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科舉,都是按祖籍地考試，江陵侯府祖籍徐州府江陵，江陵侯最早隨著高祖打下江山,便是因出封為的江陵侯府,徐州離京城路途遙遠,如江陵侯府這等世家公子們下場,在科舉前便先呈上了陳書，留在京城參加科舉。

勛貴人家能考中者有,回祖籍與留在京城科舉并無甚不同,聞衍對此并未放在心上,便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揮給批了。若當真有人考中,等下次場，便不能再陳了,需返回祖籍參加科舉了。

三公子鐘云輝等世家公子留在了京城科舉,雖也是在京城中，卻不是舉子們科舉的貢院里，但考中后,他們的卷面卻也被收到了貢院里存著了，要找出來并不費事，若是在祖籍徐州科舉,要找出這份卷面來，便要花費好些時日才行了。

楊培領了命，出殿召了人來吩咐了一聲。

江陵侯府遞上去的折子遞上去了好幾日一直沒有靜兒，不說江陵侯鐘正江坐不住了,就是老太太等人也坐不住了。鐘家通過穆家遞折子上去的事兒知人不,沒人認為這封折子會被下來,鐘家大小主子自也是這般認為。

但萬一呢？若當真像上一回的升遷折子一般被下,上回江陵侯的折子無人關注，但如今不同，江陵侯府上上下下都被外人給看著，如今的江陵侯府哪里還丟得起這個人的？

老太太青著臉跟府上幾位爺商議過，最后決定還是讓侯夫人穆氏回穆家一趟，去打聽打聽。

鐘正江多年來一直掛著五品閑職上，在朝中也毫沒有建樹，空有一個侯夫人的名頭，穆氏在外行走跟外邊夫人們來往都沒甚底氣，尤其是提及朝中上下，穆氏向來摻和不進去，便是說也只能拿了父親穆侍郎的名頭才能一。

一個出嫁的兒，如今還是侯夫人，如此次數多了，娘家的嫂子們也不高興，覺得不該再拿穆侍郎的名頭出來，穆氏又是憤又是惱怒，已是鐘家婦，當然更盼著侯爺鐘正江有出息，婦隨夫位，婦人的榮都來自夫君子，侯爺有出息了，在外頭在娘家才有臉面。

已是下晌，穆氏命人套了馬車就往穆家趕，又連夜趕了回來。穆氏回來時臉十分難看，幾個等候的主子心里一。

老太太沉著聲開口：“親家老爺怎麼說的？你一五一十講出來。”

穆氏求上門時，穆侍郎正在庭中養鳥逗蛐，好不閑逸，見鐘家著急，穆侍郎倒是通融通融，派了小廝去烏家和通政司那邊打聽了下。

去烏家的小廝回來得早，去通政司那邊的過了許久才回來。穆侍郎是禮部侍郎，正三品大臣，他派人登門，朝中同僚多是會給幾分薄面，通政司那邊看他的面，倒是悄悄給了點口風。

小廝低著頭，不敢看滿臉期待的姑，只把通政司那邊的回話一五一十說了：“折子已經遞上去了好幾日了，那邊說陛下早便閱過了，已經撤下去了。”

撤下去的折子并非是毀了，而是存了下去，便是所謂留中不發，折了。

天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穆氏掩著面，臉上的凄苦是再明白不過：“父親說了，此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了，往后侯爺升遷之事他不會再手了。”

穆侍郎如今安穩坐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最是清楚分寸，豈會拿自己的仕途來為婿鋪路的？第一回許是看在姻親份上，這一回出手便是在試探宮中意思，如今兩分折子都被下，便足以說明天子并不曾看在宮中鐘嬪的份上賜下恩典。

天子下了決心，為朝中大臣，無不仰仗揣帝心，穆侍郎知天子意，如今是再也不敢出手了。

鐘正江兄弟幾個臉大變，老太太子一，險些往后仰，渾濁的眼中看著穆氏像是在看著救命稻草一般，迸發出來：“親家老爺說沒說原因的？咱們江陵侯府可不是背后沒有靠山的，宮中育有皇長子的鐘嬪可是我們侯府的姑娘。”

后宮之事外臣們哪能知曉，通政司也只講了折子的始末，其他卻是不知，穆氏搖搖頭，但臨走，父親穆大人卻對說了一番話：“侯爺幾個是再無機會了，所幸你們侯府的下一輩人丁興旺，便是你們大房也有兩位考中了秀才，以他們如今的年紀，再多加培養，往后定能比父輩們有出息，指往正江幾個，不如把資源和力放到下一輩上去，不用再做無用功了。”

穆侍郎跟老太太等人的執念不同。為掌著員升遷調任的禮部，穆侍郎對近幾年陛下的作并非心中沒有猜測，如今江陵侯兩道升遷折子上去，還牽扯到在宮中的娘娘，仍落了同樣的結果來，可見陛下對世家子弟蒙蔭朝有多不喜。

與其非要讓江陵侯等朝，倒不如好生培養下一輩，指著他們朝，又借著侯府這個助力，真正的在朝中站穩腳跟。

穆氏卻沒把穆侍郎這番話全盤托出，只哭哭啼啼后，拿繡帕輕輕抹了抹淚花，這才說：“父親的意思，是陛下如今更看重朝的新人，還說云坤學問好，又是府上嫡子，如今已經考中了秀才，再心培養一番，往后了朝定是前途無量，有他在朝中，咱們侯府在后邊跟著扶一把，往后咱們侯府也有能支撐門楣的了。”

穆侍郎說大房有兩位考中秀才的，但穆氏卻只提了膝下嫡子鐘云坤，庶子鐘云輝卻是半點沒有提及。

心培養庶子又如何，先前還說送到宮中的庶得寵了他們侯府也能跟著榮華富貴呢，結果侯爺還是連位都上不去。何況

穆氏掩了掩眉，何況侯府資源培養一人足夠，若是再培養一個，兒子云坤該得的就要減，庶子與庶不同，庶不喜還能嫁了出去，但庶子卻是侯府子嗣，往后還要給他們娶妻安家，若是庶子得了勢，威脅到的就是膝下的嫡子云坤了。他們大房已經出了個了嫡一頭的庶，侯府卻半分沒沾上，穆氏哪里愿意再看到一個庶子冒頭的。

若是他們大房的庶子庶都冒了頭，全了嫡子嫡一頭，這個侯夫人哪里還有臉面的。豈不是說堂堂一個高門嫡，生出的子還不如小妾生的？

老太太對江陵侯鐘正江升遷一事早了執念，多年來心心念念的便是鐘正江能升職，如今驟然得知沒這個機會，連親家老爺都不再搭手了，老太太強撐著的一口氣好像散了一般，整個人宛若老了好幾歲：“冤孽啊，正江在這位置上多年，不說做了多大功績，便是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我們鐘家還往宮里送了位娘娘，怎麼就這樣了！”

相比老太太，江陵侯臉忽青忽白的，這個升遷跟他往來的都知道，文武百都看著呢，如今留中不發，他堂堂侯爺哪里還有半分臉面的？這要他以后怎麼見人？

二爺鐘正齊嘆了口氣：“可惜從五姑娘宮后再沒見過了，若是能見上一面的，求去陛下面前說說，指不定大哥這位置還有希的。”

老太太散下去的臉頓時燃起了希來，宛若抓住了最后的浮木一般：“對對對，請五姑娘去陛下面前說說去，現在可是嬪娘娘，又有皇長子傍，開了口，陛下哪有不給臉面的，來人，拿我的帖子送到宮中。”

穆氏把穆侍郎的話給聽了進去，心里更加愿讓侯府資源，讓老太太等人都把心思放到鐘云坤上去的，父親說得對，侯爺年紀大了，再往他上奔波也奔不出什麼前程來，倒不如把心思放到云坤上。

這個當生母的，侯爺若是上去了，這個侯夫人自然跟著有臉面的，但若是云坤往后朝站穩了，同樣也不差了的。不過穆氏看老太太這般激，心里這些話倒不好說出來，只能再找了機會徐徐圖之。

老太太的帖子很快送到了宮里頭。外命婦往宮中遞帖子，往前都是中宮決斷要不要見，如今后宮里沒有中宮，帖子便送到了徐嬤嬤手里來。

開了帖子看了看，面上倒為難起來。鐘老夫人可不是侯夫人，老侯爺雖故去，但到底還有幾分臉面在，老夫人進宮自然不是給太后請安，而是想見一見綴霞宮的鐘嬪，偏生鐘嬪好似并不愿意見江陵侯府眾人。

招了個宮婢來：“鐘嬪娘娘現下可在綴霞宮中？”

宮婢轉出去打聽了下，很快來回了話：“嬤嬤，鐘嬪娘娘現下在永壽宮陪太后娘娘說話呢。”

已經開了春，天氣一日好過一日，尤其這兩日，晌午時暖洋洋的，后宮里嬪妃都多有出來走的，鐘萃也偶爾帶了皇長子出了綴霞宮，在外邊林子里走一走，等晌午那陣暖沒了，便帶著人回殿里。

鐘萃從六七個月大肚子便不去永壽宮了，到如今皇長子都已經快三月了。趁著晌午日頭足，鐘萃抱著人，帶著婢子仆婦們去永壽宮面見太后謝恩。

早前永壽宮的賞賜如流水一般賞下來，鐘萃也只能請了送禮來的宮人替謝恩，如今皇長子也養到了三月，鐘萃便想著帶他來給太后請安，也讓太后娘娘見一見的。

外邊亭廊里嬪妃不，鶯鶯細語的，還有去湖中游湖泛舟的，見鐘萃一行穿行，便是認不得，但見懷中抱著的襁褓，便猜到了鐘萃的份。如今宮中膝下有皇子的便只有綴霞宮這頭一份了。

熙妃落在嬪妃中間，目在鐘萃臉上看了幾眼，又落在懷中，眼里有些艷羨，子是宮中出了名的溫和，沒脾氣，早前仗著在宮中有淑妃撐腰的薛常在住在熙妃的怡春宮，小小常在都敢對熙妃一個妃嬪不敬，熙妃都并未有任何不悅，大度的繞過了。

熙妃不是那等主熱絡的子，倒是也規矩齊整的說了句：“鐘嬪妹妹。”

鐘萃認不得人，但在宮中能這般喚的，也只有幾位嬪主子和上邊的妃子們，儀態端正的朝人福了禮：“娘娘。”鐘萃要去太后的永壽宮，與熙妃見過禮，便帶著人走了。

熙妃眼眸看著他們一行，久久沒有移開目，邊的端嬪見狀，忙拉了一把：“娘娘，人都走遠了，再看也沒用，陛下不時便去姐姐的怡春宮坐坐，姐姐恩寵正盛，只怕姐姐的好日子也要來了。”

熙妃子順，被端嬪打趣得臉上薄薄一片云彩，輕輕咬著紅：“陛下不過是來坐坐，做不得什麼。”

這月里天子駕臨怡春宮兩回，都只是坐坐罷了，頭一回聽熙妃念了會詩，第二回陛下才來不久，住在偏殿的薛常在便闖了進來，惹得陛下不悅，坐了片刻不到就離去了。天子一心忙著前朝之事，鮮到后宮中來，駕臨各宮，自嬪妃們心中歡喜。

天子來怡春宮便是看重，給臉面，如此難得的機會，卻生生薛常在給破壞了，薛常在等人宮時日不久，人還年輕，但們這等宮多年的嬪妃卻早過了最鮮艷的年紀，只想著如同那鐘嬪一般留個皇子公主，也算往后有伴了。卻生生薛常在給破壞了，這還是熙妃頭一回發了火。

鐘萃抱著人到了永壽宮，請人通報了，里邊高太后才歇了起來，按的意思，是不愿見人的。早前是見鐘萃乖順，這才見了幾回人，誰知后邊會發生這等事，天子非要立了為中宮，為此連兩位太傅和高太后的面都不給。

高太后奈不何天子，到底眼不見為凈，只得隨了他，心里對天子不滿，還遷怒到了鐘萃上的，正要人回了，傳報的婢子又脆生生來了句：“嬪主子還抱著皇長子在外邊站著呢。”

高太后驀起朝外走，還不忘了說：“還不快些請了鐘嬪進來。”

鐘萃被引進了殿中，幾步上前，抱著人規規矩矩的給端著在首位的太后行禮：“臣妾見過太后。”

“起吧。”高太后的目全然放在懷中，忍不住起要去，又按捺下來，朝鐘萃招招手，如同從前一般慈祥：“來，近前來些。”

鐘萃“欸”了聲兒，抱著人上前，在高太后面前停下，微微彎了腰，把襁褓上方的薄紗一角揭開，出裹在襁褓里的明藹，他這會正醒著呢，鐘萃方才怕到底風吹到了，便命人取了片薄紗往上遮了一點位置。

托著人，滿眼溫的看著人，輕聲朝他說道：“明藹，這是皇祖母，明藹今日是來給皇祖母請安的是不是。”

明藹不認得高太后，對高太后的突然出現十分疑，盯著高太后看了好一會，他圓圓潤潤的，十分乖巧，高太后只看上一眼，眼中便涌出了淚花來，鐘萃驚呼一聲：“娘娘。”

高太后輕輕抹了淚，“無事，哀家只是高興。”盼了多年才得來這麼一個長孫，高太后一見他便忍不住歡喜。

先前沒見到人時，也只有幾分掛念疼，如今驟然見到了人，高太后卻是理解了天子那般決斷非要立這鐘氏為后的事，為此甚至不惜與太傅們鬧得不和也不肯改口，便是見到這孩子，心中的疼也忍不住，恨不得把人抱著，捧著天下的好東西到他面前來的。只是賞賜不斷，再不時婢子給講一講，尚且不及天子那般親歷親為的。

鐘萃不疑有他，只看了看懷中的皇子，見他還在看高太后，忍不住道：“明藹喜歡太后，往常若是頭一回見，他都是先看臣妾的。”

高太后聽得心里十分高興，從鐘萃手上把人接了過來，小心的抱在懷中，目中滿是慈：“哀家是明藹的皇祖母，他自是親近哀家的。”

高太后抬頭，朝邊鐘萃看了眼。一心放在皇長孫上，這還是頭一回把目放在旁人上的。跟去歲相比，鐘萃的形了幾分，仍舊有些瘦弱，上環佩釵飾極，并非是一朝得寵便恨不得滿金銀綢羅的穿在上，彰顯貴氣，尤其這鐘氏還是庶出，非是嫡那般早已見過金銀綾羅，已不稀奇，們往下賞下去那般多，竟忍得住不先裁了裳來的。

高太后心中原本對鐘萃的遷怒了幾分，又見神通，尤其是一雙眼，如同從前人一眼看到底，帶著些認真，高太后心中一嘆，到底不曾變過。指了指邊的位置：“坐吧。”

鐘萃乖順的落坐，子又傾了傾：“娘娘，臣妾還帶了撥浪鼓來。”說著朝下邊招了招，秋嬤嬤拿了兩支撥浪鼓來，鐘萃遞到高太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