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 ”查克將半個探出車窗外,連聲道,“你幹什麽去?”
楚辭頭也不回:“去丹尼爾斯學院。”
“不是, ”查克連忙推開車門追上去, “你一個病人, 怎麽去?”
“那輛越野車給我。”
“你知道路嗎?”查克問,“現在積雪還沒有完全融化, 木原通道也不知道開沒開,就算開了,我們也不知道通行碼……”
“不是可以買嗎?”
查克:“……”
忽略了這位其實是個有錢人。
楚辭想了想,道:“我先去烏拉爾巷, 我和同伴約定如果失散就去烏拉爾巷,雖然已經過了時間,但還是過去看看有沒有他們的線索。也可以順帶收集一下丹尼爾斯學院的報。”
“去烏拉爾巷?”查克大吃一驚, “那估計要走兩天!”
楚辭疑道:“我記得三區距離六區不算遠?”
“是不遠, 可是現在蘇邁通道肯定和木原通道一樣是關閉的, 去三區得繞路。”查克皺眉, “七區距離三區要更近一些,但是按照你的說法, 如果奧克利打算侵六區, 七區的哨卡肯定不會放我們六區的人過去的。”
“而且烏拉爾巷沒有敢賣丹尼爾斯學院的報, ”查克說道,“報販子們都懼怕長老會。”
“那麽,”楚辭挑眉, “你知道哪裏可以收集到相關的報?”
查克道:“我聽說隻有首領級別才能直接接長老會。”
“長老會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楚辭問。
他原本以為霍姆勒是完全的混社會, 可沒想到這裏卻依舊存在著地域領主, 甚至有簡陋的僚製度, 而所謂的長老會聽起來是一個淩駕於地域領主之上的類議會權力組織。
但是查克卻搖了搖頭:“長老會的大人對於我們這種奴役民來說太遙遠了,我隻是聽說過。”
“我們先回去吧,”查克用一種商量的語氣道,“如果奧克利真的要侵六區,那邊區一定得離譜,你現在過去危險了。我們先回去,等我們躲過這場災難,積雪肯定也就融化了,再去烏拉爾巷也不遲。”
“不行。”楚辭斷然道,“大部分時候信息都有時效,如果錯過了就會變得很麻煩。”
“可是你的傷都沒好——”
“能就行。”
查克無奈道:“這是真的不要命了?”
楚辭停下腳步,餘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會死,我也從不騙你。”
“可我還是覺得——”
查克的話沒有說完,卻見楚辭慢慢回過頭看著他:“長老會的信息隻有首領層級的人才可以接到?”
查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楚辭又道:“索蘭度的大本營離這不遠?”
這次查克的語氣變得謹慎了一些:“不算非常遠,但也不能說近……”
楚辭角微微上抿:“我有一個想法。”
查克:“……要不你別說了,我不太想聽。”
楚辭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繼續道:“你擔心奧克利侵六區會給你的家鄉帶來災難,但是空口無憑,村民大概率不會相信你,他們更容易相信權威、上位者。
“我需要獲知到丹尼爾學院和長老會的信息,借此來確定我的同伴是否在那個時間點出現過,所以我們倆隻需要找到一個人就可以。”
查克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神逐漸不可置信,語氣誇張的道:“你……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吧?”
楚辭道:“索蘭度。隻要我們找到索蘭度,以上兩個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查克胡的揮舞著手臂:“你不要開玩笑了,我們還是好好想想回村子裏之後怎麽說服村民去逃難吧!”
楚辭了下,看向後巨大的卡車,“村民不會相信你所說的,就算將那三人的和炸藥擺在他們麵前他們恐怕也隻是一知半解,但是你將這些信息告訴索蘭度,他自己會去求證貨車和聯絡的真實,而且隻有六區領主才有決策權和抵外敵的能力。所以,將這個消息帶給他,才是最迅捷有效的解決辦法。”
他說了這麽長一段,查克卻似乎一句都沒有停進去:“可這都是建立在我們找得到索蘭度,並且他願意聽我們說話的況下。我們倆一個傷病一個奴役民,別說索蘭度,眼鏡城的守城士兵都不會相信我們吧!”
楚辭:“……什麽城?”
“眼鏡城,”查克心不在焉地道,“就是索蘭度的大本營,他的碉堡就在這裏,這也是六區唯一的城市。”
“……”
“這裏真的不是賣眼鏡的嗎?”楚辭吐槽。
查克無奈道:“是因為在人臉眼睛的位置才眼鏡城的!”
楚辭豎起大拇指:“起名鬼才。”
查克抓了幾下頭發:“別說了,快回家吧,爺爺肯定已經等急了。”
楚辭抬手攔住他,認真的道:“去眼鏡城。”
“可是——”
“其實你心裏很清楚,就算回去了,也不會幾個村民會願意相信你。”
楚辭看著查克幾秒鍾,他忽然就像是泄了氣一般,迅速頹然下去:“是啊,不要說別人,恐怕連我爺爺都會覺得我離譜。”
“沒有人會相信我,”查克嘲諷的道,“我太微小了,我的話本沒有什麽說服力。”
“可是你相信我。”楚辭說,“我也隻是推斷奧克利要侵六區,這件事並非一個定論,可是你願意相信我的推斷。”
查克怔忪了一瞬,幾乎口而出:“那是因為我也看見了,而且你的推斷很有道理……”
“那麽就請你再相信我一次。”卡車探照燈的輝在楚辭漆黑深沉的眼眸中凝聚為一個點,猶如一顆遠星。
查克眼底顯出掙紮的神。半晌,他忽然轉朝著卡車走去,楚辭在他後道:“你幹什麽去?”
查克停下腳步,一咬牙:“不就是去眼鏡城嗎?走啊!”
楚辭笑:“走。”
暗紅的天邊出現一線微弱亮的時候,卡車臨近眼鏡城。
那一抹亮如同翻湧的浪,將天幕這片混沌的、渾濁的海洋掀翻。先是一層濃鬱得化不開的黑紅,猶如奔騰的,這一泊的汪洋逐漸被黎明的亮穿,那蘊著輕微的紅,像一片紗般飄在空中,漂浮著,漂浮著,最終落在霍姆勒的地表,照亮一個汙穢的角落。
“卡車太大了,”查克道,“肯定不能開進去,可是要藏也不好藏,眼鏡城附近人不,很容易被人發現。”
楚辭道:“找個托管人。”
“可是——”
“我付錢。”楚辭拖長了聲音,“不用擔心了吧?”
查克“嘿嘿”一笑:“我也不是擔心這個……”
“你之前來過眼鏡城嗎?”楚辭問。
“十幾歲來過一次,前年來過一次,”查克回想道,“不過那會我還在廠做工,跟著監工一起過來送貨的。那時候膽子小,隻敢躲在車廂裏看外麵,搬完貨就一直跟著監工,生怕惹到什麽大人,丟了命。”
查克將卡車停在了城外三公裏的地方,楚辭坐在車裏等,查克先進城去找了一個托管人過來。托管人見他們要托管一輛重型集裝卡車驚了一驚,猶豫道:“你們要在城裏呆多久?”
“不確定,”楚辭從自己的鉛彈槍裏倒出一把子彈遞給他,“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們沒有被人追殺。”
托管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楚辭想了想,又道:“但是不要讓任何人看見這輛卡車。”
查克將托管憑證塞進口袋裏,看著托管人將卡車開進自有場地,用一塊巨大的帆布整個把卡車遮蓋了起來,才放心的離開。
他和楚辭徒步往眼鏡城走去。
“這裏又沒有七區的人,”查克道,“就算看見,應該不會認出那是七區的車吧?”
“也許會有。”
“不太可能吧,這裏可是眼鏡城。”
“你覺得奧克利會對眼鏡城毫無了解的況下直接侵?”
“你是說,”查克愕然道,“眼鏡城裏可能有七區的眼線?”
楚辭看了他一眼:“腦子很靈嘛,不是可能會有,是一定會有。雖然我們不一定能遇得到,但還是小心為妙。”
兩人排在了城隊伍的最末尾等待守城士兵的檢查,等隊伍到他們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天際濃鬱的灰雲堆積著,線黯淡,是個天。
“包裏裝著什麽?”守城士兵兇神惡煞的問。
查克的步伐微微頓了一下,而楚辭拿出鉛彈槍,卸下彈夾之後彈出最好一顆子彈遞給士兵,什麽話都沒有說,繼續往前走。
士兵沒有反駁的將他們放了過去,連排在他們後麵的人也不著痕跡的往後挪了挪,和他們拉開距離。
眼鏡城是一座建在山穀裏的城市。
雖然正麵城門之前是一小片平原,但倘若你站在高俯瞰,就會發現那片平原實際上是有一些傾斜弧度的,從山穀口出發到城門口,是一段平緩的上坡。
山峰似乎曾經崩塌過一次,山隻留下矮禿禿的一半,但後來居上的垃圾卻將它重塑,甚至比起原本的高度有過之而無不及。過往時間裏,從天空傾倒下來,落在城市裏的垃圾在經過一次、二次挑揀之後就全部通過軌道運進了山裏,也許經年之後,那條深不見底、毒霧飄的山崖也會被填滿也說不定。
這座山裏城市的建築也都很低矮,大多嵌地下,由此地下通道異常發達。走在地麵街道上其實還可以看得出舊世界城市的影子,高樓大廈幾乎都不見了蹤影,反而是聯排平房頑強存活,大片的工廠倉庫模樣的建築群簇擁著,屋頂上不知道被修補了多次,反倒是鍋爐一直堅固,佇立在那裏滄桑的獨自生活了數個世紀。
從城門進來之後,查克和楚辭沿著同一條街道一直往裏走了許久,到了第不知道幾十個岔路口的時候,查克低聲道:“看,那就是索蘭度的碉堡。”
那座建築和周圍低矮的平房格格不,如果說眼鏡城的其他地方讓楚辭覺得像是在落後的地月紀,那麽這座碉堡一下子就將他拉回了公元紀年的中世紀時期,因為它的外表看上去,是用石頭建造的。
楚辭角了:“索蘭度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麽複古的癖好?”
“啊?”查克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正逢一隊巡邏的士兵路過,查克將他拽了旁邊的地下通道裏。
地下通道照明不足,線有些昏暗,頂燈時亮時滅,是個拍鬼片的絕佳場景。但這裏穿行的人仿佛都已經習慣了,目不斜視的走著,神冷漠,猶如鬼魂。
不想那對巡邏士兵也跟著走進了地下通道,查克不得不帶著楚辭快步離開,一直走到通道盡頭的拐角,楚辭才問:“為什麽要躲著他們?”
“他們會隨機查你是不是六區的人,”查克低聲道,“問一些隻有在六區生活的人才會知道的問題,一旦答不上來,還反抗的話,就地擊斃。”
楚辭:“……這麽腦殘的辦法是誰想出來的?”
“不知道,”查克聳了聳肩,“但是在我們村子裏或者附近的鎮子上問的都是固定的幾個問題,眼鏡城的士兵會問什麽,我也不知道。”
查克低了聲音:“或許我們現在可以去‘藍心酒吧’。”
“那是整個眼鏡城除了索蘭度的石頭碉堡之外最有名的地方,荒原上很多人都聽說過,因為這間酒吧的老板娘藍心是六區有名的大人,當年還被索蘭度追求過,很多人來眼鏡城都是為了專門見一麵的。”
楚辭抬了抬眼睛:“你也是為了見?”
“不是不是,”查克連忙搖頭,“我才不是。是因為有一次在荒原遇到一個大叔,他喝醉了吹牛說起藍心酒吧,提到很多報販子都在這裏易,我們也許可以去運氣。”
楚辭轉道:“走吧。”
查克悄悄出一點笑容,可是楚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後,惻惻道:“我看你就是想去看吧?”
查克嚇了一跳,立刻擺手:“沒有沒有,我真的像過去打聽報。”
但是他們誰都不知道藍心酒吧怎麽走,查克問了好幾個人才終於問到正確的路途,楚辭本以為早晨時候酒吧裏不會有什麽人,不想竟然熱鬧非凡,他們兩人進去的時候,酒吧裏幾乎人滿為患。
吧臺前一個作麻利的酒保按照客人的要求一瓶一瓶從酒櫃裏拿出酒瓶堆在盤子上,五十的酒晃著,像是誰盈盈的眼波,但除了酒保之外就隻剩下五大三的酒客,並不見那傳說中引人千裏迢迢慕名一看的人。
楚辭和查克在角落裏找到一張小桌子坐下來,查克低聲道:“基本穿黑服,看不清楚麵目的就是報販子。”
這一點楚辭也知道,因為烏拉爾巷的許多報販子都會將自己渾都裹起來,大抵是怕被人認出來。
酒吧嘈的聲音楚辭的神立場中被他一一分辨,可是依舊沒有捕捉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靠近吧臺的兩張桌子上的客人起了爭執,一言不合就要手,可是周圍的人卻似乎毫沒有勸架的意思,反倒是往後退了幾步,形了一個圍觀的圈子。
“我說,”人群之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語調輕,微微沙啞,卻仿佛羽一般人心弦,“幾位這一大早的就火氣這麽大嗎?”
圍觀的人群都被那道聲音吸引了注意力,無數的人陸續回過頭,無數道目從四麵八方投遞過去,他們看見了一抹水霧一樣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