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德第二日起來，只覺得渾都疼，可是神卻比前一日好了許多。他皺了眉頭，道：“誰命你們進來的？”

丫頭們面面相覷，都不敢吭聲。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藥，表有些疑，然後，輕聲問了一句：“昨天誰來過？”

丫頭們戰戰兢兢：“昨天沒人來過。”三小姐那脾氣，說沒人來，就是沒人來。

李敏德環視了四周，表漸漸從疑轉了些許黯淡，他還以為……那天傷口裂開了，他沒有放在心上，誰知昨天越發嚴重起來，莫名就疼得站不住，連他自己也愣了回神，不記得是怎麼回事。然後他站起來，了傷口，好像還是有點難，但肯定不是昨天那麼疼了。

他歎了口氣道：“原本我做了一個好夢來著。”

丫頭們互相對視一眼，知道三爺並非和們說話，便都低著頭，一聲不吭。

李敏德昨天疼得那麼厲害，完全是半死不活的狀態，什麼都不記得倒也理所當然，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總覺有什麼被忽略了。

究竟是什麼呢？

李敏德突然回過頭，問其中的一個丫頭：“昨天晚上我明明吩咐過誰都不準進來，究竟是誰放大夫進來的？”

那丫頭嚇得半死，支支吾吾道：“是……是趙侍衛。”

李敏德觀察的神，卻認真想了半天，丫頭以為他會拆穿自己的謊言，畢竟額頭上的冷汗和說話時候的結，本沒法兒掩飾的，然後李敏德卻笑了。

“快去準備早膳，我了。”李敏德起，神奕奕的模樣。他知道，那個人一定來過，雖然竭力瞞對他的關心，但他全部都知道！就是這樣的人，心底越是在意，表面越是裝作毫不在意！

丫頭們如蒙大赦，趕退了下去。

李未央一大早去荷香院請安，遇到了孫沿君和李家二爺李敏康。兩人出來的時候，李敏康與李未央打了個招呼，便先行離去，孫沿君著他的背影，半天站著沒。直到李未央瞧得有趣，不由自主笑了起來，才驚了孫沿君。

“你笑什麼？”孫沿君含笑轉回頭來，看著李未央。李未央笑道：“沒什麼，你接著看吧，不過，二哥可走遠了。”

孫沿君反應慢了半天，面上稍疑，很快便有些窘迫起來：“我不過是——”

“不過是舍不得夫婿，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們這兩個時辰不見都不了啊。”李未央瞇起秀長眼睛，笑出一排貝齒。

孫沿君臉上如同火燒雲，走上去，掐了一把道：“你整天伶牙俐齒的，就會欺負我！快走吧。”

李未央奇怪道：“去哪裡？”

孫沿君笑道：“白芷的針線做的最好，我還要請幫我點忙呢！”

們兩人一路往回走，到了李未央所居住的院子，卻見到白芷坐在走廊下，邊小凳上擱了針、剪刀、花繃子等，各線分別夾於一本書的書頁之間，埋頭刺繡。的手裡捧著一個漂亮的肚兜，雙撚金線正繡著魚眼睛，看起來無比致，孫沿君不由輕歎了一聲：“這院子裡的丫頭，就數白芷你的繡活兒最好了。”

白芷原本十分用心，這時發現主子和孫沿君都站在一旁，連忙微笑著停下針，抬起眼來：“二夫人怎麼來了。”隨後，趕收拾了東西，吩咐裡面的丫頭出來倒茶。

李未央笑了笑，道：“二嫂說要請你幫個忙。”白芷滿面帶笑道：“不知奴婢能幫二夫人什麼忙？”

孫沿君了繡的肚兜道：“這小肚兜，真的很好看。”

白芷笑道：“四爺長得快，奴婢閑著沒事，便幫他多準備一些小裳。”

李未央瞧孫沿君表很奇怪，心思一，不由試探道：“白芷，二嫂這是讓你幫繡小裳呢！”

孫沿君嚇了一跳，連忙道：“你……你怎麼知道的？！我都還沒跟敏康提起！”

李未央見果真猜中了，不由失笑，道：“看你著那小裳的表，便很清楚了，再者說，李家繡娘很多，你偏要來找白芷，還不是因為經常給四弟做小裳嗎？”

孫沿君臉立刻就紅得如同番茄：“未央，千萬不要聲張，我還沒有確定呢！”

李未央卻顯然不以為意，淡淡笑道：“難道還沒有找大夫看一看？”

孫沿君小小聲地道：“只是小日子兩個月都沒來了——也許不是呢！”

李未央見難得出這樣的模樣，想了想，便回答道：“這也不是什麼難為的事，直接找大夫瞧一瞧，若是真的，可是李家的大喜事，二哥知道了也會非常高興的！”

孫沿君便也跟著笑，眷地在那小肚兜上了又，都不舍得丟下了。

看著這樣，李未央突然不笑了，只是有一瞬間，怔怔地說不出話。白芷先瞧出了不對，可卻不敢吭聲，只是不知道小姐又想到什麼事了。孫沿君想了半天才抬起頭來，見李未央神怔怔，不由道：“你怎麼了？”

李未央眼睛裡掠過一傷，面上卻只是雲淡風輕：“看見你這樣，我也覺得十分滿了。”卻不說是什麼原因，只有自己心裡知道，對孫沿君的明和天真，都是羨慕的，包括如今馬上要做母親的這種幸福的心，也都能夠會，可惜，這一生，也許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沒有，沒有，沒有婚姻，所以也不會有孩子。但是，看著孫沿君，莫名也覺得歡喜起來，全然的，替歡喜。

“待會兒，我就讓人去請王太醫。”李未央笑道。

“不不！千萬別！這樣一來就要驚老夫人和我婆婆，那個人，你是知道的，芝麻大的事也要宣揚的人盡皆知，我已經跟我娘說過，說從前我姑姑就用過一個老大夫，是個老神醫，特別擅長給婦人看病的……”

李未央不由詫異：“京都有這樣的大夫麼？”

“有的。”孫沿君低聲答道：“他被人稱為帶下醫，擅長的就是給人們瞧病，京都的大小姐們有個月事不調，久不懷孕的夫人們想要懷孕生子，都要千方百計地去尋他。”

“帶下”指腰帶以下或帶脈以下的部位，婦人多“帶下”病，所以大曆稱專門治療婦人疾病的大夫為帶下醫。

李未央沉片刻，點頭，道：“你有自己悉的大夫，其實是最好的。”哪個大家族都有喜歡用的大夫，大多數的子親生子後也不會輕易更換大夫，就像是老夫人除了請王太醫來瞧病，很相信別人一樣。

孫沿君又道：“你冬日裡不是總說寒冷嗎，這個也可以治，讓他開幾服藥幫你調理一下，很快就能除。”

李未央挑眉：“真有如此神奇？”

孫沿君理所當然地點頭，道：“他的師父是前朝太醫院被人稱為神手的劉院判，也是十分出名的帶下醫，專門給宮中那些娘娘們瞧病的。可是後來有一次，末帝寵的麗妃娘娘要生產，卻是橫生倒養，產婆等人都不管用，不知道想了多法子，卻都無可奈何。最後，只能招來了劉院判——”

尋常人家生產，若非到了要時刻，萬不可能讓大夫進產房，因為大夫多是男子。更遑論是宮中的妃子，照顧們的都是太監，哪怕是見到太醫也都是離得遠遠地詢問病癥，接生——那是想都不要想的，李未央蹙起眉頭：“然後呢？”

孫沿君道：“孩子是接生下來了，可是不過三天，這劉院判便得了急病病死，當時他的徒弟們或死或散，還有些被遣回原籍休養……我說的這個薑大夫也是這樣，前朝的時候始終不敢在京都面，直到這一朝，他才重新開始行醫。”

“這……未免太出奇了……”李未央喃喃自語。

“是啊，想到都覺得不寒而栗，哪兒有那麼巧合就突然得急病死了呢。”孫沿君搖頭道。

李未央烏黑的眸子裡含著一層沉鬱：“帝王之心不可揣測，有時候你幫助他們做了事，反過來還要被殺。”

孫沿君見沉思，便道：“這些也都不提了，這薑大夫一到了京都，可是萬萬閑不下來的。我今天下午就去瞧瞧這位大夫，你跟我一起去吧，也看看你畏寒的病。”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下午老夫人請了人來唱戲，讓我作陪，我就不和你去了，若是確定了消息，回頭可得告訴我。”

孫沿君便只是笑，笑容看起來像是三月春天裡的桃花一樣清新，充滿期：“好，我肯定第一個告訴你。”

李未央看著孫沿君離開，笑容不覺深了些。可是這時候還沒有想到，一切後來會發生那樣大的變化，變化大到連都無法接。

晚上，老夫人請了戲班子唱戲，二夫人、李常茹等人都在院子裡坐著，蔣月蘭推說不適沒有參加，而李未央則靜靜坐著，飲茶、看戲，難得的悠閑。

就在一出戲完了，老夫人命人打賞的時候，卻突然看到李府管家面無人地進來，他後還領了一個婢，李未央一眼認出那是孫沿君尋常帶著的柳兒，柳兒還沒有到老夫人跟前，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難道出了什麼事？！李未央第一個注意到，只覺得心底有一寒氣升上來，迅速地站起來，走過去，對老夫人低聲道：“老夫人，好像有什麼事發生，您瞧！”

老夫人順著的手指的方向，不由皺了皺眉頭，原本很好的心也一下子被打擾了，揮了揮手，示意那戲班子都停下來：“柳兒，你哭什麼！”

柳兒只顧著哭，卻是不敢說話。

老夫人眉頭皺得更，二夫人劈頭蓋臉罵道：“你這個丫頭啞了嗎？沒聽見老夫人問你話！跟你主子學的沒有規矩！”

柳兒跟著孫沿君久了，學得一副主子的脾氣，快人快語，從來不曾出這種神。李未央臉上一笑容都沒了，不知怎麼一陣冰冷的寒意從心底生出，並且不斷擴大。良久，才聽到自己用僵的聲音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柳兒見到李未央關切，這才撲過去抓住的擺，小聲哭訴道：“事關重大，奴婢不敢瞎說。”

李未央一瞧，便知道壞事，因為若是尋常的事，柳兒一定會當眾說出來，可是現在，分明是說不得，立刻道：“好了，你們全都退下去！”

院子裡的丫頭媽媽們立刻恭敬地退了下去，甚至都沒敢抬頭柳兒一眼，二夫人看了心驚，三小姐在這李家，威嚴已經更甚於老夫人了。老夫人皺眉道：“都到屋子裡來說話！”

進了屋子，柳兒泣不聲，道：“老夫人，郡主，我家夫人被人劫走了！”

什麼！李未央一下子皺起了眉頭，一字一字道：“你把話再說一遍！”

柳兒道：“我家夫人——被人劫走了！”

李老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變得鐵青，喃喃道：“被人劫走了？！這是什麼意思！”

二夫人面也十分難看，連聲問道：“你這個死丫頭，空口白舌地說話嗎？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劫持！”

李未央卻打斷了的問話，快聲道：“在哪裡被人劫走，往哪個方向去了！”

柳兒臉上的淚水不停地流：“在……在德勝門旁邊的小道上，一夥人突然沖出來，把整個馬車都給搶走了，護衛們全死了，夫人拼了命才將奴婢從車上推下來，自己卻沒能逃——”

李未央強抑著不安的心緒，不再多問一句，而是轉頭對老夫人道：“老夫人，現在不是追究為什麼的時候，先去把人救回來！”

李老夫人點點頭，吩咐一旁的羅媽媽道：“你立刻去告訴老爺這件事，並且拿著李家的帖子，悄悄的去找京兆尹，讓他立刻想法子把人找回來！”

李常茹拉了拉二夫人的袖子：“娘，二嫂生得漂亮，卻出了這種事，會不會被人——”

羅媽媽快步離去了，二夫人的臉卻從未有過的難看：“便是沒有，的名聲也毀了，這可怎麼好喲！丟人現眼的東西！唉！這賤人不知道在哪裡得罪了歹人，弄出這種事來，把我家的名聲都給糟蹋了！”

李未央聞言，心頭的怒火騰騰地往上冒，突然回過頭來，冷冷盯著二夫人。

二夫人吃了一驚，被眼睛裡的火和寒氣嚇到，不由向後倒退半步：“你……你這樣瞧著我做什麼！”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二嬸，二嫂是你自己的兒媳婦，的雖然直了些，本卻是善良天真，平日裡對你那樣恭敬孝順，難道你自己瞧不出來嗎？現在出了事，你縱然幫不上忙也不要在旁邊說這種風涼話！否則會讓人笑話李家沒有規矩！”

二夫人臉頓時變得鐵青：“我是你的長輩，你怎麼說話呢！”

李未央面不改，眼睛裡都是蔑視：“長輩？也要你這個長輩說話做事不出差錯才是，現在你說的這些話，便是我這個晚輩也瞧不過眼，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問問老夫人！”

二夫人當即變，用帕子掩了臉，向老夫人哭泣道：“您看，這丫頭越來越不像個樣子！看著您寵，又仗著自己是郡主，便不認我這個長輩了！”

老夫人卻不以為然，冷冷著二夫人，道：“未央說得對，看看你說的都是什麼話，孩子丟了只考慮到名聲！常茹，扶著你娘回去！免得急糊塗了，在這裡胡言語！”

二夫人吃了一驚，李常茹連忙過來攙扶，卻死活不肯走，場面一下子僵持下來。李未央也不去理會這個見識短淺的潑婦，快速吩咐一旁的趙月道：“召集所有人出去找，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給我翻一遍！”

趙月立刻應聲，道：“是！”

李敏康趕到荷香院，卻是整張臉都是慘白慘白的，一進門便著李未央道：“人找到了嗎？”

李未央搖了搖頭，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沒有任何消息。同樣也是心急如焚，可是不管是趙月，還是李敏德的暗衛，都沒有任何消息傳遞回來。究竟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劫走了孫沿君？那可是孫將軍的嫡，誰敢做出這等事，還是在天化日之下！

李敏康快步向外頭走去，二夫人一把抓住他：“你去哪兒！”

李敏康咬牙：“去找君兒！”

二夫人死死抓住他手臂：“天這麼黑了你去哪裡找，還不知道那些人是誰，萬一又是刀又是匕首，你一個文弱書生要怎麼抵抗？已經沒了兒媳婦，難道要讓你娘連你都沒了嗎？”

二夫人說的話極端自私，分明是不準備過問孫沿君的死活了。李未央冷笑一聲，道：“難道為丈夫，對失蹤的妻子就沒有責任嗎？二嫂是懷有孕的，你們不知道嗎？現在一個人在外頭生死未蔔，二哥你要如何，自己看著辦吧！橫豎妻子是你的，你放著不管，將來不後悔，不愧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