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來干什麼？”秦綰很郁悶。

本來麼，訂下明年之約，唐陵就可以打道回府，洗洗睡了，可這人死皮賴臉地非要跟著一起去京城，就像塊狗皮膏藥似的，怎麼都撕不掉。

“就算不打架，可我千里迢迢來一趟，一頓飯沒吃，一口水沒喝，轉頭就往回走，那我是來干嘛的？”唐陵回答得振振有詞。

“沒人請你來。”蘇青崖沒好氣道。

“我不管，你必須請我吃飯！”唐陵說著，一手攬上了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你吃的解藥，快要失效了。”蘇青崖只瞥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淡淡地說了一句。

頓時，唐陵如同電一般，迅速收回了手，但下一瞬，一聲干咳，依然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繞到了另一邊，一臉正道：“秦姑娘，你看，我風塵仆仆趕了這麼遠的路，你是不是應該盡一下地主之誼什麼的？”

“聽說，唐俠和鎮南王世子夏澤天不錯？”秦綰想了想，忽的問道。

“嗯……尚可。”唐陵謹慎地回答。

不過，也不算是說謊，夏澤天雖然不討厭，也有刻意與鳴劍山莊好的意思，但他畢竟是朝廷中人，還是皇族子弟，和他往，擺明了不能只論個人，必然是要摻雜更多利益糾紛的，要說真有多好，顯然也不可能。

“那麼，夏世子肯定不會嫌棄你不請自來的。”秦綰卻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一會兒我人把唐俠送到西秦使者下榻的驛館去，告訴夏世子，人我送去了，別弄丟了，回頭又來我這兒找。”

“……”蘇青崖不了角，這絕對是報復夏澤天故意拿私信撥秦綰的仇。

你說唐陵來東華還得通知一聲，那好，人我找到了，也給你了，銀貨兩訖，各不相欠了！

“別別，我住客棧就好，真的！”唐陵趕道。

就算西秦的朝廷和江湖關系融洽，可畢竟也不是親如一家，鳴劍山莊地位超然，并不適合和皇族走得太近了，平時走一下還無妨，可住到使節團的驛館去，就真的太扎眼了。

“那怎麼行，客棧……多委屈唐俠啊，連接風宴都沒有。”秦綰道。

“不用，真的不用了！”唐陵黑線。

這個人……武功怎麼樣先不論，可這張，排第一絕對是沒錯了！

“真的不用？”秦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真不用！”唐陵一臉正。

“真憾。”秦綰嘆了口氣，可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憾什麼。

“那啥……秦姑娘和青崖是朋友嗎？”唐陵問道。

“關你屁事。”蘇青崖冷然道。

唐陵無言，反正，自從認識了蘇青崖之后，每次見面，他都是在想揍他、能不能揍他、揍他會不會被毒死、不然揍了再說、還是好想揍他這種循環中過來的，再怎麼也能有點兒免疫力了。

秦綰忍不住又是悶笑了幾聲。從前，彼此聞名已久，還有個共同的朋友蘇青崖，可卻從未見過面。唐陵從未來過東華，也極踏足西秦，只聽傳言說，鳴劍山莊的唐莊主溫文爾雅，謙謙君子。可是，見了面才知道，傳言到底是傳言，能有一兩分真就不錯了。

唐陵……這分明就是個二貨啊！

說好的溫潤君子呢？不帶這麼欺騙人家的心的！

不過，秦綰倒還真不討厭這樣的唐陵，若是立場不敵對，做個朋友也好的。實在是……彪悍的秦大小姐實在欣賞不來謙謙君子類型的男人，比如虞清秋那種。

溫潤如水，終究是了幾分棱角和激，沒法陪去無法無天啊。

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斗斗，京城的城門也遙遙在。

“我說，這回你和江丞相是徹底撕破臉了吧。”蘇青崖忽然道。

“還好，這不是還有一塊遮布嘛。”秦綰一攤手。

邱瑩瑩的小院里，知道江轍在里面，江轍也知道知道。這個黑殺手，知道這是江轍的人，江轍也同樣知道知道……雖然說一連串的知道有點混，但既然沒有直接照過面，就還不算徹底撕破臉。

“李鈺那里呢？”蘇青崖問道。

秦綰瞥了一眼自覺落后幾步看風景的唐陵。這個距離，就算唐陵不想聽，但多也會聽見的，這是習武之人的本能。不過，既然蘇青崖覺得不用避諱，也無所謂，直接道：“李鈺是第一天知道我想弄死江轍和江漣漪嗎？”

再說，江轍要是能去李鈺那里告狀，那才真是服了！

“……”蘇青崖無言。

好吧，你贏了！

進了城，也只是剛剛過了正午，三人都沒有吃飯，秦綰也不是真冷酷到直接把人扔到客棧，想了想，還是決定帶人去吃個飯算了。

不是醉白樓，是盛世。

盛世雖然不是客棧，但客房也是有幾間的，何況唐陵畢竟是西秦人，把他放在盛世里，有姬夫人看著，就安心了。

就算唐陵是妖孽，也別想在活了大半輩子，看盡人間百態的姬夫人手里翻了天去。

到達盛世的時候，姬木蓮正在院子里一針一線地繡著嫁。

雖然還是淺淺的廓，但已經約可見凰的圖樣，以及盛開的牡丹。

“夫人，我來蹭飯了。”秦綰笑瞇瞇地湊過去。

“這個點了還沒吃？”姬木蓮看著一臉的不滿。對于善于養生調理的來說，過午不食絕對是大錯！

“這不是太忙了，沒空吃嘛。”秦綰干笑了兩聲。

姬木蓮放下手里的繡活，又看看后的兩人。

蘇青崖還是認識的，不過既然是醫者，自然不會不把自己的當一回事，那就是另外一個了。

“我……得罪這位夫人了？”唐陵看著姬木蓮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指著自己，一臉無辜。

“想吃飯的話，你還是想想怎麼讓夫人消氣吧。”秦綰哼著歌跟進廚房去了。雖然飯菜沒有這麼快，但姬夫人的小廚房里總是會有新鮮的點心的，就算不來盛世，也會有人送到安國侯府去。

唐陵很莫名其妙，總不能得罪了這位夫人，以后就沒飯吃？京城這麼多大小酒樓，就算全是這位夫人開的，這不是還有街頭小攤嘛。

不過，等到半個時辰后，他吃到了第一口菜，才知道秦綰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實在是……太好吃了啊！好吃得恨不得連盤子都要吞下去！

唐陵覺得，這絕對是秦綰對他要求盡地主之誼的報復！吃過了這桌飯菜，想必有很長時間吃什麼東西都會食不知味了。

不過……聽的意思，是不是只要他能讓那位夫人消氣，那至在東華的日子，都能吃上這麼好吃的飯菜了？想著，他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秦綰目瞪口呆地看著明明是個氣質優雅的青年，吃飯卻狼吞虎咽的模樣，下意識地問道：“你幾天沒吃飯了？”

“別理他。”蘇青崖早有所料地從一開始就拿了個小碟子裝了自己喜歡的菜放在面前，一邊見怪不怪地說道，“這家伙就是個吃貨，給吃的，讓他給你賣命他也干。”

“喂喂，我還不至于為了一餐飯賣了自己好嗎？”唐陵從碗里抬起頭來，角還沾著飯粒。

“你在京城的三餐紫曦包了，你幫我殺個人。”蘇青崖徑直道。

“殺誰？”唐陵咽下里的食問道。

“夏澤天。”蘇青崖道。

“他啊……”唐陵了下，一會兒皺起眉頭，一會兒又松開，一副在進行什麼天人戰的模樣。

秦綰差點栽倒，這還真能考慮？雖說夏澤天和唐陵的多半是一頭熱居多，但總有那麼幾分真吧？為了幾餐飯，他居然不是第一時間拒絕就已經很過分了好麼……夏澤天知道了真的會哭的。

“行不行？”蘇青崖道。

“也不是不行。”唐陵一聳肩，卻又笑道，“你要是真想殺他，殺了也無妨，你確定？”

秦綰聞言，不也笑了，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菜。

蘇青崖當然是隨便說說的，誰都知道，夏婉怡死不死的無所謂，但夏澤天絕對不能死在東華。現在的東華更需要和西秦的盟約，要是西秦的戰神死在東華，不管怎麼死的，東華都洗不干凈，到時候一定會影響對北燕用兵的計劃。

“那麼，換個人。”蘇青崖直到吃完飯，放下了筷子才重新開口。

“你來真的？”唐陵一怔。

“誰跟你開玩笑。”蘇青崖一聲嗤笑。

“好吧。”唐陵攤了攤手，無奈地笑道，“只要不是讓我去刺殺那種殺了會引來無數麻煩的皇族或是大，要是你私人看誰不太順眼想做掉，就算看在我們的份上，我也肯定會幫忙的——當然，你可不能告訴我爹我爺爺我幫你殺人。”

“你幾歲，還打小報告呢？”蘇青崖鄙夷道。

“行！”唐陵很爽快地應道，“要殺誰，你說就是。當然……這幾天讓我在這里蹭飯，是你答應的。”

“行。”秦綰笑著應了。

不過，唐陵也不是隨便答應的，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涉兩國之間的問題，只論私。這人看上去是很二，不過心里卻通得很。只是，讓有點好奇的是，蘇青崖要殺人，不說他自己下毒，只要說一聲，難道殺不了嗎？還得找唐陵出手。

蘇青崖一抬頭，冷若冰霜的臉上罕見地出了一個淺淺的笑，隨即吐出一句讓唐陵差點栽進碗里去的話：“先欠著，我想到再說。”

“……”唐陵已經整個人都石化了。

“噗嗤——”秦綰忍不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邊迅速在心里給蘇青崖點了幾個贊！

這分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嘛，現在他們是沒有需要唐陵去殺的人，但以后說不定就有了呢？一個絕頂高手的殺人承諾，哪怕不涉及皇族和員，也是很有用的東西了。而唐陵那樣的人，就算是被騙出來的承諾，可他既然說出口了，那就不會反悔。

“行行行，你厲害。”唐陵苦笑著舉手投降了，“什麼時候你想到了再說好了。”

不過，他也沒把這事看得有多嚴重，只要是不涉及朝政，幫蘇青崖殺個人而已，就算沒有這個承諾，他也不會拒絕的。

“那麼，唐俠在東華期間就住在盛世吧。”秦綰笑笑，又提醒道，“還有，記得不要得罪食父母。”

“知道啦。”唐陵也很滿足。

現在就算要他搬出去他也不干啊，那位夫人一看就不好對付，想拐回西秦去肯定是沒戲的，那麼，只能在這里多賴幾天了。雖然明知道……這位夫人肯定是有監視自己的意思的，可他也是真的沒打算干什麼壞事的嘛。

秦綰給他安排好客房，抱著一盒新鮮的桂花糕和蘇青崖出門了。

“放心，現在打死他都不會走。”蘇青崖道。

“我從來沒想到……唐陵是這樣的人。”秦綰臉上很有一種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糾結。

“不要被他表面上的那種玩世不恭給迷了。”蘇青崖淡淡地道，“唐陵和唐默不一樣，唐默是個真正的大俠，但是唐陵，他是能一邊笑著唱歌，一邊把人割了三百多劍還不死的瘋子。”

秦綰愕然，轉頭看著他，一臉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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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那是個拐賣了十幾個和的拐子，他追了三個月才把人堵住，直接就在菜市口行刑，那拐子慘了一夜就死了，可他還是把那三千六百刀全部割完了才作罷。”蘇青崖沉聲道，“就算他是鳴劍山莊主，可代俎越庖也算是犯了朝廷的忌諱，還是鎮南王親自善后，最后只對外宣布了此人被執行了千刀萬剮之刑，掉了唐陵的名字。”

“他……沒過刺激吧？”秦綰目瞪口呆。

會做這種事的人，除非自己就是被拐賣的——這顯然不可能，要麼就是有親人被拐賣，可唐家三代單傳，沒聽說有旁支了啊。

“我問過，他不肯說。”蘇青崖搖頭。

“這個，真是看不出來。”秦綰有些困難地說道。明明是個開朗的好男人嘛，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誰知道里居然是個變態啊！

“不過，他發瘋好像也就那一次，之后被唐默帶回去關了半年才放出來。”蘇青崖道。

“說起來，他對你倒是很遷就。”秦綰若有所思。

確實，蘇青崖醫好了唐默的，治好了唐陵的走火魔，對唐家有大恩，可唐陵對蘇青崖的態度，卻不像是報恩，反而像是……他欠了蘇青崖很多錢又還不起，人家不債他卻良心不安，總想多做點什麼討好的覺。

“你不覺得眼嗎？”蘇青崖沉默了許久才道。

“眼？”秦綰一怔，撓了撓下，想了好久，才約約地覺得，確實有點眼。

唐陵對蘇青崖，怎麼就這麼像……蘇青崖對？

“當年我被北燕追殺的時候，他正好在西域，等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們已經逃離北燕大獲全勝了，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欠了我的。”蘇青崖道。

秦綰漠然了。

當年，如果沒有歐慧，說不定蘇青崖真的就死在北燕了。所以唐陵自覺歉疚，才那麼小心翼翼的？而蘇青崖和他不同的是，蘇青崖遇見了歐慧，他還活著，而歐慧……是真的死了一次。

“先不用管他。”蘇青崖開口打斷了的思緒，“我都解不開的結，他解不開是正常的，反正不是大問題，就算有一日你滅了西秦，也與江湖干系不大。”

“嗯。”秦綰點點頭，確實，唐陵雖然是西秦人，但鳴劍山莊擺明了是不參與朝政的，和自然說不上敵人，只是，的心還是有些沉重。

盡管，口口聲聲說，是蘇青崖欠了一條命，所以要負責還回來，可誰都知道，就是說著開玩笑的。然而，到今天才驀然驚覺，這不是一個玩笑。蘇青崖是真的介意……哪怕，明知道沒有死。

一路回到蘇宅，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

孟寒因為需要的關系，沒有回去室，暫時住在了蘇宅。

蘇青崖見到了孟寒，頓時就將秦綰拋到了一邊，拉著人就去研究蠱毒了。

秦綰哭笑不得之余，只好吩咐了蝶暫時留在蘇宅，畢竟，蘇青崖、孟寒、顧寧、陸臻，這一個個都不像是會照顧自己的模樣，而外面找的丫頭又不能讓放心，只能辛苦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