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下與將軍有著共同的敵人，自薦可為將軍出謀劃策！”

邊令誠哈哈大笑，滿臉的不屑和鄙夷：“你這田舍翁，何德何能，大言不慚為某解？”

他對范長明立時就失去了興趣，想不到一時興起卻見了個只知道說些瘋話的田舍翁。

豈料范長明卻嘿嘿冷笑兩聲，“將軍可知間之傷的始作俑者是何人？”

屁上的傷是邊令誠的心頭恨，現在被這個邋遢田舍翁提起，立時臉就由紅轉白，已然到了發怒的邊緣，怒聲道：

“又與你何干？”

范長明自問自答，一字一頓的說出了八個字：“神武軍中郎將秦晉！”

這八個字一經出口，邊令誠長明頓時就愣怔住了，然后又失聲道：

“你是說哪個秦晉，秦晉？”

“正是此人！”

“莫要在此胡說！”

邊令誠亦曾懷疑過秦晉，但他不相信秦晉有這麼大的能力，甚至可以將勢力滲到宮中去。

“卑下絕非虛言，這是卑下數日以來暗中探查后的結果。”

范長明一直幽冷的目中似乎出了灼熱的火焰，使得邊令誠不自覺邊將眼睛看向了別。他能在這個老翁的目中到，那灼熱的火焰中彌漫著濃濃的仇恨。

邊令誠忽而心中一，莫非這老翁的仇人就是秦晉？

“你與秦晉有仇？說來聽聽！”

提及與秦晉仇恨范長明目中的火焰越發的熾烈，回憶是痛苦而又難以忍的，每一次回憶就好像將剛剛結痂的傷口又生生撕裂，模糊一片，痛苦不堪。

然而，這卻是他每日必做的事，只有這種徹骨的痛楚才能使他心中的仇恨不敢有一日減淡，因為正是這濃濃的仇恨，才能支撐著他去完一個普通老翁難以完的復仇大業。

從新安長石鄉二子的慘死，到皂水河谷中熊熊的大火，范長明經歷了人世間的大起大落，歷盡九死一生才在這繁華的長安城找到了一日都不敢忘的仇人。

范長明去了自己勾結崔安世謀反的事實，反而誣指秦晉為了謀奪他的家產，先后殺死了他的兩個兒子，使得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其后一脈就此絕嗣。

除此之外，又顛倒黑白，將崔安世謀反投安祿山的舉安到了秦晉的上，崔安世反倒了阻止不被害慘死的大唐忠臣。

邊令誠聽的心頭突突跳，心道，不管這老翁口中所言是真是假，也真真是令人心驚不已唏噓嘆息。

“秦晉既有獻城之功，為何后來又與安賊決裂了？”

如果按照范長明所言，秦晉投降獻城，安賊叛軍自然會給他高厚祿，這廝也就不會九死一生帶著新安軍那千把人轉戰千里，逃回關中了。

范長明目中毫不掩飾自己對秦晉的恨意，“將軍有所不知，安賊以秦晉為新安縣令，這廝卻得罪了叛軍大將孫孝哲。孫孝哲殺此寮，然則豎子小兒狡過人，被他事先知悉此事，竟帶著心腹一把火燒掉了整座新安縣城。”

到此，范長明說的極是艱難，仿佛回憶起那一段不堪往事，令他難以承。

“整座縣城啊，一夜之間就了一片火海，廢墟，上萬人活活被燒死。只可惜孫孝哲那廝命大，當夜之時已然離開了新安……”

范長明描繪的如親臨一般，就連邊令誠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這也的確像是秦晉的手段，這小豎子善用火攻，又殺伐決斷辣手無。

邊令誠最初只當范長明再講故事，可聽到半路，他已經難以分清這究竟是杜撰之言，還是曾經切切實實發生過的慘劇。

“都死了？就沒人逃出去？”

范長明神安然。

“姓秦的小豎子封了四門，百姓們逃不出去，都被活活燒死！”

邊令誠雖然生貪婪，狡猾，卻不代表他是個冷屠夫，聽到數萬百姓被活活燒死也不住心下凜然。然而，這更使他確信這是秦晉的手段，當初此人在崤山縱火的時候不也一樣辣手無嗎？都說那場大火燒死了數萬叛軍，可茫茫大山中又有多大唐百姓因這場大火而家破人亡，又有誰知道？

“秦晉賊子，想不到竟是如此卑劣不堪！”

邊令誠忍不住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榻，卻因為作激烈而牽了傷口，疼的他直咧。

“所以，卑下與姓秦的小豎子有著海深仇，懇請將軍能為卑下，為新安百姓，除掉此賊，將來一定功德無量！”

見到范長明言辭懇切，邊令誠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想，甚至連做夢都想。

“除掉此賊談何容易，你說這些事都空口無憑，天子不會相信的！”

范長明忽而跪了下來，磕頭泣道：“卑下所言句句屬實，若有一字一句虛言，愿墮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也許是與范長明有著共同的敵人，也許是對范長明悲慘遭遇生出了同，邊令誠竟對他好漸生，好言道：“這是作甚，快起來，快起來。除掉秦晉小豎子，雖然不易，卻不代表出不掉，只還須從長計議……”

范長明雙目張出喜，直起了子懇切道：“將軍擔憂所命，卑下死不旋踵！”

邊令誠道：“好，你再說說秦晉那小豎子的累累罪行……”

聽得范長明數落秦晉的斑斑劣跡，邊令誠心中竟又生出的快意，似乎已經看到不久的將來，這小豎子必然會底細全，罪有應得。

“卑下有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范長明竟不答反問。

邊令誠心好了許多，一揮手道：

“但問無妨，不必拘泥！”

“不知將軍又與那姓秦的小豎子有何等深仇大恨……”

這個問題讓邊令誠一瞬間愣住了，他自問著，是啊，與秦晉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啊？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從何時起開始視秦晉其人為眼中釘中刺，預除之而后快……

……

當夜，李隆基召來高力士。

高力士見天子心事重重，便寬道：“圣人保重龍，沒準過了上元日，形勢就好轉了……”他知道河北道形勢的糜爛，再一次使天子深打擊。

李隆基忽而輕嘆了口氣。

“想不到朕做了四十余年太平天子，臨到古稀晚年卻要經歷這等憂外患的重重危機，若是朕再年輕二十歲，哪怕是十歲……”

李隆基的話中著無限的憾，似乎在為自己的力不從心而懊惱。這也是高力士侍奉他半生，所從未見過的形，竟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靜靜的等著，等著天子說話。

果不其然，半晌之后，李隆基的聲音漸趨幽冷。

“你連夜去見楊國忠……”

聽罷天子的囑咐，高力士驚得目瞪口呆，大張，久久不能合上。

“這，這……”

“去吧，朕意已決！”

高力士再沒有言語，轉而去。

……

次日，天子一道詔書，再次震驚了朝野。

以剛剛罷相的楊國忠為隴右節度使兼劍領南節度使，雖然都只是遙領，無須到隴右履任，但天子的這等反復舉措，讓百們都錯愕了，不清楚天子究竟意何為。

消息傳到苑神武軍駐地，鄭顯禮正在與秦晉商議軍監弩坊署的趕制進度，兩個人的第一反應，這道詔書應該是謠言，在得到確認以后，又各自在案頭重重一擊。

“天子終究還是放不下他的平衡之。”

鄭顯禮已經在為秦晉的將來到了深深的憂慮，經此一役后，楊國忠肯定恨了秦晉，將來一旦復起，必然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秦晉卻道：“天子不是放不下平衡之，而是老了，老的已經優寡斷，反復無常了！也不知道這是大唐之福，還是大唐之禍！”

天子罷掉楊國忠的相位，已經生出了漸漸將權力讓渡給太子的想法，以使年富力強的太子挑起匡扶社稷的千鈞重擔。但是，從啟用高仙芝開始，秦晉就已經覺得天子的心思產生了莫名的變化，直到現在將剛剛罷相的楊國忠又抬了出來，便徹底明白，天子還是放不下他棧了四十余年的皇權。

只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使得天子徹底了陣腳，開始變得反復無常呢？這讓秦晉百思不得其解。

秦晉對天子的評語險些讓鄭顯禮驚掉了下，他畢竟生長在唐朝，皇帝對他而言是個神圣而又不可企及的人，即便是在心里也是敬畏多過腹誹。而秦晉則不同，完全沒有任何思想包袱，可以通過各種朝局變化清晰的分析李隆基的心里變化。

“好在只是遙領，掛的虛銜，對朝局的影響當不至于……”

鄭顯禮的話說到此連自己都無法勸服……

秦晉的擔心卻更是深遠，天子僅以虛銜給楊國忠，或許是礙于，之前罷相，現在又陡而復起，臉面上掛不住。也許再過三兩月，說不定就會使其政事堂，到那時，朝廷上下便要熱鬧了。

從哥舒翰開始算起，高仙芝，楊國忠，包括一直韜養晦的太子李亨，哪一個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