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決的到來讓大理寺卿詫異的同時，又嗅出了一分不同尋常的味道。

“五殿下。”大理寺卿忙起去迎。

傅決隨意抬抬手，語氣淡淡：“此乃大理寺，鐘大人是主審，不必對本王見禮。”

律法有規，衙門之的所有事宜皆由其主審管抉擇，親王權貴皆不得干涉。

大理寺卿笑著點頭應是，心里卻對這條律規十分鄙夷。

就算在衙門都是他說了算，可待邁出大理寺，他豈不是還任由那些權貴圓扁。

這種規定看看就算了，誰當真誰死的快。

“五殿下來大理寺視察是下的榮幸，只您瞧今日還真是不湊巧，大理寺正有暗自……”

“無妨，本王今日前來就是想問問蘇狀元被歹人所傷一事可有進展了？”

大理寺卿暗暗翻了一個白眼，這種事應由京兆府去查，與他大理寺何干，面上卻笑呵呵的道：“回殿下，大理寺也未有進展，就連蘇狀元都未看清行兇之人，此案怕是不好查。”

傅決點點頭。

可他詢問之后不但沒有走的意思，反是掃了一眼顧老夫人兩人，甚有興趣的道：“父皇時常督促我們到各歷練，既今日撞上鐘大人審案，本王想旁聽片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不行！

大理寺卿很想這般直截了當的拒絕，可話到邊，還是變了帶著笑的恭敬，“自然自然，殿下能來旁聽是下的榮幸。”

大理寺卿一邊說著，一邊請傅決上座。

傅決勾勾角，袍落座，比起大理寺卿還要多幾分氣勢。

有傅決在場，大理寺卿只好重新審理。

兩個老太太的說辭還是一如剛才，無人改口。

不管他如何詢問，兩人都是鴨子的，哪個都撬不開。

李老夫人死咬著顧老夫人不放，顧老夫人則一直大呼冤枉委屈。

大理寺卿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這時在一旁旁聽的傅決突然開了口，“鐘大人往日里就是這般審案的嗎？”

傅決的語氣冷幽幽的，一時人聽不出他話語中的深意。

“是下辦事不利，讓殿下看笑話了。”大理寺卿心有無奈，往常他自然不會這般涉案，若是哪個拉下去打兩板子就老老實實代了。

傅決牽冷冷笑起，“并非鐘大人辦事不利，而是大人心地太過善了。”

大理寺卿正想謙虛附和兩句，卻又聽傅決道：“心善是好，可對做為大理寺卿的大人來說，卻未必適合。”

大理寺卿心口一，眼神晃了晃。

傅決也不看他，徑自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本王雖未審理過案件，但在這種況下，難道不是該對的嫌疑犯用刑嗎？

如果不然，大人打算審到什麼時候？”

傅決的語氣已算很不客氣了，大理寺卿甚至可以預料到他若再無作為，自己腦袋上的烏紗很有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可饒是如此，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了一句，“那依照殿下之意，下該審問哪人才好？”

傅決聞后忍俊不，笑出聲來，他斜睨著大理寺卿，意味深長的勾道：“鐘大人莫不是怕依律行事會得罪某些人吧？”

“鐘大人，對舉報人用刑，傳出去只怕無法令人信服。”傅決雖未明說，但大理寺卿如何聽不懂他的話外之意。

他當然知道這刑該用在嫌疑人上，可關鍵問題是舉報人是無足輕重的罪婦，而牽涉進此案的卻是永定伯府的老夫人，又豈能一概定論。

傅決穩坐如山，一副等他抉擇的閑適模樣，大理寺卿抿了抿，只好沉氣道：“來人，上拶刑。”

尋常府衙無權對有誥命的婦用刑，可誰讓他偏偏是大理寺卿，主審犯罪員，這一刻大理寺卿不羨慕起刑部和京兆府來。

雖說此舉可能會得罪平王府，可若他執意偏袒便了徇私枉法，這位殿下也不會放過他。

與其如此倒是不如依照規矩辦事，事后他也有解釋的余地。

拶指的刑看得兩個老太太都汗倒立，心中漫起了驚懼。

而當衙役按著顧老夫人跪在地上，又將的手指放了刑中時，李老夫人心中的恐懼皆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快意。

還想落井下石，先要了半條命再說！

“你們這是要干什麼，你們快放開我！

我上可有著誥命在，豈能容你們用私刑！”顧老夫人面嚇得灰白，但還記得辯駁掙扎。

“這里是大理寺，審理的就是犯案的員極其家眷，大堂之上用刑，算不得私刑。”大理寺卿嚴肅著一張臉俯視著顧老夫人，但還是又給了一次機會，“若你現在從實招來，本可以既往不咎。”

“我是冤枉的，都是這賤婦嫉妒我，想要陷害我！”

說來說去還是這麼兩句話，一無人證二無證，就連爭辯也毫無力度，只會說嚷一句“嫉妒我”。

大理寺卿實在無法再偏袒下去，抬了抬手示意衙役用刑。

顧老夫人做夢都沒想到，在顧府落魄時都從未過這等委屈，現在的兒孫一個比一個有出息，竟然被當眾拶指。

可很快就沒有心考慮這些了，因為實在是太疼了！

兩個衙役才剛剛用力，顧老夫人便全都招了。

大理寺卿都替臉疼，剛才理直氣壯的大呼委屈，現在倒是稀里嘩啦全都招了。

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傅決，大理寺卿暗嘆一聲，命人將王卿家的夫人喚了來。

他好像真被卷了不得了麻煩中呢！

王夫人很快被找了來，聽聞此事王夫人不見慌張，語氣平和的道：“回大人，顧老夫人的確找過我，可我當即便嚴詞拒絕了，而且與府上再無往來，大人可派人去查。”

大理寺卿點了點頭，肅然道：“嗯，你所言中的真假本宮自會調查。”

“你怎的說謊，明明是你與我說讓我今日直接將人帶上馬車就好……”十指連心，雖然只被夾了一下，可顧老夫人還是疼的虛弱了許多，聲音也不再高昂。

王夫人聞后卻是一笑，難以置信的道：“老夫人是在開玩笑嗎，我一介流如何能幫你做到這些？

再者說，我們兩家素無來往，我因何要為你做到如此地步啊？”

“當然是因為你覬覦我們顧家的權勢……”顧老夫人咬牙切齒的道。

王夫人聞后更是無奈搖頭，對大理寺卿道：“大人，我曾聽人提及過顧家三小姐品端莊，便讓友人代為打探，但卻被顧府婉拒。

要這般說來，我們兩府非但沒有，反是應有嫌隙才對，我怎麼可能會為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家冒這種風險？”

大理寺卿點點頭，覺得有理。

再者說王卿已在大理寺多年，就算他想以公謀私也斷然不會如此明目張膽。

看著巧舌如簧的王夫人，再看著李老夫人那一臉幸災樂禍的笑，顧老夫人向來不大好使的腦袋突然靈一閃，“你們是一伙的！你們合伙算計我！”

王夫人掃一眼，眸中含著譏誚。

真以為顧府是什麼了不得的人家啊，真正的權貴在上面坐著呢！

王夫人本來只是隨口與王卿抱怨了一番顧老夫人，可沒想到王卿卻當真聽了耳中，還順手將這當了向傅決示好的投名狀。

王夫人一聽既能傍上英國公府的大，又能收拾一番趾高氣昂的顧老太太，何樂不為，當即便找了李老夫人演了這麼一出戲。

李老夫人既怨恨顧府一家，也想為兩個孫留一條路。

此去路遠，難免會有心存歹意之徒覬覦們的，而王夫人承諾會關照楚楚姐妹一二。

即便只是一個空口承諾，可李府淪落至此，李老夫人除了相信又有什麼辦法。

況且，拉顧家下水也是心中所愿。

兩人一拍即合，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可憐顧老夫人滿腔熱，卻被一盆涼水迎面潑的心口哇涼。

“你們兩個賤人，居然合起伙來算計我！”

“老夫人講話可要慎重，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應了此事？”王夫人反相譏，堵得顧老夫人無話可說。

王夫人大大方方認了曾有與顧家結親的想法，便是查出曾去過顧府也證明不了什麼。

們兩人又沒有錢財來往，顧老夫人今日才徹底會到什麼有口難言。

傅決“呵”笑一聲，語氣幽幽，“這老婦人滿口謊話，鐘大人想要問出實，怕是還需繼續用刑。”

顧老夫人一聽，子不控制的抖了起來，連連搖頭，嚇得眼淚都出來了，“我沒有說謊，說謊的是們，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啊！”

傅決卻不理，只漫譏笑著道：“此等之事，若后無人撐腰授意，你一個老婦人怎敢。”

顧老夫人心中發虛，真沒人授意，這些都是自己的主意。

前幾日老大不知怎麼聽說去了大理寺，為此還不留面的批了一通，現在想想真是悔不當初。

早知如此，就該聽老大的話乖乖待在家里清福。

傅決冷漠的瞥一眼，抬眸著大理寺卿道：“鐘大人，看來想要問出的幕后主使，唯有用刑這一條路了。”

大理寺卿額上滲出了汗珠，一邊點頭應著，一邊連連抬手汗。

幕后主使？

您還不如直接示意這老太太供認平王府呢！

可終歸他只敢暗暗腹誹，皺眉抬起了手，示意衙役繼續用刑。

拶子手指，痛徹骨。

顧老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李老夫人卻跪在一低低笑著，蒼老的面容滿是冷之，尤為可怖。

“母親！”

顧大老爺幾人跑進衙，一把推開衙役，摘下了顧

老夫人手上的拶子。

“母親，您沒事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顧三老爺平日雖喜歡頂撞顧老夫人，可真見母親苦，心里還是疼得要命，眼中已經約浮現了淚花。

“真是好大的膽子，大理寺也是你們說闖就闖的！”終于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傅決立刻冷聲質問，“鐘大人，依照律例，私闖府衙阻礙審訊，該當何罪？”

“這這這……”大理寺卿故作結，不愿接話。

顧二老爺了一眼在顧大老爺懷里嘶聲痛哭的老太太，毫無畏懼的迎視著傅決的目，“殿下說的對，這里是大理寺，那麼敢問殿下可是被陛下安排到大理寺歷練的？”

傅決瞇了瞇眼睛。

顧二老爺也不等他回答，便繼續道：“不論家母是否有過錯，我們作為家屬都有知曉之權，也有配合之責，但殿下出現在此，又對大理寺審訊指手畫腳，只怕是才有違律規。”

大理寺卿聽得是目瞪口呆，敢直面剛五殿下，這位顧侍郎可以啊！

傅決也全然沒想到顧明哲竟敢這般與他說話，他曾聽祖父說顧明哲此人頭腦靈活，口齒伶俐，如今來看還要再加一條膽大包天。

“本王今日有事來詢問鐘大人，恰逢大理寺審案，為了增長閱歷便在此旁聽，顧侍郎有意見？”

顧二老爺輕笑一聲，“殿下言重了，下如何敢對殿下有意見。

只下也是為了殿下著想，殿下旁聽無礙，但若以權干涉大理寺正常審案，怕是就有過錯了。被史得知，只怕殿下會平白招惹麻煩。”

“你敢威脅本王！”傅決徹底冷了臉。

顧明哲的大哥現任史中丞，以前史臺全然是他和傅凜的天下，如今竟生生被分出了另一勢力。

這一勢力不屬任何陣營，只宛若瘋狗一般，逮誰咬誰，為首的就是顧家這位大老爺！

“殿下何出此言，下怎敢威脅殿下，不過是好心提醒而已。

只是不論家母所犯何錯，都有律法制裁，有鐘大人審訊，還有陛下公正視聽，殿下還是莫要言打擾的好。”

大理寺卿只恨此時沒有機會將這一番話記在小本本上，上早朝時他就覺得這顧侍郎特別會拍龍屁，拍的響亮不說，關鍵陛下還聽。

甚至就連現在陛下不在時，顧侍郎說話還不忘夸上陛下一番，若此番話被傳到陛下耳中，又該是何等熨帖。

換作是他，他也喜歡這般能干又甜的屬下啊！

他得好生學著。

傅決本等著顧家來人好一并治他們的罪，可沒想到現他竟被這顧明哲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覺，他還只在溫涼的上會過。

顧二老爺與傅決遙遙對視，誰都不肯退讓。

王夫人趁機掃了李老夫人一眼，李老夫人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扯著嗓子道：“大人明鑒，罪婦說的話都是真的。

顧韓氏與罪婦說，陛下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將李府眷全部流放，實乃糊涂之舉，本不必聽從。

還說，現如今平王府都被那個大孫把控著，說什麼，王府就會為做什麼，釋放我一個老太太本就是無足輕重的事。

就算事后被人發現，以平王府手中的軍權，陛下也不敢說什麼，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

“放肆！住口！”大理寺卿不敢再聽下去，立刻開口制止。

再讓這老婦人說下去，這件事還指不定要牽連多大。

“你胡說！我敢對天發誓，我從沒有說過這些話！”顧老夫人被氣得直哭，心口的一的往腦袋上翻涌。

這個賤婦何止要拉下水，簡直是想與顧府同歸于盡啊！

真不該對這個瘋婆子有不忍之心。

“永定伯府和平王府真是好大的口氣，本王今日還真是開了眼界！”傅決冷冷笑起，“不知道這些話明日能否也被史臺得知？”

顧二老爺眼中劃過寒芒，老太太這是被人利用算計了。

他正想說話，后忽傳來一道清冷漠然的聲線，“未經查明，一介罪婦之言，也值得殿下信以為真？”

天錦，廣袖微浮，行走間已現謫仙之姿。

傅決眼中噙滿了嫉妒和憎惡。

溫涼走至顧二老爺邊，輕輕頷首道：“小婿來晚了。”

“無妨無妨。”

看著岳婿兩人旁若無人的寒暄，傅決冷冷開口，“溫指揮使這般迫不及待趕來，可見對永定伯府甚是上心，反倒更讓人相信這老婦所言。”

李老夫人在看見溫涼的瞬間，泛紅的眸底便迸發出了強烈的恨意，若非是他，他們李家也不會如此。

“大人，罪婦說的都是真的，就是顧韓氏與罪婦說，平王手握重兵，就算陛下都要避其鋒芒，別說放一個犯人，就算殺人放火，都沒有人敢管！”

李老夫人越說越瘋癲，不停的往顧府和平王府上潑臟水。

溫涼卻面不改，任由李老夫人罵不停，看得大理寺卿不由嘖嘖暗嘆。

溫公子年紀不大，心態可真是好啊。

這瘋婦的話若被傳了出去，可是要命的。

溫涼仿若未聞，任由李老夫人指責痛罵，直到耗盡了力氣，用盡了腦中的詞匯，溫涼才不徐不疾的道：“鐘大人，來的路上我已將此事了解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