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顧重見到王九郎的時候他已經落發為僧了，此時的他十分年輕，玉樹臨風，彩照人，名副其實地闡釋了什麼京城第一男子。

前世今生，對于顧重而言，王九郎都是遙不可及的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與王九郎面對面說話。

太過于震驚，只能怔怔地著眼前這個富貴風流的俊朗公子。

王九郎先是皺了眉頭，跟著臉上的神越來越不耐煩，眼神也越來越冷，如一把寒閃閃的劍，冷漠地瞪著顧重。

顧重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是多麼的失禮。

正要說話，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仆從，走到王九郎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只見王九郎眼中的寒意褪去，向的目多了幾分審視。

他站起來，大步走了出去，有些慌張。可姿拔如松，高大如山，步履帶風，令人側目。

這是什麼況！顧重如丈二的和尚不著頭腦，那仆從則走上前來道：“我家公子得知夫人被蛇咬了，心系夫人的，一時失禮還請顧小姐見諒。請顧小姐略坐片刻，我家公子稍后即回。”

顧重點點頭，坐在椅子上思索。無意中救的婦人竟然是王九郎的母親。

等等！王九郎的母親不就是名滿天下的大大才抱真夫人！

再次呆住。

抱真夫人是先文公國王閏甫的獨生兒，十七歲招贅婿上門，親十年之后，夫婿就病故了，也就是說，抱真夫人現在是孀居。

可剛才分明號到抱真夫人已經有一個月的孕了！

文國公王家可不是一般的權貴公卿，他們凌然于權貴之上，幾百年來朝代更替，可王家卻一直屹立不倒。

王家先祖是瑯琊王氏的后人，前朝皇帝曾傳召進京，詢問政事，并要其出仕。王家家主拒絕了皇帝的旨意，卻獻上的治理政事的《興安策》，通常被人稱為“王氏興安策”，前朝皇帝觀后龍心大悅，允其所請，并將金陵明珠-秣陵湖賜給王家，允其世代居住，在此著書立說。

王家先祖就在在南京秣陵湖建立世芬堂，為天下文人學士學敬仰。

大齊建國之后，太.祖皇帝親自三顧世芬堂請了當時的王家家主王道之出仕，由于念太.祖皇帝三顧之，王道之同意出仕。

由此王家人走出秣陵湖，正式進政壇。王道之是本朝第一位閣首輔，位列本朝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第五位。

之后，王家代代都有人才仕，他們以科舉出，供職于翰林院，居文華殿大學士之位，為皇子們傳道授業，講學解，每遇重大政事皇帝總是向他們詢問。最最關鍵的是，連立儲這樣的大事，皇帝都要參考他們的意見。

等太子立定之后，他們就會出任太子府詹事，作為儲君的老師，專門教□□治國安邦之道。

等太子繼位之后，他們便自退了下來，絕不貪權勢，這是王家家規。

太.祖皇帝邀請王家老祖宗朝為的時候，就跟王家老祖宗做過這樣的約定，王家每代人里面只能有一個仕。而且王家只是文臣，不是武將，所以，歷代君王對王家都十分放心，對王家人也是十分的尊重。天子尊重王家人，更遑論其他人？王家人是超然的所在，是讀書人心中的神圣也不為過。

可王家的傳人，名滿天下的抱真夫人竟然在孀居中有了孕，這樣的事若是傳了出去影響該有多大？王家人又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傳出去？

趁著事沒有出來之前，趁著王九郎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認出了他們的份，必須要走，要離開這個地方。

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王九郎其人有仇必報，有心機手腕，絕不是能惹得起的。

現在一走了之，等王九郎請了其他的大夫，東窗事發之后，王九郎就是掘地三尺恐怕也不會放過自己，甚至會連累舅舅一家。

可若是按照自己一開始想的那樣，把抱真夫人中毒腹中孩子難保的事對王九郎實言以告，他依然不會放過自己。

這一刻，顧重覺得自己就像掉蜘蛛網中的飛蛾，隨時都會喪命。

……

從抱真夫人的屋中出來，王九郎松了一口氣。

母親的確是中了蛇毒，沒想到那小姑娘年紀小小，醫卻十分高超，毒已經被控制住了，母親暫時是沒有大礙了。

在剛剛得知母親被蛇咬，為一個小姑娘所救的時候，他還以為這是抱真夫人為了讓自己娶妻耍出來的新花招。

特別是那小姑娘一直盯著他瞧，一副花癡的模樣，更令他心生反。

因為厭惡，他甚至連那小姑娘長什麼樣子都沒有看清楚。

想到自己剛才的失禮之，王九郎搖了搖頭，他王旭竟然也會為緒所左右。

回到屋中，那小姑娘溫溫地坐在那里，王旭就微微一笑：“顧小姐醫果然高超，家母上的蛇毒已經沒有大礙了。”

“我也不過是巧而已，當不得公子的謝。”顧重抬頭，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金玉一樣的容貌好似度了一層燦爛的芒一樣，令人移不開眼。

王九郎看了一眼，眼神方從的臉上移開，這小姑娘冰雪鑄就一般，漂亮的。

可漂亮又如何，漂亮的子他見多了！

想起往事，王九郎意興闌珊，他聲不，朗聲道：“瑞，快把給顧小姐的謝禮拿過來。”

顧重一愣，他的意思是你可以拿著謝禮走人了！

不行，已經決定了要把抱真夫人有孕的事告訴王九郎，絕不能這樣貿貿然地走了。而且剛才想了，榮王既然心積慮想要造反，以一個人的力量想要讓舅舅避開，恐怕有些困難。

可如果得到了王九郎的信任，有他的幫忙，事就會容易很多。他是王家傳人，他說一句話抵得上說一千句、一萬句。

不能走！

“我顧重。”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突然站起來道：“是京城慶侯府次房的小姐……”

王九郎突然皺了眉頭道：“瑞，送這位顧小姐出去。”

這個小姑娘長得如此聰明伶俐，沒想到卻跟那些就知道涂脂抹，攀比出家世的無知婦人一樣輕浮、一樣的令人厭惡。

這世上的子是不是都是這樣，會被一副好皮囊所！覺得男歡大過一切，可以不顧禮義廉恥，拋卻家人孩子？

他突然間覺得有些心浮氣躁，覺得跟同一室都令人無法忍。

顧重印象中的王九郎是個溫潤儒雅的僧人，跟眼前這個急躁冷漠的年輕人大相庭徑，也沒有想到自己才說一句話就被毫不留面地打斷了。

特別是王九郎站了起來，一副要進室的樣子，不由大急，慌忙走到他面前道：“王公子，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說，請屏退下人，聽我一言。”

王九郎突然止住腳步，轉回頭細細地打量。王公子？認識自己！

眼神犀利如刀，讓顧重覺得渾冷颼颼地本能地就想往后退。

不、不行！既然決定了要救舅舅一家，但凡有一丁點的機會都不能放過，若因此取得了王九郎的信任，救舅舅一家就多了一份希。

不能退！

顧重咬牙關，抬起頭來，頂著那令人頭皮發麻的目迎了上去。

王九郎卻玩味一笑，大手一揮，那個瑞的大叔就退了出去，還將門從外面帶上了，顧重如釋重負，坐回到椅子上。

上頭就傳來一聲輕笑：“能頂住的我的視線，你也算了不起了。說吧，有什麼事？”

“王公子，我要說的事太過匪夷所思，請您先答應，不過我待會說了什麼，您都不能傷害我。”

“傷害你？”王九郎雙眸明亮，微微勾，好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樣。

當然也因此他再次對顧重正視：“好，我答應就是。”

“王公子，令堂抱真夫人中了蛇毒，我給診治，眼下已經沒有命之憂了。”

王九郎挑眉：“就這些？”

“可是，我剛才給抱真夫人號脈的時候，卻發現……脈象利，雖然月份尚小，但卻是脈無疑。”

的話剛落音，就覺到一陣風掠過，王九郎已經來到的面前，死死地掐住了的脖子，將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想說抱真夫人有孕，話到邊卻不敢說太直接，怕王九郎不能接。可沒想到竟然還是這樣的結果。

王九郎臉晦暗忍，如雷電之將作，瞪著的眼神也令人心悸：“你是誰？是誰派你來的？你究竟是何居心？”

顧重覺掐著脖子的手如鐵箍一般，力道卻恰到好，既讓十分難，又不會掐死，可如果自己回答的話令他不滿意的話，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掐死。

“我顧重，是是京城慶侯府次房的小姐，在家中姐妹中排行行四。我到南京來舅舅家，我舅舅姓沈，在南京是排的上號的富商，與南京知府竇大人是兒親家。沒有人派我來，我也沒有任何居心，我之所以會遇到抱真夫人純屬巧合，我今天跟表姐、表哥來鳴寺游玩，約好了等會在觀音殿匯合，現在已經到了匯合的時間，他們等不到我，一定會著急的。”

王九郎雖然有仇必報，卻并不傷害無辜，從前世他不讓皇帝殺舅舅就知道了。暗示他，自己并不是一個人前來的，他若是殺了自己恐怕也不會那麼容易。

可這都是小伎倆而已，若他真的要殺自己，就是說破皮也沒有用。

如果自己今天會死在這里，那也只能怪運氣不好了。

顧重眼中有淚，整個臉都發漲，艱難道：“這里是王家的舍，尋常人本進不來，王公子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我在家中也不寵，就算死了，恐怕也不會有人來問的，但是接下來呢？”

覺到掐著自己脖子的手松了松，顧重大喜，卻不敢表出來，繼續道：“抱真夫人雖然沒有命之憂，但的蛇毒未清，依然需要服藥清毒。公子雖祖籍南京，但從為公那一代開始便一直長居京城，王公子你也是在京城長大的，一時半會想找個信得過的人來給抱真夫人治療，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就算公子能找得到，可夫人的卻耽擱不了那麼久。再者，我說的都是實話，抱真夫人的確是有了孕，眼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您如果再找別的大夫，依然是要泄消息。我要跟您說的是，抱真夫人雖然有孕，但因為今天中毒，腹中胎兒不保，要及時將胎兒打下，否則夫人要大罪。”

突然，覺子一陣失重，人往下墜去，獲得了自由。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你我素味平生，你如何認得我？”

聽到他冷冷的聲音，顧重不敢怠慢，趕了咳出來的眼淚，站起來道：“王九郎驚才絕艷，神仙一流人品，是大齊朝男子中的第一人，誰人不知？”

說得是實話，王九郎名聲太響，姿容太過于出眾，但凡是見過他一次的人，就絕不會忘記。只不過是上一世見了他一面，可這話如何能說？

雖然含糊其辭，說得卻是實話，就是不知道這個答案他滿不滿意。

等了半天不見回復，顧重抬頭看去，不知道何時王九郎已經坐回到椅子上，一言不發，上的凜然之氣卻了很多。

眼神錯的瞬間，他眸中又流出一種怒氣，嚇得顧重趕低頭。

見乖乖低頭了，王九郎不知道是氣還是笑。

他自然知道自己容貌出眾，很小的時候，就有長輩拉著他的手夸他長得好。從他十二三歲開始，總有年輕的小姑娘瞄他，好友一起玩樂時，自己也總是被打趣。

可自打他及冠之后，知道他對容貌耿耿于懷，不喜別人拿他的容貌說事，就再也沒有人敢對他說那樣的話了。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當面調侃了。

而且還是在這樣一個劍拔弩張的場面下，一副嚴肅、認真、理所當然的語氣，讓他猝不及防有一瞬間的狼狽。

虧他還以為有心計有計謀，可從剛才的表現看來，不過是個空有貌的小姑娘罷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槍打鳥的人，屢屢挑他的緒，讓他憤怒、狼狽、無言以對。

看來他還是定力不足。

王九郎自嘲地笑笑，端起茶盞，品了一口。就看到那個漂亮的孩子，竟然用眼角瞄自己。

“哼！”他將茶盞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笑道：“你的確有幾分小聰明。”

顧重傻眼，這是什麼意思？夸嗎？可語氣并不像啊。

看著一臉呆萌不解，漂亮的大眼睛都是迷茫，王九郎心里就冷了冷，他竟然跟這麼蠢的人廢話了半天。他真是太閑了。

他站起來就走。

顧重大急，忙問：“你準備怎麼置我？”

“若你所說是實話，我自會放了你，但凡你有一個字有虛……”他冷冷了瞥了一眼，好似是個蟲子，他一手指頭就能碾死。

……

顧重比約定匯合的時間晚了足足一個時辰，嚇得沈素迎臉都白了。

見平平安安地出現了，沈素迎二話不說上前就是掐了一把：“你跑到哪里去了？把我跟二哥急死了，二哥到現在還在跟那些和尚一起滿寺院地找你呢。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跟爹爹代！”

沈素迎原本松了一口氣，接著又咬牙切齒，說到最后一句，眼圈泛紅，聲音都哽咽了。

顧重十分慚愧：“素迎表姐，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貪玩忘記了時間，你多掐幾把就是，我絕不還手。”

沈素迎抹了一把眼淚，故作兇狠道：“掐就掐，一定要給你點教訓，看你還敢不敢跑。”

說著又在顧重胳膊上掐了一把。

其實掐得一點都不疼，顧重卻故意“哎呦、哎呦”地了出來，可憐兮兮地求饒：“素迎表姐，你大人有大量，你饒了我這一回吧，這次都是我的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素迎破涕為笑：“既然你知道錯了，我就原諒你了。走，咱們去找二哥去。”

顧重趕道：“對、對，咱們去找讓表哥，別找到我，反而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