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濃，細雨更加綿。

西南小城的夜市中，依然人如織。

葉臻開心地拉著他的手，將繡球上的紅帶纏上自己細緻的手腕，紅白相間，分外好看。

「看不出來，你對這小東西還有了解，對殺價更有一手。」

側的男人低頭看著，笑意滿滿。

「高中時候我同桌去過出產繡球的地方，偶然聽講到的。」歪起小腦袋，漆黑的眸子彎了彎：「至於殺價，當然要殺。自家老公的錢可要省著點花。」

男人溫的笑意在臉上盪開，眼底儘是藏不住的寵溺。

「看來我娶對人了，老婆不僅麗大方，還賢惠又持家。」

「明明是你嫁給我。手上都戴了我的繡球了。」孩俏皮地扯了扯牽繫著兩人的紅帶，緻的兩隻小球在兩人之間晃出麗的弧線。

陸懷遠無奈地低笑出聲：「請問葉小姐，幾時來迎親啊？」

「陸生有這麼恨嫁呀？」

「嗯，有啊。」他一臉認真地回應。

「待我長發及腰，可好？」

他頓住腳步，一手撐著傘，另一手與牽在一塊，便用眼神了肩膀以下二十公分的黑髮，點頭：「那快了。」

「對呀，快了。陸生高興嗎？」

「葉小姐呢？高不高興？」

「高興。」

「我也是.」

我也是啊。

我心悅於你，怎會不高興呢？

兩人安靜了下來，手牽著手沒人流之中。

長夜漫漫，燈火如荼。

-

兩個小時之後，私人飛機沖向雲端，往S城歸去。

葉臻躺在舒適的大床，臉不是很好。

不知是不是晚餐吃了太多麻辣的食，起飛之後，胃開始造反，吐了個天昏地暗，最後只能虛弱的躺在床上休息。

躺著躺著，卻怎麼也睡不著。

下床，腳步緩慢地廚房而去。

陸懷遠背對著，手裡拿著勺子不斷地攪著鍋里翻騰而冒著熱氣的白粥。

一雙的小手從後環住了他。

「不是讓你睡會嗎？」

搖頭：「睡不著。」

「還那麼難嗎？」

「好點了。」整張臉都埋在他背後，聲音悶悶的：「肚子了。」

吃下去的東西都吐了，當然會。

縱容果然不是什麼好事，就不該讓吃那麼多麻辣的東西。

陸懷遠拍了拍纏在自己腰間的小手：「出去等我一下，粥馬上就好了。」

「不要。我要在這裡等你。」

後的孩撒著不肯鬆手，陸懷遠也無奈。

五分鐘后，泛著米香的黏稠米粥端了出來。

陸懷遠端著碗輕吹著，一口一口地喂。

吃飽喝足，重新回到床上。

還有四十分鐘抵達S城。

陸懷遠坐在床邊輕鬢角的黑髮，低聲輕哄著：「睡一會兒，我陪你。」

「嗯。」

微微閉著眼，很快進夢鄉，卻始終記得拿著他手不放。

-

S城，時間回到數個小時之前。

孟清雨在六點五十分趕到了遠航酒店28層中餐廳某個包廂。

包廂里，羅依蓮已到。

見到孟清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后勾起：「子很襯你。男朋友送的？」

孟清雨笑了下：「第一個月工資自己買的。」

「眼不錯。」羅依蓮抬腕看了看時間：「趙總他們應該到了，我們出去接一下。」

「好。」

孟清雨跟在羅依蓮側出來。

「你那隻表怎麼不戴了？」

兩人往電梯方向而去時，羅依蓮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A貨來的嘛，PatekPhilippe太搖招了，被人認出來笑話就不好了。」

「這人若有自知之明，戴幾千塊的CK也沒人笑話。」

「葉太說得在理。」

兩人行至電梯，電梯門正好打開，正是趙總一行人。

除了趙總，其它的三男一是趙總的幕僚，其中一個是姓趙的副總據說是趙總的弟弟。

三十多歲的模樣，長相，孟清雨不好形容，但一昂貴的西裝也掩飾不了他齷齪的里。

與握手時，還故意用指腹了下手背。

當著眾人的面還敢這樣，這種男人真是low到讓人噁心。

一番客套之後，羅依蓮領著趙總往包廂而去。

席間，羅依蓮與趙總並沒有談什麼公事，孟清雨也懶得去追究意何為。

不過，坐在側的那位趙副總還真是有些無法忍，不停地轉過來同沒話找話，敬酒的時候還故意用手肘了下，讓差點想將杯中的酒往他臉上潑去。

好不容易熬到飯局結束，那位趙副總提議去唱K，其它的兩男一也附和。

「我與趙總就不跟你們年輕人湊熱鬧了，清雨，好好招待趙副總，難得他們回來一趟S城。」

若是之前，孟清雨還不知道羅依蓮的目的的話，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擺明了就是將推給趙副總這個膽包天的醜男。

可這個檔口，沒有拒絕的理由。

時到時算，只能這麼安自己，要不然真的有可能當眾甩臉離去。

抵達KTV包廂時，稱第一次來S城的趙副總竟然有幾個朋友在等著。

孟清雨帶被一群男男擁進了包廂，開始還好，大家喝酒，吃東西，K歌。

酒量並不算太好，剛才在餐桌上已經被灌了好幾杯，這會一個人在一群陌生人當中，孟清雨為了保持清醒和安全，滴酒未沾。

結果那個趙副總鬼哭狼嚎地吼了幾道歌后，帶著幾分酒意直接拿著兩瓶烈酒坐到邊，倒了滿滿一大杯遞給——

「孟小姐，認識你真是非常開心。為了我們未來的合作，陪我幹了這一杯。」

他強地將酒杯塞進手裡，一副不喝絕不罷休的架勢。

這杯酒，孟清雨是不能不喝的了。

「趙總，我明日還要加班整理跟你們公司合作的文件，你可不能把我灌到明天起不來工作啊。」

「羅總的人不至於喝兩杯酒就起不來工作吧？快乾了，爽快點。」

趙副總催促著，一隻噁心的手也趁機環上肩膀。

孟清雨不聲地往後挪了挪，巧笑嫣然，「趙總盛難卻，我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幹了。」

孟清雨仰起頭，憋著一口氣要將杯中的酒給喝掉。

這姓趙的不可能只讓喝一杯就算了，所以，先給他個面子幹了這杯，喝完就裝吐，閃人。

真被他灌完兩瓶酒，今晚也不用回去了。

杯子見底，孟清雨連連嗆了好幾聲，一口被故意含在嚨的酒嘔了出來，吐到自己擺上。

可不敢吐到那男人上，依他這種low男，絕對有可能會讓直接做些更噁心的事。

所以，只能委屈自己。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搖搖晃晃地沖了出來。

孟清雨在洗手間里呆了半個小時才出來，不想再回包廂。

回去只會讓自己落那姓趙的手中。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回家。

明天羅依蓮問起，就說喝多了，迷迷糊糊進了個空的包廂，睡到天亮。

這麼想著，便直接往出口而去。

不知是不是酒意上頭了，晃了好幾圈都找不到往電梯的方向。

頭昏，眼花。

雙手用力地著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在猛地臉甩頭時，一隻大手從後按住肩膀，將整個人往後拉。

「誰？放手……」

下意識地喊出聲，下一秒，便被人地捂住了。

「是我……」

趙總的聲音著耳邊響起，噁心得讓人反胃。

孟清雨想跑跑不掉，很快地被男人拖進了某間無人的包廂，將甩到了沙發上，隨的小包也被甩到了角落裡。

「趙副總，請你自重。你敢來我可要報警了。」

掙扎著坐起來，所有的醉意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了。

再沒有人來，今晚真的會在這裡被這個男人侮辱。

「報警？孟小姐，年男的遊戲罷了，警察可管不了那麼寬。」

「啊！救命啊……」

也不管有沒有聽到，孟清雨尖出聲。

只是，在這滿是鬼哭狼喊的唱K聲中，的呼喊聲本沒人聽得到。

掙扎間，的手似乎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是酒瓶。

想也不想，將瓶頸握在手裡，狠狠地砸到了男人的頭上。

「啊……」

凄厲的慘聲在包廂里響起來。

這次，男人再也沒能爬起來追。

朗朗蹌蹌地跑出包廂，正好到一個端著托盤地服務生，問明了出口后，狂奔離開。

-

坐在燈火通明的麥當勞餐廳里，孟清雨腦袋一片空白。

等回神過來時，才想起錢包手機還丟在包廂里，只是，已經不願意回去拿。

剛才狠砸了趙副總，一點也不後悔。

不砸他就會被他侮辱，砸了他就毀了公司與合伙人的關係。

將事鬧得這麼大，可以想像，明日姓羅的一定會對加以指責，甚至藉此讓滾蛋。

這才是羅依蓮的最終目的。

呵呵。。。

穿著工作服的服務生走過邊時，拉著手：「小姐，能不能藉手機打個電話？我錢包被人搶了。」

-

從麥當勞出來，一輛救護車從眼前呼嘯而過。

冷冷地勾起了角。

「葉生，那邊好像是孟小姐？」

通信號燈前，司機的話讓微閉著眼休息的葉國禮睜眼，朝司機所指的方向了過去。

黑轎車在邊無聲停下，車窗降了下來。

「上車。」

男人平靜無波的聲音響了起來。

-

安靜的車廂里，沒人說話，氣氛有些抑。

葉國禮手，想要取過煙盒煙，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人落在臉頰上的淚珠。

一顆又一顆，過路燈微弱的映他眼底。

有些人，連哭都是安靜的，無聲無息地落淚，可偏偏又倔強得不想讓人知道一般。

像漫如。

像。

心猛地一，疼痛逐漸蔓延。

「怎麼了？」

他原本要取煙盒的作停了下來，過紙巾遞給。

「沒事。」

孟清雨接過紙巾，七手八腳地抹掉臉上的淚珠，可下一秒卻又流了下來，像是止不住一樣。

「誰給你委屈了？」他又問，聲音低了幾分。

「剛才喝多了，想家而已。」

「孟清雨……」

他連名帶姓地。

卻倔強地將臉轉到另一邊。

男人放在側的手了又開，結上下滾幾次后，終還是罷休。

-

車子在公寓樓下停住，孟清雨說了聲「多謝葉生」便推開車門。

下車時，一扭一拐的影讓葉國禮忍不住瞇了瞇眼，下一秒，卻忽然摔倒在地。

「我下去看看。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下車時，他對司機老林待道。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在前蹲下來，看坐在地上的孩雙手捂住腳踝及扔在一邊的高跟鞋：「扭到了？」

「不關你事。走開。」

孟清雨輕飄飄地回了他一句，語氣里有著生氣，還有一抹撒的意味。

男人起，彎腰，一言不發地將坐在地上的人抱了起來。

「誰準你抱我？」

男人不回應。

「我的鞋……」

在他轉要走時，孟清雨又道。

男人無奈，只能先將放下來，轉回去拿鞋，然後轉回來，將一跳一跳的人再度攔腰抱起來。

「你的包呢？落車上了嗎？」

用手指打開門時，他問道。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平時隨帶著的包包並不在手上。

但應該也不會在他車上才對。

「忘記帶回來了。」

漫不經心地回道。

「不要找回來嗎？」

錢包手機丟了是小事，證件又重辦麻煩。

「不找了。」

葉國禮：「……」

進電梯，孟清雨按下19層，然後將臉轉過一邊不理會他。

他有力氣，抱就抱。

葉國禮低頭看了看的臉，這才發現的左臉側有一道明顯的抓痕，他蹙了蹙眉，視線從臉頰移開，在潔白的頸側，在外的手臂都有類似的痕跡。

剛才在車上燈幽暗加上披著發，他並沒有看到，現在居高臨下的著才發現那幾明顯的傷痕。

剛才肯定與有人有過劇烈爭執還伴著撕打，然後逃跑？

所以，的包不見了。

所以，剛才在哭泣。

「到底怎麼回事？」

他嚴肅地問道。

今晚是陪羅依蓮去見海辰的趙總，怎麼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沒什麼，剛才海辰那邊有隻公喝醉酒，想對我上下其手，我尿遁了。包包也丟在那裡。」、

三言兩語說了下剛才發生的事。

「公？對你手腳？趙總的部下？在你們吃飯的餐廳？」

葉國禮有些難以置信。

他一連串的發問卻讓孟清雨發火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問了！？」

朝他吼完，眼眶迅速變紅，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一般。

葉國禮看憤怒又委屈的模樣，心下憐惜，便不再問。

-

回到家，孟清雨讓葉國禮將抱進浴室，男人地幫放了熱水才出去。

這個澡，泡得有點久，久到葉國禮都以為在裡面睡著了，才聽到浴室門打開的聲音。

「不是讓你洗好了我嗎？腳踝要不要？」

「沒事。謝葉生送我回來，很晚了，請回吧。」

孟清雨轉眼又是冷淡疏離的模樣。

葉國禮沒理會。

「我看看要不要上藥。」

他將放到沙發上，坐下來，將剛才扭到的那隻腳抬起來。

人潔白細緻的腳踝明顯地腫了一圈，他指輕了下：「疼不疼？家裡有沒有葯？算了，我們去醫院拍個片看一下，傷到骨頭就麻煩了。」

記得有一次，漫如在爬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扭到腳傷了筋骨，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才能下床走路。

那會他還在上大學，不在家，每天晚上的來電都會跟他訴苦一番。

那時候的漫如還是個格熱開朗的孩，就算跟他訴苦卻還是不了那片銀鈴般的笑聲。

曾經也是個撒，笑，鬧的小孩。

後來，他畢業，創業，孩子出生，的撒越來越，清脆的笑聲也漸漸地變眉角眼梢的溫。

為母則強，一個人帶大了兩個孩子，悉心照顧家中二老。

那麼的堅強，比任何人都堅強。

他看著燈下紅腫的腳踝，眼前浮現的卻是那些遙遠而溫暖的畫面。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我就算殘廢了也不關你的事。」

耳邊傳來人委屈的埋怨聲，他抬眼，看著微紅了眼眶的人。

現實與記憶層疊錯。

「葉國禮，要是我的腳一直好不了或變瘸子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胡說什麼呀？安份休息兩天就好了。」

「我不管，你先說，你會不會不要我？」

「我怎麼會不要你？」

這句話，他曾對漫如說過。

現在，他也不知是跟記憶中的孩說，還是跟眼前這個紅著眼眶指責他的人說。

-

客廳里，被丟在地毯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第一次，沒人聽到。

第二次，聽到不理。

第三次，不依不饒。

幾次后，終於停歇。

-

公寓外面，司機老林倚在車邊煙，羅依蓮的電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