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鈺很膽寒。

要說有人裝神弄鬼，可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侵他的寢殿，鬧出如此靜，外面居然沒有一個侍衛發現？何況，剛剛的子，那一顰一笑，一舉一，絕對都是歐慧本人，若是易容，是不可能連一些小細節都學得如此到位的。

比如，歐慧在他“英”的時候，最后的余音會微微上翹，聽起來格外多。

“我……我其實沒想害死你的，你既然死了，就安心去投胎吧，空遠大師已經為你念經超度了。”李鈺慌道。

歐慧——秦綰已經從李鈺口中得到了最重要的一句話，自然沒必要陪著他演戲，不過，看李鈺這般驚慌的模樣，就更想逗逗他了。

應該不會這樣嚇一嚇就嚇出病吧，順便，最好讓李鈺不記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以免被他察覺到他們的意圖。

“可是，下面太冷了啊。”秦綰很委屈地說道。

然后，李鈺就覺得更冷了，寒氣一陣陣從腳底冒上來，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卻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退到了床沿，腳下一絆，一屁坐倒在床上。

冷……好冷……這張床，冷得簡直就像是冰棺似的，難怪他是被活活凍醒的！

“我的床，躺著覺不錯？”秦綰微笑道。

李鈺聞言，像是屁上著了火似的，幾乎是一躍而起。

歐慧的床？除了棺材還有哪里？墓？怪不得這麼冷！不對，歐慧不是被秦綰燒灰了嗎？

“對了，殿下還人用火燒我。”秦綰歪了歪腦袋，轉舉起了燭臺，又笑道，“殿下要不要也嘗一嘗被燒灰的滋味？”

“不是孤燒你的！是你的師妹……是秦綰！”李鈺急道。

“紫曦啊……居然都不給我報仇。”秦綰道。

“你、你想怎麼樣？有別，你、你還是安息吧。”李鈺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往窗口退過去。

要想走大門，必須從這個子邊經過，歐慧活著的時候他就打不過，死了……變惡鬼就更打不過了吧！

秦綰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小作似的，依舊笑意，只可惜，配上這麼一張臉，再加上燭火明明滅滅的閃爍，更顯得森恐怖。

“慧兒，是我對不起你，你放過我，我親自給你念往生咒，保佑你下一世投生富貴人家可好？”李鈺語道。

“說來說去，你不就是嫌棄我出草莽麼？”秦綰一聲冷笑，不過，這一句話中的怨氣卻是真的。曾經為李鈺付出了多？心、算計、青春，從十八歲到二十三歲，子最麗的時都耗費了。最終，卻抵不上一個出重要？

“慧兒，你知道，父皇不會同意的。”李鈺道。

秦綰看著他，無言。說到底，李鈺到現在依舊不明白歐慧最看重的是什麼。何嘗不知道，以歐慧的份，要做太子妃有多艱難，可是，李鈺只知道艱難，卻連嘗試都沒有過。哪怕他能為爭一次，就算失敗，也不會如此失。

終究，是李鈺自己嫌棄，認為連那個空有家世的江漣漪都不如罷了。

“慧兒，總之，我們還是不再見為好。”李鈺已經退到了窗口，微微松了口氣，轉猛地推開窗子就想跳出去。

只要離開這個鬼氣森森的房間，總不至于外面的侍衛都死了吧，甚至……只要離開太子府，歐慧還有能力把整個京城的人都弄死了？皇宮是天子居所，是有龍氣保護的，任何妖邪鬼神都不能靠近。

“呯！”窗子被他大力推開，然而，李鈺剛扶著窗欞想要跳出去，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只見夜空中星星點點閃著幽藍的火焰，一朵朵漂浮在空氣中，彌漫出森森鬼氣。院子里多出一棵孤零零的桃樹，雖是九月里，卻滿樹桃花盛開。而樹下的子，長搖曳，淺笑流盼，人面桃花相映紅，不是歐慧卻是哪個？

李鈺僵地轉頭，卻見后不遠，依舊是那個尸一般的歐慧，面無表地看著他。

“你……你……”李鈺覺得舌頭都快僵了。

尤其，當他打開窗子的那瞬間，從窗外撲進來的那刺骨的寒氣，絕對不是九月里能有的。

外面，比屋更冷，鬼火幽幽，可偏偏桃花盛開。

該不會，從這窗子里跳出去，就直接到了幽冥地府吧？鬼不能把整個京城的人弄死，可問題是，現在，他還在京城嗎？

“怎麼，不走了？”秦綰好笑地看著他。

李鈺整個人都像是篩糠般抖了，怎麼也停不下來。

那種從心底最深涌上來的恐懼，無論他怎麼暗示自己，這是在做夢，卻依舊控制不住的本能反應。

“那麼，殿下永遠在這里陪著我，可好？”里外兩個歐慧同時開口。

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我……孤是太子……”李鈺死死抓著窗欞，臉灰白。

“呼！”就在這時，一道紅影從眼前飄過，雖然看不見臉，但那打扮，分明是歐慧從前的那個侍，好像雕羽的？那侍死的時候，就穿了一大紅的裳，聽說是因為歐慧同意了將許人，過幾日便讓那男子將接走。

對了，陸臻，剛剛歐慧還說，陸臻要來了，難道……陸臻已經死了？

“咯咯咯……”不知道從哪里飄過來一陣子的笑聲。

“慧兒，你……”李鈺雖然覺得外面那個歐慧看起來不那麼恐怖，但始終沒膽量跳到窗外去，權衡之下，寧愿在房間里和這個尸一樣的歐慧打道。

“嗯？”秦綰湊過去。

就在李鈺被窗外的鬼吸引了注意力的時候，還有余暇用紅的料在自己眼下、邊、鼻孔都畫了幾條紅線，多余的料，順手就抹在了服上。

當初自己上哪里中箭，還是記得的，看起來淺紅裳上的斑斑點點深紅，分明就是一個個箭孔嘛。

“啊！”李鈺也沒想到一轉頭，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一張不但布滿尸斑，還七竅流的臉，這一晚上，他的神高度張，加上之前的藥效沒過，秦綰把他弄醒時只給了半份解藥，再被這麼一嚇，頓時就兩眼翻白，再次昏死過去。

“結束啦？”桃花樹下的“歐慧”幾步小跑過來，歡快地摘下臉上的面，赫然是荊藍。

秦綰跟荊藍學了幾天變聲技巧，好在是模仿自己的聲音，還算學得不錯，而荊藍原本就擅長變聲，兩個歐慧自然是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真不經嚇。”秦綰搖搖頭，又從臉上撕下一張面，是戴了兩層面，背對李鈺時撕下第一層，下面就是這張尸一樣的臉了，手上的尸斑自然也是上去的。

“我說，你們可真是派了個好活計給我！”南宮廉一臉怨念地從屋頂上跳下來，趕掉上的紅裝，丟掉假發。很顯然，他就是那個鬼。

原本，這個活兒是屬于蝶的，可這不是有南宮廉嘛，南宮廉武功高，更能做出很多不可思議的作，那輕飄飄的在空中毫無規律的轉折，可是真正絕頂的輕功配合他深厚的力才能做出來的，在李鈺這種二流高手眼里，可不就是鬼才能如此飄來飄去的嘛。

至于冷氣和桃花也很簡單。

那張床下面鋪了一層冰，躺在上面能不冷麼，靠近床邊自然也很冷，若非李鈺心太過張，是可以看見床下有水跡流出來的。

當然，秦綰也做好了應對，那凍冰塊的水里加了紅料，化水流出來紅紅的，一沖眼看過去，還以為是呢。所以，秦綰還是有幾分憾的，做好了布置卻沒用上，浪費了。

誰……號稱不信鬼神的太子殿下，居然這麼不經嚇，他們排練的劇本才剛剛演到一半啊，還有戲子沒出場呢……

而窗外的冷氣，也是因為窗下放著一大塊冰塊，雖說只要低頭就能看見，可秦綰也料定了，看到桃花樹下的“歐慧”，李鈺的反應絕對不可能是低頭往下看。

那些鬼火不過是磷火罷了，就和葬崗上偶爾會出現的鬼火一個道理。桃花就更不用說了，全是絹花，反正李鈺也沒那膽量湊近了去看。

“要不要弄醒了繼續？”荊藍興致地問道，還一臉的意猶未盡。

“算了吧。”秦綰一聳肩。

這麼不經嚇，其實也沒意思的。

“好吧。”荊藍有些憾地嘆了口氣。

另一邊，朔夜面無表地拿著黑布袋過來，將李鈺和其他太子府帶過來的東西全部裝進去，又給南宮廉：“拜托了。”

南宮廉剛除掉一的鬼裝束，一臉菜地接過了袋子。

“師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所以……千萬別搞砸了。”秦綰正道。

南宮廉翻了個白眼，扛著袋子，施展輕功沒了夜之中。

“好了，亦晨，麻煩你把這里收拾了，所有的東西都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跡。”秦綰沉聲道。

“你現在就去燕山別苑？”李暄走過來。

“嗯，事不宜遲，明天李鈺回過神來，一定會趕去燕山別苑看個究竟，如果他發現陸臻‘死’了，就會更堅信這是個夢。”秦綰一邊說，一邊直接就服。

當然，那件被料染紅的長下面，直接就是黑的夜行。

“那里不止有陸臻，其他人怎麼辦？”李暄皺了皺眉。

之前秦綰就和他說過，有一批下屬被李鈺抓了，所以秦綰才想出這個裝鬼的方法，套出關押地點。提前行的原因是陸臻沒錯，可秦綰要救的人絕不只是陸臻一個。

“我不覺得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能活著，看狀況再決定用哪套方案。”秦綰嘆了口氣。

說話間，荊藍、蝶和朔夜也換好了夜行過來。

“不用問幫忙嗎？”李暄沉默了一下才道。

“幫我善后吧。”秦綰一聳肩。

“嗯。”李暄點了點頭。

既然秦綰有把握，他就信任，何況，京城里也確實要做好準備，萬一出了紕，也要有應對的方法。

就是這個院子，要理掉的東西也很多。也幸虧李鈺當初不寵，英王府的地方也偏僻的，封太子后，為了表示勤儉，還特地上書不用換府邸，只把門口的牌匾給換了。要是在京城最繁華的那一段，院子里的粼粼鬼火早就驚左鄰右舍了。

秦綰帶著三人一刻都不停留，和平時期京城城墻上的守衛也不是很嚴，何況從里面出去可比從外面進來容易得多。

燕山別苑是位于小燕山腳下的一座別苑，是一個員送給李鈺的禮，因為那塊地方剛好有一天然溫泉，所以不權貴人家都在那里蓋的別苑。

秦綰以前也去過幾次，都是冬天去度假的，只是當初一心撲在怎麼幫李鈺奪權上，嫌棄離開京城消息不靈通，有事也不能及時應對，后來就不去了。

現在想來，李鈺和江漣漪應該就是在別苑幽會的吧。

那一帶多有天然溫泉，所以也有不權貴人家的別苑，不遠就有一座莊子，是丞相夫人尹氏的陪嫁。

不過，雖然只是來過幾次，但位置和大概格局還是記得的，只是……讓疑的是，那個地方，適合關人嗎？

別苑是用來度假的，以觀舒適為主，路徑四通八達，要看住住在這里的人，需要大量的守衛，何況不遠就有別家的莊子，如果要供，也不怕有人聽見些什麼？這也是秦綰暗中找了不地方，卻沒有想到這座別苑的原因。

“小姐，我們直接進去嗎？”朔夜問道。

“嗯，在一起目標太大了，分頭找吧。”秦綰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道，“朔夜，你跟著蝶走，認識人，荊藍和我一起。”

“是。”朔夜答應一聲。

蝶揮了揮手，兩人很有默契地潛了別苑。

之前在云州，他們兩人一起出去辦事，獨了好些日子培養出來的默契，現在剛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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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我們也走吧。”秦綰等他們的背影消失，這才帶著荊藍走了另一邊方向。

別苑的墻很低，便是不流的小賊，徒手都能爬進去。當然，也沒幾個小賊膽敢到太子的別苑里去東西的。

秦綰選的進點是花園，走在陌生又悉的小道上，不又有些慨。

“好靜，就像是沒有人似的。”荊藍輕聲道。

“嗯。”秦綰應了一聲。

按照估計，李鈺手里應該還有十幾個的人，總不至于全死了？就算其他人都死了，可是聽李鈺的口氣，至陸臻還是活著的，加上還要有看守的人，這也太安靜了。

何況，就算是一切如常，別苑里也應該有留守的侍衛，以及維持花園的工人和平日打掃的侍仆婦，怎麼會……如此死氣沉沉的？

很快的，他們就繞了半圈，也沒見著半個人影。

“小姐。”朔夜和蝶從另一邊繞過來。

“怎麼樣？”秦綰問道。

“下人房倒是有幾個仆婦和工人，不過年紀都比較大，沒有武功底子，是真正的下人。”朔夜簡略地答道。

蝶也點點頭，表示同意。

“會不會是太子只是信口說了一句？”荊藍道。

“那種況下口而出的話，不應該有假。”秦綰搖搖頭，“若是那樣還記得說謊，李鈺沒那麼深的城府。”

“也是。”荊藍同意道。

“小姐，別苑沒有什麼地牢之類的地方嗎？”朔夜問道。

“這是一個得了實缺外放的員送給當初英王的禮，哪會有地牢。”秦綰搖頭道，“要是之后再工，挖地牢那麼大的工程，挖出來的土都能堆一座山，不可能沒人發現。”

朔夜聞言，也沉默了。

他是侍衛，只辦小姐吩咐的事，這種事……他確實想不出來。

“對了，朔夜你提醒我了。”秦綰皺著的眉忽然松開了。

“屬下提醒的？”朔夜一愣。小姐不是說，不可能有地牢嗎？

“地牢是沒有的，不過，冰窖、酒窖、菜窖，哪個不是在地下的？裝個鐵門，不就是現的地牢？”秦綰道。

“小姐說的對！”幾人也都是眼睛一亮。

“一個個找。”秦綰斷然道。

“是！”朔夜和蝶立刻轉往之前找過的廚房而去。酒窖菜窖什麼的，總不會距離廚房太遠。

“小姐知道冰窖在哪里？”荊藍好奇道。

知道蝶從前是歐慧的侍，對別苑悉是應該的，可是，看起來小姐也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