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張昀轉過頭,看著那個眼角已有皺紋的貌婦人,聲道:“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婦人一臉茫然。
中年漢子不再雙手負后,看著眼前這個持起手劍式的劍雨樓樓主,笑道:“盡管出手,我自有分寸,會讓你何時力盡何時死。”
西蜀劍雨樓號稱收集天下妙劍招一千有余,雖然事實上大多數劍招都是歷代劍樓樓主和出弟子的招式而已,放眼天下并不算如何出類拔萃,只是數百年積攢下的底蘊,一些箱底的招數,的確是當世一流劍,只可惜張昀也自知許多劍招妙至巔峰,而他不得其中真意罷了,畢竟太多劍道宗師的傳承各有千秋,劍意更是零散駁雜,甚至不乏有兩兩矛盾之,張昀終究沒有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如遇黃金萬兩而雙手空拳只能拿走幾百斤。
中年漢子一手負后,一手出。
張昀出劍氣象萬千,忽而氣勢磅礴如大日東升,忽而細連綿如江南雨,忽而厚實凝重如隆冬大雪,忽而輕盈空靈如枝頭雀飛。
更難得是種種截然不同的劍意之間,張昀銜接縝,并不顯突兀生。
需知劍雨樓家訓首句便開篇明義:昆侖日出,滄海明月,春神湖水,廣陵大,赤城煙霞,兩遼飛雪,大漠黃沙,種種奇觀,皆蘊劍意,化而為一,劍道止境!
只是任由張昀一劍一劍遞出,那個中年人每次皆是以手指輕輕彈開火燭劍尖,故而每一次鳴,都意味著張昀一道妙劍意的戛然而止。
這幅荒誕場景,就如風流士子每一次朗誦千古名句后,都被一個鄙村夫以放屁二字生生打斷。
廣場上,只見劍氣如虹。
張昀一人一劍模糊不清,唯獨那名中年漢子始終站在原地,輕描淡寫,雙指輕彈。
哪怕是再門外漢的劍雨樓雜役弟子,也心知肚明,兩者劍道造詣高低,如云泥之別。
他們的師父或是師祖,西蜀劍雨樓樓主張昀,位列西蜀道十大宗師之一,哪怕是為榜首的春帖草堂首席供奉劉閱微,也絕不敢說僅憑雙指對敵傾力出劍的張昀,更別談是形不如山的前提之下。
這個中年漢子的橫空出世,既讓人震撼那種傳說中陸地神仙一般的玄奇修為,無形中也為許多志在劍道登頂的劍雨樓弟子,鋪開了一幅高遠壯闊的武道畫卷。
在場所有人都心復雜,劍雨樓遇上這樣的生死大敵,誰能力挽狂瀾?今日已經注定無法一雪前恥,可是十年二十年后就當真可以?
就在張昀劍勢漸弱之際,也是劍雨樓樓主心知必死之時,張昀反而心中并無太多不甘,只是覺得酣暢淋漓展現畢生所學后,仍然不過是此人雙指一彈的事,有些愧對先祖罷了,千辛萬苦求不得,卻在此刻恍恍惚惚之間劍心達到清澈空明境界的他,已經沒有憾。
“師父,別殺人,殺人是犯法的啊!”
突然遠一個焦急嗓音響起,那個并不陌生的嗓音落在劍雨樓弟子耳中,以前只覺得可笑可憎,這會兒無異于天籟之音。
至于那言語容,再沒有人到稽了。
中年人雙指彈開張昀一人一劍,迫其退出數十步遠,轉頭對那個匆匆趕來的徒弟氣笑道:“什麼時候殺人不犯法了?”
年輕人跑到他邊,低聲道:“犯法不犯法先不去說,可你在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殺人啊,傳出去多不好聽,桃花劍神在西蜀劍雨樓大開殺戒,有損威名!”
那個跑去滿大街尋覓年輕人蹤影的門房老人,不知道自己等于救了劍雨樓一命。
中年人無奈道:“我何時在意過名聲?”
年輕人理直氣壯道:“做徒弟的我,在意!很在意!”
中年人一笑置之。
汗流浹背的張昀收劍鞘,雙手抱拳,臉上笑容無比真誠開心,一揖到底,“晚輩已經知曉前輩份了,劍雨樓因前輩而在西蜀除名,張昀此生無憾!劍雨樓亦是無憾!”
此言一出,自張昀以下所有劍雨樓供奉客卿、門中弟子,全部驚駭異常。
在江湖上,對所有白道人而言,個人名聲本就極為重要,至于涉及所在宗門的聲,更是重上加重。
張昀這個驚世駭俗的說法,言下之意,便是說眼前這位相貌平平的中年人,之于天下劍道,就如同吳家家主挾劍冢之威說飛劍,如同柴青山代表東越劍池說鑄劍。
否則無論此人武道修為何等之高,無論此人如何視眾生如螻蟻,都不至于讓懷有以殉劍之意的張昀主說出這句話。
中年人對此沒有任何臉異樣,坦然之,或者準確說是全然不予理會。
那名先前被益州別駕之子推開的子,此時依偎在娘親懷中,楚楚可憐,見到私下兩人曾經有過一段海誓山盟的外鄉游俠兒后,怯生生的容中帶著幾分天然,惹人憐,向前走出幾步,深凝視著那個在娘親灌了迷魂湯后便被自己棄之如敝履的年輕人,聲道:“懷念,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其實一直沒有忘記過你,只是家里……”
李懷念轉頭著那個自己讓留在遠的,拎著那只竹編花籃,翹首以。
籃中杏花已經賣完,桃花還有三兩枝。
他笑著轉頭,收斂了笑意,看了劍雨樓子一眼,沒有說話。
中年漢子問道:“總算死心了?”
年輕人嗯了一聲,使勁點頭。
年輕人像是察覺到什麼,滿臉訝異問道:“師父,你該不會是故意騙我來的吧?”
中年漢子無于衷。
年輕人走到他邊,小聲郁悶道:“師父,以前沒覺得你是彎彎腸子啊,早這麼老巨猾的話,江湖上的名頭早就超過什麼王仙芝曹長卿了,更別提那個徐年了。”
中年漢子懶洋洋道:“你的事了,師父自己還有點小事未了,有個益州副將要殺,不過想必跑路再厲害,也比不過那個姓謝的家伙吧。”
然后他瞥了眼畢恭畢敬如同看見先祖轉世的張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練劍之人,不要重勝負而輕生死,死人是提不起三尺劍的。嗯,最后說幾句,你張昀劍湊合,劍意倒是還不錯,好歹讓我知道了一件事,蘇秀黃陣圖兩人之后,西蜀仍有劍。所以這劍雨樓就繼續開下去吧,只不過今日之事止于你們劍雨樓大門之,如果以后恩怨牽扯到門外,我下次登門,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張昀如釋重負,更是激涕零,再一次抱拳彎腰,隆重異常。
師徒二人轉離去。
“師父,你末尾這幾句話說得……真是極有宗師風范,是上次那趟出遠門跟誰學來的嗎?”
“……”
“師父,以后再跟人起了沖突,如何說話就按照這個套路走,準沒錯!”
“……”
“師父,咱們師徒明算賬,你可不能因為自己擺足了高手架子,就拍拍屁瀟灑走人,不能不管我以后在益州城的生計啊,我可是要在這里過長久日子的人……阿草他們家都是窮苦人,我的劍也不行,你昨日才發話讓我過安穩生活,銀子啊聘禮啊我都已經不要你出了,可不許留給我和阿草一個爛攤子……”
“閉!”
“那頭犟驢你自個兒照顧去!”
“哈哈,今天的太不錯啊。”
看著那對師徒在和賣花頭后,漸行漸遠。
張昀百集。
曾經被春帖草堂謝靈箴親口譽為“二十年后必定大晚”的劍雨樓大弟子王宣霖,來到師父邊,小心翼翼問道:“師父,這位前輩也是劍客?”
張昀沒有回答這個大弟子的問題,著大門方向怔怔出神,許久后才笑問道:“去年末你們這幫愣頭青就熱鬧討論,必須找個良辰吉日將桃花劍神的畫像掛到頂樓,如果為師沒有記錯的話,當時你還力主將這位劍仙的畫像,掛在呂祖與李淳罡之間,日子挑好了沒有?”
王宣霖好奇道:“可是咱們劍雨樓不是有那雷打不的祖訓規矩,必須在那些舉世無雙的劍道宗師去世后,才準在我們樓掛起畫像嗎?”
張昀自言自語道:“為他那句臨別贈言‘西蜀猶有劍’,我哪怕被先祖們罵作不肖子孫,也想要掛起他的畫像。何況為差點與我劍雨樓為親家的桃花劍神破例一回,又如何?”
王宣霖呆若木。
猛然間,張昀沉聲道:“劍雨樓弟子,一律拔劍出鞘!起倒持太阿式!”
最后張昀向大門,高聲道:“西蜀劍雨樓三百二十四人,以手中三尺劍,為桃花劍神送行!”
婦人癡然,喃喃道:“桃花劍神,鄧太阿,原來你是鄧太阿……”
那年輕子滿臉悔恨淚水,“為什麼,為什麼你是他的徒弟……”
劍雨樓大門外,天真無邪的賣花扯了扯李懷念的袖子,奇怪問道:“他們里的桃花劍神是誰?”
李懷念憋著笑意,撇了撇。
看著走在他們前的鄧叔叔,這個昨天牽著驢一起走院子的中年大叔,開心笑了,“李大哥,這個名號……聽上去就很了不起呢,我聽過些說書先生的戲文,那些大俠的名號好像都不如鄧叔叔。”
鄧太阿轉從籃子里揀起一枝桃花,笑瞇瞇道:“你覺得一個徒弟被人打得兩三個月躺在床上的家伙,能有多厲害?所以啊,這桃花劍神也就是聽著了不起罷了。”
瞥了眼年輕人,角有些笑意。
年輕人惱怒道:“一枝花一文錢!”
中年大叔耍賴道:“沒錢,欠著。”
突然漲紅了臉,“鄧叔叔,我……”
似乎猜到心中所想的中年人,對笑著搖搖頭,然后里叼起那枝桃花,雙手擱在后腦勺上,轉后溫道:“我鄧太阿的徒弟,已經娶到天底下最好的子了。”
難當,不過鄧叔叔這麼一說,原本從來不敢奢與李大哥為夫妻的心中的忐忑了許多。
又想,這麼沒有架子的桃花劍神,這麼好說話的一個長輩,應該是真的不是那種響當當的江湖大俠吧?
突然覺得自己這麼認為,很對不起李大哥和鄧叔叔,悄悄吐了吐舌頭。
這一年的春天,作為李懷念的師父,鄧太阿在可算半個親家的阿草爹娘,在他們家鋪子里當起了幫忙的店伙計,迎來送往,攢下了不足十兩銀子,在離開西蜀益州前往北涼關外之前,又厚著臉皮跟徒弟賒賬了二十兩銀子,用這些錢買了把普普通通的鐵劍。
赴涼途中,桃花劍神鄧太阿,自年時從劍冢拔出第一把劍起,生平第一次腰間懸劍而行。
————
祥符二年末,徽山牯牛崗。
大雪坪大雪。
暮中,一位紫子,獨自走出那棟已經為武林圣地的缺月樓,撐著一把普普通通的竹柄油紙傘,在漫天風雪中緩緩獨行。
徽山一年四季皆是訪客如云,游客如織,便是這場姍姍來遲的鵝大雪,也沒有阻擋他們的登山腳步,只不過在那名紫子出樓后,徽山首席客卿黃放佛便立即通知下人,今日自牯牛大崗登大雪坪口設立關卡,無論是閑雜人等還是自大雪坪人氏,一律不得接近大雪坪,一律不得接近那位突然有了賞雪興致的徽山山主,違者殺不赦。如今的徽山,為主人的軒轅青鋒早已不理俗事,兩朝元老的黃放佛可謂大權在握,武道修為也約有由指玄躋天象的跡象,這一步出,那就真是好似旅人過了天塹,像是讀書人高中三甲。
這兩年的徽山,在離江湖上,如日中天。
武評四大宗師里的離三人,曹長卿已死,鄧太阿蹤跡難覓,徐年遠在西北一隅之地,而近年來好事者評出的離十大高手,與軒轅青鋒齊名的祁嘉節柴青山寥寥數人,也遠不如徽山紫這麼璀璨奪目,甚至有慕者將這位武林盟主譽為“胭脂宗師”,既是足以登榜胭脂評的人,又是武道大宗師,整個天下,唯有那個傳聞已經殉國的西楚帝姜姒可以媲,如今姜姒已死,整座江湖都像要為軒轅青鋒到寂寞。
寂寞得就像今日大雪坪的這場壯觀雪景,大雪紛飛,鋪天蓋地,卻僅有一人觀賞。
在大雪坪崖邊駐足遠眺,小小油紙傘上鋪滿白雪。
仿佛人白頭。
這個時候,有一人大煞風景地鬼鬼祟祟出現在大雪坪,正站在缺月樓二樓凝那襲紫影的黃放佛頓時臉沉,正要飄落出樓,把那個大膽越過雷池的家伙丟進大雪坪外的江水喂魚,只是讓這位城府深沉的徽山首席客卿到震驚,雖然軒轅青鋒沒有出聲,甚至佳人始終獨立于風雪中,沒有毫靜,可黃放佛偏偏到一撲面而來的氣勢,阻止了他將出未出的出手,對,是氣勢,而不僅是氣機。
黃放佛畢恭畢敬地后退一步,以示自己心領神會。黃放佛百思不得其解,那個不速之客他并不陌生,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總喜歡跟人胡吹噓他跟北涼王徐年一起行走過江湖,一起吃過飯喝過酒坐過船,一起去過快雪山莊,還說他們兩人是稱兄道弟的朋友,好朋友。
黃放佛當然不相信這種荒誕不經的說法,只相信云泥之別的兩人是萍水相逢的過客而已,那位年輕藩王不會當真,而大雪坪那個年輕人則太當真。至于他為何能夠功在徽山定居下來,黃放佛也很奇怪,畢竟軒轅青鋒做了甩手掌柜后,黃放佛需要理太多事務,本不可能去計較一個無名小卒的腳。現在的徽山分出三六九等,同樣是客卿供奉,首尾兩人的待遇差距極大,那個年輕人就是徽山最次等的客卿,只在半山腰偏遠有棟小院子,還是跟其他兩人一起共住,每月銀子不過二三十兩,這在徽山山腳的城鎮那邊,都不夠喝頓像樣的花酒。
那個年紀輕輕的末流客卿小心翼翼環顧四周,心忐忑不安,他今天原本是想來大雪坪看看風景的,試著找機會跟同樣有此雅興的江湖前輩們套套近乎,不曾想登山后一路暢通無阻,連個人影都沒瞧見,本想打道回府,可都在雪地里走了大半個時辰,又不甘心,就這麼渾渾噩噩撞牯牛大崗,事實上山頂附近的重要客卿供奉都已得到消息,這個年輕人遠遠沒有資格讓大雪坪仆役跟他知會一聲,于是就歪打正著,給他瞧見了崖邊那襲宛如仙人的紫。
這是他在徽山寄人籬下后第一次見到,初次見還是在快雪山莊,那個化名徐奇的“江湖朋友”,臨了跟他說不妨去徽山看看,還說有個喜歡穿紫服的子還算是朋友,去了徽山能有個照應。他當時沒當回事,可江湖難混啊,尤其是他這種無浮萍,到哪兒都只有挨白眼的份,實在沒法子,這才瞅準時機,厚著臉皮冒死“覲見”這位徽山紫,不曾想幾乎抱著必死之心的他,在那子瞇起眼眸一番打量后,大概是確定他沒膽子說瞎話后,竟是菩薩大發慈悲地點頭答應下來,他只記得在那雙冰冷眼眸的凝視下,他汗如雨下,等離去很久仍是失魂落魄。后來他就來了徽山,雖說沒有一步登天,但終究有了個落腳的地兒,不用在那座江湖里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飄來去,他也不奢更多,一年到頭吃喝不愁,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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