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康方正的臉上顯出震驚,隨後便是痛苦之,他一把甩開了二夫人,快步向外頭走去,可是剛剛走到院子裡,便遇到了姚長青帶著人匆匆到來。李敏康像是終於撈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找到了嗎?”
姚長青面凝重,他命人連夜搜遍全城,可全無蹤跡。
李敏康的臉無比難看,:“莫非他們會飛天遁地不?怎麼會找不到!”
姚長青的表變得發冷發僵,不,他簡直是到了一種恥辱。京都的戶籍制度十分嚴格,青天白日哪裡來的強人?更何況自己派出那麼多人去搜尋都沒有毫的蹤影,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京兆尹,他必須負責京都的治安,先前是蔣家莫名其妙被殺,現在又出了孫氏被劫,簡直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什麼樣的高手,能夠在李府護衛眾目睽睽之下,搶走孫氏所在的馬車?
老夫人聽了姚長青的話,臉變得更加蒼白,幾乎有點不過氣來,李未央見捂著口,連忙親自扶著坐下來,讓側側靠著椅子背歇息。老夫人臉鐵青,氣息不勻,膛劇烈的一起一伏,口中喃喃道:“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啊!”
李未央握住老夫人的手,安道:“不會有事的老夫人,二嫂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卻不知道是在安老夫人,還是在安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真的將孫沿君當了一個好朋友。第一次,微微失去了冷靜。
眾人愁雲慘霧地在屋子裡等著消息,卻聽見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李蕭然面鐵青地進來,看見李敏康和姚長青站在門邊,劈頭蓋臉道:“人已經帶回來了,準備喪事吧。”
這一句話說出口,李敏康面一白,整個人向後倒了下去。丫頭媽媽們連忙喊了小廝來扶著他回去休息,二夫人一陣哭天搶地。李未央臉從未有過的蒼白,盯著剛剛進門的李蕭然道:“父親,二嫂人在哪裡?”
李蕭然歎了一口氣,面上也是無限的惱怒和惋惜:“我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從宮中趕回來,在路上遇到軍統領,他的人今天巡視城的時候,在一個小巷子裡發現了。只不過——已經沒氣了。”
他的神,略帶了兩分尷尬。李未央知道必定不同尋常,不再多問,站起,一步步向外走。李蕭然問道:“你去哪兒?”
李未央頭也不回,聲音冰冷道:“不是要收斂嗎,除了派人通知孫家,還要準備很多事。”
李蕭然一時之間啞了,他困地看著李未央,不知道怎麼還能這樣鎮定,平日裡不是和孫沿君走得很近嗎?他哪裡知道,李未央此刻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可這個人的緒,外表是一點都看不出來的。
李蕭然已經派人把孫沿君的送了回去,李未央到了蒼梧院,卻是哭聲一片,下心頭的怒火,道:“全都給我住!”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面面相覷。李未央冰冷地道:“你家主子了冤屈而死,你們不能好好保護就算了,現在哭又有什麼用!立刻去準備喪事需要的東西,讓我再聽見誰哭一聲,立刻趕出去!有淚水,留到喪禮上去哭!”
李未央如今在李家,是真正說一不二的人,就連李蕭然都要讓三分,這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用驚駭的眼神看著,隨後都安靜地退了下去。李未央卻突然住了柳兒:“你等一等!”
柳兒掉了眼淚,跪在李未央面前,李未央慢慢道:“剛才可查看過你家主子的了?有什麼損傷嗎?”
柳兒眼淚不由自主又流了下來,道:“小姐上衫都碎了,不如此,那些人還把小姐弄得滿是傷口,尤其是……尤其是……”柳兒說不下去了。
李未央道:“帶我去看看。”柳兒站起,帶著李未央進了屋子。床上,孫沿君安靜地躺著,有一位媽媽正在幫洗臉上上的汙漬,李未央道:“不必收拾了,讓我看看。”那媽媽一愣,隨後安靜地站了起來,了眼淚退到一邊。
李未央看了一眼孫沿君的面孔,那麗的,充滿朝氣的臉上,全然都是痛苦的神,一雙天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本都沒辦法閉上,下顎有兩道被出來的紅印,是破的,頭發十分淩,雖然跡已經被掉了,可還是看得出脖子上的傷口一直延到錦被裡面,李未央不忍看的臉,只是出手,要掀開的錦被。一旁剛才負責洗收拾的劉媽媽道:“郡主,我家小姐死的太慘了,請你讓安靜地去吧。”
李未央的眼睛裡劃過一悲傷,隨後便是堅定:“正因為你家小姐枉死,更應該找出殺害的兇手。”劉媽媽看了柳兒一眼,柳兒對點點頭,劉媽媽歎息了一聲,道:“奴婢已經瞧過,實在是不忍目睹,郡主要看,別害怕就是。”說著,掀開了被子。
李未央看了一眼,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孫沿君的肚子被人活生生劃開,下半部的幾乎被人劈兩半,一片模糊,大上滿是淤青,幾乎看不出一個人的痕跡。縱然看過無數殘忍的事,卻也沒想到會見到這種可怕的場景。
劉媽媽見李未央臉慘白,怕嚇到了,連忙蓋上錦被,聲道:“小姐死的太慘了,不知道是什麼牲畜竟然這樣狠心。小姐生平做了那麼多好事,老天爺太不長眼睛了!”是孫沿君的娘,最心疼不過,所以剛才別人都不敢這可怕的,只有一個人在這裡清洗,此刻一邊說,眼淚一邊掉下來。
李未央眼眶不由自主地了,實在難以想象,白天的時候孫沿君還向說,等確定了懷孕的消息,立刻就來告訴,可是回來的時候,竟然變了一……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殘忍,孫沿君不過一個天真的,歡歡喜喜選了夫婿,憧憬著將來的好生活,雖然心直口快了一些,心地卻很善良,哪怕看到街頭的乞丐都要讓馬車停下來施舍,每年不知道要捐多銀子造橋鋪路,這樣的子,到底誰會下這樣的狠手?
李未央在這一瞬間,幾乎懷疑對方是沖著自己而來,可是,很快否定了這種想法。若是真的沖自己而來,也不會隨便去得罪孫家,因為孫將軍手上握著兵權,而且素來為人耿直,最為疼這個兒,如此慘死,孫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不死不休地追查到底。
但如果對方不是為了自己而來,究竟是因為什麼?孫沿君會和什麼人結下仇怨,對方用這種可怕的手段去折磨?不,這已經不是可怕,簡直是殘忍的讓人發指。
這時候,一直沉默看著的趙月道:“小姐,可不可以讓奴婢瞧一瞧。”
李未央點了點頭,趙月上去,重新掀開了錦被,一陣腥味撲面而來,李未央站著一不,看著趙月檢查著,隨後,趙月回過頭來,道:“小姐,二夫人臨死之前,的確遭過侮辱,而且,對方不知道出於什麼緣故,將的下整個劃開,手段極端殘忍。”
李未央點頭,道:“這些都是表面能看出來的傷痕,還有呢?”
趙月面凝重:“從二夫人的傷口看來,有凝結了很久的淤塊,所以奴婢猜想,的五髒六腑都了傷。”
“什麼意思?”李未央不解地道。
趙月咬了咬牙,道:“殺的人,武功一定很高,不止如此,大概當時二夫人為了保住貞潔掙紮地太厲害,對方打了一掌,竟然震碎了的髒——”
李未央只覺得渾發冷,孫沿君死之前,一定是痛得很厲害。的雙有一發,勉強走到一邊坐下,劉媽媽趕道:“郡主,您還是出去吧。”是怕李未央嚇壞了。
李未央沉重地搖了搖頭,道:“柳兒,你把今天發生的事,再說一遍給我聽,要一個字不,從出門開始說。”
柳兒了眼淚,道:“是,奴婢今日隨著二夫人一起出門,到了梁家巷子,找到孫夫人所說的那位大夫所在的茗心堂。因為事先已經向那薑大夫說過,讓他提前清客,所以我們到了那裡,並沒有閑雜人等。哦,不,有一輛很尋常的馬車,當時那馬車還擋了我們的路,小姐吩咐咱們家的馬車停在他們後頭,然後步行進了茗心堂。一切都好好兒的,看了病,那薑大夫確認了二夫人是有了喜脈,開心的不得了,當下就說要去淨月樓買一些好酒好菜,回來和二爺一起慶祝。所以咱們的馬車沒有回來,而是向著淨月樓而去,誰知走到德勝門的時候,旁邊的小道兒上突然湧出好多人——”
李未央抬手,阻止往下說,道:“這些我都知道了,在一路上,或者是藥堂裡,可遇到什麼奇怪的事?”
柳兒仔細回憶了一番,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李未央皺眉,道:“你再好好想想,或者什麼奇怪的人,也可以。”
奇怪的人?柳兒想了又想,道:“要說有什麼奇怪,那就是咱們到的時候,那藥堂的藥說薑大夫突然有一位貴客到訪,說是要讓咱們二夫人再等片刻,二夫人原本不太高興,可還是答應等了。不多時,那房間裡就出來一個蒙著面紗的子,然後二夫人就被請進去了。”
“蒙著面紗的子?什麼模樣?”李未央追問道。
柳兒仔細回憶了很久,道:“那子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咱們二夫人,差點把面紗撞掉了,似乎要發怒,卻不知道為什麼一言不發快速離開了,的確是個很奇怪的人。”
“邊可帶著什麼人?或者,坐的馬車有什麼特別?有沒有什麼標記?”李未央下意識地覺得這個神的子,一定跟孫沿君的死有某種奇特的關聯,不由自主地問道。
柳兒搖了搖頭,道:“邊帶著兩名護衛,都長得很尋常,奴婢也沒有仔細瞧,的馬車……就像是最尋常的那種馬車,也不華貴,再普通不過了,便是中等富貴人家,也總有兩三輛的。”
李未央慢慢道:“那上的裳呢?什麼質料?”
柳兒苦思冥想了半天,真是沒有太過注意,現在想來,的確那子有一點奇怪,趙月道:“你好好想想,別著急。”
柳兒正要搖頭,卻突然瞧見了李未央上的裳,口道:“奴婢瞧見那子上的服,就像是郡主你這一,很好很好的料子,穿在上仿佛雲彩一樣輕飄飄的。”
李未央的目變得冷,這裳的料子是香雛紗,一匹都是價值千金,只有京都一等一的富貴之家才能買得起,可是這樣的人,卻只坐著尋常富貴人家才會乘坐的馬車,不是很奇怪嗎?這只有一種可能,對方本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份。
李未央想到這裡,突然站起,向外走去,柳兒不由奇怪地道:“郡主?”
李未央卻沒有回答,只是慢慢道:“趙月,咱們必須去茗心堂一次。”
趙月剛要應聲,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不必了。”
李未央眉頭一松,走了出去,卻看見了李敏德正從院子外進來,他看著,道:“不必去了。”
李未央揚起眉頭:“為什麼?”
“因為茗心堂的大夫,就在一個時辰之前,突然得了急病死了,所以你去了,也一樣什麼都查不到。”李敏德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他已經仔細查過這件事,可是,對方做的十分幹淨,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李未央沒有說話,直到李敏德發現了不對勁,他扶住的肩膀:“怎麼了?你在聽嗎?”
“我沒事。”李未央這樣說著,的臉卻變得一片青白,也有些發抖。推開李敏德,自己下了臺階,一級、兩級……就在走到第三級的剎那,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石階之上——
眼前忽然一黑,一溫暖的氣息罩上的,隨即被納一個懷抱——
“沒關系,有我在。”李敏德輕聲道,手下用力更加地抱住輕的子,“你只是累了。”
不是累了,是憤怒,難以抑的憤怒。孫沿君明明是那樣可的一個人,到底誰能下這樣的毒手!這樣的憤怒,沖破了的冷靜,讓一刻都沒辦法遏制,想要找出那個兇手,將他撕碎片!這樣的怒火,卻跟弱的並不匹配,的靈魂在蠢蠢,的怒火無法控制,可是一夜未眠,已經很累,所以才會在臺階上摔倒。
李敏德火速地抱回到房間,焦急地準備喚人去準備熱水。
李未央躺在床上,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失神:為什麼他還在邊,說過要讓他離開,可為什麼沒有行?因為的心中還有眷嗎?
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著,幫理一切的事,認真保護著。可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也是個年輕人,他應該有正常男子都有的躊躇滿志和遠大志向——展眼到了如今,他卻放棄了一切,包括他自己的份,留在的邊。
“敏德。”閉上眼,輕聲道,“不用了。你走吧。”
“我知道死了你很不開心,但你還有我在你邊,我不會離開你,永遠陪著你。”李敏德在床邊蹲下,握住的手,他在的邊,並不想別的,只不過想著能多幫一點也好,只要能在邊就行——可是現在李未央對他的態度已經變了,他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但就是變了——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在邊,他什麼也不畏懼。
“我白芷來幫你換裳,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喪禮一定會很累——”他輕聲道:“或者……未央,跟我說說話好不好,如果你不開心,至要讓我知道……”
“不需要,我說了,讓你出去。”李未央堅持道。
“未央!”為什麼要趕走他呢?從前都允許他留下,哪怕是休息。李敏德的呼吸一窒,有那麼一種悉的鈍痛一下一下地挖掘著自己的之軀,驕傲如他,也有自尊心,可是在李未央的面前,他是不要自尊的。再無賴也好,他也要留在的邊,“你不舒服的話就好好休息,我去外面守著,絕對不打擾你。”
李未央淡淡道:“不必了,敏德,你回越西去吧。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報仇的。為你親生母親,雖然你口口聲聲說不在意,可是我知道,你經常會對著一柄玉釵發呆,那是你父皇派人送給你的。我猜,是你親生母親的。”
李敏德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不,我不會離開的。”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走嗎?”
李敏德看著,在心驚之餘竟泛起了一層栗:“為什麼?”
李未央口氣很淡,沒有一:“我是一個沒有的人,我不會人,不管是你,還是拓跋玉,我都不會。”
“但是你在意我?不是嗎?”李敏德握了拳頭。
李未央笑了笑,心跳卻劇烈地跳著,越來越快,引發一陣痙攣似的微微疼痛:“是,我很在意你,但我不想要這種在意,你總是在我邊,讓我不得不對你厭煩,對你冷漠,因為我無法給你回應,所以我甚至有愧疚!可我不需要這種愧疚,因為這種讓我覺得特別難!我為什麼要愧疚,就因為不能回應你的?!李敏德,你口口聲聲說我,為什麼要把你的讓我知道,為什麼要變我心裡的負擔!”
李敏德凝住了笑意,琥珀般的眸子,瞬間黯淡,似冬季晚間將黑時候那片抹不開的昏暗,霧蒙蒙,沒有焦點,更沒有神采,只是愣楞的看著未央,看著依舊悉的面孔,卻抵擋不住心傳至眼中的刺痛和酸,藏在袖中的右手逐漸握拳,隨後,他突然笑了起來:“未央,我知道,你是在趕我走,對不對?我不會上當的,我不會走,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走。”
李未央冷聲道:“我你出去,聽不見嗎?你為什麼這麼煩!為什麼總是這樣纏著我!”
李敏德堅持:“我不走!”他看到一旁的茶已經冷下來,便立刻端來,討好地笑:“未央,別生氣了好不好?喝點茶,這是我吩咐人剛剛找回來的頂級雲霧茶,最清心寧神的。”
李未央抬手打翻了擺在面前的茶杯,那茶杯一聲脆響之下裂作碎片,溫熱的茶水和茶葉流了一地!
……必須讓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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