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樂聽完大夫人的話以後目徒然而變，轉頭神複雜地看了李蕭然一眼，然後起緩緩道：“兒明白了。”

隨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步步走到李蕭然面前，盈盈然跪倒：“兒叩謝父親養育之恩，今後不能承歡膝下，請父親多保重。”

李蕭然神複雜地看著，終究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道：“走吧。”

這樣的罪過，如果再不罰，以後還不知李家要什麼模樣。

李長樂起，遙遙看了李未央一眼，那麗的眸子裡，閃過一不易察覺的冷笑。

隨後，頭一揚，快步走出去，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走到大廳中央的時候，李長樂突然猛地駐足，回首道：“兒沒有做過的事，是絕不會承認的！願以一死，還自己清白。”說完，便一頭朝旁邊的柱子撞了過去。

整個大廳裡，聲頓時響一片。

幸得不遠的李敏峰手倒是極快，在最後關頭一把抱住，因此李長樂雖撞在了柱子上，但只是暈了過去。

大夫人作出快要跌倒的模樣，跌跌撞撞撲了過去：“我的兒啊！”

老夫人驚呼一聲，恐慌之下，幾乎沒暈過去。

李未央淡淡一笑，表看不出是歡愉還是嘲諷，就那樣不可捉地看著眼前這場鬧劇，就算沒聽到大夫人和李長樂說了什麼，現在也真切地看到了。

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啊，李長樂這麼一撞，的確是撞的恰到好。

以死明鑒啊，怎麼不等出去之後再撞呢？偏偏要在這時候？！

李蕭然臉然變了，快步走上去查看了李長樂的傷口，吩咐道：“沈大夫，你快來看看！”

沈大夫連忙背著藥箱過來，仔細查看了李長樂的傷口，這才松了口氣，道：“小姐只是一時昏了過去……應該沒有命之憂。”

李敏峰一雙眼睛卻是銳人，聞言便朗聲道：“父親，你看到了吧，妹妹這是以死明鑒啊，明明是了委屈才會如此啊。”

李蕭然微微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二夫人冷笑一聲，“大小姐果然肆意妄為，這一撞可真是撞的好啊！”

大夫人泣不聲淡淡道：“二弟妹，長樂是你看著長大的，你為何要說出這樣狠心的話來！”

李敏峰勾起角，笑了笑，“二嬸，以死明鑒弄不好可是要命的，長樂不過一個弱質流，定然是了天大的委屈才會如此，換諸於在座各位，有幾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三夫人歎息一聲：“於於理，大小姐都不該如此，這樣，豈不是在質疑老夫人和大伯的決定？”

此言一出，滿室俱寂。

大夫人一怔，隨後哭的仿佛心都碎了，看著李蕭然道：“老爺，我嫁給你二十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長樂是我最心的兒，也是你從小疼著長大的，從來不曾過這樣的冤枉，你看，滿頭都是，是最重視容貌的，若是就此破了相，可比要了的命還嚴重，如何會用這種手段來脅迫老爺，分明是盡了苦楚啊！”

沈大夫也查看了一下李長樂的傷口，點頭道：“額頭上的確是有可能留下疤痕。”

大夫人當然知道容貌重要，可是現在若是讓李長樂被送去庵堂，以後別人會怎麼看待？誰都不會要一個因為不明原因被家族拋棄的孩子！的一輩子就毀了啊！

李蕭然終究是不忍心，道：“罷了，先送下去養傷吧。”

李敏德心不忿，上前一步剛想開口，李未央朝他搖了搖頭，於是他不得已，強行站住了。

李長樂進來的時候是走進來的，出去的時候是被人抬著出去的，氣息奄奄，頭上還流不止。李蕭然長歎了一口氣，一言不發，甩袖離去。說到底，讓他相信李長樂竟然詛咒自己，他是不信的，可是親眼所見，又由不得他不信。

四姨娘從頭到尾，沒有發表過一句言論，當看到李長樂留下來的時候，的眼睛裡閃過一意料之中的神，卻又有些說不出的失。

的視線在空中和李未央對視了一眼，隨後淡淡笑了笑，和李常喜、李常笑一起離開了。

李未央親自送了老夫人回去，回到自己的院子，卻看到李敏德在走廊下等著，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姐，這回你太冒險了。”李敏德一開口，便是這句話。

李未央這才抬起眼睛，回視著他，聲音輕：“敏德。”

李敏德不由心裡有點難，三姐好狡猾，明明知道用這樣溫的聲音說話，他一點都沒有抵抗力，所以，偏偏要用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好讓他不能開口責怪冒險，責怪事先不告訴他。真狡猾，三姐，真是好狡猾……

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原本的些微悶悶的覺，不被信任的覺，隨著輕地著他的名字，那些緒就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再也不能對生氣……

知道他會不滿自己事先沒有告知，李未央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道：“敏峰，知道這種事並不是什麼好事，很容易走風聲。最關鍵的是，太冒險了。”

李敏德皺了皺眉，道：“你是說——四姨娘隨時可能倒戈相向？”

李未央笑了笑，同時為他的敏與聰慧所驚訝：“是，因為四姨娘雖然配合了這個計劃，我卻一直不確定將自己的兒牽連進來的原因，所以——我也在隨時提防倒戈一擊。現在看來，倒是我多想了。”

李敏德笑了笑，道：“剛才母親對我說，得到的消息是，大夫人和大伯父說起過，要將四姐姐許配給五殿下，然後五姐姐許給榮國公的三公子。”

李未央不由驚訝，李常笑會被嫁給五皇子的事，前世就已經發生過了，可是如今的份，嫁過去也只能是個側妃。至於前世的李常喜，是嫁給徐茂公的次子，可是如今——一個已經毀掉了容貌的庶出兒，大夫人為什麼突然想要將嫁給榮國公嫡出的小兒子呢？這可能嗎？這兩門親事，雖然必定對大夫人有利可圖，但對四姨娘來說，也不算壞吧。

“榮國公的三公子程林，出高貴，文采風流，榮國公又是百年富貴的人家，表面上看，這婚事是挑剔不出什麼的，所以大伯父已經在考慮了。”

“表面上看？難道說……”李未央皺起眉頭。

“三姐，你如今是縣主了，你的婚事將來陛下必定會許婚，所以大夫人不能輕易手，可其他人麼，自然任由圓扁了。你想想看，若是這榮國公的三公子沒有問題，四姨娘何必上竄下跳的呢？我的母親也曾經懷疑過，悄悄打聽了，才知道這程家公子喜歡聽戲，還帶了一個戲子進府，寵的什麼似的，不但日日聽戲，而且夜夜同床共枕，最後惹怒了榮國公，命人悄悄將那戲子打死了，這也不算是什麼了。”

原來是這樣，這種聞，自己到底是不知道的。榮國公家三公子的事，對男人來說不過是年風流，一笑置之，父親也必定不會將此事過分放在心裡。若說李常喜現在還是花容月貌，父親可能還會考慮一下三公子的荒誕不經，可看看李常喜如今這個模樣，誰還會理會這些呢？他只會考慮這樁婚事能帶來多大的利益。但是對於四姨娘來說，榮華富貴那都是虛的，兒的幸福才最最重要，這榮國公府三公子行事如此荒唐，婚後還不定怎麼胡作非為，定會想法子破壞了這門婚事。

“大伯母今天鬧了這麼一出，提議的婚事，大伯父自然暫時不會提了，就算提了，老夫人也不會高興的，表面上看四姨娘今天得罪了大夫人，可卻都是為了四姐五姐們好啊。”李敏德輕聲說著。

李未央陷了沉默。的確，四姨娘為了阻撓這婚事，竟然不惜和大夫人為敵，看似愚蠢，卻出自一片之心。

李敏德出手，輕輕握住了的，手上一暖的同時，一顆心好像也跟著暖和了起來，他忍不住道：“只怕今後，大夫人不會善罷甘休。”

李未央誠實道：“大夫人城府極深，險惡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於我，確有深仇大恨，我要複仇，無可厚非。可我不希把你也牽連進來，所以從今往後，不要和我走的太近，更不能像今天這樣與大夫人為敵，聽懂了沒有，敏德？”

聽了這話，李敏德睜著眼睛，一眨不眨。

李未央見他這個樣子，只得把話說的更明白了些：“這麼說吧，於你並無直接利害關系，你若真的要幫我，在暗就好。”

李敏德輕側了下頭，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漂浮在水上的浮萍，十分的浮躁。他當然知道大夫人不是好惹的，即便是三夫人也不敢與其，可是當他聽到李未央這樣說的時候，他很憤怒，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為了什麼而鬱悶，也許是大夫人，也許是三姐，更也許，是自己。

為什麼三姐要這樣心事重重？

為什麼這樣算計來算計去，對誰都沒有真心？

他有一個很強烈的覺，李未央此刻像他解釋這一切，並不是因為喜歡他，把他當重要的人，而是因為，覺得暗的幫助將來能派上更大的用場。

“三姐，因為我們站在同一條船上，你才對我這樣好嗎？”是不是一旦有一天，當和他不再同一陣線時，就不會對他笑，也不會理睬他了呢？

李未央一愣。

這個年，是不是太敏了？敏的讓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不起，我是個傻瓜……”李敏德低低道。他不該說這些話的，讓三姐不高興。

李未央微微一笑，將他的手握得了些：“不，我不是因為咱們在一條船上才對你說這些話，恰恰相反，我很喜歡敏德，所以不希你到傷害。”

李敏德抬起眼睛，“所以，這樣的我，是不是太弱小，會給你帶來麻煩？”

李未央頓了頓，搖了搖頭：“不會。”

李敏德漆黑的眼睛不見底：“三姐直到此刻還要安我嗎？”

“我說的是事實。”李未央凝視著，很認真很認真地說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將來有一天，會比我更聰明，會為三夫人和我的依靠。我沒有弟弟，你就和我的親弟弟是一樣的。”李未央說到這裡，凝眸一笑。

走廊下紅燈籠高高掛著，李未央的眼睛那般明亮，令人沒辦法轉移目。

李敏德握著的手，沒有松開：“三姐，你真的那麼恨大姐他們嗎？其實母親最近和我提起過，想要回臨川去看外祖母他們，若是在那裡開心，就買了宅子安頓下來，再也不回來了，到時候快快樂樂的過日子，你和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李未央目一片冰涼，也想過好日子，可是讓離開這裡，就等於要放棄報仇。永遠無法忘記……當的雙被斬斷的時候，那橫飛支離破碎的畫面，那因為而慘死的宮人所發出的慘烈屈辱悲痛絕的聲音，全都記得，而今生，大夫人母從來沒想過要放過。就算肯放手，對方也不會任由去過逍遙日子！

李未央吸了口氣，斬釘截鐵道，“我不能原諒們，所以，我絕對不會走！”

李敏德吃了一驚，抬起沉沉的睫，道：“三姐？”

李未央的眼睛眨了眨，眼底有一種深沉的緒劃開了，讓變得更溫的同時，也莫名的憂傷了起來，“對不起，我太激了。”

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將敏德的手抓出了一道痕，立刻松了手。

李未央猛地轉，仰頭向遠的天空，淡淡道，“寬容這種東西，我本擁有不起，也不想擁有！”

此刻的模樣，看起來像是馬上就要消失。

李敏德忽然覺得有種強烈的恐懼從腳底升起來——這樣的三姐，好像他怎樣都捉不住，捉不，把握不了！他竟然沒有片刻的了解，的心底，一定藏著很多說不出口的！

於是，李敏德突然上前，握住了的胳膊。

微微驚訝的回頭，兩人的目在空中集，剎那間，李未央的面容浮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緒。

李敏德強忍下難過，自己注視著李未央，揚一笑：“如果三姐不走，那麼，我永遠也不會走，在這裡陪著你。”他的語調，一聲比一聲輕，但一聲比一聲堅定。

李未央微微地容，剛要說什麼，卻突然聽見一道尖聲音響起。

一個丫頭從不遠飛奔而來，一路撞到了不人，的臉上滿是驚慌，急匆匆撲倒在李敏德的面前：“不好了，不好了三爺，三夫人剛才……剛才突然暈倒了！”

三夫人暈倒了？李未央一怔，心頭不知為何，突然浮起很不好的預。

三夫人被確診，染了時疫。

老夫人聽說了這件事，親自去看了兩回，還特地請了名醫診治，想著讓三夫人早點好起來。李敏德也是日日夜夜守候在母親的邊，李未央怕他也染了病，幾次三番趕他去休息，可他都堅持不肯離開。

李未央沒有辦法，只能默默希三夫人能夠盡快好起來。

一路穿過樸素的青磚灰瓦，李未央的面始終都沉沉的。雖然大夫一再說，三夫人的病有了起，可是馬上就是年關了，若三夫人的病真的好轉，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能出門呢？

屋子裡，所有的窗戶上全掛著厚厚的窗簾，戶外的艱難地爬在窗簾上，由那些邊邊角角的隙中鑽進來，屋裡顯得一片昏沉。不遠的窗下，放著一架古琴，只是上面落了許多灰塵，顯然好久沒人了。

見到李未央來了，李敏德從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面在這樣昏暗的線下，看起來十分的蒼白，漆黑的眼睛裡，竟然不知何時，帶了點絕的神。

李未央一愣，突然心裡覺得很不安。

看到李未央到了，一旁的丫頭立刻將黑漆鈿鏍床的青羅帳用銀勺勺起，三夫人躺在那兒，李未央一眼便發現已經瘦得了形。的臉白得像一張紙，子偏得像一片樹葉，一陣風就能將從那張大得驚人的床上吹走。

三嬸竟然病的這樣重！

李未央心裡的不安，在不斷的擴大。

原本還好端端的，怎麼會染了時疫！李未央忍住心頭的酸，快步走了過去：“三嬸。”

從三夫人生病以後，就不怎麼見人了，除了李敏德和老夫人，大夫人等人來探病，都是被擋在門外的。

丫頭低聲對兩眼微閉的三夫人說：“夫人，三小姐來了。”

三夫人睜開眼睛，看見李未央，竟出一笑容，隨後對一旁的丫頭點點頭，讓人扶著從床上坐了起來：“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