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有點心不在焉，他並沒有聽到諾亞的後半句話，遂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諾亞耐心的重複：“我說，你的禮要送給誰？”

    恰逢這時，鄰桌一對要走，生甜甜的對男生道：“待會我想去看電影。”

    男生一邊結賬一邊道：“好的老婆。”

    楚辭不知所謂的，驀然想起很久之前在霍姆勒他查克開得那個玩笑。

    他口而出：“我老婆。”

    諾亞：“……？？？”

    “你什麽時候有男朋友了？”諾亞震驚道，“難怪你每次見我都要問我為什麽還沒有追求到艾薇拉！”

    楚辭似乎被嗆到了，他捂著咳嗽了半天，才道：“不是，我開玩笑，我沒有男朋友。”

    “那是你朋友？”諾亞好笑道，“還是你追的明星或者博主虛擬偶像之類的，我知道你們生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老公’和‘老婆’，艾薇拉有一段時間喜歡某個剛出道的小明星，說‘兒子’，嚇得我連夜跑去謝菲留斯，見了麵才知道是個誤會。”

    楚辭：“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有什麽好笑的？”諾亞惱怒，“你再笑我不給你出主意了。”

    楚辭立刻調整麵部表，正道：“是我哥。”

    諾亞沉默兩秒鍾：“穆赫蘭師長？”

    楚辭點頭。

    “這就難辦了……”諾亞沉思著，忽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半晌，他慢慢偏過頭看著楚辭，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你，人節，送穆赫蘭師長，禮？”

    楚辭愣了一會，下意識解釋道：“他給我買了巧克力，但是我覺得，大家都在送巧克力好像沒什麽意思，而且他討厭巧克力……”

    “哦。”諾亞很快接了這個說辭，平靜的道，“那要不買點別的糖果？”

    “他也不喜歡吃甜食。”

    “買點他喜歡吃的？”

    楚辭：“……必須得是吃的嗎？”

    “可是送別的，總覺很奇怪，”諾亞出微妙的神來，“那可是穆赫蘭師長。”

    楚辭心想，我就不該問你，追了學姐三年還沒有追到的廢。

    這時候，奧蘭多和陳柚一前一後走進了店門，楚辭回頭問道：“你們倆這是出去跑了個長跑嗎？這麽久。”

    “前麵的街上有一家店在搞活，”陳柚氣鼓鼓的道，“要是玩遊戲贏了就可以領獎品，都怪奧蘭多，我本來想要那個會發的石頭，但是他用掉了我的機會，最後隻能領到一隻兔子！”

    從口袋裏拽出一隻兔子在楚辭和諾亞麵前晃了晃，然後又小心地放回口袋裏。

    “得了吧，就你那個技，”奧蘭多滔滔不絕，“要不是我幫你，你連兔子都沒有。”

    楚辭漫不經心的問：“什麽會發的石頭。”

    “就是一種棱石，”陳柚比劃，“能發出幽綠的。”

    “應該是人造螢母，”諾亞話道，“天然螢母也可以發，但是價格要貴一些，小店裏做活的話，應該不會是天然的石料。”

    陳柚點頭：“反正很好看。”

    於是接下來吃飯的過程中，四個人圍繞“發的石頭到底有多好看”和“應該送穆赫蘭師長什麽禮”而展開了激烈的論辯，當然，最後也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來，一直到幾個人離開燒烤店，發的石頭到底有多好看仍舊是未解之謎，而距離今天過去隻剩下不到三個小時，可是楚辭卻依舊不知道他到底要送西澤爾什麽禮。

    “那我先回去了？”諾亞擺了擺手，去臨時泊車位上開自己的車。

    “對了林，你家收拾了嗎？”奧蘭多問，“要不去我那？”

    “不用，我一會回去換一下床鋪就可以。”

    “行。”

    現在陳柚和奧蘭多都不住在野柚園，從學校正門回去反而繞遠了，兩個人都去了東門。楚辭告別幾個朋友之後，孤一人漫無目地的在街道上又晃悠的一會，正準備回去的時候，忽然看見街角一群人圍繞在某家店麵門口，不知道在做什麽。

    他過去瞧了一眼，才明白這大概就是陳柚說的那家搞活的小店。

    店麵的櫥窗裏放著還沒有被領走的獎品，那枚能發的綠螢母石就在其中，它被明亮的燈照耀著，卻依舊仿佛林中被霧氣縈繞的冷杉，神而深沉的綠，散發出一點幽微的。

    真的很好看，楚辭想。

    他走過去，問小店老板：“那塊石頭要怎麽才能得？”

    老板說：“這是二等獎，你買我們家兩盒巧克力，然後就可以獲得一個玩遊戲的機會，遊戲很簡單，隻要套圈套中十個就可以得二等獎。”

    旁邊有人勸道：“他那個圈很小，很難套的，還是看看別的吧，有的隻買一盒就能玩。”

    楚辭頭也不回的說了聲“謝謝”，然後按照老板說的買了兩盒巧克力隨手塞進袋子裏，然後走到旁邊的遊戲區去套圈。

    不論遊戲還是活，其實都是老板的促銷手段，隻套種一兩個圈還相對簡單，但是如果要套中十個，難度就會倍增長，難怪一晚上過去，一等獎和二等獎都還在陳列櫥窗裏一不。

    眾人覺得這一定又是個來湊數的。

    可是他們看著楚辭一個圈一個圈扔出去，就像是目標有吸引力一般，十個圈都分毫不差的命中，然後楚辭對著老板出手：“獎品。”

    老板隻好將螢母石從櫥窗裏取出來給了楚辭。

    楚辭拎著一大袋巧克力離開了小店，後是顧客們起哄的歡呼聲。

    他抿了一下幹燥的，就在這時候，終端通訊燈忽然閃了一下。

    “喂？”

    通訊頻道另一頭傳來西澤爾的詢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楚辭疑了一下：“什麽回——你在哪？”

    “我在北鬥學院的研究員公寓裏，”西澤爾的聲音裏滿含笑意，“不然我還能去哪？”

    “我就在學校門口，”楚辭連忙道，“馬上就回。”

    斷掉通訊，他一路飛快的跑了回去。

    基因鎖巨大的“x”照過他臉頰的時候，他還有些氣息不穩。

    他一步進門，西澤爾似乎已經打掃過衛生，房子裏有淡淡的薄荷空氣清醒劑味道，地麵和桌麵也潔如新，一塵不染。

    “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楚辭驚訝道，“我以為你還要在那邊呆一陣子。”

    “隻是去報到一下，”西澤爾從盥洗室裏探出頭，“用不了多久。”

    他似乎剛洗過澡，頭發上還沾著的水汽，走出來時隨意的問道：“你買了東西？”

    楚辭低頭看向自己手裏一大堆手提袋，道：“不是，都是我朋友送給我的巧克力。”

    西澤爾道：“這麽多巧克力，得吃多久？”

    “下次拿過去送給沈晝。”楚辭說完才想起來，沈晝現在已經不在湘城了，他去了中央星圈。

    “那要不，帶回去給小橘子？”

    “從聯邦千裏迢迢地回去，就帶一盒巧克力？”西澤爾微微一笑，“我如果是小橘子，就不會要這麽敷衍的禮。”

    楚辭卻隻聽見了最後一個詞，禮。

    他隨手一拋，將巧克力袋子都扔在沙發上，目卻停留在西澤爾臉上一不，道：“哥，我送你一個禮。”

    西澤爾微有些詫異：“什麽禮？”

    楚辭走到他麵前，道：“關燈。”

    於是他覺到西澤爾的神力場像一陣無聲的風般覆蓋出去，客廳的照明瞬間暗下，隻餘窗外夜幕長河中明瞳瞳的街燈燈影。

    楚辭緩慢的手，從口袋裏掏出那塊螢母石。

    這塊棱石隻有拇指大小，也並不規則，但是從不同的切麵卻發出不同深淺的芒，螢綠像深海中和的植，翠綠像雪融化後淬洗的冷鬆，深綠像被雨霧浸潤的苔蘚，都在黑暗之中，幽閃爍。

    “這是……螢母石？”西澤爾問。

    “嗯。”楚辭點頭，“是不是很好看？送給你。”

    他說著，將這塊小小的石頭放在了西澤爾手掌心裏，客廳的照明再次無聲亮起。

    西澤爾沉默了半晌，最後隻是輕聲道：“謝謝。”

    “不用！”楚辭胡的擺了擺手，似乎心很好的去了盥洗室。

    過了一會，又道：“給我拿一下服！”

    西澤爾按照他的要求送了服過去，盥洗室的門又重新的關上，西澤爾站在門口許久，才低下頭攤開手掌，看見那塊小小的石頭，在他手心裏散發著微。

    他慢慢地將手掌蜷起來，攥。

    直到石頭的棱角刺痛掌心。

    ……

    次日一早，楚辭醒來的時候西澤爾已經不見了，他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就張開了神力場，然後知到廚房有輕微的靜。

    楚辭頂著一頭發，踢踢踏踏跑到廚房：“你在幹什麽？”

    西澤爾回過頭來，道：“我想試著做一下早飯？”

    連他自己用的都是疑問語氣，可見對於做早飯這件事，他並沒有什麽信心。

    “你想做什麽？”楚辭問。

    “煎蛋。”

    楚辭想了想，不可置信道：“難道你一大早起來，還超市買了蛋？”

    西澤爾：“……我在冷藏櫃裏拿的。”

    楚辭：“……”

    他抱起手臂：“你猜猜那是哪一年的蛋，夠不夠選本年度曆史最悠久蛋大賽。”

    西澤爾：“……”

    他沉默了兩秒鍾，將鍋裏的東西倒進了自清掃機人的裏。

    “放棄吧穆赫蘭師長，”楚辭涼颼颼道，“你這輩子都不要進廚房了。”

    “……”

    楚辭認命的歎了一聲，轉拿來自己的終端點了個外賣。他打著嗬欠去盥洗室洗臉，西澤爾問道：“昨天晚上又沒有睡好？”

    楚辭含糊的道：“我睡得好不好你不知道？”

    西澤爾心下好笑，這家夥總是會無心地說一下讓人浮想聯翩的話。他隻好若無其事道：“我睡著了，不知道你睡得怎麽樣。”

    “半夜又醒了，”楚辭從盥洗室出來，下上還沾著未幹的水滴，“但我總覺得要麽是晚上吃了燒烤，要麽是在星艦上的時候睡著了，所以不困。”

    西澤爾淺淺的“嗯”了一聲。楚辭總是在變著花樣告訴他自己的失眠癥已經好了，無非就是為了讓他不要擔心。

    可是半年過去，他們誰也沒有提分開睡覺這件事。

    “你要在北鬥星留多長時間？”楚辭問。

    “暫時還不知道，”西澤爾道，“先進行的是這次遠空探索任務的完儀式還有會議，後續軍總的人事組織部應該會找每個人談話，然後軍總部還要再討論幾天，再是授勳儀式什麽的……”

    “聽起來要好久。”

    “是啊。”

    楚辭說：“就當放假。”

    西澤爾笑道：“那我豈不是賺到了，之前陪你去霧海也是在放假，剛回來又放假。”

    說完他才反應過來……和楚辭去霧海，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楚辭神如常的道：“可你和我去霧海又不是去度假。”

    “是，不是還做了一次囚犯麽？”西澤爾挑眉，“是我人生閱曆中，濃墨重彩的一筆經曆。”

    楚辭哈哈大笑：“你可真記仇！”

    生怕西澤爾再翻舊賬，他立刻轉移話題：“秦教授知道我回來了，我一會要過去看他，你和我一起去嗎？”

    “好。”

    “落老師說，秦教授現在已經是半退休狀態了，每天隻去實驗室半天，不過他心態和狀態都還不錯。”

    “那就好……”

    “你呢？”西澤爾忽然問，“最近有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吧，”楚辭道，“先去見完秦教授再說。”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他說，他雖然要退休了，但還是會作為北鬥學院的名譽教授，問我要不要，申請他的碩士研究生。”

    “想申請就去啊，”西澤爾笑著道，“反正你還小，有的是時間。”

    “什麽，”楚辭嘟囔道，“現在哪怕是按照份卡的年齡算，我也已經年了。”

    “見完秦教授後，我想回家一趟。”他接著道，“我已經讓沈晝傳消息回去說你回來了，也不知道索蘭度和查克收到消息沒有，要是沒有收到的話，說不定我還得自己過去。”

    “要我陪你去嗎？”西澤爾問。

    “不用，”楚辭驀然笑了一下，道，“我還以為，你會對霍姆勒有心理影。”

    “怎麽會？”西澤爾搖了搖頭，“我看上去很脆弱？”

    “那倒沒有。”

    “然後等回來再決定要不要答應秦教授的提議吧，”楚辭雙手疊起在桌子上，指尖支撐著下，“我顧慮的是，萬一到時候又有什麽事要回霧海，就不能總是瞞著他。”

    “他老人家大概率已經知道什麽一些什麽，”西澤爾道，“不然三年前我們去霧海的時候，他也不會幫你造假，申請流實驗項目。”

    “我嚴重懷疑是沈晝告訴他的，”楚辭念叨，“老沈這個人，什麽都還好，就是話多。”

    西澤爾奇怪道：“我覺得還好？”

    楚辭擺手：“那是他跟你客氣，我去銀河區的時候把埃德溫留在了他那，有時候埃德溫給我傳輸資料，都會說沈老師真的很說話，它從未見過像他這麽說話的人類。”

    西澤爾：“……”

    “啊對，我還要去一趟聖羅蘭，”楚辭盤算著，“你是，我去把貪玩綁架過來養怎麽樣？”

    他暗地道：“我真的很像養貓。”

    “好，”西澤爾毫不覺得綁架慕容開的貓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心道，你自己不就是隻小貓，於是輕笑，“你養貓，我養你？”

    “你養我？”楚辭指了指自己，目在廚房那隻煎過三年老蛋的鍋上一躍而過，大驚失道，“你養我我還有活路？”

    西澤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