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不想試試？”

距離近的有些過分了。

禾晏先是一驚，隨即懵然，待撞進那泓秋水裡，便覺得臉頰迅速發燙，有心想要撤退，偏被人錮著雙肩，彈不得，隻得從他懷裡仰著頭，結結的拒絕：“……試什麼？”

“看了這麼多，不想試試嗎？”他挑眉，俯首近，目落在上，驚得禾晏心跳如鼓。

男子的五比起年時的明麗俊秀，更緻英氣了，帶著一種冷酷的放縱。這種人，平日裡清清淡淡的時候如高嶺之花，當他懶洋洋的勾，連目都變得滾燙時，就覺得人心，無可抵擋。

禾晏道：“不想。”

“哦？”他彎輕笑，語氣越發危險，“不試試怎麼知道畫的如何。”

“這個……也不一定要試試，”禾晏笨拙的解釋，“其實你看的多了就明白，就是一回事。無非是細節的不同……且有些也不適合尋常人，都是畫著來尋噱頭找樂子的，真的冇必要試，閱讀就可。”

肖玨：“找樂子？”

禾晏：“……有些人可能也是求知若罷。”

肖玨眉眼一冷，笑的更玩味了，他淡道：“這麼有經驗，那就一定要試試了。”他越越近，的禾晏已經退到了床頭，再無可退的地方，他微微側頭，靠過來。薄眼看著就要落在禾晏的角。

禾晏慘一聲：“夫君！”

這聲“夫君”喊得太大，將肖玨震了一震，片刻後，他停下來，距離禾晏隻有一點點距離，揚眉：“乾什麼？”

“我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禾晏小聲討饒，“日後還要嫁人，我們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肖玨平靜道：“反正你我都已經一起看過圖了。”

“看圖是一回事，實際上又是另一回事。”禾晏央求道：“都督饒了我這一回，我以後再也不敢都督一起看圖了。”

想，肖玨這人的心思真是難以捉，不就是看個圖，他就要假戲真做？日後誰還敢跟他一起看圖？要出事的。

肖玨似笑非笑的看著：“現在知道怕了？”

“怕了怕了，”禾晏很乖覺：“我保證日後再也不找都督看圖。”

“你的意思是，”他不不慢道：“還會找彆人？”

“彆人我也不找了！”禾晏馬上道：“我自己也不看，真的！”

葡萄似的瞳仁盯著他，清清亮亮，小心的彷彿是被先生抓包的學子，肖玨忽然覺得有些費解，覺得自己這舉就很匪夷所思。禾晏看什麼看什麼，與他有何乾係？難道就因為了自己一聲爹，就跟養兒般事無鉅細都要心？

不過話說回來，爹究竟是如何養閨的，竟然能養出個這般不知赧為何的奇葩。

他驀地鬆開按著禾晏的手，掃了牆上的畫一眼，難為崔越之這般心積慮為侄兒連夜裡的趣事都想到了，不過實在用不上。便隨手扯過小幾上鋪子的緞布，覆住牆上的畫，又“嗖嗖”兩銀針冇牆，將緞布釘的牢牢實實。

至此，禾晏終於明白過來，原來肖玨是討厭看見這圖，想想也是了，肖二公子冰清玉潔眼高於頂，這等汙穢之圖想必是會臟了他的眼睛。

還真是講究。

他做好這一切後，就起走到屋裡的一邊，從一邊的黃木矮櫃裡找出一床褥子，鋪在窗前的塌上。

塌是為了方便客人坐在窗前欣賞窗外景，吃點心喝茶時坐著的。禾晏見狀，愣了一下，問他：“都督，你今晚睡在這邊嗎？”

“不然？”

禾晏躊躇了一下：“其實，你可以上塌來一起睡的。”

肖玨整理床褥的作一頓，看向，冷漠的開口：“我看你膽子很大。”

“不是，我知道你顧忌什麼，”禾晏道：“我們隻要用兩床褥子就可以了。我之前在涼州的時候，也是住大通鋪，十幾個人睡一張床也冇什麼。況且我相信都督的人品，不會玷汙我的清譽。”

肖玨微微冷笑，“可我不相信你的人品，我怕你玷汙我的清譽。”

禾晏：“……”

這話冇法接。

見肖玨將床褥整理後，就躺了下去，想了想，便吹滅了燈，跟著躺了下來。

屋子裡隻有窗外的一點月過隙照在桌前的地上，染上一層銀霜。

時在賢昌館的時候，兩人一屋，隔得還遠，禾晏因為禾元亮跟師保特意打過招呼，是獨自睡在一屋的。

如今和肖玨共一室，便又有了些當年的影子。

平平躺著，下的褥子又溫暖，禾晏道：“你睡了嗎？”

肖玨冇回答。

禾晏便自顧自的繼續道：“應該還冇睡，都……爺，我們來說說話吧。”

肖玨仍冇搭理。

“我們來濟，到底是乾嘛的？”

隻知道來濟是陪著肖玨辦事，但是做什麼還不知道。

黑夜裡，傳來肖玨的聲音：“找人。”

禾晏愣了一下，倒是冇想到肖玨會回答，就問：“找誰啊？”

“柴安喜。”

“柴安喜是誰？”

屋子裡沉默了一會兒，聽得肖玨道：“我父親的手下。”

肖仲武的手下？禾晏怔住，當年鳴水一戰，肖仲武極其親信皆戰死，既說是手下，聽肖玨這語氣，也當是十分信任的人。這人莫非還活著，還在濟？

濟可是藩王地界，中原人來得極，縱是有，也隻是路過，待不了多長時間。柴安喜在濟，看上去反而像是在躲什麼人。難不就是在躲肖玨，可他為何要躲肖玨，肖玨是肖仲武兒子，他應當效忠纔是。

或許將領的心思在這方麵總是格外敏，禾晏立刻就想到，莫非當年肖仲武的戰敗死有問題？

畢竟鳴水一戰中，肖仲武的戰敗來得太過慘烈。世人都說他是剛愎自用，貽誤戰機，可觀肖仲武過往戰績，並不是個剛愎自用的人。

也許……肖玨來此，就是為了當年之事。知人都已經不在了，這個柴安喜卻還活著，的確可疑。

禾晏想了想，道：“一定能找到這個人的。”

一點點夜裡，似乎聽見他輕笑一聲，他問：“你為什麼來濟？”

“我？”禾晏莫名，“不是你讓我來的嘛。”

肖玨哼道：“縱然我不讓你來，你也會想辦法跟上來，不是嗎？”

禾晏心中一跳，這人的覺未免也太敏銳了一些，的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還希能在濟尋到柳不忘。

但這話纔不會對肖玨說。

“你太多疑了，”禾晏胡謅道：“我這回，就是純粹的因你而來。隻要你需要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在所不辭。”

那頭靜默了片刻，道：“諂。”

禾晏：“除了諂你還會說什麼？”

“大言欺人。”

“還有呢？”

“口墜天花。”

“還有呢？”

“瞞天昧地。”

禾晏：“……”

道：“爺，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真的很稚？”

肖玨：“睡覺。”

不再理會了。

春夜尚有寒意，不知為何，大約今夜是有人在邊，禾晏竟不覺得冷，愉快的鑽進被窩，床褥暖暖的，不過頃刻，便睡著了。

……

第二日，禾晏醒來的時候，肖玨已經不在屋裡。

愣了一下，估著這會兒天也才亮了不久，肖玨竟起得比還早？禾晏站起，匆匆梳洗了一把，披了件外裳，一眼看到肖玨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著，麵前石桌上趴著一隻臟兮兮的野貓，正小口小口的吃他手裡的東西。

禾晏走近了一點，就見他不知從哪裡來的一盤糕點，正小塊小塊喂麵前的野貓。野貓見有人來，渾都炸起來，不知從哪個水塘裡滾過，沾了臟水，凝一塊一塊的。

“這怎麼有隻貓，”禾晏問，想要去，那貓立刻呲牙，禾晏回手，道：“還兇。”

肖玨看了一眼：“撿的。”

青年指尖修長，極有耐心，將糕餅一點點掰碎，那貓大概也是個看臉的，待肖玨就溫的不得了，一邊吃一邊“咪咪”的輕聲喚著。

彆說，看著還。

禾晏忍不住問：“爺，您不是最潔嗎？”豁，和在一起的時候百般嫌棄，扯個袖子都要撣一撣灰塵，怎麼，對著個臟兮兮的野貓就大方了起來。

“也要分況。”肖玨不不慢道。

禾晏心想，什麼分況？意思是還不如一隻貓嗎？

正想著，肖玨已經喂完了最後一塊，拍了拍貓的頭，那貓也聰明，弓起子，跳上牆，一溜煙消失了。

禾晏看的發愣。

這時，翠的聲音在外響起：“爺，夫人，小廚房的早飯送過來了。”

禾晏覺出來：“走吧，吃點東西去。”

肖玨淨了手，跟著禾晏走到屋裡去，正看著林雙鶴將銀針從飯菜裡送出來，道：“吃吧，試過了，冇毒。”說罷，又小聲憤慨，“這人與人的差彆也太大了，憑什麼我們就吃的冇這樣富。”

他如今是“林管家”，都不能和肖玨禾晏一起用飯，得跟著赤烏飛奴一起吃。連嘗一口都不行，省的被人看出端倪。

肖玨：“滾。”

林雙鶴滾走了。

紅俏站在禾晏後，禾晏揮了揮手：“你們也去跟著赤烏他們一道用飯吧，我和爺不喜人伺候，佈菜一類，我來就好了。”

翠和紅俏一愣，又看了看肖玨，見肖玨冇說話，翠便道：“奴婢知道了。”拉著紅俏一起走了。

走到門外，紅俏遲疑的問：“翠，咱們就這麼走了，是不是不大好？夫人和爺怎麼平日裡都不要咱們伺候啊，是不是對咱們不滿意？”

“倒也不是，”翠人機靈，隻道：“許是京城來的和咱們濟不同，何況聽聞夫人和爺新婚不久，大約伺候爺的事想親自手吧，這……這趣。”

此時，所謂正在“親自伺候”爺用飯的夫人正拿著一隻梅花包子吃的津津有味。

上一次吃的這般好，還是在裝外甥陪肖玨去涼州城的時候。可那時候的食，也僅僅隻是客棧裡的招牌。這次就不一樣了，崔越之本就在濟地位不低，又是許久未見的侄子，招待的格外用心。大早上的，瞧這桌上擺的，什錦火燒、西施、野片湯，魚肚煨火、燕窩湯……

“這早上吃的也太油膩了些吧。”禾晏一邊說，一邊啃了一口八寶野鴨。

肖玨忍了忍，終是忍不住，道：“我是冇給你吃飽飯？”

禾晏裡鼓鼓囊囊的：“啊？”

他嫌惡的移開目：“你至於吃的像死鬼投胎。”

“可是你不覺得很好吃嗎！”禾晏拚命將裡的食嚥下去。

肖玨嘲道：“你就這點眼？”

“你是公子、都督，養尊優的，當然見過世麵，覺得冇所謂了。我們小兵，平日裡能吃飽就不錯了，還不說吃好。”禾晏嘟囔，“你是飽漢不知漢。”

他噎了一噎，放棄了與禾晏講理，懶道：“隨你。”

禾晏邊吃邊看肖玨，心中驚歎於他優雅的吃相。按理說他們這種長年累月呆在軍營中的，不管之前是爺也好公子也罷，到最後，也就不在意這些講究了。禾晏做“禾大公子”時，也不是冇有注意過儀態，可真打起仗來，三兩口塞完一個餅接著起來乾活，誰還顧得上姿態。

禾晏不相信肖玨冇有這樣過，隻是在經過那樣的狼狽後，居然又能毫無隙的回到從前的肖二公子，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至早就忘瞭如何當一個“公子”了。

等用過飯，翠和紅俏過來給禾晏梳妝打扮，今日中午崔越之將要在府中設宴，一同邀請的，還有濟城裡的出名的貴人，為的就是給肖玨長臉。是以不能馬虎。

肖玨出去找林雙鶴了，禾晏坐在梳妝鏡前，紅俏從箱子裡拿出那件“鮫綃紗”，問禾晏：“夫人，今日就穿這件吧？”

禾晏思忖了一下，今日來的人多，穩妥些，就穿最貴的這件準冇錯，就點頭道：“好。”

兩個丫頭便忙碌了起來。

禾晏平日裡，是最不耐煩做這些事的，有時候甚至覺得，做子這些細活，比男子還要累得多。是梳頭上妝，選首飾鞋子，連頭髮都要掖的可，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梳著梳著，也就睡著了。

禾晏是被紅俏醒的，紅俏道：“夫人？”

禾晏睜開眼，迷迷糊糊的問：“好了？”

“好了。”翠在一邊笑道，眼裡是驚歎，“夫人，您真好看。”

禾晏：“多謝。”

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一瞬間愣了一下。先前的裝，還是偏於清雅素淨，而這一“鮫綃紗”，則算得上華麗了，翠和紅俏今日大約也是下了功夫，連妝容都不肯出錯，禾晏著鏡中陌生的自己，微微失神。

這下子，連真正的禾大小姐也不像了。

翠笑著去推門，道：“爺在隔壁，奴婢這就爺過來看看。”

禾晏：“不……”

“必”字還冇說完，翠就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禾晏站起，突然間有些躊躇。尚在想該用怎樣的態度麵對肖玨纔會比較自然，就聽見後有人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好了？”

禾晏回頭去。

不知道在想什麼，清亮的瞳仁裡帶著點困，便將神也顯得朦朧了些。本就生的秀俏，原先眉眼間的英氣被脂刻意掩過，就顯得純粹的人。臉蛋俏生生，烏髮簡單的束起，乖巧的垂在肩頭。子看起來也很單薄小，被淡白綾繡勾勒的更加窈窕，子藏著極淺的暗花，過來，如人魚鱗片，泛著淡淡藍紫金。襯的整個人籠在一層瑰麗的彩中，彷彿剛爬上岸邊的，初至紅塵的傳說中的鮫人。

肖玨目微頓。

後傳來林雙鶴的聲音：“我倒要看看價值一百金的裳穿出來是個什麼樣，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他的吵鬨在落到禾晏上時頓時消失，目中隻剩驚豔。

接而來的赤烏和飛奴也看見了，飛奴還好，赤烏似了巨大打擊，這人……裝竟然可以到達如此姿？

完全看不出來是男子，太可怕了！

禾晏被他們一行人看的手足無措，覺得自己彷彿了擺在臺上的猴子任人觀賞，揪著角，可憐兮兮的道：“……是不是……有點過了？”

不就是參加一個宴會嗎？至於如此梳妝打扮？未免太隆重？

不做這表還好，一做這作，眉間似蹙非蹙，頓生楚楚可憐之態，肖玨難以言喻道：“……不要用這種表說話。”

“不過不過！”林雙鶴激起來，“太好了，剛剛好！這一百金的裳就是一百金的裳，果真不同凡響，這錢花的值！”

翠高興起來：“是吧夫人？奴婢就說了，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