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州大獄囚牢房本來囚犯就不多，正德皇帝為了給太皇太皇祈福，下旨大赦天下之后更是荒涼許久了，現如今王滿堂是牢里唯一的犯人。

這兩天游擊將軍江彬天天都來獄中，說是向囚王滿堂質詢有關謀反事宜，一開始兩個牢頭還陪在一旁，后來嫌獄中冷，便懶躲在班房不奉陪了。

此刻，江彬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低矮的木床上，雙手按膝，正襟危坐。大順皇后王滿堂俏生生的跪在他膝間，螓首微低，只聽江彬說道：“僭越稱帝，是抄九族的大罪。趙萬興肯定五馬分尸，就是你，也得點了天燈，本將軍為了救你，可是煞費苦心啊”。

“嗯！”王滿堂忙不迭的點頭，面桃腮滿是激之意。

“造反者死！協從的人，即便皇上再如何寬厚，也得判個充軍發配，你這滴滴的人兒若被發配苦寒之地人作踐，也是生不如死。本將軍可是花了重金為你上下打點呀”。

“嗯嗯！”王滿堂繼續點頭。

江彬住的秀發，嘿嘿笑道：“經本從中斡旋，朝廷判定你是被謀逆賊趙萬興擄去做寨夫人的，這樣你可是完全罪了，我估計這一兩天就該放你出去了”。

“嗯嗯嗯嗯........”，王滿堂雙眸一亮，點頭頓時如小啄米。

江彬的大手探了進去，笑道：“人兒，本為你費盡心思，你該如何謝來？來，到床邊趴下”。

王滿堂只是個民婦，市井間那點見識能有多麼高明？當初稱王稱帝的只是為了哄騙些愚民養活他們這對夫妻，本無意造反，哪知道這也犯了天條，是要滅九族的大罪。前兩日被江彬一嚇，王滿堂魂飛魄散，又非什麼三貞九烈的子，如有人能救出去，讓委服侍又算得了什麼。

何況江彬年輕英俊，居高位，這人更是千肯萬肯了。為了討得江彬歡心，王滿堂使出當初和霸州的花花大們吊膀子的風流手段，服侍得江彬仙死。此地雖是囚室，倒了一對夫婦合的歡樂園。

三兩日的功夫，江彬已是桃源幾度的問津漁郎了，還有什麼好臊的。“啵”地一聲，王滿堂盈盈抬頭，乜著杏眼瞟他一眼，笑得又又甜：“爺，您今兒不是沒事嗎？咱們有一天的時好消磨呢。”

這一抬頭，襟口出雪膩白的半截脯，，小兒濡油亮，微微紅脹如兩瓣桃花，看得江彬腹下一陣燥熱，呼吸頓時重起來。

他低低咒罵一聲：“要人命的小妖！”大手攥了王滿堂的秀發，急不可耐地將的臉蛋兒按回下，正要再好生一番，忽聽遠遠的牢房甬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江彬大吃一驚，刷地一抖翻起的袍子，遮住了自已的下，心頭猶自怦怦直跳。

樊知州的心腹師爺葉懷夢領著兩個牢頭匆匆走進牢來，見江彬坐在床邊，雙手按膝，威風凜凜，狀若天神般地厲聲喝道：“你們擅立稱君，到底從附近招納了多兵馬？有多人投靠你們？”

王滿堂跪在他膝前嚶嚶細語，也不知答些什麼。

葉師爺看得莫名其妙，不過是一幫愚民兒戲罷了。朝廷的旨意早就下了，樊知州還沒釋放王滿堂，全因是主犯之妻、所謂的大順皇后，如果尚未公開宣判趙萬興的死刑，并把所謂的一眾文武發配邊塞，就把這個人放出去，恐怕民間又要惹出許多傳言來，其余犯人家屬也會去找打探消息，這才仍押于獄中。

這事兒衙門外的人不知道，江彬為游擊將軍不可能一點風聲沒聽說，他又跑來問的什麼案子，還想從這人上再挖份功勞出來不？

葉師爺角一歪，不屑地一曬，揚聲說道：“江大人，知州大人請你速去府衙？”

“啊？”江彬象是剛剛注意到了來人，忙換上一副笑模樣道：“葉師爺，大人找我有什麼要事麼？”

葉師爺道：“江大人，您快著點吧，固安民變，搗毀了稅吏司，把鎮守張公公給困在辛莊了，等著大人您領兵救人呢”。

江彬一聽喜出外，笑得合不攏地道：“甚麼？是真的麼？”

果然手了，大功唾手可得矣。江彬興地了手，哈哈大笑道：“幾個小民作有什麼好怕的，本馬上帶兵將去救出張公公！”

葉懷夢見他開心不已，心里正在奇怪，聽了這話這才釋疑：原來這位將軍是因為有機會在張公公面前有所表現才這般開心。他急急地道：“是啊大人，知州大人急的都火上房了，您倒是快著點呀”。

江彬意猶未盡地盯了眼王滿堂的面桃腮，嘿嘿笑道：“放心，本這就點齊兵馬，殺奔辛莊，直搗黃龍、殺個七進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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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們尾隨張公公的車仗，一直追進辛莊。張忠一路逃跑，聽得車棚上嗵嗵不絕，每一下都似敲在他的心上，敲得他心驚跳。

那是憤怒的百姓投擲磚石瓦塊擊打的聲音，張忠從未想到溫馴如綿羊的百姓也有如此兇悍的時刻。想起墨單九等與固安百姓結怨甚深的稅吏被鋤頭鐵鏟分尸的腥場面，張忠嚇得牙齒格格格地捉對兒打架，直到逃進辛莊大富紳兼保甲辛晨霧府上，把那厚重的大門關上，稅吏們持刀爬上梯子，守住了一丈七八的高墻，張忠臉上仍是毫無。

百姓們包圍了辛家大院兒，四下鼓噪之聲震耳聾，大門被拍得震天階響，見此形辛莊主府上也是一片慌，婦人孩子號啕大哭，辛莊主心中暗悔不該把這個禍害接進門來。

他也是一時鬼迷心竊，盤算百姓激于義憤，終究難跟朝廷對抗，這個土皇上今日雖然狼狽，卻沒人能撼得了他的地位。若是救了張忠，他就欠了自已一份人，要是和張剝皮攀上了關系，那自已在霸州可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孰料夜已深，百姓猶不退去，有些百姓點然了捆捆稻草丟進院來，苦不迭的辛莊主只好指揮莊丁們不斷撲打滅火，外邊不時還有磚頭拋，砸得人哭爹喊娘。整個辛家大院被攪得烏煙瘴氣。

稅吏們守在大門和四院墻上，固安縣李班頭領著幫衙役守在二門，張忠避進了辛家眷們居住的后宅，左手拉著胖如球的喬知縣，右手扯著心腹管家韓丙，驚惶失措地道：“怎麼辦？咱家該怎麼辦？這些刁民，這些狗膽包天的刁民，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喬知縣忙安道：“是是是，下明白”。

韓丙臉上一個勁兒地搐，親眼目睹墨單九被幾把鋤頭、糞叉子頃刻間分尸的強烈刺激到現在還沒平復下來。

墨單九是固安酷吏，固安民眾本來就最恨他，他們一沖進推府，又見是墨單九把華推打得遍鱗傷，新仇舊恨匯聚在一起，墨單九首當其沖，被人活活打死，張忠也正是趁了這機會才逃出來。

韓丙一把扯住喬知縣，也顧不得上下尊卑了，大聲吼道：“別他媽是是是，你明白了，你明白什麼了？這些暴民是固安縣的，你是固安縣令，你是他們的父母，你要想辦法！你救不了張公公，就砍你的頭！”

“是是是，下明........”，喬語樹頓了頓，苦著臉道：“咱們一進辛莊，下就派了人去向知州大人求救了，兩地隔得并不遠，只要咱們再守片刻，下估計知州大人的救兵就該到了”。

張忠一聽頓時放下心來，樊陌離是他的死黨，也可以說是供他張公公驅使的一條看門狗，平素道貌岸然，實則與他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兩相應和，把霸州變了他們的家天下。他需要借助樊知州的權力，樊知州更要結他來穩固自已的地位，若是聽說他出了事，樊知州必定不惜余力，立刻遣人來援的。

一聽說救兵將至，張忠立即來了神，又恢復了飛揚跋扈的神，他的指頭點在木頭知縣知語樹的鼻子尖上，怒吼道：“你是固安知縣，你治下不嚴、你貪臟枉法、你昏潰無能、你職無為，是你引起這場暴，你要負全責，咱家要向劉公公彈劾你，罷你的、治你的罪，不殺你不足以平民憤！”

韓丙接口道：“公公，那些民憤，同樣該殺！”

張忠一笑：那些暴民自然要殺，不過卻不急在一時，只要自已仍然鎮守霸州，有的是機會找他們秋后算賬，鈍刀子慢慢割，他們曉得老子的厲害，可當務之急，卻是找只替罪羊出來。

他從朝廷中來，知道激起民變那是何等大事，朝廷例來對民變是十分重視的，而且此地近于京戍重地，又不是川貴蠻夷聚集之地，例來十分平安的，如果突然發生民變，朝廷必然嚴厲追究責任。

一聽說自已擺困境有，張忠立即起了歪心思，眼中的喬知縣幻化了一只咩咩的綿羊，唔........這只替罪的綿羊還真夠大。

喬語樹一張胖臉漲了茄子兒，他雖然庸碌無為，可是并不傻，這麼明顯的栽臟記還看不出來？張忠朝里有人，真要把罪責推在他上，誰肯保他呀？為不仁、激起民變，那是要抄家殺頭的呀。

喬知縣氣得眼前發黑，手腳冰涼，想開口說句哀求的話，可是胖的子拉風箱似的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早知如此........還不如讓百姓們宰了這條閹狗”，喬知縣哆嗦著一，心里一直盤桓著這個懊悔的念頭。

就在這時，一個稅吏興沖沖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公公，大事不好了，不不不，是好消息、好消息，霸州的救兵到了！”

張忠一聽，嗖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興地道：“救兵到了？有多人，到了哪里？”

那稅吏說道“小的站在門樓上拒敵，瞧見一串火龍進了村子，有兵高喊霸州游擊將軍江大人到，要百姓們放下兵，速速退至一旁，至于人數卻不知道多”。

張忠仰天大笑，的百姓頂多不過三千人，追來的不足一半。霸州游擊將軍麾下可不止此數，而且那是正規軍隊，周德安統領這支軍隊時，就是霸州駐軍中是驍勇善戰的一支隊伍，要對付一千多個拿著鋤頭木棒的莊稼把式有什麼難的？

張忠興沖沖地道：“快快，扶咱家出去瞧瞧，咱家一定要江游擊重重地懲辦這些刁民！”

張忠在韓丙和那個稅吏的扶持下急急地趕出去了，喬知縣站在那兒呆呆地發怔：救兵到了自然是好消息，可是張忠這個混蛋擺明了要拿他頂缸，讓他擔下這天大的責任，罷？恐怕殺頭都是有的，那該怎麼辦？

喬知縣想到這里，真是哭無淚，全無一點救兵趕到的喜歡。李班頭見自家大人始終沒有出來，領著幾個衙差趕進來，喬知縣這才失魂落魄地被他們扶了出去。

固安百姓一路追殺張剝皮和稅吏們，在辛家莊阻這麼久，那銳氣已經弱了，而且他們雖激于義憤，倉促生起殺盡這些無良稅吏的念頭，畢竟沒有就此拋家舍業造朝廷的反的想法，見了一隊健騎兵殺氣騰騰地沖擊莊子，百姓們的鼓噪聲頓時弱了。

圍堵大門的百姓不然地退向兩旁，閃開了一條道路，四十多名騎著高頭大馬的士兵，手舉火把一陣風般卷至門前，旁若無人地大喝道：“霸州游擊江大人命保護張公公，速速開門！”

門斗后的梯子上戰戰兢兢地站起一個稅吏，鬼頭鬼腦地向外看看，聲道：“哪一位是游擊將軍江大人，請........請上前答話”。

士兵們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提著馬韁，喝斥一聲，戰馬左右一分，一個全披掛的將軍在兩條火龍中間緩緩馳到門前，微微仰起臉來，漫聲說道：“本將江彬，張公公安然無恙否？”

那稅吏瞧了瞧，這人一盔甲，被火把映得閃閃發，肩后出兩柄長長的刀柄，盔甲上的頰當遮住了他大半邊臉，只出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頭盔上邊的流蘇在夜風中突突直抖，看起來真是八面威風，想來就是那位新上任的游擊將軍了。

稅吏矮低語幾句，房檐上又冒出一個人頭，扯著公鴨嗓子喚道：“下邊是游擊將軍江大人麼？咱家就是張忠，你........你來了多人馬，怎麼不把這些........這些暴民趕走？”

“哈哈哈，原來是張公公”，馬上的將軍拱了拱手道：“請恕末將甲胄在，不能全禮。末將聽說公公遇襲，立即揮師來救，卑職馬快，先率親兵趕到，大軍隨后便至。公公放心好了，末將這武藝，在韃子千軍萬馬之中也沖得進去、殺得出來，要保護公公安全，有何難哉？”

他輕蔑地左右看看，刷地一聲，雙刀在手，在夜中映出兩弧兒凄冷的寒芒，冷冷一笑道：“公公盡管開門，國公爺和知州大人吩咐過，盡量不要殺傷百姓，所以末將沒有強行驅逐，可是如果末將護送公公離開，還有人滋擾生事，那就格殺勿論！”

江彬雙刀一揮，振聲大喝：“呔！本將萬人敵也，一群土瓦狗，誰是某家一合之敵？”

江彬睥睨四顧，寒夜中只聽見火把迎風，獵獵作響，中間一位將軍，雙刀縱橫，殺氣盈野，此外竟再無聲息。張忠一見這般威風不眉開眼笑，連忙順著梯子爬下去，扯開嗓子道：“快，快些開門，讓江游擊保護咱家回霸州城”。

李班頭忙跑上前苦著臉道：“公公，我們大人怎麼辦吶？”

張忠瞪了他一眼道：“你們大人？滾回固安聽參吧，哼！”

張忠一甩袖子，大門吱呀呀拉開，他已在韓丙幾個親信的保護下跑出門去。江彬“嚓”地一聲雙刀還鞘，然后彎腰一提，將張忠提到自已馬上，說道：“委曲公公了，且與末將同騎一馬，咱們回了霸州城再說”。

張忠忙不迭道：“好好！無妨無妨，那車轎已被民砸壞，原也乘不得了，將軍快快護我回城！”

其他幾名校尉軍也把張忠幾個親信一一拉上馬去，就在這時，人群中一聲高呼：“鄉親們，張剝皮回了霸州，必不會放過咱們，一定會領了大軍洗固安的，不能放過他呀！張忠不死，霸州不安，殺了老狗，天下太平！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