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和沈晝都看著neo, 他們的目在空中匯，像是數條無聲徜徉的河流，但是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好半晌, 楚辭才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不知道, ”neo對的假設顯然不想負責任, 也不想捍衛它，“但我覺得這樣猜測很合理。”

    楚辭沒有回答。

    “得了吧, ”neo不耐煩的乜了楚辭一眼，“難道你就從來沒有這麽懷疑過？去過的實驗室的人可是你。”

    “好了，”沈晝擺了擺手，“西赫士是誰暫且拋開不提，叢林之心那個將d-079運出來的人才是當下的關鍵。”

    neo拎著燒烤袋子, 坐在餐桌旁去吃東西。燒烤的簽子七八糟地堆疊在一起，像一張麻麻的網。

    當晚，neo接到了桐垣的通訊。

    “我見到林了。”桐垣說。

    neo很不耐煩地看了一眼, 桐垣細長的手指支著下, 漫然道：“你不讓我見你的朋友, 躲太多次就會顯得刻意, 難道你就不怕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嗎？”

    “你以為他們都是傻子？”

    桐垣笑得揶揄, 漫不經心道：“其實就算他們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你就這麽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份？”

    neo微微偏過頭去, 半邊消瘦的臉頰映照上通訊屏幕的藍：“我不需要。”

    “是啊, ”桐垣幹道, “我無所不能的姐姐, 不需要名字, 不需要家人, 不需要家庭, 什麽都不需要。”

    “你在胡說些什麽，”neo皺眉道，“你不是我的家人嗎？”

    桐垣“哦”了一聲，似乎因為neo的話高興了一些，又問道：“等找到那個人，你會殺了嗎？”

    neo道：“看況。”

    “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就替你殺了。”

    桐垣的聲音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意，和的聲音拖得很長，像是扯開了的、黏膩又冷的糖：

    “畢竟隻有你記得，我不認識，也沒有一個傑奎琳·穆赫蘭的母親，我什麽都不知道。”

    neo對的話不置可否，幹脆斷掉了通訊。

    轉過頭想去找楚辭，緩慢的目在屋子裏巡視了一圈，才想起來楚辭回元帥府去了，這應該也是桐垣剛才通訊的原因。沈晝似乎還在捯飭他那些七八糟的運輸數據，企圖從中再挖據出什麽線索來。

    要neo說，他完全是在做無用功，因為下午的時候neo已經將所有數據都檢查過一遍，才發現那幾條方向詭異的運輸記錄，不論是誰在叢林之心和新月44之間暗度陳倉，他都謹慎細微的可怕，蛛馬跡都難以追尋。

    neo打了個嗬欠。

    走出房間，難得大發慈悲地勸告：“別找了，沒有其他線索。”

    沈晝停下手裏分離數據的作，嘀嘀咕咕道：“不要告訴我你下午把它們全部都檢查了一遍。”

    neo沒有回答，但是對來說，不回答就相當於是默認。

    沈晝沒有再做無謂的功夫，他將漂浮在他麵前的屏盡數撤去，半晌，他忽然道：“我還以為你上次回去之後就不會再過來了。”

    “有事。”neo簡短地回答。

    沈晝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們的默契就在於此，如果不說，他也從不會多問哪怕一句。沈晝不會像楚辭那樣咄咄人，非得要得到一個答案，他心知肚明，但他緘口不語。最後一麵屏也消失了，客廳裏又恢複了安靜寬敞的模樣，沈晝了臉頰，沒多久就去睡覺了，留下滿室寂靜和斜靠在門邊的neo。

    哪怕已經在這裏待了很久，但這這間屋子還是讓neo覺到陌生。沒有神采的目沿著屋子規正的邊緣線條移，描摹出一個封閉的長方圖形，然後再收回來，看向自己腳下的地麵。

    星艦……炸……宇宙。

    實驗室、神力、複製人……

    下午那些和新月44號基地、311艦隊相關的信息還在腦海中晃，最後沒有由來地變了一串數字：

    2908409

    很陌生？不，一點也不。

    這是很久之前，那位張雲中的邊防軍師長在和星盜火的過程中，丟掉了自己配槍的編號。後來這把槍差錯被送到了西澤爾手裏，因此neo記得很清楚，比其他事還要更深刻一些，因為那段時間裏，桐垣和楚辭先後要幫忙找西澤爾。

    用一把丟失的槍完了桐垣的願，但卻不能再給楚辭答案。但在那個時候，neo失神地想，沒有朋友，隻有妹妹。桐垣有一句說得對，不需要份，誰都不是，隻是自己。

    想起自己是在一星送走那把槍的，沒多久，就在按網上無意中發現有人打聽過傑奎琳·穆赫蘭的照片，那個人其實就是左耶，而湊巧的，他似乎也正在找自己，於是隨便編了個名字，去了二星。

    憎惡長途跋涉，也討厭無邊的黑夜，前者總有可能意味著離開，後者讓想起死亡。

    neo想，並不畏懼死亡，隻是討厭死亡的覺，因為有一次，當覺得自己會死的時候卻活了下來，那時候的腦海中混沌又清晰，一遍一遍重複著的母親將留在要炸的星艦上時說：

    “不需要了。”

    然後跌冰冷的火海，被吞噬，被寸寸焚毀。

    不需要了……不需要了……不需要……

    當重新醒來的時候依舊想不明白。從生意義上來說，應當是離母而誕生的一部分，從倫理意義上來說，母親是親屬關係中最重要的人。但的母親卻不需要。

    於是過後的很多年裏neo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為什麽？

    問過桐垣，但是桐垣也說不上來，隻是板著臉埋怨：“你為什麽要找？沒有我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會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這不是想要的答案，也不想要得到什麽，和桐垣不一樣。

    所以決定繼續找下去，找到那位不需要孩子的母親，也許才能知道答案。

    ==

    “你怎麽還沒睡覺？”

    半夜了，楚辭蹲在花園裏喂貓，後忽然傳出一道輕的聲音來。

    他沒有用神力場知，因此直到背後那人走近了才察覺到，的腳步幾乎是無聲無息的，形同黑夜裏潛行的的鬼魅。

    “你不是也沒睡？”楚辭回頭看了一眼。

    桐垣握著廊柱的欄桿坐下來，著夜空道：“我剛才在和別人通訊。”

    楚辭沒有答話。

    “明天下午還要去參加宴會呢，早點休息。”

    桐垣說完起走了，楚辭沒明白宴會下午才開始，和現在睡不睡覺有什麽關係，然而過了不久他就知道了答案，因為一大清早他被穆赫蘭夫人薅起來去試服。

    “不是隨便穿一件就可以了嗎？”楚辭打著嗬欠道，“這有什麽好挑的又不是玩過家家。”

    “瞧你說的，”穆赫蘭夫人嗔怪道，“這怎麽能隨便？”

    穆赫蘭元帥也在，但卻並不止製止穆赫蘭夫人此時的行為，楚辭隻好找了個空子溜走，躲在了西澤爾的房間裏，直到暮後，宴會即將開始才出來。

    穆赫蘭夫人哭笑不得地搖頭：“你這個孩子……你跑哪去了？我找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

    楚辭心道，如果我想躲，你們誰都別想找到我。

    桐垣坐在他旁邊，似乎在和誰通訊，並沒有開防幹擾模式，通訊結束後穆赫蘭夫人隨口問道：“是王家的那個姑娘嗎？你和還有聯係？”

    “偶爾還聯係的，”桐垣說，“畢竟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了，不過現在工作也很忙，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樣經常約著出去玩了。”

    “現在在哪裏工作啊？”穆赫蘭夫人回憶道，“我印象裏上一次見到，好像都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在醫院，做神分析師。”

    “神分析師？”穆赫蘭夫人似乎有些迷茫，“我怎麽記得學得是戲劇專業？”

    “什麽啊，”桐垣好笑道，“您記錯了，隻是以前對戲劇興趣所以去上過一些相關的課程，本專業是神力分析學。”

    穆赫蘭夫人“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爾後不忘向楚辭解釋道：“我們說的這位王小姐王斯語，是艾黎卡的朋友，基因控製局執行委員會王次長的兒——哦，現在應該是王副局長了。”

    楚辭道：“我認識。”

    這倒讓穆赫蘭夫人有些驚訝：“你是怎麽認識的？”

    “s俱樂部的聚會上，”楚辭道，“遇到過很多次。”

    穆赫蘭夫人知道楚辭有時候會去參加s俱樂部的聚會，但是自從埃布爾森·瓊意外死之後就不是非常讚同楚辭再去。

    “也是s俱樂部的員？”穆赫蘭夫人詫異，“哦也對，如果是神分析師的話，神力等級應該高的。”

    桐垣驀然話道：“不是。”

    楚辭和穆赫蘭夫人同時看向了。

    但是桐垣卻像個小孩似的聳了聳肩，對穆赫蘭夫人道：“您知道，還在為母親的事到奔走。”

    “還沒有放棄？”穆赫蘭夫人咋舌，傾略帶悲戚的歎，“可憐的孩子。”

    楚辭知道王斯語的母親是鍾樓慘案的遇難者，於是他多問了一句：“沒有放棄什麽？”

    “的母親多年前遇到了空難，不幸亡，”桐垣低聲道，“調查局方認定這次事故是星艦故障，屬於突發意外事故，但是不相信，所以這麽多年還一直在努力，想讓調查局重啟調查。”

    “可這件事都過去這麽久了，”穆赫蘭夫人喟然道，“而且，王次長都已經簽署了事故認定書，要重啟調查的話，幾乎不可能了。”

    桐垣笑道：“舅母，你又說錯了，應該是王副局長。”

    一直到了宴會廳楚辭也沒怎麽弄明白這個宴會到底是做什麽的，隻記得穆赫蘭元帥說好像和叢林之心有關，所以楚辭才跟著過來了。

    宴會廳布置得金碧輝煌，無數星辰一般的照明燈裝飾在穹頂，穆赫蘭夫人進去就不斷有人過來打招呼，寒暄的話語和盈盈的笑聲匆忙從楚辭耳邊流淌而過，他掩著打了個嗬欠。

    穆赫蘭夫人無奈道：“你真是和西澤爾一模一樣，他也不喜歡來參加宴會，每次來了就板著一張臉，跟誰欠了他錢一樣。”

    楚辭又打了個嗬欠，沒話找話地問：“所以這個宴會到底做什麽的？”

    穆赫蘭夫人一陣無語，低聲道：“昨天晚上就已經說過了，是叢林之心第十三代科研果表彰大會結束後的晚宴，你是半點都沒有聽進去啊？”

    楚辭四平八穩道：“隻記得叢林之心了。”

    “走吧，我們先過去，一會你伯父過來。”

    穆赫蘭夫人拉起楚辭的手，有點詫異地道：“阿辭，你手心怎麽這麽多繭？”

    楚辭攤開手掌看了一下，他既不是左撇子也不是右撇子，不拘於用哪隻手，因此兩隻手心裏都有一層薄薄的就、明的繭，平時看不太出來，隻有上去才能到，虎口尤甚，應該是握槍磨出來的。

    他裝聾作啞：“不知道，可能是在實驗室搬東西磨的。”

    “你們實驗室都沒有搬運工嗎……”

    穆赫蘭夫人說著，楚辭給換了個話題：“伯父也要來？”

    “對呀。”

    “既然你們都來了，”楚辭忖道，“還要我來幹什麽？”

    “你遲早得自己出席這種場合，”穆赫蘭夫人語重心長地道，“所以提前來適應一下氣氛，沒錯的。”

    楚辭“哦”了一聲，上答應得很好，中途卻還是溜去了臺，因為過於無聊，所以還乘機給西澤爾連了個通訊。

    “你在外麵？”西澤爾盯著他的領，緩慢地挑了下眉。

    “被伯母拉來參加一個什麽宴會，”楚辭道，“還說讓我習慣一下氣氛，以後工作了這種場合不會……我一個軍火販子兼賞金獵人，哪需要參加什麽宴會？”

    “但你不還是去了嗎？”

    西澤爾說著，隔著通訊屏幕打量了一下楚辭，因為非常難得的，楚辭今天穿了一套白西服。

    這是個去參加學校的辭舊舞會都懶得換件麵服的人，常年保持同一套外觀，時常別人懷疑他是不是相同的服買了好幾套，並且在他上從來看不到“搭配”一說，更遑論“審”，說他不修邊幅也毫不為過。

    在西澤爾的記憶中，極有像現在這樣新鮮的時候。

    幾年前楚辭學軍訓的時候穿過一次軍服，以及他們去殺凜阪生的前前前任執行總裁則圖拉·昆特的時候，他穿了一件紅子。

    “是媽給你挑的服？”西澤爾意味不明地問。

    白西服袖口綴著貓眼石袖扣，邊緣還裹了一圈不易察覺的銀線刺繡，抬手時翻轉出一點星般的碎，這一看就是謝清伊士的風格。

    “啊，”楚辭點頭，“要不是我機智地躲在了你房間臺外麵放花盆的柵欄裏，今天說也得陪試服試上個小時。”

    他說著，似乎不適應一般地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領結，西澤爾道：“別。”

    “什麽？我脖子有點勒，”楚辭歪著頭，“現在覺得好像有人扼住了我命運的嚨……我這輩子都沒有過這種驗。”

    西澤爾輕笑出聲。雖然楚辭一貫不在乎外貌，用他的話說就是“又不靠臉吃飯”，但他畢竟長了一張極其符合人類審標準的臉，披個麻袋都引人注目，更別說專門打扮過。他很穿淺的服，大概是嫌不耐髒，平時大多穿著灰黑，但他的皮卻又極冷的白，此時換了白的服，燈流轉之下，他的臉頰、脖頸、耳尖，乃至是在袖口外的一截腕骨，都泛著，像致的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