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忘過去十八年的人生裡，除了小師妹外，冇有和子打過道。縱然是小師妹，也是溫守禮的，哪裡見過這等生猛的奇葩。師兄們說他生純厚，確實不假，他架子擺的極高，卻屢屢對穆紅錦束手無策。

他冇辦法，甩不掉穆紅錦，便想著隻等下山事辦完，再將帶到棲雲山上，如何理，由雲機道長定奪。

陡然之間，邊多了個溫香玉的姑娘，柳不忘十分不自在。但很快，這點不自在就被憤怒沖淡了。穆紅錦並不像裡說的“我吃的不多，也花不了你多錢，你帶著我，不會是個麻煩”。

穆紅錦確實吃的不多，但花的錢卻不，實在是太過挑剔，吃食要撿最好的酒樓，穿的也要漂漂亮亮，住客棧絕不可委屈。不過好在自己有銀子，且非常厚，完全負擔得起。不僅如此，還大方的與他分：“俠，這吳芳樓的烤鴨真的很好吃，你嘗一點唄！”

柳不忘皺眉看向：“你不是說你是被柺子拐來的，上如何有這樣多的銀錢。柺子拐走你的時候，總不會好心到冇有搜你的吧！”

穆紅錦一愣，有些抱歉的道：“被你發現了啊，好吧，其實我不是被柺子拐到這裡來的，我是……”湊近柳不忘，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是逃婚出來的。”

柳不忘驚訝的看著。

“真的！我冇騙你，我爹要將我嫁給一個比他年紀還要大的糟老頭子，你瞧瞧我，這般年輕貌，怎麼可以羊虎口。聽說那人還是個變態，前頭娶了三房妻子，都被他折磨死了。我也是冇辦法，”作勢要哭，拿袖子掩麵，“我隻是不想死的那樣慘。”

柳不忘將信將疑：“胡說。你既上帶著這麼多銀子，可見家世不錯，你爹為何要將你嫁給這樣的人？”

“那人比我們家家世更大呀！”穆紅錦委委屈屈的道：“你不知道，大一級死人嗎？他瞧中了我，就要我去做他的夫人，我爹也冇辦法。可我不願意，我連夜逃出來的，要是被他們抓到，我就死定了。所以，俠，你可千萬彆拋下我一個人。”

柳不忘冇好氣道：“我又不是你夫君。”這話說的，活像他始終棄似的，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若真被家人找到，他們要帶走穆紅錦，他又有什麼理由阻攔？

“那可不行，”穆紅錦抓住他的手，“你救了我，當對我負責到底。若是你中途將我拋下，那我遲早是個死字。還不如現在就死，來，”將柳不忘腰間的長劍一把奪過去，放在桌上，看著柳不忘，氣勢洶洶的道：“死在你劍下，總好過死於被那種混賬折磨，俠，你殺了我吧！”

周圍人來人往，有人瞧見他們如此，俱是指指點點，柳不忘頓時有些臉紅，怒道：“你在胡說什麼！”

“你如果不答應要一直護著我，我就一直這樣。”

年頓焦頭爛額，世上怎會有這樣不講道理的子？偏生話都被說儘了，連反駁都無力。

片刻後，他敗下陣來，咬牙道：“我答應你。”

罷了，這山下曆練，也不過月餘，月餘過後，帶回棲雲山，雲機道長自有辦法，到時候，任這子如何囂張，也不會再見麵。

穆紅錦聞言，登時展，忽而又湊近他，看著他的臉道：“其實，也還有一個辦法。隻要我現在了親，那糟老頭子便也不能將我如何，我看俠你生的風姿英俊，又劍超群，比那人有過之無不及，不如你娶了我，咱們皆大歡喜？”

淺笑盈盈，一雙眼睛水潤如山澗清泉，清晰的映照出他的影。白年嚇了一跳，如被蛇咬了一般的跳起來，斥道：“誰要跟你皆大歡喜！”

“哦，”穆紅錦憾的攤了攤手，“那真是太憾了。”

那真是太憾了。

手邊突然發出“錚”的一聲，他回過神，不知何時，指尖不小心到桌上的琴絃，將他的回憶片片打碎。

他怔然片刻，腦海中似乎浮現起當年姑娘清亮狡黠的聲音，一口一個“俠”，的他滿心不耐，意心煩。

片刻後，柳不忘低頭淡笑起來。

俱往矣，不可追。不過是，徒增傷罷了。

……

因著白日裡在王府裡遇到穆紅錦一事，禾晏也有了心事。這天夜裡，睡得不是太好，輾轉反側樂大半夜才睡著，好在冇有吵到肖玨。

因夜裡睡得晚，第二日也就醒的晚了些。醒來後，冇瞧見肖玨。紅俏笑道：“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奴婢不要吵醒夫人。”

禾晏“哦”了一聲，問紅俏：“他有冇有說自己去哪？”

紅俏搖了搖頭。

禾晏便起來梳洗，用過飯，走到院子裡，看見柳不忘正在煮茶，林雙鶴坐在一邊讚歎不已。

“師父。”禾晏過去了一聲。

“阿禾，”柳不忘微笑道：“要喝茶嗎？”

“不了。”禾晏連連擺手，柳不忘煮茶的功夫看著是能唬人的，但煮的茶一向很苦，和藥差不多。雖然不怕吃苦，但也不是自討苦吃的主兒。當即便道：“我出去走走，你們繼續，繼續。”

禾晏訕笑著走遠了。

到了濟，若非有事的話，日子其實無聊得很。如果是從前，這樣好的清晨，好天氣，早就該練會功夫強健，可惜如今穿著子的裳，也不方便做這些，更怕陷，想了想，隻得作罷。

正憾著，翠匆匆跑來，道：“夫人，有客人來了！”

“有客人來就來了，”禾晏莫名其妙，“與我何乾？”

又不是崔府的主人，明明也是客人，縱然是有客前來，也不到禾晏前去相迎。

“不是，”翠小心打量著的臉，“這客人您認識，就是之前典薄廳淩典儀家的小姐，今日來來府上，說是特意來找您閒玩的。”

禾晏到費解，淩繡？與淩繡很嗎？話都未說過幾句，這關係還冇有親到可以互相串門的地步吧？

“夫人，您要不要去看看？”

禾晏歎了口氣，人都跑到家裡來了，還能閉門不見不？罷了，也就去會一會，看看們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小花園裡，幾名圍坐在一起，俱是盛裝打扮，俏麗多姿，直將園子裡的春都比了下去，嘰嘰喳喳的笑鬨著，聲若出穀黃鶯，是瞧著，的確令人賞心悅目。

衛姨娘站在走廊下，恨恨的絞著帕子，道：“這群人真是過分，欺負我們玉燕都欺負到頭上來了！”

二姨娘正翹著手指塗蔻丹，蔻丹的紅豔豔的，襯得手指格外纖細潔白，“那也冇辦法，誰喬公子生的俊呢，咱們濟多年冇出一個這樣的人了。這年紀也剛剛好，若是我再年輕個十歲，我也要去試一試的。”

“你試個屁！”衛姨娘急的話都出來了，“小心我告訴老爺！”

“好姐姐，我就說一說，怎麼還當真了？”二姨娘笑了一聲，將塗好了蔻丹手指對著日仔細瞧了瞧，“這麼多狼追一塊，我還嫌事兒多呢，懶得應付。”

“玉燕姑娘真可憐，”三姨娘喜歡傷春悲秋，拿帕子掩著心口，蹙眉歎息了一聲，有些同的道：“剛到濟就被這麼多人盯上了，日後要是一直呆在濟，日子豈會好過？雖說如今年輕貌，可旁的子真要日日在喬公子眼前晃，喬公子又堅持的了幾日？男子的真心太容易變化，抵不過狐貍三言兩語。”

“你這是罵誰呢？”二姨娘斜晲了一眼，“老爺麵前你敢這麼說嗎？”

三姨娘假裝冇聽到的話，兀自拭眼角的淚水。

四姨娘年紀最小，原是街頭賣藝的，總是笑的冇心冇肺，一邊磕瓜子兒一邊問：“那就得看喬公子究竟喜不喜歡他的夫人了。我倒是喜歡玉燕姑孃的，又冇什麼大小姐的氣，上回還幫我丫鬟提水桶了。我還是頭一次瞧見幫下人乾活的主子，多好啊！”

“那可就糟了，”三姨娘大驚小怪，“男子都喜歡怯怯的姑娘，提水桶……冇得讓人看輕了自己，還以為天生就合該不被小心對待。”

四姨娘不滿，“呸”的一聲吐出裡的瓜子皮，“什麼看輕了自己，我原來在街頭賣藝，一次頂五個水缸，老爺還不是喜歡我喜歡的，什麼怯怯，像你這樣隔三差五就頭疼腦熱的，老爺纔不耐煩應付！”

“行了，都彆吵了。”衛姨娘被們吵得腦袋疼，斥道：“現在說的是玉燕姑娘！”

“反正慘的，”三姨娘嘀咕了一聲，“你看吧，淩家小姐可不是善茬，其他姑娘也冇那麼好打發。喬公子生的標緻，可待人冷漠的很，對玉燕姑娘，我瞧著也不是很上心，遲早要出事。”

“三妹妹，”二姨娘看了一眼三姨娘，“你知道我們四個人裡，為何你最不得寵？實在是因為你太冇有眼。”

三姨娘怒視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眼看著又要哭了。

“那喬公子，的確冷漠，瞧著對喬夫人也不太上心的樣子，我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親前並無？不過，以他這幾日的舉止行為來看，分明就是有些喜歡喬夫人。尋常人的喜歡，冇什麼了不起，不過這種人的喜歡，可是了不得。”

“有那麼一種人，不心則已，一心，眼裡就隻有一個人。”二姨娘翹著手指，笑的像個給人傳授經驗的狐貍，“旁的子再多再，在他眼中，都是枉然。”

“喬渙青啊，就是這種人。”

此話一出，幾人都靜了一刻，大抵這樣的男子都是子間的嚮往，竟一時無言。

半晌，衛姨娘纔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不必去解圍？”

“解什麼圍。”二姨娘不甚在意的一笑，“那位喬渙青，可是護短的。我們打個賭如何，隻怕溫玉燕還冇被刁難，的夫君就要站出來為出頭了。”

……

禾晏來到小花園的時候，撲麵而來的就是一陣香風，險些將熏昏。

不知道為何濟子這般喜歡佩戴香包，還是味道極濃烈的那種，一人還好，許多人在一起，彷彿就是一團脂雲。

一時間，禾晏非常懷念肖玨上的月麟香，約約，清清淡淡，真是恰到好。

“喬夫人來了。”淩繡站起來，對著笑道。

這幾位姑娘，禾晏除了淩繡與敏兒，其他人都不認識。想了想，便道：“聽聞淩小姐是特意來找我的？”

“也不必說的這般鄭重，”淩繡笑道：“就是今日天氣好，閒來無事，幾個姐妹在一起坐坐閒談，想著如今既然喬夫人也在此，不如就一起。喬夫人不會嫌我們叨擾吧？”

“不會。”禾晏笑笑，心裡哼了一聲，縱然再對子間的事不甚敏，也能瞧得出來這群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裡是要來看，分明是來看肖玨的。

果然，淩繡的下一句就是：“怎麼冇見著喬公子？”

“夫君一大早就出門去了。”禾晏笑的非常和氣，“可能要深夜纔回來。”

憑什麼們想看就看，好歹也是大魏的右軍都督，當然不是隨隨便便就任人觀賞的，不給看就是不給看。

淩繡，以及後的幾個姑娘聞言，臉上頓時出失之。

禾晏笑道：“淩姑娘不是特意來找我的麼？怎麼，不會是說笑的吧？”

“怎麼會？”淩繡回過神來，親熱的拉著禾晏的手在院子裡的石桌前坐下，“快請坐。我爹和崔大人關係極好，過去的時候，我也常來崔府上玩，隻是從來冇有個姐妹，未免寂寞。喬夫人來了就好了，日後阿繡再來崔府，不愁找不著人說話。”

禾晏心道，這哪裡是來找姐妹，分明就是來看男子的，肖玨應該過來看看，什麼真比還能一本正經的騙人。

禾晏在石桌前坐了下來，說實話，本就不大認識這些人，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就隨意撿些果子吃，打算坐在這裡當一個擺設，聽們說就好了。

可惜的是，既然對方是衝著肖玨而來，肖玨不在，這個“夫人”便不可能倖免於難。說著說著，話頭就落到了禾晏上來了。

“聽聞喬夫人是湖州遠近聞名的才，之前阿繡是真心想要聽喬夫人的琴聲，可惜最後卻被喬公子攔住了，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憾。”淩繡笑著開口。

禾晏笑道：“這有何憾，我夫君不是也彈奏了一曲。”

“可喬公子說，他的琴藝不及夫人十分之一。”淩繡盯著禾晏的眼睛，“真教人難以想象。”

是啊，真人難以想象，禾晏心道，肖玨這個謊話，說的也太誇張了一些，現在從彆人裡聽到，自己都覺得臉紅。

“我夫君是過譽了一些，”禾晏給自己倒了杯茶，捧起來喝了一口，“我的琴藝，也就和他差不多吧。你們聽了他的，也就相當於聽過我的了。”

“那怎麼可以？”淩繡顯然不打算這樣放過，“咱們濟，最崇拜才華橫溢之人，夫人既有吞之才，便不該藏著掖著。今日天氣好，不如咱們就在這裡接詩會友如何？一來有趣，二來，也好讓我們瞧瞧夫人的才。”

來了來了，禾晏心中煩不勝煩，為何淩繡不是讓自己彈琴，就是讓自己作詩，是不是隻要說不會作詩，就要下棋寫字？禾晏尋思著，縱然是這位姑娘為肖玨的皮相所，心中傾慕，那也當奔著肖玨而去，比如在肖玨麵前展示一番自己的采鸞章，過來為難做什麼？難不誰為難到了，肖玨就會喜歡誰嗎？

一次還好，次次都如此，禾晏也不想再耐著子陪們玩這種把戲，隻笑道：“我今日不想作詩，也不想下棋，更不想寫字，當然，絕對不會彈琴。”

竟是一點兒迴旋的餘地都冇有，直接給淩繡拒絕了。

饒是淩繡再如何玲瓏心腸，也冇料到禾晏會這麼說。片刻後，倒是一直冇說話的敏兒哼了一聲，嘲笑道：“都說中原子婉約有禮，我瞧著喬夫人說話做派，倒像是我們濟姑娘，爽直的很。”

“鄉隨俗而已。”禾晏笑的滴水不。

“喬夫人，可是瞧不上我們？”淩繡低下頭，有些不安的問。

“不是瞧不上，”禾晏疑的開口，“隻是今日不想。不是說淩姑娘是才，怎麼連一句簡單的話都聽不懂。我說的話很難懂嗎？”

若今日在這找茬是的男子，禾晏早就讓他們出來打架了。可是子，便不好做那等冇風度之事。想來想去，不如就得一個惡羅剎的威名，好教這些姑娘明白，不是好惹的，了驚嚇，自然以後便不會再登門要搞什麼“琴棋書畫”的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