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嚴冬, 風聲呼號怒吼,猶如雷,這樣凜冽肅殺的環境,讓西澤爾覺得自己仿佛還在黑三角的防區指揮中心。那裏常年低溫, 很有人聲, 卻總是能聽見防線上的戰火轟鳴。
炸過後, 耳畔徒然留下金戈撞擊般的餘音,會暫時失去聽覺,視線中看到的一切天旋地轉,混沌淩,腦海不能思考, 空白一片。
他聽清楚楚辭剛才問的那句話時, 也是這樣的。
明明走在深秋瑟瑟的寒風中,他卻覺得渾燥熱,氣上湧, 額頭上浸出細的一層汗, 然後立刻被冷風吹幹。
他重重的的咬了一下牙齒,心中慶幸天已晚,天氣也混沌, 楚辭不會注意到他的神變化,也許柳葉小園的路燈注意到了, 但是幸好,它們不會說話。
“怎麽忽然想起問這個”西澤爾用若無其事的語氣問, 聲音有點啞, 可以找借口說是冒。
“而且, ”他接著道, “為什麽是也。”
“我有一個朋友, 是誰我不能說,我答應他保守。”楚辭說著,立即補充,“但不是我自己,真的是我朋友。”
“他喜歡上一個孩,每次遇到和那個孩子相關的事,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西澤爾笑道“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之前那段時間很奇怪。”
“所以你覺得是因為,”西澤爾不自覺的停下來,不做聲吸了一口氣才輕輕道,“我喜歡上某個人”
“我就猜一下嘛,這是合理聯想。”
西澤爾哭笑不得。
楚辭聳了聳肩“那到底有沒有”
“沒有。”
西澤爾說道,他的聲音和微的風聲相合,低沉到有些模糊,像被隔絕在窗外的驟雨“我沒有喜歡別人。”
但我很喜歡你。
但你不會知道。
今晚很冷,看不見一顆星星。風一吹,這些我在心裏默默說過的話,也就都散了。
“哦”楚辭拖著聲音,似是而非的,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翌日楚辭雖然醒來的很早,但是今天早上沒有課,他提溜著書包去了實驗室,和弗拉吃了早飯,跑了幾個日常的數據就已經到了中午。下午也隻有一節課,剛下課就被奧蘭多去了模擬訓練室。訓練室終於配上了c型機的模擬係統,奧蘭多興致的準備去大展一番手。
陳柚也去了,相比較於奧蘭多的滿懷期待,可以用愁眉苦臉來形容。因為型機縱起來都頗費勁,更別說機係統增強之後的c型機。不論奧蘭多如何慫恿,都都著脖子不願意去嚐試。
“你這種人年輕的時候都不熱衷於嚐試新鮮事,老了以後肯定要被時代淘汰。”奧蘭多老神在的批判。
陳柚嘀咕“要你管”
楚辭早就對c型機是去了新鮮,對他來說,哪怕是上上代的n型機,隻要能神通,隻要能縱能,那就是好機甲。
奧蘭多歎道“真羨慕你那麽早就試過了新型機甲,而且還縱過實驗機。”
“你也可以去,”楚辭盯著的控製麵上剛才記錄的數據,頭也不抬的道,“神力等級這麽高,落老師和秦教授肯定會同意你去實習的。”
“算了兄弟,算了。”奧蘭多直搖頭,“我對我自己有比較清楚的認知,實驗室去一天兩天還行,時間長了我肯定會痛苦不堪。而且做科研很枯燥的,一天到晚守著那些個一不變的實驗數據,有時候失敗上百上千次也得不到想要的果,我沒這個耐心。”
“啊”陳柚湊過來,好奇道,“林,你去實驗室都做什麽呀”
“天天跑數據。”楚辭回答,“奧蘭多說的對,確實很無聊。”
“那你還去”
“我答應秦教授去幫他做測試。”
“不過為什麽是你去啊,”奧蘭多隨口問,“神力等級比你高的也不是沒有。”
“因為之前是西澤爾去,”楚辭道,“我隻是繼承了我哥的事業而已。”
奧蘭多連著“呸呸呸”了三下“繼承什麽繼承,你哥還沒死呢,別詛咒他。”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若有所思的道,“你以後會留在研究所嗎”
楚辭慢慢抬起頭,印象上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討論關於“以後”的話題,但是相對於兩位朋友,楚辭自己的未來更加未卜、迷茫、深不可測。他道“以後再說吧。”
“我覺得他更適合去軍隊,”奧蘭多撐著下道,“那神出鬼沒的縱技,不去戰區打星盜真是太可惜了,說不定就是第二個穆赫蘭師長,這才繼承你哥的事業。”
楚辭乜了他一眼“我哥還沒死呢,別詛咒他。”
奧蘭多“”
他沒意思的繼續去縱機甲,對新機甲不興趣的陳柚就坐在休息區的椅子上刷論壇,看著看著忽然瞪大了眼睛,跑過來對楚辭道“林,你今天中午和塞繆爾歐蘭學長去約會了”
楚辭還沒有回答,作區的屏上突然傳來“轟”一聲巨響,他和陳柚都嚇了一跳,屏幕上出現了巨大的“失敗”字樣,奧蘭多灰頭土臉的從作艙爬出來,驚聲道“約什麽什麽會”
“至於嗎”楚辭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吐槽,“人類的本質果然是八卦。”
奧蘭多以一種胖子本不可能企及的敏捷速度“嗖”一下到了楚辭麵前,腆著臉諂道“既然知道我們八卦,那你就大發慈悲告訴我們一下第一手資訊唄。”
陳柚在一旁小啄米似的點頭“嗯嗯嗯”
楚辭無語道“沒有,聚會的時候他幫我找了加納星係的資料,報酬是和他吃一次飯。”
陳柚失“哦。”
奧蘭多也失“哦,所以隻是一場冷漠的易。”
陳柚繼續失“還以為你終於開竅了,你瞧瞧學校論壇上都怎麽說高嶺之花竟然和塞繆爾學長在三號餐廳吃午飯,講道理如果是他們倆在一起的話忘我勉強暫時放下我對高嶺之花的一片癡心。有一說一,塞繆爾學長還是很帥的。”
“帥嗎”奧蘭多持懷疑態度。
“高嶺之花是誰”楚辭滿頭問號。
“你呀,”陳柚笑瞇瞇,“他們給你起的,我我覺得還算切吧。”
楚辭“”
“我覺得塞繆爾歐蘭長的一點都不好看,”奧蘭多眼睛皺了一條,“他配不上林”
“這是你說了算的嗎”陳柚叉腰,“林都沒有發話。”
“謝邀,沒興趣。”楚辭說了一句,將控製麵板上的數據清零。
“那你對誰有興趣呀”
陳柚問完,奧蘭多就道“你忘了,他之前說過,喜歡穆赫蘭師長那種類型。”
“可是我覺得穆赫蘭師長不像是會喜歡人類的樣子。”陳柚小小聲的道,“我都有點怕他。”
奧蘭多看向楚辭“你哥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奧蘭多擰開一瓶水“你怎麽知道沒有”
楚辭道“我問過。”
奧蘭多剛喝進的水一口全部噴了出去,驚悚的道“你還問過這種問題要怎麽問”
楚辭對他誇張的神態嗤之以鼻“直接問。”
“我還是無法想象。”奧蘭多自清掃機人來地上的水,一臉空白的道,“我無法想象你竟然真的問過,也無法想象穆赫蘭師長竟然回答你了。”
但是奧蘭多李同學,接適應能力一向非常行,等到機人完地上的水漬,他也就坦然的接了這一事實,拍著好兄弟的肩膀道“那你還有機會,要加油。”
楚辭疑道“什麽機會”
“穆赫蘭師長沒有喜歡別人,那他就有可能喜歡你”奧蘭多斬釘截鐵的道,“你還有機會”
楚辭“”
奧蘭多目灼灼“我說的不對嗎”
陳柚呱唧呱唧的拍手“你說的對,但我還是覺得穆赫蘭師長不會喜歡人類。”
楚辭不太願的道“他總當我是小孩。”
“害。”奧蘭多用手掌撐著下,“你不說我都忘了你比我年紀小,我總覺得你是我哥。”
陳柚將下支撐在手肘上“我也覺得,我覺得林像個大人。”
楚辭按著控製麵板,垂下眼眸“要是他也這麽覺得就好了。”
奧蘭多一針見的道“你隻是想和他在平等的位置上流和事。”
楚辭“嗯”了一聲“有些事他本不願意告訴我,哪怕我問過很多次。”
陳柚見怪不怪道“大人總有很多不願意告訴我們。”
奧蘭多嘲笑“嘿,小孩。”
楚辭微微前傾,和他平視,認真的道“但我覺得西澤爾很喜歡我。”
“不一樣的。”奧蘭多搖頭。
楚辭聳下肩膀,低聲道“是不一樣。”
論壇上的風波越鬧越大,最後塞繆爾不得不出麵解釋說兩人不是約會,隻是社團有急事要商量,又正好是飯點,所以才一起吃午飯。但軼聞甚囂塵上的時候,哪怕是當事人說的真話,傳揚出去也多了三分真假莫辨,直到接下來一個星期,校園裏再沒有誰遇到兩人同行,那個帖子引起的波瀾才逐漸息下去。
塞繆爾倒是委婉的邀請過楚辭出去玩,楚辭想也不想就直接給拒絕了,論文都寫不完,還出去玩
周五下午沒課,實驗室也暫時沒有什麽事,吃過午飯後楚辭就回家了,他進門時已經過了下午十三時,可是家裏靜悄悄的,書房的門閉著,和周一傍晚的場景毫無二致。
楚辭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噌”的一下站起來,心中竄起無名火火焰,他生氣的想,憑什麽不告訴我
他沉著臉走到書房門前,那門卻自己開了,並未反鎖。
楚辭一愣。
他無聲的走進去,窗戶調了一半的暗窗,線昏暗。原來西澤爾在睡覺,平躺著,睡姿非常規整。
好吧。
他剛準備退出來,西澤爾卻忽然睜開了眼。
“怎麽這麽早回來了”西澤爾問,他抬起手背蓋在眼睛上,卻依舊躺著沒有。
“下午沒課。”楚辭道,“我還以為你不在。”
“我出去會告訴你的。”
“你怎麽現在睡覺,午覺”
“不是,”西澤爾打了個嗬欠,道,“我早上才睡的。”
“你昨天晚上幹嘛了”
“看資料。”
其實一開始確實是在看資料,看完後也就淩晨四時,但有一條記錄要在北鬥學院網查詢,查完之後不小心點進了論壇,看到首頁飄紅第一的熱門上赫然掛著林的名字,於是手指不控製的點了進去,等到他看完所有的回複鏈接跳轉,再退出來時,天已經快亮了。
他的手指了,終端裏還保存著他從論壇帖子裏下載下來的照片,似乎是軍訓檢閱的時候學校拍的,隻能看見楚辭的側臉,卻依舊引得其他同學盛讚幾百樓。
楚辭忽然想起來“對了,你之前不是說沈晝要過來嗎”
“他前幾天有事,今天來。”
“行吧。”
楚辭換了件服,打算在沈晝來之前繼續看雲照的日記。
西澤爾起床洗漱過後,在櫃子裏隨便找了一袋能量塊當作早午飯,見楚辭坐在沙發上翻什麽東西,用不經意的語氣問道“不去實驗室嗎”
“沒活。”
“也不和同學出去”
“不想去。”說完楚辭抬頭,“但是你要是想出去的話我可以和你去。”
西澤爾關冷藏櫃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道“我沒什麽要去的地方。”
楚辭“嗯”了一聲,低頭繼續看日記。
他是從頭開始閱讀的,但這本日記似乎也不是按照時間時間順序寫的,足見雲照將軍確實如史學評論家所言,是個非常不拘一格的人。第一篇寫著“1代拆卸的最快方法”,楚辭在星網上一查才知道“1代”是聯邦曆史上第一支學長狙,它出現的時代是遠日紀初期,現在隻能在博館裏看到。
可是第二篇卻變了“人機互接口延時解決方案一二三四五”,但是這些方案大多天馬行空,而寫下這些文字的口吻也尖酸刻薄,想必自己也知道這些東西不可能付諸實際,隻是不知道在嘲諷誰
這個問題的答案一直到楚辭看到第二十篇的時候才得以解答,諷刺的竟然是當時的三軍元帥傅淮。看樣子汝嫣教授一開始提出神力縱機甲這個概念的時候,外界大都是反對的聲音,這其中包括傅淮元帥和當時中心研究院的首席科學家拉斐爾白蘭。
再往後又是一些實驗數據,楚辭看的出來那是機甲縱的記錄,現在看來稀鬆平常,但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卻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如此珍貴的資料竟然就被隨手寫在筆記本的角落裏,足見這個人確實隨便的很。
楚辭將看過的篇章都上了標簽,等到下次再找的時候就不用一篇一篇的找,很快標簽就用完了,他準備讓埃德溫去買一包的時候,一抬頭卻正對上西澤爾的目。
西澤爾隨即就移開了視線,楚辭疑道“我臉上有東西”
“沒,”西澤爾似乎覺得有點好笑,“我隻是想看看你在看什麽這麽認真。”
“雲照將軍的日記。”楚辭說著,將日記本遞向他。
西澤爾接過來隨手翻了幾頁,訝然道“我記得秦教授當時說,不在他那”
“嗯,”楚辭點頭,“靳總告訴我日記被一位加裏諾亞老先生收藏,這位老先生恰好是我一個同學的叔公,他幫我借到的。”
西澤爾眉頭微微蹙了一下,語氣緩緩的道“諾亞上周末在宴會廳門口遇到的金頭發的同學”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