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看看你。”◎

　凌晨回到左岸水榭, 蘇晚青上樓時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回了自己那間次臥。

　那一夜睡得并不安穩，夢中景怪陸離, 四五點時驚醒，便再也睡不著了。

　出手機看, 還是什麼消息也沒有，發了會兒呆, 蘇晚青干脆起了床。

　已是深秋，天未破曉, 外面是霧蒙蒙的灰，捧著一杯咖啡靠在臺的欄桿上, 安靜地眺著遠的街道。

　聞宴祁走了以后, 這個家變得空了許多，的生活不再湊，時間也好像用不完似的。

　一大早，做了三明治, 經過門崗時給了陳柱一份, 陳柱大約是看神不濟，詢問是不是不舒服, 蘇晚青扯了扯角, 說是工作太多，沒休息好。

　到了公司, B區空無一人, 自從考勤打卡制度取消以后, 這群人就來得越來越晚了, 上午基本只能開一場會。

　蘇晚青趴在工位上, 時不時地看手機, 不知不覺邊的空位就坐滿了人。

　那天上午不用開會，眾人都有些沒打采，只待著午休結束，下午有一場重要的活，黃節能燈的發布會，地點就定在瑞萊廣場的球幕電影院。

　去的時候，蘇晚青本來打算開車的，可下了地庫就覺哪里不對勁，Doris挽著的胳膊，若無其事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不遠，zane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車旁，卻不上去。

　手拎著車鑰匙，他看向蘇晚青，“yulia，你今天沒開車？要不要我帶你們過去？”

　蘇晚青剛想說自己開車了，還未開口，Doris著聲音輕咳了一聲，不聲地提醒。

　也秒懂了，朝zane虛虛點了一下頭，“那就辛苦你了。”

　上了車，倆人坐在后排，zane把車窗關上，開了空調暖風，然后回頭，眼睛看向的是蘇晚青，話卻是對著Doris說的，“可能會有點悶，暈車的話跟我說。”

　蘇晚青沒有暈車的病，整個B區暈車暈得人盡皆知的是Doris。

　蘇晚青瞧出來這兩人狀態不對，也無意幫忙捅破那層窗戶紙，就縱著他們把自己當擋箭牌了，輕聲道了句謝。

　Zane轉過，啟車子，Doris投向窗外的目也收了回來，落在蘇晚青臉上，靦腆地笑了一下，朝蘇晚青晃了晃手機，示意微信通。

　蘇晚青扯了扯角，無奈地拿出了手機，然后就看見一條微信：【先開靜音。】

　蘇晚青：【......】

　Doris：【江頌上周跟我表白了，我沒答應，說要考察一段時間。】

　蘇晚青：【江頌是誰？】

　Doris看了消息很無語，瞪了蘇晚青一眼，無聲且用力地，出手指頭，狠狠地指了指開車的zane。

　蘇晚青：【哦，那很好啊。】

　Doris：【......你沒有好奇心，可我有傾訴！你都不問問他前友怎麼回事兒嗎？】

　蘇晚青：【他前友怎麼回事兒？】

　Doris：【他說他和袁穎本沒有談過，哦，袁穎就是大學住我隔壁那的，只是出于一些不能說的原因，需要照料。】

　蘇晚青：【什麼不能說的原因？】

　Doris：【......都說過不能說了，他肯定就是沒說啊。你今天怎麼回事兒？怎麼一直心不在焉的。】

　蘇晚青：【沒事兒，昨晚沒休息好。】

　Doris大約是看出了的不對勁，收起了手機，不再聊自己的那些事，挽上蘇晚青的胳膊，聲音很輕，“你知道上午我在茶水間聽到了什麼八卦嗎？”

　蘇晚青也收起手機，平靜地看向，“什麼？”

　“創意部好像有個男的暗你誒，什麼我忘了，就聽說上周末他們部門團建的時候，大家都喝不，那個男的玩游戲輸了，連輸兩把，第一把真心話問他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他說喜歡上一個有男朋友的姑娘；第二把大冒險讓他把那姑娘聯系方式刪了，他喝了一瓶純的芝華士，是沒刪。”

　蘇晚青聽得皺眉，“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Doris笑得揶揄，“一瓶芝華士干到頭了，拿出手機看你朋友圈呢，被人瞧見了。”

　“哦。”蘇晚青垂下眼睫。

　莫名其妙地，又想起聞宴祁。

　在那個暗無線的消防通道里，他著的手心，嗓音像是被霜雪覆蓋過，流出有的脆弱，低聲說著怕被搶走。

　他的既坦誠又溫，沒有一一毫的猶豫，像毫不遮掩的月，將所有于暗的心事都平。

　可又有什麼好的呢？

　值得讓高懸的月亮為俯首。

　Doris注意到突然紅了幾分的眼睛，眼可見地慌張了幾分，“yulia，你怎麼了？”

　蘇晚青搖頭，“沒事，暖風熏的。”

　-

　到了瑞萊廣場，一行人分兩派去忙碌。

　蘇晚青本來是跟著KIM和Doris的，可那次活的策劃案初版是寫的，黎總監要求把控風格，因此借調了過去，蘇晚青只能跟創意部的人一起，幫忙搭建場地。

　球幕影院放映用的是超廣角魚眼鏡頭，全場穹頂式空間，銀幕也是半球形，音效真，加上適當的花草，顧客置其中，有著沉浸式的驗。

　蘇晚青建議用真花真草，也是想把臨其境的覺做到極致。

　兩個小時后，場景基本搭建完畢，Doris那邊已經在出口開始活預熱了，蘇晚青還在影院里逡巡，邊走邊看，搜索有沒有之。

　影院負責人開始調試燈，全場暗下來，沒注意，走到角落時還在拍照，不期然踩到什麼瓦片一樣的東西，腳一崴，失去了平衡。

　手機飛了出去，正要摔倒之際，有人從后托住了。

　只用了一只手掌，留足了社距離，堪堪扶穩之后，蘇晚青著墻轉，邢奇武的臉閃過不自然的拘謹，囁嚅著開口提醒，“這邊的花盆碎了，碎片還沒來得及清理，你小心。”

　“謝謝。”蘇晚青不聲地退后兩步，看一眼地上，好在只是普通的薄荷，并不難買，出聲問，“打電話給花市老板急加送了嗎？”

　邢奇武點點頭，“正在路上了。”

　“嗯。”蘇晚青隨意地附和了句，“那就好。”

　轉想走，鈍厚的痛從踝骨傳來，皺了皺眉，先彎腰撿起了自己的手機。

　邢奇武還沒走，聲音猶疑，“你腳腕傷了？”

　“沒事兒。”蘇晚青也沒看他，低頭點亮手機屏幕，看到沒摔壞放心下來，再抬頭看他，“你去忙吧。”

　邢奇武言又止了幾秒，轉走了。

　等到沒人注意到，蘇晚青才扶著墻，一瘸一拐地走出放映廳。

　門口的簽到桌旁，走到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不遠，Doris正舉著手機拍照，鏡頭里是zane托著的海報，一邊糾正海報角度，一邊糾正zane的作，不知道是拍海報還是拍人。

　KIM走過來，把打滿勾的流程表放到桌面上，稀奇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喲，今天這是什麼日子，這倆人又好上了？”

　蘇晚青隨意扯了扯角，沒應聲。

　KIM目落在上，看抬起來的腳腕腫起來一片，聲調下意識抬高幾分，“你傷了？”

　不遠的Doris聽見，也不拍照了，拿著手機湊過來，“怎麼了，誰傷了？”

　“沒事，就是崴了一下，回家拿冰塊敷一會兒就好了。”

　Doris俯還想再看，蘇晚青把腳翻了回去，“真沒事，別大驚小怪的。”

　前期的活差不多準備好了，只剩后續維持現場秩序即可，KIM看腳腕腫得夸張，讓先回家休息，蘇晚青說什麼也不同意，愣是在外面坐了三個小時，等發布會結束，才坐著zane的車回公司。

　回去以后差不多也該下班了，人都陸陸續續走了，蘇晚青還趴在工位上。

　這時候才知道，不是不想回家，只是不想回那個沒有聞宴祁的房子。

　左岸水榭住了四個月，可聞宴祁一走，還是一點兒歸屬都沒有。

　Doris說要送回去，也拒絕了，思忖了幾分鐘，蘇晚青給楊沅沅打了個電話。

　楊沅沅下班晚，騎著小電驢去接的時候，已經將近七點半，倆人去了左岸水榭，想收拾幾件服，這段時間就回錦園小區住。

　楊沅沅第一次去左岸水榭，一進門把蘇晚青扶到二樓，就自己參觀上了，房間挨個看，一邊看還一邊發出驚嘆聲，“天吶，我以后能不能每個周末都來找你玩？不住二樓打擾你們，我就住一樓保姆房，影音室旁邊那個，可以嗎？”

　蘇晚青站在二樓欄桿旁，“這不是我的房子，等他回來我幫你問問。”

　楊沅沅看著，“聞總什麼時候回來，他說了嗎？”

　蘇晚青怔了兩秒，搖了搖頭。

　這次出去，他沒有帶李泉，李泉是聞宴祁在公司最信任的人，他把他留下，就是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蘇晚青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這兩天查了很多關于胰腺癌的資料，越看越心驚膽戰，最后不敢看了，連發個消息問一問的勇氣也沒了。

　原地頓了幾秒，蘇晚青扶著欄桿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間。

　坐在床邊，看著那間都是生活痕跡的臥室，發了會兒呆，先是把一些日用品裝進包里，然后拉開屜，想拿充電來著，目卻瞥見了一個牛皮紙袋。

　拿出來，厚度比之前多了幾分，多的是剛住進來的時候，聞宴祁許諾給的離婚協議書，里面有他一半的家。

　人在心緒低沉的時候，就喜歡追憶往事。

　蘇晚青把里面的東西倒出來，第一眼看到的是鮮紅的結婚證書，第二眼，一個銀制的素圈戒指彈到了手邊。

　那是領證當天聞宴祁給的，說是隨便買的，拍照時可能用得上。蘇晚青當時在車上就試戴了一下，大小正好，卡在無名指上，合適得連聞宴祁臉上都閃過了一驚詫。

　想到那些，蘇晚青勾，無聲地笑了一下。

　突然，擱在包里的手機震了一下，以為是聞宴祁，連忙翻出來，看到跳的聯系人名稱，瞳又黯淡下來。

　邢奇武：【Yulia，你的腳腕還好嗎？我在藥店給你買了一瓶治跌打扭傷的藥酒，剛剛放到前臺了，你明天上班記得去取。】

　蘇晚青：【不用，已經好了，謝謝關心。】

　鎖上屏，又拿起那枚素圈戒指看了一會兒，心神微，把它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日常用品收拾好，接下來就是服了。

　給買的服都在帽間，其實這幾個月都沒怎麼穿過，一來穿著向來不挑大牌，那些服過于惹眼，二來是對欺騙老人家一事仍到愧疚，那些禮是送給孫媳婦兒的，沒臉穿。

　可那天，蘇晚青在梳妝鏡前坐了很久，把小手提箱打開，從蓋住的架上挑了幾件服裝進去，直到裝不下，拉上拉鏈，突然又有些難過。

　跟相的點點滴滴涌腦海，當初在瑞思樓下的咖啡館，從鏡子的反上看到貪吃的老太太出手時，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會為揪心到這個地步。

　蘇晚青拿出手機，打開了常玩的那個下棋件，天梯榜上，濱安區的前三名已經沒有“人生如茶”的影，往下翻了很久，全都沒有。

　兀自悲傷時，手機突然震了一下。

　蘇晚青心口發，點開看，一條嶄新的消息——

　聞老師：【波士頓凌晨落地，剛剛安頓下來，一切都好，你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

　屏幕逐漸變得模糊，忍了一天的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

　-

　出門時，楊沅沅把的小箱子放到了腳踏板上，蘇晚青坐在后面，眼圈兒紅得像桃子，一副了重創的樣子。

　楊沅沅一邊安，一邊往小區門口騎，經過大門時，正巧上陳柱。

　第一反應，他先跟打招呼，隨即注意到不尋常的眼睛，以及楊沅沅里念叨的“別難過了”，下意識地，他以為蘇晚青和聞宴祁分手了。

　說實話，他并不想看到這樣的事發生。

　“青姐，”他猶疑著，“你要搬走了？”

　蘇晚青勉強地跟他扯了一下角，“嗯，我回錦園住一陣子。”

　楊沅沅也注意到陳柱，瞧著有些眼，剛想開口，就看陳柱表掙扎了一會兒，沉聲開口，“我可以單獨跟你說一件事兒嗎？”

　蘇晚青和楊沅沅對視一眼，“你就在這兒說吧，別耽誤你上班，沅沅是我朋友，也住在錦園，你應該見過的。”

　陳柱又看了楊沅沅一眼，大約是覺得眼，也不再猶豫，“其實我來這里上班不是巧合，是聞先生安排的。”

　在蘇晚青驚詫的目中，他緩緩開口，“他不讓我告訴你，但是的確是因為你，因為你說過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他才在酒吧幫了我，給我安排了這麼一份面安穩的工作。”

　蘇晚青沉默半晌，腔的酸楚幾乎要溢出來，“他為什麼不讓你告訴我？”

　“他說你喜歡做好事不留名。”陳柱慢騰騰地看向，“他說，他要向你學習。”

　蘇晚青說不出話了。

　回憶像水將淹沒。

　想起自己曾向聞宴祁慨過和陳柱之間的緣分，得意地向他炫耀過，陳柱與的親近是兩個心善之人的惺惺相惜。

　說那些話的時候，還以為聞宴祁是個薄寡義的人，冷漠，孤僻，與日常的溫格格不。

　可聞宴祁當時是什麼反應呢？

　他上說著利益是最好的驅劑，偏又因著當初無心的一句話，瞞著做下了這樣一樁好事，哄著開心，讓真的開始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好人是會有好報的。

　陳柱嘆息一聲，打量的臉，“如果有什麼誤會，希你們能解釋清楚，青姐，你是個好人，聞先生也是。”

　在他樸素的價值觀里，蘇晚青和聞宴祁就應該在一起。

　沒有比他們更能配得上彼此的人了。

　蘇晚青抿，眼睫了，想開口說話，可嚨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沅沅瞧著的神，主開口，朝陳柱笑了笑，“謝謝你說這些哈，不過他們沒分手，就是聞先生最近出差了，要過段日子才能回來，你青姐一個人住著不習慣，所以我接去陪我住幾天。放心吧哈，他倆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