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暗沉，原是細細碎碎的雪花變了鵝大雪而落，很快便將世界湮沒在了白雪之下。

林深，兩人兩馬，踩著堆積的厚雪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

夜漸深，夕落下，便是皚皚白雪都無法照亮林的昏暗。

原本的路上鋪滿了白雪，本看不清前路，就連他們踩出的腳印都很快被大雪遮蓋。

兩人一路無聲，只有踩在雪中發出的窸窣聲和馬的響鼻聲。

不知走了多久，走在前面的玄男子停下了腳步。

后的褐男子見了，快走了兩步，趕了上來，“二公子，您怎麼不走了？”

玄男子劍眉星眸，生的是龍章姿，冷俊恣意，即便眉睫染雪，依舊掩不住他過人的好相貌，只一開口……

“走什麼走，為什麼走了半個時辰還看不到路！”他甩開手中的韁繩，暴躁的跺著腳，樹上的積雪被震得簌簌落下。

褐男子聞后，語氣自然的回道：“看不到路，是因為公子你走錯路了啊！”

“走錯路了？”玄男子愕然抬頭，“從什麼時候開始走錯的？”

褐男子面不改，淡淡道：“就在半個時辰前，咱們本應走左邊的小路，但是公子走了右邊的。”

玄男子狠狠咬牙，牙齒的咯吱聲在林中顯得格外刺耳，“既是走錯了，你為什麼不早說！”

褐男子態度十分恭敬，“公子說過，不許屬下質疑您的決定，所以屬下就沒說，”

溫：“……”

真特麼想捶他！

溫氣得跳腳，“大黃，我就知道你對我一點都不忠心，你定是不想讓我去京都對不對！”

在聽到“大黃”兩個字時，褐男子的眉頭明顯了，心口瞬間劇烈起伏，雖被努力下，但仍然可看出他是強自抑怒火。

可他面上卻是神不變，仍舊淡淡的道：“屬下不敢。屬下是公子的人，自然只聽命于公子。

只是公子嫌屬下領的路遠，堅持要另辟蹊徑，屬下不敢不從。”

“放屁！”溫咬牙啟齒的著口，不知被凍的還是被氣的，聲音都帶著意，“你騙我了，說到底你心里還是向著父王。

我知道，你們都不讓我去京都，可小爺我還偏就去定了！

同樣是王府里的公子，憑什麼溫涼能當質子，我就當不了？

就因為他比我早出生了一會兒，我就沒他重要嗎？”

溫冷哼一聲，臉上滿是不甘，他抬手了一把臉上的雪，氣呼呼的道：“這回我來了，讓溫涼滾回南城吧，小爺我替他當質子！”

都是一個肚子里出來的，憑什麼溫涼能做質子，他就只能在南城待著。

所有人還都覺得他比溫涼幸運，他才不服！

這幾年他逃了好幾次，可每次都被父王抓了回去。

這次他給父王下了整整一包瀉藥，沒個三四天父王本起不來，他這才得以逃。

誰曾想到，馬上就到京都了，居然迷路了！

看著溫氣得上躥下跳的模樣，大黃眼中閃過一抹明顯的嫌棄。

如果他是陛下，他也不要這種傻了吧唧的質子。

“二公子，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您要先聽哪個？”

溫怒意未消，用兇狠的眼神死死盯著大黃，可在這充斥著風雪的林中，他本能的能改善現在的境，只得抿了抿，認命的道：“好的！”

大黃揚笑笑，開口道：“屬下記的這里，再往前走不遠有一條向北的岔路，穿過那條岔路就能到達京都了。”

“真的？”溫面一喜，如霜般的臉上終于有了點點笑意。

轉而，他又狐疑的看著大黃，警覺的瞇著眼睛，“那壞消息是什麼？”

大黃抬起手，向遠方某指了一下，平平的角略略勾起，似是在強忍笑意。

“壞消息就是……二公子，你的馬跑了。”

溫：“……”

大黃，你大爺！

……

碧竹院中。

顧二老爺不停的在屋踱步，顧二夫人看著頭暈，忍不住嗔道：“你怎麼回事啊，怎麼吃過晚飯后就坐立不安的。”

“你……你不是也看到了，怎麼還明知故問呢！”顧二老爺滿臉驚慌之，好似天都要塌了一般，“錦兒……錦兒和男子牽手了！”

兩人出去以后，他便悄悄門看，結果正被他逮個正著。

那溫涼看起來像是個正人君子，居然牽他兒的手！

最讓人傷心的是，夫人明明也看到了，居然還一臉欣的笑！

顧二夫人瞥他一眼，滿臉的嫌棄，“牽手怎麼了？錦兒也不小了，有喜歡的男子很正常啊！”

其實連早都不反對，只要不影響學習，有一段純純的校園也好的。

可惜自家兒開竅晚，重生了一次才遇到了喜歡的男孩子。

“怎麼不小？錦兒今年才十五歲！”顧二老爺瞪著眼睛，與顧二夫人之間有了不可越的分歧。

“十五歲？兩輩子加起來都三十多歲了！再不談難道要當滅絕師太不？

而且我覺得溫涼那孩子不錯啊，我很喜歡。”

顧二老爺聽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居然這麼快就被妻拋棄了孤家寡人，他不甘心，“你只見過他兩次，怎麼就能看出他不錯呢？”

“他長得帥呀！”顧二夫人坦然道。

顧二老爺：“……”

“長得帥有什麼用啊！長得帥能當錢花嗎？長得帥能代表能力嗎？”

顧二夫人認真想了想，才著顧二老爺道：“我記得溫涼是平王府的大公子，想來是不缺錢的。

他年紀輕輕就當了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想來能力也不錯。”

末了，看了顧二老爺一眼，淡淡問道：“對了，你是幾品來著？”

顧二老爺：“……”

他到了一萬點的暴擊，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最的和本來最他的妻子居然為了一個小子嘲諷他！

見顧二老爺還不服氣，顧二夫人不冷不熱的開口道：“那你說說，你覺得溫涼有哪里不好？”

顧二老爺琢磨了好一陣，肩膀一癱，虛弱的倒在了床榻上。

他，輸了……

顧二夫人瞥他一眼，沒有理他。

這男人都這樣，一聽說自家兒要談要嫁人，就崩潰的無法接。

這是病，不能慣著。

回錦華院的時候，如意捧著圓溜溜的小肚子，好奇的問道：“小姐，剛才您和溫公子都出去的時候，外面發生了什麼特殊的事嗎？”

“沒有啊，怎麼了？”顧錦璃不解問道。

如意搖搖頭，也是一臉茫然，“奴婢也不知道呀，只是二老爺和二夫人都著門往外看。

二老爺的臉很不好看，和廚房門上青綠的門簾子似的。

二夫人倒是很高興，笑得合不攏。”

所以才到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能同時讓二老爺氣怒讓二夫人高興呢？

如意想不明白，顧錦璃心里卻是清楚。

沒想到父親娘親那麼稚，居然看。

想到兩人的第一次牽手，顧錦璃抿輕笑，頰染紅暈，笑得卻又幸福。

如意敏銳的捕捉到了顧錦璃的表，賊兮兮的一笑，不懷好意的道：“小姐，溫涼公子俊吧？”

顧錦璃挑眉看，“你想說什麼？”

如意湊了上去，得意的看了一眼傻兮兮的福兒，這可是和小姐共同的呢！

“今日一見，小姐有沒有心的覺？有沒有想再進一步的覺？”如意笑著沖顧錦璃眉弄眼，“小姐，如果你有這個想法，不如改日奴婢幫你去萬佛寺求一求姻緣如何？”

“好啊！”

顧錦璃爽快應下。

如意一時睜大了眼睛，沒有聽錯吧，小姐居然答應了？

以前提此事的時候，小姐不都是一臉的敷衍嗎？

見到溫涼公子后就改了心意，小姐真是淺！

顧錦璃無視了如意臉上的驚愕還有那一淡淡的鄙夷，著似從天際落下的鵝羽般的雪花，顧錦璃含笑輕聲道：“改日我們一同去萬佛寺。”

曾對漫天星辰祈愿，期能得一人心，相不疑。

如今既是已經遇到，自是要去還愿。

回平王府的路上，溫涼的角始終保持著上揚。

他著掌心，眉眼含笑，似是依然能到那種和溫暖。

溫涼倏然蹙眉抿，略有懊惱。

他剛才不應該一直看雪的，應該趁機問喜不喜歡自己。

雖然今日夸他好看，還沒有排斥與他牽手，可沒聽有親耳聽到的答復，他還是有些不安。

溫涼想讓暗二調頭回去，可轉而一想，他已經出了顧府，總不能再折回去登門。

雖說他可以無聲潛閨閣，可之前明確表示過自己不喜歡。

他們好不容易有了些進展，絕不能再惹不開心。

跳下馬車，墨蹤走過來稟告。

“主子，收到王爺的飛鴿傳書，二公子私自離府，應是來了京城。”

“嗯，知道了。”溫涼語氣淡淡，想了想，復又補充道：“收拾一間院子出來吧。”

墨蹤領命離開。

暗二卻是暗暗吃驚，主子和二公子一向合不來，兩人說是兄弟，倒是不如說是冤家。

主子居然主幫二公子收拾院子，可見主子心之好，這就是的魔力嗎？

……

顧承暄沒有扔掉食盒，自然也不會乖乖聽話把糖餅送給父親，而是抱回自己院子大快朵頤起來。

這糖餅吃起來竟然比他想象中還要好吃！

顧錦璃一共給他拿了三張糖餅，他吃了兩張，想了想決定把最后剩下的一張給娘親送過去。

拎著食盒，顧承暄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其實若不是他想給娘留下一張，這三張他全都能吃。

若是給父親吃，是絕對不夠的。

難道說，這三張糖餅倒霉鬼本就是要給他的？

顧承暄撅了撅。

別以為這樣就能收買他，他依然討厭，最多以后不倒霉鬼了，直接顧錦璃好了！

顧承暄走進富貴院的時候，顧三夫人正在與雪梅說話，看見顧承暄提著食盒走進來，顧三夫人笑著問道“暄哥兒來了？你手里提著什麼呀？”

“這個是顧錦璃做的糖餅，可好吃了，我給娘拿了一張。”顧承暄如實說道。

可顧三夫人卻在聽到“顧錦璃”三個字后，臉瞬間大變，上下槽牙著發出刺耳的聲音。

“給我扔出去！”

若不是顧錦璃那個小賤人，怎麼會被足三月，又虧損了四千兩銀子。

別說給糖餅，就是金餅……們也給不起！

“為什麼呀？這餅可好吃了！”顧承暄抱著食盒，眼中都是不舍，“娘要是不吃，那我就自己吃了！”

說完，顧承暄打開食盒，拿起糖餅便啃了起來。

速度飛快，仿佛生怕顧三夫人會把餅搶走丟掉一樣。

顧三夫人怒不可遏，雪梅卻是輕聲一笑，著顧三夫人道:“三夫人別惱啊，大小姐這不是在幫咱們呢嘛！”

顧三夫人先是一愣，隨即冷冷勾起了角，“你說的對，還真是天助我也呢！”

顧承暄啃著糖餅，滿臉錯愕的看著母親和雪梅，們的臉上掛著他看不懂的笑，有些冷，莫明的有些可怕……

次日清晨，顧錦璃剛睡醒梳妝，如意便腳步匆匆的邁進屋子，焦急的對顧錦璃道：“小姐不好了，四公子昨夜吃壞了，上吐下瀉了一個晚上，今日說是連床都下不了呢！”

顧錦璃聞言蹙眉，“可知是吃壞了什麼東西？”

如意滿臉急，跺著腳道：“府里請了萬安堂的那個張大夫來看診，他居然說是咱們給四公子的糖餅有問題。

那個狗屁張大夫就是個庸醫小人，他分明就是在誣陷咱們！

現在老夫人發了火，找夫人和小姐前去問話呢！”

顧錦璃心中冷笑，早不問晚不問，這是掐著父親上任的時間，要單獨收拾們娘兩呢！

還有這個張山，還沒去找他算賬，他倒是先來了。

“小姐，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啊？”

老夫人本就不喜歡們，這個張大夫又信口雌黃，若是信了他的話可如何是好！

福兒聽得一知半解，但卻聽明白了有人要找顧錦璃的麻煩，當即瞪著一雙圓圓的眼，狠狠道：“揍他！”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你可別跟著添了行不行！”

顧錦璃卻是一笑，手了福兒的臉，眉目舒展，“福兒這次說的對，不但要揍他，而且還要狠狠的揍，用力的揍！”

雖說以后還要收拾他，但先討回點利息也好。

靜蕓院中。

這兩日雪梅與趙氏走的有點勤，靜姨娘便一直派人盯著富貴院。

昨天顧承暄剛去了富貴院，結果今日一早便虛弱的起不來床，怎麼想這里面都有貓膩。

靜姨娘轉了轉眸子，手招來了榮兒，在的耳邊輕語了兩句。

榮兒會意，忙道：“姨娘放心，奴婢明白，這就去辦！”

靜姨娘輕輕勾，眼中閃過一抹。

……

當顧錦璃與顧二夫人趕到松鶴堂時，顧老夫人正沉著臉坐著，待看見顧二夫人母兩人后，眼神瞬間像小飛刀一般了過來。

顧錦璃福了一禮，顧老夫人冷哼一聲，別開頭去，似乎看一眼都嫌傷眼睛。

“想來你們都知道我為什麼你們來吧？”顧老夫人冷冰冰的開口。

顧二夫人正想回話，顧錦璃了顧二夫人的手，低聲道：“娘親不必開口，您就安心看著吧。”

顧二夫人對兒是極其信任，一聽這話，心中頓時安定，怡然自得的站在一旁。

顧錦璃著顧老夫人，輕輕開口：“祖母，聽說四弟是因為吃了我給他的糖餅而腹痛難忍，不知可是這般？”

顧老夫人測測的著顧錦璃，聲音中是滿滿的厭惡，“知道你牙尖利、目無尊長，卻是不知你竟還是個心思狠毒之輩！

暄哥兒不過年僅七歲，你居然能狠下心與一個小孩子計較，我顧府怎麼會有你這種毒的子！”

顧二夫人了拳頭，但是想到兒告訴不必開口，顧二夫人便努力將心中升起的小火苗了下去。

顧錦璃神未變，只看著顧老夫人道：“祖母，便是衙門審案，也要給被告辯解的機會。

祖母就這般不相信孫，只憑外人的一面之詞，便定了孫的罪？”

顧老夫人冷笑一聲，“大夫都已經在糖餅中查出了不潔之，你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祖母，我從未做過的事，如何承認？

這大夫如此冤枉我，我要與他當面對質！”

顧老夫人怒拍桌案，瞪著顧錦璃狠聲叱道：“你還嫌不夠丟臉是不是？非要鬧得人盡皆知，讓外面都知道我顧府的丑事才肯罷休嗎？”

顧錦璃挑一笑，搖頭嘆道：“祖母的意思是，只有孫認下這莫須有的罪，才能保全咱們顧府的面？”

顧老夫人沉了口氣，這死丫頭素來，若是不讓心服口服，指不定還要鬧出什麼幺蛾子。

“好，你既然都不怕丟臉，我又何必為你顧慮。來人，去把張大夫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