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開始下雨, 直到夜也沒有停，霓虹燈如此冷而鋒利，卻藏於彌漫的雨霧背後, 讓人覺得目眩神迷起來。

    街上除了雨聲, 還有飛行衝破雨幕的氣流聲, 低而破碎的談聲, 以及紛雜沉重的腳步聲。因為這裏的人很大部分都擁有機械腳, 如果仔細聽, 就能分辨出來, 他們的腳步聲要更沉重有力。

    楚辭就是靠腳步聲認出來朝他走近的人是酒吧老板，甚至無需用神力場去知。他昨天晚上和橙子找阿萊德時候來過這，因此知道老板一雙小骨和腳掌都是經過機械改造，此人有些實力, 如果有人和他，他一腳就可以踩碎那人的頭顱。

    他本意是過來打聽消息, 但似乎, 老板找他有事？

    “你昨天晚上和橙子來過這？”老板坐在了他對麵。

    楚辭點頭。

    老板幹脆的道：“橙子在找你。”

    楚辭有些驚訝：“找我幹什麽？”

    “我也不太清楚, ”老板聳了聳肩，“不過我看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讓我幫留意你會不會再過來。”

    “哦對, ”老板拿出一塊小紙片遞給楚辭，“這是留給你的。”

    楚辭接過來一看, 那是一張口香糖包裝紙，上麵寫著一個通訊id，楚辭猜測應該是橙子的。

    老板代完事就轉離開了, 腳步踩在木質地板上, 咚, 咚，咚。

    半個小時後。

    楚辭站在一座複合板搭建的房子前咚咚咚的敲門。

    房子多有些抬舉，說是窩棚也不為過，複合板的邊沿形如狗啃，用鐵捆在一起便是牆壁，頂上鋪著和昨天晚上楚辭住過的“盒子屋”天井一樣的塑覆，不過比那裏的還要破舊，也沒有人引水管道，讓人疑心雨要是再稍微大一點，這頂棚會不會塌陷下來。

    門前是用合金支架搭起來的走廊上，頂上仍然覆蓋著塑料，雨水打落在上麵，將映照的霓虹影漾千萬個夢幻世界。

    這是橙子住的地方。

    留下的通訊id無法連接，楚辭隻好去問酒吧老板在哪裏可以找到，老板又去問別人，輾轉了好幾才終於得到一個模糊的地址。

    他又敲了一次門，依舊無人理會。

    就在他要轉離開時，沉重的防盜門忽然開了一條細細的。

    楚辭回頭看過去，隻能看到一雙清澈的棕眼睛。

    他道：“我找橙子。”

    那雙眼睛眨了眨，沒有說話。

    “是在酒吧老板那裏留了言，說找我有事。”楚辭將口香糖紙遞過去。

    門又開大了幾分，走出來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

    他接過口香糖紙看了一眼，搖頭道：“不在，去s-771了。”

    “為什麽要去那？”楚辭問。

    男孩道：“找阿萊德。”

    就在這時，埃德溫道：“林，連接到橙子小姐的通訊id了。”

    “你找——”

    砰！

    楚辭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聲約長鳴的槍響打斷，他立刻警覺，卻又猛然意識到這聲槍響不是他邊周遭，而是來自於通訊頻道裏。

    橙子沒有開防幹擾模式，所以環境聲無差別的都一起被收集進了通訊頻道裏。

    “我，我找你有事！”橙子急促的著氣，“我馬山過去找你，你就在老鍾的酒吧裏等我！”

    通訊截止。

    楚辭低下頭問小男孩：“橙子去s-771到底是去做什麽？”

    “找阿萊德，”男孩重複道，“阿萊德今晚過去那裏送貨，但是他們說，s-771有兩個街頭幫派在火並。”

    “哦，我有印象。”楚辭想起西澤爾今天淩晨回來的時候說過，去星海別墅□□的路上遇到兩個幫派火並的事，他“嘖”了一聲，道，“所以橙子是怕阿萊德遇到危險，所以過去找他了？”

    “嗯。”男孩重重的點了點頭。

    從剛才埃德溫用了半個多小時才聯係上橙子的況來看，橙子大概率也聯係不上阿萊德，所以才冒險前去s-771找人。

    “隻有橙子一個人去找阿萊德嗎？”楚辭問。

    “還有薇薇安，”男孩掰著指頭數，“可樂，小樹和立冬，他們都去了。”

    楚辭了帽子，回到老鍾的酒吧裏。他在門口等了大約二十分鍾，等到了渾被雨淋，看上去狼狽萬分的橙子。

    “找到阿萊德了嗎？”楚辭問。

    橙子先是驚訝，隨後神一黯，咬著搖了搖頭。

    “你怎麽知道我在找阿萊德？”

    楚辭道：“你留的通訊id聯係不到，我去了你住的地方，一個小男孩告訴我的。”

    橙子神一，口而出：“你沒嚇到他吧？”

    楚辭淡淡道：“我長得還行，不至於嚇到小孩子。”

    橙子：“……”

    連忙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朱迪膽子很小，又一直生病不好，很出門，他，他很怕見到陌生人……”

    “說吧，找我什麽事？”楚辭靠在酒吧門口，看著不遠的紅燈牌上，雨流連接一條細線垂垂墜落。

    吧嗒一聲。

    “想讓我幫你找阿萊德？”他問。

    橙子卻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們已經找到他了，我想……想找你借槍。”

    “啊？”楚辭挑眉，“專門找我就為了借槍？”

    “阿萊德被黑帽子團的人帶走了，”雨霧昏映照中，橙子的臉慘白，“他們以殘忍樂著稱，會把他折磨死的……”

    “像我們這樣的流浪兒，本買不起槍，也沒有哪個軍火販子願意租給我們。”的語氣苦而無奈，“但是要救阿萊德，就必須有槍，不然就是去送死。”

    楚辭道：“有槍你也是去送死。”

    有一瞬間，橙子的臉上是鮮活的憤怒，但卻轉瞬即逝，隻剩下死寂一般的自嘲和絕，道：“是……但就算是送死我也要去救阿萊德，他是的我的家人。”

    雨下得又大了些，似乎滿世界都是滂沱的雨流聲。

    “我不能借給你。”楚辭忽然道，“你實力怎麽樣我再清楚不過，到時候你能不能回得是小事，我的槍一定回不來。”

    如果是往常，橙子一定會張牙舞爪的反駁，但現在，聽到這句哈隻是失的“嗯”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不過我可以和你做個生意。”楚辭撐開傘，和一起走雨中，“邊走邊說。”

    橙子還有些愣：“什麽？”

    “我是個獵人，”楚辭道，“我可以幫你救阿萊德，不過你得付錢，提前說明，我出手很貴。”

    橙子眼中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下去，“我沒錢……”

    “可以分期。”

    橙子小心翼翼的問：“分多期都沒關係嗎？”

    楚辭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覺到迫的氣勢，立刻了回去，楚辭道：“我說了算。”

    “那……我願意！”橙子握了拳頭，“多錢都可以，隻要你能救阿萊德。”

    楚辭語氣玩味的道：“可能要還一輩子呢？”

    “沒關係。”橙子埋著頭和他走進了懸浮列車站臺，“阿萊德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列車向著s標點無聲前進，楚辭給西澤爾留了言說自己晚點回去，隨口道：“那個黑帽子團有幾個人？”

    “帶走阿萊德的是一個利班的小隊頭目，他麾下有八個人。”

    “整個幫派一共有多人？”

    橙子撓撓頭：“大概四十幾個？不過好像他們這次和巨斧幫火並死了十來個。”

    “那算上利班德也就才三十幾個人？”楚辭打了個嗬欠，“這麽也算個幫派？”

    “他們隻是街頭小幫派而已，”橙子嘟囔道，“像這樣的小幫派，s-771就有不下二十個。”

    楚辭“哦”了一聲，忽然道：“你上懸賞牆看看，有沒有人懸賞這個幫派的頭目，或者刺殺委托也行。”

    橙子奇怪道：“為什麽要看懸賞牆？”

    雖然疑，但還是打開了懸賞牆搜索了一會，道：“有。有人懸賞黑帽子團的團長塔卡因，賞金三千因特。”

    楚辭瞥了一眼懸賞令頁麵，發布時間就在今天早上，用鼻子想也知道是巨斧幫的人發布的，他嘟喃道：“這將是我接過懸賞金最低的委托，沒有之一。”

    橙子問：“你剛說什麽？”

    楚辭沒有理會，抬手敲了敲耳廓，打開和埃德溫的通訊頻道。

    埃德溫道：“要接這個懸賞令嗎？”

    “接——不，等等。”楚辭冷靜的道，“用我的名字去接一個三千因特的懸賞令也太丟人了，重新建一個賬號。”

    埃德溫詢問：“給新賬號起什麽名字呢？”

    楚辭想了想，道：“西澤爾。”

    埃德溫：“……確定要用穆赫蘭師長的名字嗎？”

    楚辭理直氣壯的道：“全宇宙西澤爾的又不止他一個。”

    “好的。”

    於是埃德溫建立了一個全新的名西澤爾的賬號，登陸懸賞牆，接下了殺死塔卡因的懸賞令。

    二十分鍾後，列車到站。

    橙子沉默的走出站臺，走進雨幕裏，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頭頂遮上了一把明的傘，回頭看了看楚辭，忽然覺得眼眶發酸，鼻音很重的道：“謝謝你。”

    楚辭道：“那個利班的，在什麽地方？”

    “前麵那個桌球遊戲廳就是他們的地盤，”橙子低聲道，“我讓薇薇安和小樹在食品商店的櫥窗等我。”

    楚辭“嗯”了一聲：“你過去找他們吧。”

    橙子皺眉：“那你呢？我們本來是打算躲在軌道橋底下，等到淩晨再手。”

    “對了，”楚辭隨口問，“你知道阿萊德被關在遊戲廳裏的？”

    “我們問了食品商店的老板，”橙子道，“他說，看到利班的手下將一個麻袋抬進去了，那應該就是阿萊德。”

    楚辭歎了一聲，心道真是個傻姑娘，食品商店的老板為什麽要好心告訴你利班的報？他的店就開在黑帽子團據點的對麵，向他打聽利班的消息，不給你個閉門羹就不錯了，還毫無芥的告訴你實？

    “你多大了？”

    橙子道：“十四歲，怎麽了？”

    和陳柚一個年紀啊……楚辭想。

    橙子輕聲道：“我們中最大的是阿萊德，接下來就是我，最小的是朱迪，他才六歲。我們平時就靠撿垃圾、跑送貨維持生活，最多也就點小東西。遇到街頭幫派或者武士團都得趕繞道走，我們那片老鍾還算有點名頭，阿萊德在他手底下做事，我們沒錢改造增強實力，我的膝蓋骨還是老紮幫忙的刀，差點染死掉，也不敢跑的太遠，否則很容易不明不白就死了……在自由彼岸，流浪兒的命比蟲子還微小。”

    “難怪你會相信食品商店老板的話。”楚辭說了一句，大步走進了食品店。

    他停在了櫃臺前，老板是個額頭很窄，三角眼的中年人，楚辭看著他，將傘杵在地麵上，平淡的道：“你是利班的人？”

    老板打量了一下楚辭，厲聲道：“你想幹什麽？”

    其他顧客一見勢不好，立刻溜出了出去，隻有櫥窗前的一對年男沒有。老板連忙要從櫃臺後出來：“那個獨眼，你沒付錢！”

    楚辭抬起傘擋在了他前，對橙子道：“把門和櫥窗都拉上。”

    橙子不明所以，卻還是按照他說的做了。

    薇薇安目驚駭的看向橙子，詢問的意思不言而喻，但橙子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小食品店一時間陷了安靜，老板橫眉豎目：“你是什麽人！你知不知道——”

    他話沒有說完，楚辭就橫過傘柄朝著他腦袋側麵一敲，傘麵上的水珠飛，他沒用幾分力道，老板卻還是霎時間腦子“嗡”一聲，眼前直冒金星，往後踉蹌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我再問最後一次，”楚辭將冰涼的傘柄在他脖頸上，“你是不是利班的人。”

    “是！是……”

    “利班是不是帶了一個滿頭小辮子，有一隻電子眼的男孩進遊戲廳？”

    “是！我沒騙！真的，”老板指著橙子大聲為自己辯解，“我真的沒騙！”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楚辭道，“利班抓流浪兒幹什麽？”

    老板眼底卻泛起幾分猶豫和掙紮。

    “不說？”楚辭著傘柄的力道又重了幾分，輕描淡寫的道，“想死嗎？”

    老板呼吸有些困難，憋的臉紫紅，連聲求饒：“我說！說，說！他有點那個特殊癖好，喜歡小孩，年紀越小越喜歡，這幾個流浪兒恰好，都合適……”

    他說著，瞄了一眼不遠的橙子和薇薇安幾個人。

    橙子瞬間明白了其中原委，眼底燃燒起憤怒和仇恨的火，咬牙切齒的道：“你想把我們都騙過來送給利班？”

    老板目躲閃，哀聲對楚辭道：“我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我都實話實說了，你就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會給利班做事了，真的——”

    砰！

    楚辭的傘柄再次敲在他腦側，不過這次就不比上次了，老板的太留下一細細的，像一灘爛泥般在地上。

    楚辭收起傘，對橙子道：“在這等著。”

    說完打開食品店的門走了出去，徑直走進了對麵的遊戲廳。

    薇薇安輕手輕腳的走到老板跟前，巍巍的手在他鼻端探了了一下，然後電般的收回來，聲音有些尖的道：“他死，死了！”

    小樹趴在櫥窗邊，猶豫的道：“橙子，我們要不要去幫他啊……他一個人就那麽進去了，會不會有什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