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道理，放在莫長安上也是一樣。葉喜歡莫長安對人生的態度，喜歡李命的認真，便願意同他們相。

做了許許多多的事，看似是爲了別人，實際上也是爲了滿足自己。

葉呼出一口氣，盤坐了下來，片刻後，周圍的一些樹枝了起來，不斷地盤旋繞，結一把凳子，垂到他面前。他看了看，笑著說：“謝謝啊。”然後坐了上去。

他著樹觀隙之間的微，輕聲說：“這裡是個清淨的地方，適合養老。”

在他心裡響起一道聲音，沒有任何屬的聲音，只是爲了單純地傳達意識而存在，“到底還是不想被打擾啊。”

“是啊，能清淨一點，誰想吵吵鬧鬧的呢。”

“有些人想，他們不得把天下攪得個天翻地覆。”

“你和那頭潉一樣，一樣的對那個時代抱有見。”

“從那個時代活到現在的傢伙，都一樣。潉那頭老傢伙本會再幾萬年的，但是提前被你醒了。”話題被巧妙地撇開。

“我只是想問些事而已。”

“你……所以，你到底是誰？我活了幾十萬年，從未過你的氣息。”

“我是誰？”葉沒有疑，他像是在問自己。片刻之後他給了回答，“我是三味書屋的先生，葉。”

“希，你只是如此。”

“我只是如此。”

這是事實，至於這棵樹會不會相信，不在葉的考慮範圍，他不需要去考慮那些。

“我不會打擾你，也不會打擾這小世界裡的其他人。但我希，你不要打擾我。”

葉笑了笑，“我不會打擾你，但你終將走出這裡。”

“那是我的事。”

說完這句話，它歸於寂靜之中。

古有建木，名爲通天。

……

這是一個小世界，自然有著日出日落。

現在，便是日落之時。天際的餘暉印在這裡的每一，將一切染上一層薄薄的輝。餘暉穿進森林之中，越過一道又一道阻擋著前路的枝葉，落在葉臉上時，清淡許多，像是沒加鹽的湯水，了許多滋味。

“終歸是小世界啊，寡淡無味。”

旁邊的莫芊芊定很深，閉了六識，先前葉和莫長安說了那麼多話也爲將驚醒。

葉遞過去一道氣息，將喚醒。

莫芊芊睜開雙眼，對於葉而言很是清淡的餘暉在眼裡是刺目的。想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醒來了，正打算閉上眼繼續重新定的時候，旁響起聲音。

“你醒了。”

下意識以爲是莫長安，畢竟先前已經被醒許多次了，正準備擺個難看的臉時，忽然覺得聲音有些年輕，還有些悉。

轉過頭去，看到是葉的側臉。

“葉……公子？”

悉的稱呼將葉的思緒喚到還在明安城的那些日子裡。他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稱呼了。他想了想，這麼久了，似乎只有莫芊芊這麼自己，除去白薇是直呼姓名以外，其他大多數人都是的“先生”。

“是我。”葉轉過去，投以笑。

莫芊芊回給他的是錯愕與恍惚。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在自家地當中看到葉。

“爲什麼……爲什麼葉公子你在這裡？”莫芊芊太過錯愕，以至於沒有察覺到自己現在正以著很不好的形象示人。上到都是各種細小的紙條和藤蔓，甚至有飛鳥銜草而過時掉的草。說是蓬頭垢面一點不爲過。

事實上，葉一路過來，在這小世界裡所看到的定修煉的人大多這副模樣。定的人可沒有心思去照顧自己的形象。

“白薇讓我給你帶一些話，所以我在這裡。”

莫芊芊有些發懵，還沒有理清楚頭緒便聽到“白薇”這個名字，立馬愁上眉頭，急上心頭，“……的事，你知道了嗎？”能來到這裡，足以證明葉非凡人，莫芊芊以前一直當他是個尋常的讀書人。所以，不這樣去問。

“嗯，知道了。”

莫芊芊並不知道白薇後續如何了。事實上，也只有葉和白薇兩人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他人大抵只知道個唐康失敗了。

“那現在如何了？”莫芊芊傷地低下頭。雖然早已知道結果，但還是想問一問。

“現在很好，很清閒。”

“清閒……是啊，不再憂慮其他的日子倒也清閒。”

葉看了一眼，並未細緻地去解釋。從對話的開始，莫芊芊便陷在自怨自艾當中，並不適合聽真正的結果。

“你不問一問讓我給你帶的什麼話嗎？”

“肯定是讓我好好修煉，不要擔心是吧。”莫芊芊垂著頭，無打采地說。

葉笑了一下。白薇的話意思的確是那麼個意思，但是顯然不是一樣的。莫芊芊所理解的是白薇神前最後的囑託，而真正的是白薇真的不需要擔心。

“的確。”

莫芊芊苦笑一聲，“總是那樣，讓人不要擔心，不要擔心，會好好的，會好好的。可是，五年以來，哪裡是好好的啊，我天天在邊，哪裡不知道每天都是心事重重，強歡笑。太認真了，太知了，所以讓邊的人不住去擔心，卻又無從擔心。”

葉不停地在一旁點頭，他很認可莫芊芊的話。同白薇相一段時間以來，他知道白薇就是那樣，讓人不去猜測在想什麼，卻又不知從何猜起，對別人不好的事，放在心裡，等合適的時機說出來，對自己不好的事，放在心裡幾乎不會說出來。就像要神這件事，若是葉不用一些手段說出來，怕是過去多久都不會說。但是，對走進了心裡的人又格外坦誠，坦誠到幾乎要將自己全部都出去。這是格的矛盾之，大概，也正是可之吧。

“你也這樣覺得吧。”莫芊芊看到葉在點頭，便不住說。

葉笑了笑，“的確是這樣的。”

見葉還笑得出來，莫芊芊覺得他有些沒心沒肺，都這樣了居然還笑得出來，還在傷心的自己面前笑，想要怨懟幾句。但是轉念一想，覺得這件事似乎本來就跟他沒關係，怨懟的心思也沒了，只有無奈的嘆息，長長地被吐出來。

“我十二歲那年……”

莫芊芊像是終於找到了能夠傾述的對象，從十二歲離家出走說起，五年裡同白薇的點點滴滴，全記在心裡，同葉說了出來。從日暮說到深夜，很認真，認真到還未注意到自己的形象。

事實上，葉也的確是一個合格的傾述對象。

一路來，葉聽過許多人說起許多事。當他們講述那些事的時候，他就在一旁認真地聽著，從不會表現出任何厭煩，隨著他們的緒，喜怒哀樂都在裡面。聽秦三月講起爲生計奔波的艱難日子；聽酒醉的李四講述他變普通人前的事；聽胡蘭講述和爹爹的點點滴滴；聽呂永說起他摯友陳放陳老夫子的事；聽何依依傾吐他對讀書的看法；聽井不停對天下高低的看法；聽……

許多許多都表明了，他是一個很好的傾述對象。

“葉公子你大概不知道吧……”莫芊芊忽然轉開話題。

“什麼？”

“薇姐姐其實不姓白。”莫芊芊臉上掛著一點小得意。

大半時間在苦痛當中，難得有這樣一份小緒，葉便順著問：“那姓什麼？”

莫芊芊像是說一樣，低聲地、悄悄地捂在葉耳邊說：“姓……”正說，又愣住了，“算了，這是，還是不告訴你了。”

葉啞然失笑。

莫芊芊扳著手指，像是數弄過往一樣說：“薇姐姐說過，只有真心喜歡的人才知道這件事。”傻笑一聲，“還是真心喜歡我的，纔會和我說。至於葉公子你嘛——”

“我怎麼了？”

莫芊芊像老大人一樣幽嘆一聲，“一言難盡。”片刻後，吸了口氣，看開了地說：“算了，也能理解，畢竟我跟薇姐姐在一起五年了，而你認識才半年。我用了五年纔得到真心喜歡，再怎麼對葉公子你有好大概也要一年吧。”

說著說著，又哀嘆起來，“可惜啊——現在你沒有機會了。”

葉忽地發現，是看著莫芊芊奇特的表變化，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是啊，可惜的。真想知道白薇到底姓什麼啊。”葉同莫芊芊擺出一樣的表來。

莫芊芊擡手拍了拍葉肩膀，“沒關係的，堅強一點，會有機會的。”

葉莞爾一笑。

莫芊芊看著樹之間的天空，嘀咕道：“修煉時的天空果真是無味一些啊，不如同薇姐姐一起看的。”

葉說：“修煉本就是件乏味的事，何況你帶著這麼沉重的心去修煉。”

莫芊芊眼瞼低垂，低聲說：“可是，能怎麼辦呢？不修煉，我還能做什麼？去死皮賴臉地同謾罵一位聖人，幫薇姐姐討回公道嗎？我年齡雖然不大，但依舊覺得那是稚的行爲。長安祖宗、父親母親、其他長輩們都說我錯了，葉公子，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葉搖頭，“你沒有做錯。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也一樣，會拼命去修煉，去追求不被人隨意改變人生的本事。你口中的長輩只是擔心你的修煉被沉痛的心影響。”

莫芊芊點頭，“我不笨，我能理解他們的，但是……但是……”癟了癟，然後努力地收攏，想要忍住，但最後還是沒忍住，將腦袋埋在膝間，哭了起來，“我……我忍不住不去沉痛啊……失去薇姐姐，我怎麼能……怎麼能……”

化悲痛爲力量，是葉聽過許多次許多次的俗話。不得不說，人們總是很擅長去做總結，總結前事，但不擅長去改變。每個人都清楚化悲痛爲力量是最正確的做法，但往往真的悲痛以後，只有悲痛。

葉不覺得莫芊芊做錯了什麼，相反，一直都是承著錯誤的那個人。承著白薇將勸離時的錯誤辦法，承著長輩們安時的錯誤方式，承著自己給自己施加力的錯誤認可。

他沒有去安，由著莫芊芊哭。哭夠了自然會停歇下來。

不好的緒還是發泄出來比較好。

一陣哭泣過後，莫芊芊一把抹乾眼淚，“葉公子，讓你見笑了。”

“我不會笑你的。”

莫芊芊轉過頭，疑地看著他。

“我以前也像你一樣哭過，知道你的。”葉呼了口氣。他想起脾氣不好、說話不好、行事不好……什麼都不好的師染說過一句好聽的話，便說了出來，“我們每個人都一樣，總是習慣在別人上找到自己。”

莫芊芊長呼一口氣，吸了吸鼻子，然後坐直了，笑著說：“多謝葉公子願意聽我說那麼多。”

葉問：“那你現在心好一些了嗎？”

莫芊芊笑道：“好多了。”

葉也跟著笑起來，“那要不要我告訴你一件會讓你心更好的事？”

“什麼？”莫芊芊下意識地問。

葉呼了口氣，頗爲慨地說：“白薇啊，東宮白薇，其實還惦記著你，並未爲那絕寡義、不近人心的神。”

這句話蘊含著很多的信息，讓莫芊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東宮？惦記？並未？一連串的詞讓莫芊芊發懵。

葉靜靜地等待著去整理思緒。

過了一小會兒，莫芊芊猛地站起來，上的藤蔓枝條掉落一地，“真……真的？”

葉看著莫芊芊。莫芊芊的表是葉所見過的最爲驚喜的表，無以復加。

“真的。”

莫芊芊驚喜片刻後，表立馬變得複雜起來，“唉，葉公子你肯定是爲了安我……那種事怎麼可能……”

葉笑問：“爲什麼在這樣的事上總是抱有懷疑呢？”

他其實也明白，越是珍視的事，越是容易懷疑。

“長安祖宗不止一次這麼騙我了。”莫芊芊有些怨怪地說。

葉哭笑不得，讓莫長安去釣釣魚，泡泡茶，然後研究一下小世界的事在行，安孩子這種事真就太勉強了。

“要不要和白薇說說話？”葉問。

莫芊芊不明白葉爲什麼忽然這樣問，擰著眉，懷疑地問：“你不會搞把戲騙我吧。”

葉笑道，“是不是把戲你看了就知道。”

說罷，他摘來一片樹葉，然後附著上一道氣息，片刻之後，一道晦的、龐大的氣息呼嘯而出，迅速穿這方小世界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去。

……

外面的黑石城現在是冬天的清晨，雪未停歇，皚皚。

三味書屋裡，白薇還在睡覺。前晚，剛到三味書屋時，憑著房間的打扮，一下子就認出了葉的房間，然後就睡在他的房間裡，那樣讓覺得安心，安心到還沒來得及去看看這書屋如何，次日才一番折騰。三味書屋裡，並沒有讓到很神奇的地方，不過覺得這樣反而很符合葉。唯一讓好奇的是大冬天裡還開著一樹花的梨樹。覺得到，梨樹是一株靈植，只不過現在在一個比較微妙的狀態中，封閉了意識。

在之後，就在書屋裡住下來了，打算一直住到葉回來。想，要睡在葉牀上，等他回來後……也要睡在他牀上。這是一個讓到害的想法，不過，害歸害，不管如何，是一定要堅定想法的。

這天，清晨時分，喚醒的不是習慣，事實上，在離開明安城後，就染上了賴牀的習慣，以前的神力不曾讓有過好的睡眠，這一下子鬆懈下來後，就學會賴牀了。

喚醒的是一朵櫻花。這朵櫻花是幾個月前從不知道哪裡掉在鼻子上的。一直珍藏著。

此刻，櫻花散發的暖意將喚醒。瞇開眼，了眼睛，依舊朦朧。坐在牀上，將櫻花取出來放在手上，見著櫻花在閃爍微，頗有些驚奇，連忙呼喊牀尾的又娘，“又娘！又娘！你來看啊，這朵櫻花——”

話沒說話，櫻花裡忽然傳來聲音，“你在三味書屋裡啊。”

白薇驚喜問道：“葉啊，是葉嗎？”

櫻花裡傳來笑聲，“是我。你現在方便見人嗎？”

白薇看了看自己穿著，褪去了外，輕素裹，想了想，調笑道：“見你沒問題。”

“有其他人在。”

白薇驚呼一聲，連忙說：“你等等！我馬上就好。”

櫻花的另一頭。

莫芊芊一臉懷疑地看著葉，“這是薇姐姐？”

葉點頭。

“雖然聲音一樣，但我所認識的薇姐姐可是個穩重知的人，會這麼跳？”

葉笑了笑，“人嘛，會變的。”

莫芊芊滿臉懷疑。

片刻後，他們面前的樹葉傳來聲音：“啊，我可以了。”

葉聽此，又一道氣息灌樹葉中，然後，便只見斑斕的彩從樹葉上涌出來，開始織構築，構築彩與畫面。

在地球，人人都可做到的視頻通話，在這裡，可是大能之輩的專。

畫面裡，白薇洗漱打扮好了，神采奕奕。

在白薇那頭，則是看到櫻花裡忽然冒出葉的樣子來，不由得驚歎，“哇！這朵櫻花這麼神奇嗎？葉你可得多送我幾個啊，等到時候，我就可以隨時隨地和芊芊說話了。”

莫芊芊無言地抖著，哽咽著。

葉輕聲說：“芊芊啊，就在我旁邊。”

白薇忽地怔住。

葉手一揮，將莫芊芊上所有的污垢拂去，然後把樹葉遞到面前。

莫芊芊看著影中的白薇，哽咽著喊道：“姐……姐……”

白薇愣神許久，直到眼眶泛紅才然後溫地笑了出來，“是芊芊啊。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