

李命沒有多問，呼出一口氣，“多謝先生留。”

葉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命，不再多說。他將敖聽心遞過去，“沒什麼大礙，只是睡著了，過一會兒就好。”

李命將敖聽心接過來，見後者的確只是睡著了，便讓人將帶回房間休息。

之後，葉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釣魚，大大小小的事發生，讓他還沒能夠正兒八經地釣魚的愜意。

李命等候在霧氣大門前，等待師染出來。

莫長安在一旁開口說：“這次過後，師染估計還是會在神秀湖待一段時間。”

李命點頭，“神秀湖也還有著不的家族門派等去算賬。”

“這樣得罪大半個天下，真的好嗎？”

“以前就是這樣的，照樣活到現在了。雖然做事看上去不經過腦子，憑著拳頭講道理，但分寸還是在那兒的，最起碼，也沒見把哪家哪家的老祖打死之類的。”

“所以啊，我在想，真正的面目到底是不是我們所看到的這樣子的。”莫長安捋了捋鬍子，眼神中帶著思慮。“以前一段時間裡，我閒著沒什麼事，雖然我現在也很閒……那段時間我特地研究過師染這個人，發現特別喜歡找那種要麼很高調，要麼很低調的人打架，往往那種上千年不曾出世，一直潛修的人最關注。”他沉默了片刻，“或許我們都沒有理解過。”

李命悠悠開口，“所表現出來的，所向世人傳達的，便是那般，不需要任何人去理解，獨自一人，我行我素，即便是有著遠大的目標，有著高深的看法，也不會讓人去進的世界。我們都不能。”

“那誰知道啊，天地下的事又不是一個人說得完的。讓人所看到的，只有暴力、蠻橫、不講道理以及自大。很多人不得死啊。”

“換位思考，都是一樣的。”

“所以啊，我們能做到的，便只有各司其職，守好自己那一方淨土就是了。”說著，他看了看李命。他想從李命的眼裡看到一認同，但憾的是，沒有看到。

李命說：“總還是要做點什麼，不然，修得這一本事沒有任何意義。”

“可別這麼說了，說得一副決絕的樣子，不吉利，不吉利。”莫長安使勁兒地搖頭，長長的白鬍子跟隨著一起晃悠來晃悠去。

李命笑了笑，沒再說。他看了看一邊的葉，深深地呼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霧氣大門再次浮起來，從裡面傳來清淡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的，沒有毫紊。

師染從裡面走了出來，還是那副模樣，還是那樣的神，與進去之前沒有毫變化，以至於讓人覺得並沒有在裡面遭遇什麼挫敗。

與之一同出來的，還有上自帶的讓人不安的氣息，迅速籠罩在整個船上，再次吸引來衆人的目，目裡是自發的畏懼與不適。

是王，永遠的王。

“如何？”李命問。

師染知道他在問什麼，但沒有去回答，而是開口說：“你放心管好神秀湖大一事便是，我不會打擾。”的語氣很高傲，就好似這般是在施捨李命，“這些天，我會在北國留一段時間，還有不賬沒算清楚。”

說著，瞇眼一笑，“至於那條可的小魚兒，你可要看好了，下次再給我逮住，要換回去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李命皺了皺眉，“師染，你以前可不會對差你那麼多的人下手。”

淡淡回答：“李命，人是會變的。”

李命無言以對。

說完，不再理會李命，轉走到葉旁。

葉沒有看，盯著海面說：“你把我的魚嚇跑了。”

“你那麼大的本事，不去揚名立萬，就在這裡釣魚？”師染咬牙說。

葉笑了笑，“揚名立萬對我有什麼好嗎？我能做到的事，需要揚名立萬來幫嗎？還有，你做那麼多，是爲了揚名立萬嗎？”

連續三個問，師染一個都答不上來。

師染呼了口氣，“既然你知道那些事，那你有什麼打算嗎？”

葉說：“不要問我我有什麼打算，你該問問自己有什麼打算。如何去面對，如何去改變，如何去承。”

“哼，我知道我該做什麼。”

葉笑道：“那便好。加油吧。”

“加油？”師染皺了皺眉。

“努力的意思。”

師染深深地看了葉一眼。在眼裡，葉是一個謎團，無法去看破。對於這樣一個人，無法做到去信服，也不知道應不應該不信服。畢竟，他所傳達出的信息，那麼的讓人驚。

“我想知道，那一天真的來臨了，你會是什麼立場？”

“我不是你們任何一個人，與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關係，不要把任何希寄託在我上，也不必要視我爲敵。”

“此話當真？”

“就算是假，你也改變不了什麼。”

師染沉默許久，悄然消失在葉旁。至始至終都沒能看到葉的正臉。

離去後，李命才重新回到葉邊，他其實是想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什麼的，但是他沒有去問。他都沒有開口去問，莫長安便更加不會了。

這般各自沉默著，過了一段時間後，李命突然開口說：“等到北海中心傳來第一聲鯨的時候，我們就返航了，屆時，北海便要封海了。”

“之後，便要準備大的事了吧。”葉應聲。

李命點頭，“圉圍鯨平生只會鯨三次，全都在這大其間了。一次宣告天下，讓世人皆知，這一代的圉圍鯨走到盡頭了，一次傳承使命，將循復天地的使命傳遞給下一代的圉圍鯨，一次鯨落，將千年所孕育的自然母氣傾吐與天地之間。”

“千年的默默無聞，只在這一月裡貢獻一切。”莫長安說。

“這是一個千年的終點。”

葉笑了笑，“也是一個千年的起點。”

李命也跟著笑了起來，只不過他笑得很含蓄，稍不注意便要以爲他只是撇了一下角。

三人一起，悠閒地聊著天，釣著魚。

“對了，先生，能麻煩你一件事嗎？”李命問。

“什麼？”葉說。

李命無奈道：“師染留在神秀湖我還是不太放心，其他的倒是沒什麼大影響，只是敖聽心這個小姑娘，能麻煩先生先替我照顧一段時間嗎？這段時間，我可能無瑕顧及到了，等大過後，我再親自把送回去。給其他人照顧，似乎又沒有誰擋得住師染，便只好請先生幫忙了。”

“可是個麻煩啊。”葉想來有些頭疼，是一個胡蘭就夠了，再多一個敖聽心的話，他難以去想象自己的生活將變得多麼的糟糕。他看了一眼李命，嘆了口氣，“也行，只是這段時間的話，沒什麼問題。”能幫一點小忙的話，葉也還是不會拒絕，反正閒也是閒著。實在是煩的話，往小天地裡一丟，過上個十天半個月就是了。

“有勞先生了。”李命滿是歉意地說：“邀請先生來這神秀湖，玩倒是沒玩一場，還麻煩了先生不事。”

葉搖搖頭，“有些事始終都要去做的。”

……

一雙眼睛緩緩睜開，看到的是黃褐的木質頂板，以及一些夜石散發出的。

偏頭去，窗戶關著，過半明的材質可以瞥見一抹弦月。已經是十一月下旬了。

敖聽心從牀上坐起來，環視一圈房間，然後發愣。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立馬渾上下了個遍，好一陣子，實在是沒有到半點傷口後，才鬆了口氣。生怕自己一覺醒來就了一塊。

又看了看房間，頓時有些疑，怎麼自己又回到了穿上，莫非那個惡人真的把自己放了？躡手躡腳地從穿上爬下來，著腦袋，將門拉開一條，朝外面看去。走廊上沒什麼人。

本來這艘船也就沒多人，船又大，所以走到哪兒都顯得空的。

看了半天，沒發現什麼異常後，確信自己是逃離了那惡人的魔爪了，不長呼一口氣。然後，回到房間，再次打開窗，站在窗前猶豫不決。事實上，還是想要溜走，畢竟跟隨這艘船回到神秀湖的代價便是被送回龍宮，哪裡想要回去。但是，又怕自己進了海再次被那惡人給逮住。這一次又其他人在，能夠逃離魔爪，但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事實說明，師染留給敖聽心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以至於現在看到海水的第一覺不是親切，而是害怕。

在腦袋裡思量半天，不斷踱步糾結，過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嘟囔著自語，“算了，還是不要冒險吧，去跟他們求求，興許就不把我送回去了。”

最終，求生的慾還是略勝一籌。

這樣想著，深吸一口氣，下足了決心，打開房門，朝著外面的釣魚臺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那惡人還沒有離開，就躲在某個暗的角落裡，突然襲擊。

釣魚臺還是蠻大的，到了釣魚臺後，第一時間沒有找到李命等人，倒是這艘船的船長陳承嗣先發現了。

“你醒了。”陳承嗣笑著走過來。

警惕的敖聽心突然聽見有人說話，嚇了一跳，見著是陳承嗣後，才小松一口氣，“我睡了多久了？”

“幾個時辰而已。”

眼睛四下轉了轉，然後低聲問：“那個惡人呢？”

陳承嗣知道在說師染，見著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不打趣道：“你找嗎？我帶你去。”

敖聽心連忙搖手搖頭，慌張地說：“不不不，我不了，我只是問問，不找，不找。”

陳承嗣笑了笑，沒再逗弄，便問：“你找長山先生嗎？”

敖聽心聽此，小聲嘀咕，“原來那個傢伙真的是長山先生啊……”點了點頭，“嗯，我找長山先生。”

“跟我來。”陳承嗣轉邁開步伐。

敖聽心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不斷地東張西，要把一切都收在眼底，才放心。

實在是太過在意周圍了，以至於走到李命等人前了，纔回過神來。第一時間在三人裡面鎖定了葉的影，然後下意識地跟他拉開距離，躲到一邊去。

李命招了招手，“小傢伙，過來。”

敖聽心邁步伐，一點一點走了過去，保持到所認爲的安全距離後，便停住了步伐，“是長……長山先生吧，先前我多有得罪，還希先生不要怪罪。”

李命笑道，“你哪裡得罪我了？”

敖聽心轉了轉眼睛，“沒有相信你的話吧。”說著，自己都有些不確信了，“大概？”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信我說的話，所以，你沒必要向我道歉。”李命說。他偏頭，看了看葉，“倒是這位先生，你應該好好地道歉，然後再道謝。”

敖聽心看了一眼葉，見著後者沒什麼表的表，努了努。

知道敖聽心對葉有所誤會，李命便想著去化解，畢竟，之後一段時間還得依靠葉。他開口說：“小傢伙，你可知若不是這位先生，你如今已經被那雲之王帶走了？”

敖聽心對葉的偏見太深，以至於對這件事產生懷疑，不問：“難道不是長山先生你幫了那個惡人，才放過我的？”

“但是你要分清楚，若不是這位先生，我也幫不了。”李命看得出來，敖聽心對葉偏見很深，先爲主地認爲他是壞人了。“更何況，即便是我幫了，也不一定會放了你。先前，是這位先生把你從霧氣大門裡抱出來的。”

“抱？”整整三句話裡，敖聽心就只關注到這個字了，“不是拎嗎？”不相信那個把自己跟拎蛇一樣的人會抱著自己出來。

李命哭笑不得，“合著，你是對這個有怨念嗎？”

“我是龍……”小聲嘀咕一句，都不敢說大了。以前還以爲龍而驕傲，帶著種族的骨氣，但是這短短一天裡，一傲氣被沖刷得乾乾淨淨，發現，這裡的人並不會因爲的份便如何待見。夾起龍尾，做個人纔是王道。

“要是你先前肯好好說話，也不至於如此了。”李命說，“本來最開始便是這位先生把你從海里面救起來的，你醒來二話不說先擺一道脾氣，任誰也不會待見你的。”

敖聽心仔細回想先前的事，想來好像的確是那樣的，先前就是先爲主地認爲這船上所有人都是壞人了，不然的話，也沒有後面那麼多事了。這般想著，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意與尷尬就爬上臉了，不過那點面子放不下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些什麼纔好。

“不是每個人都有好脾氣，都能包容你，對你好。”李命說，“我對你好，你大可不必謝，因爲我認識你，不需要用你的謝來說服自己沒後悔幫你。但是別人就不一樣了，你不可以忽視掉其他人的任何善意。也不要覺得你是龍，你份高貴，便理所應當地得到他人的尊重。孩子，那不現實。以德報怨這種事是極高的品尚，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敖聽心低著頭，一言不發地聽著李命的教誨。

莫長安在一旁打圓場，“行了行了，小孩子嘛，說得多了反而不好，要循序漸進。”

敖聽心不想別人認爲自己是小孩子，但事實是，在他們面前，自己的確只是小孩子。在龍宮裡，被父王，兄長們，以及大大小小的海妖們照料著，寵溺著，理所應當地去所得的善意。但是在外面來，發現，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給自己善意，更不會有人承了自己的惡意後，還給自己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