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日本使團的人已經走到近前,楊凌的目移回到走上前來的日本使節。頭前一人材較后邊其他人要高于許多,只比楊凌矮了半頭,容貌周正,氣質沉凝,他穿著一質料華貴、以淡紫為主的華麗正服,領口和袖口繡滿了淡黃葵花紋,一頭黑發束在腦后,只系了淡紫的布條,一副標準的武士裝束。
他的打扮雖然儒雅,可是一舉一,周上下無不出一懾人的張力,楊凌眼睛一掃,注意到他腰間佩了一柄野太刀,能使得這種重型長劍,可見此人必定臂力不凡、武藝超群。
看那氣勢,此人應該就是使團首領了,但是卻另有一個容貌清秀英俊的年青武士與他比肩而站,看樣子地位并不弱于他。
這個青年一純白的羅綾夾衫,腰系緞帶,上邊斜著一柄武士刀和脅差,材雖然不高,但是因為四肢勻稱、打扮合,倒也顯得修長拔。
離著大約一丈遠,王華腳步一停,含笑站在了原地,既不怠慢,也不顯得過分熱絡。楊凌對這種無言的外辭令,在現代政治家的傳記中也曾經了解過,不由的輕輕一笑,隨著站住了子。
他的爵位、職已不在六部大員之下,可是王華掌禮部,畢竟是迎賓主,他自然要表示出應有的尊重。那兩個武士果然地位相當,二人同時舉手,制止了后侍衛,然后并肩走了過來,禮部的兩名員一左一右地陪同過來。
禮部郎中左大人趕上兩步道:“這位是我大明禮部尚書王華大人,這位是柱國將軍楊凌大人”。
兩位日本國使早已聽說弘治皇帝喜用老臣,還不了解新帝的作風,一見楊凌年輕,站的又靠后半步,同時禮說這人是禮部尚書,那是極大的兒了,應該便是今日迎使的頭領了,連忙雙手扶膝,深深一揖道:“見過尚書大人”,說的竟是一口道地的漢語。
這一揖還沒抬起頭來,忽聽見楊凌二字,二人子不由一震,僵了一下,然后才直起來,驚訝地打量楊凌一眼,同時不失禮儀地再次鞠了一躬。王華和楊凌也抱拳還禮,然后各自踏前一步,扶住二人手臂笑道:“來使禮,快快請起”。
左大人指著那位三十多歲、方正臉,線條極其剛毅的紫服男子道:“這位是日本國永正國王殿下貢使大義勇”,然后又指著那白袍青年道:“這位是貢使細川澄明”。
楊凌有些奇怪,綺韻怎麼搞來兩位貢使,他一邊和王華拱著手客套一番,一邊看了綺韻一眼,綺韻似乎早知他會有所,見他目瞧來,角一抿,笑眼微彎,似笑非笑的有種難以言喻的調皮,卻又著智珠在握的得意。
楊凌暗哼一聲:“這個丫頭,又要有所賣弄了”,綺韻雖說年紀比他還大著幾歲,可是他的實際年齡卻比綺韻大,再加上綺韻乖巧活潑,毫無一個婦的嫻雅斯文,楊凌總是不自覺地暗聲丫頭,卻未察覺這語氣已帶了幾分寵溺。
他知道綺韻所謂賣弄,十之八九都帶了幾分討好他的意味,所以也不以為忤,只想等回去后再問過便是,不料目收回時,從那些青夾衫的武士上掠過,忽地覺得有些眼。
那些武士都穿著略顯大的黑夾衫,長發束馬尾,他們大多是十六七歲的年,個個俊不凡,楊凌從廠和錦衛送呈的資料中已經了解到,彼國男風之盛,遠勝于中華,可謂花盛開、姹紫嫣紅。
將軍、大名和有地位的武士邊大多養著許多十七八歲、甚至十五六歲的侍,倭人稱之為‘小姓’,實際上也就是孌。這些孌即是主公的男寵,同時也是主公的死士,因此年輕俊俏并不出奇。
可是楊凌目在“眾花”們臉上不經意地掃過,忽地發現人群后站著一個年,著武士夾衫,腰肢略顯臃腫,可是潤玉、臉如花,清而秀、魅且,雖只靜靜站在那兒,并不拿姿勢,可是周上下竟然洋溢著說不出的。
翩翩年,佳世上稀?
楊凌一上那對熾熱的明眸,忽地覺得一燦,心頭攸地一熱........憐兒!那是憐兒!
綺韻用了什麼法子,怎麼把帶出來了?一時間萬種滋味涌上心頭,楊凌的目竟然舍不得移開了,憐兒的目中溢出了喜悅的淚花。
楊凌一時間好象醉了酒,雖然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兩位日本來使的上,可是對他們恭維自已在錢塘下剿滅大批海盜的功績時也只是嗯嗯哼哼,一副不屑多顧的樣子,倒令不知就里的王尚書暗自慚愧:瞧這楊大人,比我還會擺譜兒,我剛才是不是對他們還是表現的過于禮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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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乘馬進城時,看見京師大埠的壯觀豪華,貢使隊伍中不時發出驚嘆贊之聲。楊凌的目只是放在后邊,發現車隊一行,馬憐兒就坐進了馬車,并未騎馬而行,這才放下心來。
鴻臚寺早為日本國貢使準備了豪綽的住,到了禮賓館,王華和楊凌客客氣氣地將使臣們安排進去,綺韻的公開份是日本使團雇傭的通事(翻譯)和向導,到了京師有鴻臚寺專門配備的通事,的使命也就完了。
雖然一切聯系事宜皆是綺韻暗中安排接洽,可是大義勇、細川澄明十分機警,并不說破綺韻分,還煞有介事地付了銀子,綺韻單獨有一輛馬車便離開貢使館揚長而去,看模樣好似自尋住,要擇日返回江南了。
看車上駕車馬夫以及隨行的兩個彪形大汗,一的兇悍之氣,楊凌也不知道是廠番子還是綺韻收服的江南海盜,眾人面前不好顯聲,只得任由離去,不過他也猜得出綺韻必是先返回侯府去了。貢使遠來,這接風宴還是要應酬的,楊凌耐著子陪同兩位貢使飲宴,一顆心卻早翅飛回了家中。
“前方就是........就是妹子的家了,威武侯府........唉!我離開京城時還是伯爺,如今已經封了侯,稱柱國上將軍了”,綺韻進了村子就下了車馬,緩緩而行,走在春意漸生的村落之間,對馬憐兒慨地說道。
“姐姐是慨呢,還是心滿意足?”馬憐兒款款而行,聽了這話眸一轉,連促狹的笑容都帶著幾分飄逸嫵。
“我........滿足甚麼?哦........呵呵,為大人屬下,我自然與有榮焉”。綺韻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燥熱,這個小狐貍可不好對付呢,楊凌幾位夫人,恐怕要以最是聰明,那雙慧眼........,怎麼連自已的心事都能看出幾分來了?
馬憐兒嫣然一笑,麗生暉,說道:“今日貢使來朝,似如水到渠,誰人知道姐姐在江南奔波勞累,付出多辛苦?姐姐這般大才,世間男子又有幾個比得?唉!他才多大年紀,可是兒越做越高,這兇險也越來越大。
姐姐有甲兵、才智大謀,正是他的極大助力。若說綺韻姐姐只是為了廠檔頭之位,此外別無所求,妹妹回頭可要向他進上一言了。”
“妹妹要進什麼言?”在這無論容、機智皆棋逢對手的憐兒姑娘面前,綺韻越發有些心慌。較之自已,欠缺的只是閱歷和經驗而已,實在小覷不得。
馬憐兒出一只手掌,纖小的荑探出袍袖,被照得略顯明,把手掌輕輕握了起來,巧笑倩兮地道:“我會告訴他,若是不能完全把握姐姐,那麼第一不可與你結怨,第二決不可讓你被對頭所得,否則........只好除之而后快”。
綺韻心中一驚,強笑道:“憐兒妹妹,你........實在是太高看我了”。
馬憐兒輕輕拉住綺韻的手,聲道:“姊姊與我素昧平生,接我前來一路護送,還可說是了他的命令,可是你沿途相守、曲意照拂,都是出自真心呵護,絕無半點虛假,既非彼此友,那自然是屋及烏了,妹妹有什麼看不懂的?
這一路上聽多了他的事,哪一樁不人心驚跳?宦海浮沉、兇險叢生,真不知他磕磕絆絆怎麼闖過來的。既然他走上了這條路,邊若無姐姐這樣的智囊,早晚為人所乘,你我如何放心的下?”
輕輕嘆息一聲,忽又展一笑道:“憐兒曾對姐姐說過和他的往事,這個人的子你也該知道了,他是屬倔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姐姐就算一天三柱香的拜,他還是尊泥胎木菩薩,永遠不會顯靈的,你不遮起來主出手,那就有得等啦。”
綺韻柳眉一挑,言又止,臉卻刷地一下紅了起來,恍若桃花浸染,絢麗芬芳。
楊凌出門時曾說過今日綺韻要返回楊府,綺韻手腕何等高明,縱然不是有意施為,可是在楊府時也與闔府上下相的一團和氣,更何況是為了自家相公的事奔波南北,心勞力。
所以聽說來,韓娘和玉兒、雪兒、高文心等人都十分高興,娘吩咐廚下備了酒菜,又命人候在門口等著,只有唐一仙不知來的是何方神圣,心中十分的好奇。
娘聽人傳報綺韻已經來了,急忙領著一家人迎了出來,綺韻宜男宜的裝扮們早看慣了,自然一眼認了出來,韓娘喜上眉梢,正張招喚,忽地瞧見一旁那個年,不由怔了怔,微一錯愕后忽地驚喜道:“憐兒!”
馬憐兒也急迎兩步,和韓娘相擁在一起,喜極而泣道:“娘........”,兩人相擁片刻,馬憐兒才了眼淚,含淚笑道:“啊!我........我怎麼........我應該見過夫人”。
韓娘瞪了一眼,嗔道:“這是說的甚麼話,在鳴時咱們如何相見,今后還是如何,你若見外,倒令我手足無措了”。
馬憐兒淺淺一笑,喚道:“娘妹妹”,韓娘轉嗔為喜,又上前與綺韻牽手親熱。唐一仙眨著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轉著,看著這一幕景,悄悄對玉堂春道:“憐兒?這位就是我在金陵的那位嫂嫂了?確實漂亮,若換上裝,實在是艷冠群芳,而且........嘿嘿........”。
馬憐兒和綺韻都不曾見過唐一仙,楊凌千思萬慮,獨獨忘了事先囑咐們一番,幸好綺韻、馬憐兒對楊凌的親眷都不是很了解,聽了的份全無什麼異樣。
韓娘吩咐高管家安置好隨行的幾個侍衛和侍楚玲,自已挽著馬憐兒和綺韻的手興沖沖地到了后宅花廳,喜氣洋洋地對云兒道:“快去將書房收拾出來給姐姐,把我院中東山頭的房子收拾出來給憐兒姐姐住”。
馬憐兒拉著的手,笑盈盈地道:“不忙不忙,這麼久不見,想極了你,今晚我要和你同床共榻,秉燭長談”。
韓娘喜道:“那自然好,可是這房間還是要收拾出來的”,吩咐廚下燒水準備兩人沐浴,然后一眾人就在花廳坐下,談著別后離,楊家后宅里鶯鶯燕燕的,真是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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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華和楊凌在迎賓司款待了日本貢使,告辭出來后在鴻臚寺外匆匆商定,盡快安排禮儀司員訓練日本貢使有關拜謁皇帝、敬獻禮的禮儀,以及兩國剿除海盜的軍事合作以及通商事宜的談判日程,便縱馬如飛,急急趕回府去。
楊凌這頓酒宴吃的忒晚了些,趕回家時已紅燈高掛,繁星爍爍。
楊凌匆匆趕回宅,見花廳中只有云兒和另兩個丫環在灑掃,急問道:“姑娘可來了麼?”
云兒是楊凌親手買回來的小丫頭,一直陪著娘,雖然年紀尚小,不算后房管事,可是有娘的寵,各房的丫頭們平素是唯馬首是瞻的,見老爺急吼吼追問,其他兩位姑娘都去瞧。
云兒忙福了一福,笑嘻嘻地道:“姑娘午后到的,憐兒夫人也一齊到了,們和大夫人聊了半天,用過晚膳后都回房沐浴去了,剛剛我看到翠兒姐們把沐桶抬了出來,想是已經更了”。
楊凌哦了一聲,問道:“們現在在自已住了?都安排在什麼地方?”
云兒道:“姑娘還住在書房,憐兒夫人安排在大夫人院中,靠東山墻的廂房,老爺要去見憐兒夫人麼?”
楊凌遲疑一下,擺手道:“不,我先去見見姑娘,你忙你們的”。
雖說他心中極是牽掛馬憐兒,尤其現在又有了孕,可是畢竟那是家事,綺韻奔波往來,為了他的大事勞,焉有先見娘子,卻把完這樣重大事宜的心腹屬下置于一邊的。
楊凌來到書房,掀開門簾兒,見綺韻正坐在書案前,面前輕紗罩燈,線暈染,照著浴后容,明艷不可方。
綺韻見他進來,盈盈起,抱拳一禮,嫣然笑道:“卑職參見大人,料想大人也該到了”。
綺韻穿件白綾對襟襖兒,淺紫的領,下是淺腰素飄帶襦,眼波流燦、容煥發,清麗絕俗的臉蛋上一雙水汪汪的杏眸人。
楊凌緩下心,失笑道:“怎麼?我的諸葛又猜到了?呵呵,憐兒正在沐浴呢,要不然........本就要明日再來了”。
綺韻重又見他,滿心的歡喜,那種莫名的滿足充溢著心靈,好舒坦好踏實的覺。聽了楊凌的誑語,長長彎彎的睫眨都不眨,只是莞爾笑道:“江山易改,一兩個月的時間,大人卻不會變。啊!卑職說錯了”。
綺韻掩口笑道:“至大人的職又變了,恭喜大人晉升侯爵,榮膺柱國龍虎上將軍”。
楊凌無奈地搖頭笑道:“你這丫頭........”。
綺韻秀氣的眉微微蹙了蹙,奇怪地道:“大人何以........何以有時說話這般老氣橫秋?呵呵,丫頭麼?我可比........可比........”,咬了咬,比楊凌歲數大的話終究是不愿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