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四人都有些沉默。

　小柴和小李是為了今天沒把單子談下來而沉默，宋禾和陳科卻是為單子可能談不下來而沉默。

　他倆都聽懂了王主任話里的推拒與猶豫，他們已經給出這麼優惠的條件,人家依然猶豫。這很有可能就是說明他們是個陪跑的。

　回到旅社后,小柴猶豫著問：“那咱們，要先去其他廠子嗎？”

　他們原定的計劃是把酒廠的單子談下來,再去談其他廠。

　酒廠單子是他們把握最大的,可如今的況不太樂觀，也不知道其他廠能不能談下來。

　陳科點點頭：“要，當然要。咱們不能只將目盯在酒廠上，趁著這時間也可以去其他廠看看，下午就去罐頭廠吧”

　說完,他又看向宋禾：“我今天下午先去罐頭廠跑一趟，預約一下時間。小禾你要先去一趟兒園嗎？”

　宋禾想了想：“我恐怕下午不能和你們一塊去罐頭廠,因為今天下午我約了人,打算去兒園看看。”

　約了鄭秀秀,秀秀也就今天下午有空。

　陳科應好,說實話沒有宋禾跟著他還有些張,這會兒連中午飯都來不及吃,自己躲在房間里排練見到罐頭廠負責人時說的話。

　那態度就和宋禾快畢業時頭一次面試兒園一樣。

　快速吃過午飯,宋禾匆匆趕出門到報社門口。

　剛到沒一會兒,鄭秀秀就從報社中出來。

　突然從臺階上跳到宋禾旁邊，挽著的胳膊驚喜道：“好久沒見你了,我原本還想著過兩天回平和縣后到河西公社去看你呢，沒想到你倒是先來了源市。”

　宋禾也欣喜得很：“你最近忙不？先前不是說過段時間得去部隊了嗎,我還擔心你以后不會常去平和縣了。”

　鄭秀秀在去年年底結了婚,丈夫是鄭同事的兒子。兩家當初同在學校宿舍住,是鄰居關系，所以秀秀和他丈夫也算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宋禾聽鄭說秀秀丈夫所在的部隊條件艱苦，今年才把宿舍給蓋好，所以秀秀不久后就得去部隊了。

　那個部隊遠在千里之外，一般況下，秀秀將很難回來，搞得宋禾還難過好幾天。

　鄭秀秀嘆聲氣：“下個月就該去了，他一直寫信催。其實我也不太想去，那邊沒有人，去了后也不知道該干什麼工作，但我媽非讓我去。”

　兩人邊聊著天，邊往兒園的方向去。

　鄭秀秀帶路，之前兒園，也跟里頭的老師打過招呼了。

　挽著宋禾的手，心中舍不得的。兩人這麼多年的朋友，寫給宋禾的信比寫給丈夫的還多得多。改明兒去了部隊，兩人還真就不好再見面。

　宋禾幽幽道：“不過鄭還在平和縣，你偶爾總是得回來的吧？”

　鄭秀秀搖搖頭，沉默沒說話。

　也不知道。也有一個同學隨軍去了東邊的一個海島，都兩三年就從來沒有回來過。

　又走了一段路，宋禾開口安：“你也別太消極，如今部隊是個很好的地方，外頭風風雨雨刮不到部隊去，特別是你那個部隊。”

　秀秀所在的報社簡直就是重災區，從秀秀頭一次跟說社長被拉去□□到現在，報社已經換了兩任社長。

　如今換上的那個還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呢。

　至于其他的編輯和記者，更是無法獨善其。鄭秀秀這兩年能安安穩穩的，全憑是個烈士子。

　鄭秀秀勉強勾起一抹笑：“我媽也是這麼說的，還說部隊家屬院剛發展起來，肯定有很多崗位，所以讓我先過去。”

　宋禾：“這話倒是正確，有家屬肯定有孩子，有孩子是不是得建學校？老師現在是不好當，可部隊學校的老師卻還，你可以去試試。”

　鄭秀秀突然抹下眼角：“我聽說那個部隊靠近林場，各種山貨很多，以后我給你寄點山貨。我給你寄信你也一定得回我，要不這麼遠，我都不知道你們生活咋樣。”

　宋禾拍拍的背：“當然會第一時間給你回信，我也會給你寄東西的。我們公社最近在搞竹蓀，以后我就常給你寄竹蓀，剛好你可以拿來燉骨頭。”

　等以后社會發展了，通便利了，們還能聚一塊呢。

　四月天的風吹過，把道路兩旁的樹葉給帶。碧綠的樹葉簌簌作響，如同妙的響曲一般。

　兩人進一條巷子，在這個巷子最深藏著一家兒園。

　鄭秀秀介紹：“這就是附近的街道兒園了，也是比較好的一間兒園。”

　說著，跑過去跟看門人打聲招呼。沒過一會兒，就有一個人從遠朝著們小跑而來。

　鄭秀秀微微側頭介紹：“這是我嫂子的老同學，如今負責管著這間兒園。姓朱，朱，你喊朱老師就好。”

　宋禾點點頭。

　略觀察了一下兒園的外觀建筑，比們河西公社的兒園好太多。

　兒園有個高高的圍墻，圍墻里頭種了樹，可樹的距離又不會離圍墻太近。

　關鍵是圍墻上竟然著許多碎瓦片，碎玻璃。甚至還有一個鐵門，鐵門邊上有座小的屋子，應該是保安室。

　過鐵門往里邊看。里頭的場十分平整，場上擺著幾張適合兒高的乒乓球桌，旁邊還有一排的秋千。

　最令人驚訝的是竟然有“巧渡金沙江”、“飛奪瀘定橋”的模擬游戲。

　這可以看出這間兒園的基礎設備是真的很不錯，可以說放到后世也是能打的。

　宋禾從前總認為自己一手組建得兒園才最好，如今看倒是有些井底之蛙。

　朱急匆匆趕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剛剛在理事。”

　宋禾兩人趕快道：“沒關系。”

　接著，兩人被帶校園中。

　進校區還要做登記，宋禾看到后心中不由得點點頭。

　朱邊走邊介紹：“我們園區總共有三百二十多個孩子，分了八個班，然后有16個老師。”

　宋禾聽了不由得微瞪眼睛，這人也太多了吧。

　不是說兒園中學生的人數，而是說每個班班級的學生數。

　而且20個老師也太了，這種況得20來個老師啊。

　平均分下也就兩個老師看一個班，每個班有四十名小孩！

　天爺哎，宋禾想到那場景心中都崩潰。

　朱仿佛曉得宋禾心里在想些什麼似的，出個極度無奈的笑容：“我們也想多招老師，可是老師真不是那麼好招的。”

　說著掰起手指：“首先呢，老師一定得知道怎麼帶孩子。別看現在很多人在家都帶個弟妹，可帶這些小孩，絕不能跟帶弟妹一個帶法。”

　宋禾點點頭，這話倒是對。

　說是帶孩子，更認為是管孩子。

　師得懂得怎麼管理孩子，怎麼管理班級，這和普通的帶孩子絕對不一樣。

　“其次，是老師的學識。我們一定要招有文化的，怎麼也得是初中畢業。”說著朱突然沖宋禾笑笑：“你當初寫的那本課本我們如今還在用，如果老師沒達到初中文化，恐怕很難看懂那本課本。”

　宋禾趕說：“這是我整理的，里邊有百分之八十的容非我原創。”

　朱點點頭：“我曉得，可那也很厲害了。”

　怎麼把這些容整理得清晰有條理，怎麼把知識組一個框架是個很難的事。

　“最后就是思想問題，我們的老師一定得思想端正。必須由工農階級的子弟來培養工農階級的孩子！”

　三人說著話，慢慢走到一間教室窗戶邊，教室里頭正做著許多孩子，他們嘰嘰喳喳地發出響聲，十分吵鬧。

　教室很大很寬敞，沒有什麼雜，桌子都圍著墻壁擺放。

　教室有兩個老師，兩個老師正撕心裂肺的講著話，讓四十幾個孩子安靜下來。

　正當三人看一會兒想離開時，教室里突然傳來慘聲：“哇！”

　們頓時停下腳步轉頭看，只見一個小孩趴在地上，仰著頭嚎啕大哭。

　“老師，是萍萍推了明明！”立刻就有小孩指著一位小孩道。

　“對！就是萍萍推了明明！”

　旁邊小孩也附和著。

　被說是推人的孩萍萍著急大哭，急忙往后退了幾步：“沒有，我才沒有推他！”

　周圍有個小孩又說話了：“不是你推的是誰推的？你是前媽生的，是后媽生的，當然只有你會推他。”

　“對呀，快看，明明流了，被萍萍推流了。”

　原本還靠在桌子上有些力的老師迅速站直，快布走了過去。

　朱也神嚴肅地大步走進教室。

　鄭秀秀抖了一下，捂著肩膀：“我不想當老師了，要當也不當兒園的老師，這也太恐怖了。”

　說完沒聽到宋禾回話，于是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宋禾此刻正盯著教室里頭。

　好奇問：“咋了？”

　宋禾眨眨眼：“我看到了，不是那姑娘推的他，而是旁邊的一個男孩腳絆倒了他。”

　那男孩還是頭一個指認是“萍萍”推到“明明”的。

　鄭秀秀一愣，微微抱著肩膀。

　好半天說一句：“小孩也是有惡意的。”

　宋禾又說：“那個明明的小孩流了鼻，但是那個老師的理方法是錯誤的，不能讓小孩把頭仰起來。”

　鄭秀秀：“你要去里頭提醒嗎？”

　宋禾猶豫一下，搖搖頭。

　朱老師已經把那個萍萍和明明都帶到辦公室去了，還進去干啥。

　宋禾就是突然發現了許多問題。

　這個兒園設施在當下來說很不錯，老師的學歷也很不錯。

　可們好像學了兩門極為重要的課——

　兒教育心理學，以及兒保健學。

　這就是又是沒有經過長期專業培訓的弊端，們仿佛“看輕”了孩子。

　哎，知道任何事都得循序漸進發展的，學前教育專業也不是突然就能建立出來的。

　可當看到這些場景時，心中還是會很揪心，很想讓學前教育專業拔地而起。

　這還是源市區最好的兒園之一，宋禾心想也不要去其他兒園了，單從這間兒園就能看出當下兒園大致是個什麼樣的，藏著哪些大問題。

　朱老師沒空再陪著們，宋禾和鄭秀秀兩人就慢慢在園區逛。

　園區教室普遍都很大，教室里的小孩麻麻的，在后世這樣得違反規定。

　說實話宋禾心中有些失，這不是想象中的兒園。

　老師更加追求學生的績，追求學生們會認多字，會算多以的算。

　可在最關鍵的，比如說對學生衛生習慣，以及心理建設都沒太上心。

　宋禾逛到辦公室，想了想，還是走進去把朱老師到門口。

　“朱老師，我看到是一個穿著藍服的男孩把那位明明小男孩給絆倒了，就是……就是一直說是萍萍推到人的那個男孩。”

　宋禾咬咬，直接開口道。

　朱愣住，慢慢回頭看了辦公室里的兩個孩子一眼。

　宋禾深吸一口氣：“小孩有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他們的價值觀念還未建立好，所以往往不覺得自己做的事帶有惡意。”

　這個時候，若這麼的放過他，他就會覺得老師好糊弄，以后依舊會做這種事。

　要說那個男孩的行為很罪大惡極嗎？對于們人來說當然不是，可對于這辦公室里頭的兩個小孩來說確實是罪大惡極。

　朱臉有些不好，沒想過自己兒園中還有這樣的的孩子。

　頗有些艱難道：“這兩個孩子是同一個家庭出來的，明明媽媽帶著孩子改嫁給萍萍爸爸，小孩中常常有人說萍萍經常會欺負明明。”

　鄭秀秀忍不住話：“那姑娘看著乖乖的，怎麼會欺負那個明明。”

　兩人既然在同一個班，就說明歲數差別不大，看外表形也差不多。一個有爸一個有媽，誰又能欺負誰呢。

　朱心想這種重組家庭怎麼不可能，不過確實沒親眼見到過，兩個小孩平常也很乖，沒出現什麼矛盾，好些事都是聽周圍街坊鄰居說的。

　宋禾兩人也只是點到為止，該怎麼辦還是得朱自己考慮。

　說完后，兩人又逛了一會兒，圍觀了大班孩子上課。

　看完后兩人就不再打擾此刻正忙的朱老師，快要五點時離開學校。

　不過離開時正好趕兒園放學，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家長。

　家長們站在鐵門外翹首以盼，朱突然出現在視線中，正牽著兩個孩子朝著門口走去。

　宋禾和鄭秀秀不約而同放下腳步，著門口。

　朱停在一個人前，里似是在說著什麼。

　只見那人點點頭，看了看明明的鼻子，又了萍萍的臉，牽著兩個小孩回家。

　此時有個老太太拉著孫子從宋禾兩人邊走過，嘀咕低頭道：“后媽哪有好的，肯定是裝的，教出的小孩也不是好的。回家指不定怎麼打萍萍呢，你以后跟明明玩。”

　又有一人拉著小孩走過：“你說是萍萍推了明明？我就說過，那姑娘得很，肯定私底下會欺負明明，你以后別跟萍萍玩，當心被賣了還幫數錢。”

　宋禾和趙秀秀默默離開。

　趙秀秀回宿舍得經過宋禾住的旅社，突然道：“你之前跟我說過，師也得專業化。我當時其實是不認同的，因為在我看來師就是老師和保育員，可如今看來確實要專業化，要建立一個系。”

　宋禾嘆聲氣：“你說的是孩子心理問題嗎，可是在我看來，不管是小學老師還是中學老師，也得注意學生的心理問題。”

　可是當下，在這種環境中老師并不好管。

　就連公社小學的老師都開始小心翼翼的了，平常不輕易去批評學生，罰站罰抄之類的手段也全部消失。

　兩人都想到這種況，頓時相對無言，然后各回各家。

　哦，不對，宋禾回的是旅社。

　陳科幾人也已經回來了，看到他們的表，宋禾就知道他們這次行程不太順利。

　問：“咋樣？”

　陳科搖搖頭：“不咋樣。不過還沒說，得明天中午再去一次。”

　罐頭廠財力不如酒廠，很難去騰出錢來買竹蓀。

　罐頭廠的負責人甚至直說：竹蓀這玩意兒是啥？一斤要這麼貴？那還不如多買幾塊！

　雖然他還是同意了明天上午給他們一次見面的機會，但陳科總覺得這趟依舊得以失敗告終。

　——

　第二天上午，四人又以最好的面容去往罐頭廠。

　同一時間，市醫院一間病房中的姑娘睫，幾秒后悠悠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