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小翠！”

　百忙之中魔鬼商人回頭沖衛洵打了個招呼。但下一秒他就慌慌忙忙注意力回到了自己手上。

　“啊——！！！”

　尖銳凄厲的嘶吼聲震耳聾, 震得人頭腦嗡嗡作響，魔鬼商人手中的死靈瘋狂掙扎嘶吼，這尖聲更像是空氣到極致后發出的尖銳聲響, 完全不像是生能發出的尖聲。

　一瞬間衛洵SAN值狂掉，他的作開始變得遲緩, 骨節作間發出老化般的咔咔聲響。原本繃的皮被攥干水分般出現一些細紋，就連他的頭發也——

　好吧, 衛洵頭發本來就是白的, 不可能再白了。但魔鬼商人的黑發卻是飛速變白。他原本漆黑的頭發在白發摻雜中變為了深灰, 并且由于白發越來越多, 這深灰還在往淺灰轉變。魔鬼商人上的氣勢也越來越弱——但他仍沒有放開手中的死靈。

　磅礴死氣從那死靈上迸發出來，幾乎如有實質的黑霧如死神的大手攥住了魔鬼商人。獵轉眼就變了獵人, 它瘋狂吸收魔鬼商人的生機，將死氣灌輸進去，甚至正在逐漸進魔鬼商人的, 妄圖將他取而代之。

　眼前形勢看起來無比險峻，但衛洵卻沒有出手, 而是饒有興致注意著眼前的這一幕。果然, 當魔鬼商人生機降到最低，渾都充滿死氣，儼然是一個瀕死之人的時候，況發生了轉機。

　衰落到極點的氣勢驟然反增, 皮骨骼不再, 但屬于幽靈的珍珠暈卻從斗篷隙中泄出來。短短一瞬間魔鬼商人氣勢飆升到了極點, 他猛然攥手, 但這次卻是魔鬼商人把死靈攥的碎！

　那些散落開的死氣全被他吞噬吸收, 唯有一小團死氣被他留了下來。他剛才攥殺死靈的右手張開, 出掌心中一枚水滴狀的晶。魔鬼商人將那團淡淡的死氣籠罩上去，不過幾秒這晶便有了變化。

　浮的死氣在它周圍環繞，包裹，生長，死亡中卻孕育著新生，新的死靈要誕生了。

　但接下來的過程衛洵再看不到，魔鬼商人把這枚晶收了起來。

　“呼——我說小翠，朋友遇險，你難道就站在那里看著嗎？”

　魔鬼商人抱怨道。

　“你確定需要我的幫助？”

　衛洵笑著反問。魔鬼商人聲音微，語氣中都出一疲憊與虛弱，他毫不顧忌直接拿出幾樣從旅社買的恢復藥劑開喝，顯然剛才的行耗費了他不的力氣。

　“得了，我知道你能做到，不是嗎？”

　衛洵上前幾步，卻紳士的停在安全距離外。聽他這樣說，魔鬼商人輕笑一聲，明顯愉悅起來。慢吞吞優雅喝完藥劑，見衛洵停在五步外，他揶揄道：“嘿，我不是什麼怪吧，你為什麼站的這麼遠？”

　“是啊，你現在確確實實就是個怪。”

　衛洵毫不掩飾，饒有深意：“怎麼？怪先生，你準備對我手嗎？”

　正常人看到魔鬼商人與死靈激戰后虛弱，有可能會在他用藥劑恢復力時出手。畢竟這是對抗任務的競爭關系。衛洵能看出他確確實實是虛弱，不是偽裝的，就連之前消失的幻象小孩都重新出現，突兀沉睡在裂邊緣，危險到仿佛風一吹就會滾落深淵。

　但衛洵沒有手，他看似心的保持了安全距離，其實這安全距離不是給魔鬼商人，而是給他自己的。

　虛弱瀕死狀態下的導游，其實比滿狀態的導游更可怕。

　“當然不，你可是我的國王啊。”

　魔鬼商人玩世不恭，話語戲謔，他甚至玩笑的提起斗篷下擺，向衛洵行了個淑禮。

　“愿為國王效勞。”

　那代表幽靈的珍珠輝在他上逐漸掩去，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那虛弱。旅社的恢復道再加積分兌換死亡倒計時，足能把一個導游飛速從死亡邊緣拉回來。

　同樣，在魔鬼商人恢復生機后，衛洵能到那縈繞在魔鬼商人周的恐怖危險消失了。魔鬼商人從怪變回了王妃。

　衛洵給正關注他們這邊靜的周希等人回了個眼神。見魔鬼商人和丙二五零沒有起沖突的樣子，周希他們再次將注意力轉移到發的死氣與噴涌而出的死靈上。

　從這就可以看出雙方實力上的差距，一個死靈發，能讓魔鬼商人瀕死，能染影響到衛洵。但周希他們面對數百死靈卻是面不改，絕大多數死靈都是還未飛出裂就被殺死亡了。

　“哪怕歸零，也沒辦法直接參與到那種層次的戰斗。”

　魔鬼商人循著小翠的目也看到那邊，他語氣很平靜。的確，對他們而言危險的不只是死靈，還有不斷向外冒出的澎湃死氣。本來就是三階極度危險的旅程，在景點事件化后越發危險，都近乎離了傳統靈異的范疇了。

　在這種況下，無論魔鬼商人也好，衛洵也好，單憑自戰斗力，都很難只涉足到這種戰斗中——當然，他們是導游，按照常理說，只要不是開辟新景點，有導游斗篷的防護，這些死氣對他們造不太大影響。

　關鍵就在于導游領隊考核，不僅增加了難度，還減了許多導游的特權。哪怕是導游斗篷也不再能絕對抵危險，這讓導游落到了與旅客近似的境地。

　也會有更多危險。

　“不急于一時。”

　收回目，衛洵興致盎然問道：“不是歸零，但是……也可以看作是偽歸零？”

　他看的清清楚楚，死氣大量灌魔鬼商人的瞬間，他生機衰弱到了極點。但這還不是瀕死，因為魔鬼商人是有控制的，進了幽靈異化的狀態。而不是徹底失去理智的無序變化。

　從人到幽靈，這何嘗不是死亡呢？

　他在這一瞬間發出的力量比不上歸零，卻超過尋常時五六倍。而且這還是當著衛洵的面，誰知道魔鬼商人有沒有藏拙呢。

　“算是一點小技巧吧。”

　魔鬼商人隨口道，沒有多瞞原理。畢竟小翠他是惡魔類異化，哪怕聽他說了也用不上。

　“幽靈本就代表著死亡，從正常狀態到異化態，只要你死亡倒計時的足夠低，就可以看做是‘由生到死’，歸零將人的生命定格在由生到死的一瞬間嗎，所以二者是相通的。”

　“當然，想要瞞過旅社那可不簡單，真死假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所以說，有一些死氣輔助，功率才能足夠高。”

　魔鬼商人說的話衛洵沒全信，‘需要死靈才能施展’這點或許是魔鬼商人下的套。但對魔鬼商人說的理論，衛洵卻很興趣，他仔細思索，認同道：

　“確實，你說的有道理——不過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魔鬼商人做出的偽歸零，最危險的不是瀕死與時間點的把握，而是‘蒙騙旅社！’。如果他是個慣會蒙騙旅社的人，那最初擂鼓胡同那晚同時召千家紙和剝皮先生時，魔鬼商人就不會有那麼多猶豫顧及。

　衛洵看人還算準，魔鬼商人一向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是不是我的風格，足夠好用就沒問題。”

　魔鬼商人曖昧道，卻間接映證了衛洵的想法。

　那麼如果這個方法不是他早就掌握的，而是被某些人教授的，鑒于前兩個景點衛洵從沒見過魔鬼商人使用這一招，而他現在也沒有將這招用在關鍵決斗時刻，而是在衛洵面前展示出來，甚至把這原理告訴他……

　衛洵了然。

　同樣曾是幽靈態異化，這招應該是吞噬者教給他的。

　而魔鬼商人小心多疑，不信任吞噬者，也不能確定，故意展示出來這是讓衛洵幫忙參謀。

　不怪魔鬼商人太小心，實在是涉及到蒙騙旅社這種事，沒人會大意。哪怕一時沒有懲罰，也像一把懸在頭頂的達克里斯之劍。

　“喂，來一瓶嗎？”

　見小翠沒有接話茬，魔鬼商人也沒再多說。他換了種藥劑繼續喝，這讓他灰白的頭發逐漸變黑，看來這是補充生命力之類的藥水。但衛洵在旅社商城里并沒有看到過。正想著的時候，衛洵就見魔鬼商人給他扔過來一小瓶。

　“小魔做的巫師藥水，來一點嗎？”

　果然是導游自制的。

　“補充生命力？這可是珍貴藥劑吧。”

　衛洵抬手接住，不過眼藥水那麼點的一小瓶。他隨手讓旅社估了個價，哪怕導游賣給旅社的品都會被價，這瓶藥水的回收價也能到一萬積分。

　要是賣的話，起碼得翻個倍。魔鬼商人把這瓶藥水給他，用意很明顯了。

　“真給我？”

　“是啊。”

　魔鬼商人走到他邊，嘖道：“你不覺得你聲音有些不對勁嗎。”

　“哦？”

　衛洵哼笑一聲，膛中如有一把大提琴。剛才死靈發死氣時波及到他，原本二十多歲的衛洵現在年齡到了三十多歲。這讓他聲音低沉，更魅力。

　雖然這是經由導游斗篷改變過的聲音，和衛洵原聲不同，但在他低笑時，聲音微妙的變化仍然很明顯。

　但實力仍舊是原本的實力，并沒有因此增強。畢竟這只是提前消耗了衛洵的生命力，讓他的呈現出了三十歲的狀態，而不是時間快進。

　但衛洵卻不怎麼在意，反正他現在是泥人狀態，換波泥的問題而已：“不好聽嗎。”

　“好聽。”

　魔鬼商人嘆了口氣：“就是有點怪，不太適應。”

　不過這都是小事，從年輕到，總比從人到男人更好適應。小翠不介意，魔鬼商人也聳了聳肩轉移話題：“你怎麼看？”

　“對你有利的。”

　衛洵走到裂邊緣——這條裂在東側殿的口，是一條新裂開的小裂，不過手掌細。大個頭的死靈就像貓一樣輕而易舉從裂中出來，但魔鬼商人屏蔽氣息，衛洵也是個泥人的況下，這死靈對他們沒有半點興趣，徑直向大裂的方向飛去，參與到了戰斗中。

　像這種小裂幾乎占據了整個東側殿的一半，讓大地像一塊紋路極多的虎皮蛋糕。顯然，哪怕周希他們每次都能制死氣與死靈的暴，只要不徹底解決龍骨的問題，這東側殿的裂就會越來越多。

　到最后整個東側殿深陷下去，為一個黑都有可能。到那時沒有戲臺，自然也無法進行晚上的演出。然而照現在的趨勢來看，等到晚上，這東側殿真有徹底崩塌的可能。

　但與此同時，死氣多，死靈多，對魔鬼商人倒是有利的。

　“你能轉化死靈？”

　“算是吧。”

　魔鬼商人很謙虛，和衛洵同樣走到裂邊，魔鬼商人的注意力卻在他那沉睡在裂旁的小孩幻象上。似是到魔鬼商人的接近，小孩漂浮起來，在半空中側躺著，眼睛卻不是完全閉合，而是半閉半睜。

　這種半閉半睜比之前完全閉眼時，帶給人的覺更可怕。

　“膨脹了？”

　“嗯。”

　魔鬼商人應道，興致不高。的確，小孩漂浮起來后，他們能清晰看到膨脹的像一枚氫氣球，卻是只有腦袋脹大了，比例極不正常，像是某種怪病。

　但衛洵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幻象最能反映出魔鬼商人的神狀態，小孩如此，魔鬼商人的神狀態恐怕更差了。

　“我從來不蒙騙旅社。”

　兩導游之間一時無言，肩并肩站在一起遠旅客那邊的激戰。半晌過去衛洵隨口道：“我可從來都是最真誠的。”

　“來。”

　魔鬼商人嗤笑：“你最會騙人。”

　說完后，魔鬼商人卻又語氣復雜道：“我原本以為，是我的思想認識不夠。”

　不僅要低死亡倒計時，要有大量死氣，要在一瞬間轉為幽靈異化態。還要在意識上認識到‘我已經到了絕境’‘我死了’，這才能蒙騙過旅社，這是魔鬼商人原本的想法。

　小翠的意思他也明白，只要他真的‘認為’自己在歸零，而且條件也符合，那旅社也不會看出什麼來。

　在衛洵看來，‘死亡’和歸零，是不一樣的。

　對導游而言什麼是死亡？死亡了（死亡倒計時歸零），還有神。神死亡了（徹底失控），那才是真正的死亡。只要把握住死亡而神不死，仍有理智，或許再加上的異化，這就是歸零了。

　既然如此，偽歸零這招，說不定他也可以用？雖然異化不是幽靈態，沒有由生到死的瞬間變化，憑‘死亡倒計時極低’和‘大量死氣’這點恐怕無法瞞過旅社。

　但衛洵正在讓郁和慧選種死氣之蟲啊——在重重死氣影響孕育下導致變異的惡鬼之蟲，衛洵先給它們起了個新名。

　如果真能培育出來，到時候往魔蟲之球里面一放，說不定能有讓他到驚喜的新特點出現。

　心中想著，衛洵毫無征兆探手抓了只剛從裂中冒頭的死靈。

　“哎你——”

　魔鬼商人驚聲未落，卻見小翠手中陡然燃起了火焰，竟是直接把死靈給燒了！死氣如涌發，幾次妄圖撲滅火焰。雖然至剛至的三昧真火是死氣克星，但在死氣大發下，死靈極為頑強，到最后竟是掙了火焰的束縛，又逃回裂中了！

　“你——你怎麼讓它給逃走了？！”

　相較于抬手就對死靈一陣燒烤，小翠讓死靈逃跑這事反倒更讓魔鬼商人震驚！在他印象中，小翠從沒有失敗過，這個詞完全和他不搭邊，這次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失誤？？

　好吧，其實也不算失誤，而且能生生把死靈給燒跑，也證明了小翠火焰的厲害。說不定他這次只是想試試火焰呢——還是不對。

　小翠絕不會做沒好的事，魔鬼商人深信。而這次死靈逃走不說，小翠的火焰也黯淡了些。看起來是完全得不償失，那重點是不是在那頭逃跑的死靈上？

　比如說——小翠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況下控制了死靈？是故意把死靈放回去的，想要探知地宮深龍骨的報？

　魔鬼商人這樣想，是因為他打算的也是這樣！這可是他的領隊考核景點啊，他必須將各個地方都掌控其中，有所了解才行。之前魔鬼商人收的那個死靈，就是預備來做這件事的。

　不愧是小翠，這樣一想魔鬼商人才覺得合理。如此再回想起小翠一抓一燒一放的輕松寫意，心中又是贊嘆，又憑添許多力。但表面上他卻表現得痛心疾首：“這可是咱們裂的最后一頭死靈了！”

　“放了真的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