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對威廉姆斯的話不置可否, 繼續道:“不會蠢到向一百三十六層的報販子去打聽信息,就算需要,完全可以來找你。”
停頓了一下,楚辭挑眉:“你難道從未懷疑過, 找報販子傳遞信息, 是在向誰求助?”
威廉姆斯搖了搖頭, 聲音黯淡:“和我有約定好的特殊聯絡方式, 未啟用的狀態下, 就說明不需要我幫忙。”
“或許隻是沒有機會。”
威廉姆斯沒有回答。
他的麵前展開了一麵一麵屏, 幽藍微瞬間盈滿了整間屋子, 威廉姆斯醜陋而蒼老的臉孔被這映得格外恐怖, 但他剛才的起床氣卻似乎已經消了下去, 盯著屏頭也不偏的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坐吧,要好一會才能好。”
楚辭坐在了距離他不遠。
一會, 星星上來拿了塊巾給他臉, 電子合的聲緩緩道:“卡萊不會有事吧?”
威廉姆斯甕聲甕氣道:“能有什麽事?那種禍害命大著呢,隻有讓別人出事的份。”
星星神看起來依舊憂心忡忡, 等離開起居室,楚辭平靜的道:“幹嘛騙?這次的況可不太妙。”
“難不要告訴,卡萊殺死了的哥哥?”威廉姆斯冷哼。
楚辭驚訝道:“星星是所提斯的妹妹?”
“不是同胞,”威廉姆斯淡淡道, “我那個混蛋哥哥, 一輩子有過上百個人,留下的種也到都是。”
楚辭挑眉:“你對所提斯的死,似乎也沒什麽反應。”
“我見過的死人太多了。”威廉姆斯揮手將其中一個屏打散, 他的作似乎很用力, 楚辭聽見許許的風聲, “在他告訴我他上卡萊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的結局是什麽。”
“但你也沒有阻止他。”
“我為什麽要阻止他?”威廉姆斯瞪著滿是的眼睛看過來,“他應該為他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是的,”楚辭嗤笑,“他已經付出了。”
“差不多就是這些,”威廉姆斯將收集到的信息匯總在一個文件夾裏傳輸給楚辭,“三萬因特。”
價格要高於市場請報價兩三倍,但楚辭沒什麽推辭打開終端劃了一筆錢過去,威廉姆斯頗為滿意的“哼”了一聲。
楚辭轉朝樓梯走去時,威廉姆斯忽然道:“你上次來問我的藥品名字,是怎麽回事?”
“我不是將前因後果都告訴你了嗎?”楚辭停下腳步。
威廉姆斯道:“我要知道更詳盡的細節。”
楚辭道:“三萬因特。”
威廉姆斯:“……”
他瞪著楚辭,卻見對方似乎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不皺起眉頭:“一萬五。”
楚辭:“兩萬。”
“不,”威廉姆斯搖頭,“一萬八,你總得讓我掙點錢。”
楚辭爽快道:“。”
然後出手:“先付一半的定金。”
威廉姆斯大怒:“你小子竟然比我還商!”
楚辭聳了聳肩:“開個玩笑嘛。”
“埃達士和我易的籌碼是新型極機甲的製造數據的來源信息,所以所提斯死後我們模擬了他的記憶,進而發現,他的記憶有大麵積的空白。而就在前幾天,我得知他的保鏢曾不惜代價的劫取過藥販子的貨,也向你詢問過,那些藥都是治療神幻視和記憶忘癥狀的藥,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並且在暗中吃藥治療。”
“而他之所以不直接使用公司的藥,”頓了一下,楚辭道,“我們猜測,可能是因為公司中有什麽人的眼線,甚至於攫取他記憶的人,就在公司。”
窗外的天氣忽然沉下來,似乎要下雨。
屋線晦暗不明,溫暖的氣流沉沉著,仿佛一床厚重的被子,連空氣都仿佛稀薄起來。
威廉姆斯低聲問:“那批新型機甲數據的來源是什麽?”
楚辭道:“在所提斯丟失的記憶裏。”
威廉姆斯的眼皮了,但就像是被開了慢作,合上眼,再張開。
“我知道了,”他低低道,“你走吧。”
楚辭離開了起居室,等到他走下最後一級樓梯的時候,神力場裏傳來威廉姆斯沉重的歎息聲。
“怎麽樣?”星星從作間走出來,問。
“沒事了,”楚辭道,“放心。”
他走出飲料店,準備要回住的時候埃德溫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他的耳朵:“林,威廉姆斯先生剛才發送出去的信息指令都被追蹤了。”
楚辭驚訝道:“不是讓你去幫西澤爾嗎?”
“可是穆赫蘭師長讓我留在你這裏。”
楚辭:“……你到底聽誰的。”
埃德溫大概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沉默不語。
楚辭轉原路返回:“追蹤威廉姆斯的是誰?”
“有一道追蹤程序的源代碼和應科技的冰牆相似,我猜測應該是應科技的人。”
楚辭飛奔著邁過飲料店的門檻,見星星一臉驚訝,他留下一句“準備離開”,然後大步上樓梯:“威廉姆斯先生!”
威廉姆斯在躺椅上睜開眼,幽幽道:“你今天第二次打擾我睡覺!”
楚辭語速飛快的道:“你的位置暴了,先離開。”
“什麽?”威廉姆斯似乎很驚訝,“這不可能,我做的信息加在全霧海都沒有人能破解!”
楚辭輕而易舉的將瘦小的老人拎起來掛在背上,威廉姆斯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不可能,誰能追蹤到因為語速太快,模擬翻譯不能準確的捕捉到的口型,因此隻發出輕微的電流聲。
“還有沒有其他路可以走?”楚辭問。
威廉姆斯吶吶道:“後門連著地下通道。”
“地下通道裏也有人埋伏,”楚辭道,“走不了。”
“你怎麽知道——地下室有一架飛行,但是這地方不適合起飛,會被他們打下來。”
飲料店的位置屬於鬧中取,在兩條軌道橋錯出來的巷子隙裏,但是巷子很狹窄,一旦對方在軌道橋上開火,飛行極有可能會被擊落。
楚辭轉退回了飲料店,問:“怎麽下去地下室?”
星星連忙拖走靠牆的一張小桌子,撬開木質地板,手進去按下裏麵的開關。
地板朝著兩邊開,出一個黑的口,楚辭看也不看直接就跳了下去,威廉姆斯對他此類作風極其厭惡,可這樣危急的時候卻也不好開口,就隻能幹忍著。
飲料店的地下室竟然不小,飛行停播在裏寬敞有餘,楚辭道:“可以直接飛出去嗎?”
“可以是可以,”威廉姆斯咽了一口唾沫,“但是會被打下來……”
楚辭二話不說就拽開飛行的艙門將威廉姆斯扔進去,轉將星星推進去的同時自己鑽了進去,好在這架飛行的型號並不古老,啟隻需要兩秒鍾,也有人機互接口,他的神力網瞬間覆蓋上去,威廉姆斯這才後知後覺的打開了天窗。
暗淡的線流淌進黑暗,飛行緩緩上升,楚辭回過頭道:“係好安全鎖扣。”
話音不落,子彈猶如冰雹一般“劈裏啪啦”擊在飛行外壁上,因為距離太近,甚至能覺到整個飛行都在微微震。
可是下一秒,飛行卻呈九十度拔高,直衝雲霄。
威廉姆斯尖著嗓子喊:“等等,這是民用飛行,不能爬這麽高!”
然後飛行在空中一個急速轉彎,又開始俯衝下降,舷窗外劃過數道煙塵滾滾的烈火,盡數傾瀉在對麵的一幢小白樓上,轉瞬那座樓宇隻剩熇熇火。
威廉姆斯這才明白他們剛才躲過了多麽驚險的一束炮彈。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還沒來得及氣,飛行就朝著一麵開始傾斜,直到幾乎了豎立著,如此持續了近五分鍾才終於恢複正常。
一百三十六層的街景模糊一條彩斑斕的長帶在舷窗外一閃而過,低頭可以清楚的看見軌道橋上黑轎車窮追不舍,轎車的天窗打開,架出一管短短的炮筒,不斷的因為行徑方向而調整角度,某一時刻,那炮筒上凝聚出一顆金紅,流星煙火般噴而出。
早晨未睡醒的行人忙不迭抱頭往路邊躲,有的卻還是被殃及。銀的飛行猶如一尾遊魚,天清晨的城市像海底世界,遊魚在高樓大廈之間靈活穿梭。黑轎車上噴發的火焰卻像火山噴發的熔漿驚破了這安靜,子彈穿了剛剛睡醒的霓虹投影,反晶牆碎一朵一朵浪花。
黑轎車逐漸追不上空中如鳥兒一般的飛行,最後一顆炮火在空中炸響之後,煙火如同在空中盛開的曼荼羅,搖曳著細長枝葉盛開,但花期卻隻有短短幾秒,餘下隻有滿天空的青煙。
黑轎車停在了頂層軌道橋的中央,剛才開炮的墨鏡男人從天窗中矮下,下車朝著軌道橋的盡頭走去,那裏停著另外一輛黑轎車,墨鏡男人躬下上,對對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人低聲道:“組長,沒追上。”
車窗緩慢的落了下來,靠近車窗坐著的是一個亞麻頭發的男人,他和聲問:“剛說什麽,沒聽清。”
“組長,沒——”
墨鏡男人話音不落就被一力量掀飛出去,跌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住,清晨的天氣很冷,路麵上還殘留著昨夜的晚霜,墨鏡男人臉朝下趴在地上,切實際的到了。他想爬起來,卻發現自己怎麽也使不上力,而上的黑西服逐漸被更深的浸,漸漸的,也都冷卻了。
亞麻頭發的男人打開通訊頻道,緩緩道:“全城搜索那架梭倫飛行,我就不信,他還能逃到宇宙裏去?”
司機小心翼翼地道:“可是組長,黃總那邊……”
亞麻頭發的男人臉皮了,道:“就說那個老家夥有幫手。手駕駛的飛行絕對不可能那麽靈活,老東西又沒有神力,他哪來的幫手?”
“是,我這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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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源消耗警告,能源消耗警告!”
飛行的駕駛艙,縱桿上方晶屏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紅警告標誌,整個飛行的機艙都抖起來,威廉姆斯的攥著座椅扶手,似乎決定哪怕這架飛行解他也不放手。
楚辭按掉不斷示警的提示音,道:“跳傘。”
“什麽?”威廉姆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讓一個一百六十多歲的老人進行這麽危險的運!”
“你要是想和飛行一起墜毀我沒意見。”
威廉姆斯立刻噤聲,在星星的幫助下穿上了傘包。
楚辭將飛行設置低能耗模式自駕駛,然後套上傘包,打開了飛行的艙門。
此刻的飛行飛得並不算高,但空中的氣流仍然吹得人說不出話來,星星勇敢的先跳了下去,接著楚辭將威廉姆斯一把推了出去,然後自己一躍而下。
在空中飛速下降的同時他張開了神立場,知著那架小飛行越飛越遠,直到幾個人落地。
楚辭選的降落點在南青街附近。
降落之後他立刻帶著威廉姆斯和星星躲進了地下通道,一刻不停歇的奔向城市中心,同時在路上叮囑埃德溫留意有沒有人或者程序追蹤。
不知道跑了多久,星星著氣表示自己真的跑不了,楚辭才停下腳步,滿臉菜的威廉姆斯巍巍的挪到牆角哇哇的開始吐,許久,才直起,雖然暴跳如雷,聲音卻有氣無力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重複著:“我的信息指令不可能被追蹤到,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人做到。”
楚辭回過頭:“是應科技。”
威廉姆斯聲音一頓,道:“黃庭的人?”
楚辭搖了搖頭。
“除了他沒有別人了,”威廉姆斯靠在牆壁上想歇一會,卻地下冷的氣息滲得打了個寒,咬牙切齒道,“他竟然都這麽神通廣大了,竟然能找得到我!”
“你的終端不要再用了,”楚辭道,“免得被追蹤。”
威廉姆斯板著臉:“已經閉合了。”
星星也連忙將自己的終端閉合,楚辭低頭看了一眼信箱。方才威廉姆斯收集的信息發送給了艾略特·萊茵,他卻毫無回應,不知道是沒有看到還是也和他們一樣遭遇了什麽。
楚辭合上終端:“地麵上不安全,暫時不要出去了。”
原地休息了幾分鍾,一行人再次離開,最終停在了一個乞丐匯聚的地下管道裏,昏暗的螢火時亮時滅,照見一張張灰黃而又麻木的臉孔,唯獨眼珠子時而微微轉,昭示著那還是一個活。
似乎有人在這裏生活了許多年,碎布舊服鋪的床鋪上油漬烏黑發亮,那人卻得意著自己尚有一席之地。星星跟在楚辭後,頭也不敢抬,一隻手拽著威廉姆斯的服角。
楚辭找到一無人的角落,道:“暫時在這裏落腳。”
威廉姆斯道:“我都一百多年沒有流浪過了。”
雖然語氣抱怨,但他還是裹了裹上的厚睡,靠著牆角慢慢坐下,甚至還有閑心去逗弄爬過來的一隻鼠。
星星嚇得幾乎踮起腳尖靠牆站,但也隻是這樣站了一會便力不支,最終也還是坐在了地上,一旦神放縱,疲倦就如同水般襲來,很快睡著了。
威廉姆斯“嘖”了一聲,慢騰騰的往星星旁挪了挪,孩兒的頭落在了他肩膀上。老人唏噓道:“四歲就被我帶了回來,年齡小不記事,後來就再沒吃過什麽苦,要是哪天我死了,真怕活不下去……不比卡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