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的父親,那個老人生前有一次隨口說起那幾位義子,說陳芝豹心思最重,褚祿山心思最深,袁左宗心思最醇,姚簡心思最雜,葉熙真心思最。
唯獨說到齊當國,老人自顧自笑起來,說了句這個憨子本就沒有心思嘛。
當時年輕人跟著老人一起笑出聲。
懷關都護府。
褚祿山臉沉地看著一封最新諜報,袁左宗的臉也極為沉重,轉大踏步走向大門。
褚祿山搖頭道:“不用去了,王爺……小年已經了。”
似乎是在跟自己說話,褚祿山添了一句,“老齊未必會死。”
袁左宗冷笑道:“未必?!”
褚祿山突然然大怒道:“袁左宗!你現在去了龍眼兒平原有屁用?!趕得上?!”
袁左宗過門檻,平靜道:“我不去虎頭城那邊,流州有寇江淮和謝西陲聯手,事不,看他們本事,我去幽州,去葫蘆口。既然決定了要先發制人,干脆就來一場大的。”
褚祿山頹然道:“去吧去吧。”
袁左宗停下形,站在門口外,不輕不重道:“如果懷關有守不住的那一天,記得南邊還有座拒北城。”
褚祿山擺擺手,“不用你多,以前也沒覺得你是絮絮叨叨的人啊。”
虎頭城以北,龍眼兒平原,戰場之上。
鐵浮屠主將齊當國倒在地上,上鐵甲盡碎,鮮不斷涌出。
七名拂水房高手死士沒能擋住那名下馬步行的北莽宗師,甚至連百騎鐵浮屠和三百騎白羽輕騎也一樣沒能擋住,就那麼被一人撕裂陣型。
只是遞出一槍的齊當國被那人一拳捶在心口,從馬背上摔落在地,倒出去十數丈。
那個人飄落在他邊,笑道:“在你臨死之前,不妨告訴你,徐年正在趕來的途中,其實很近很近了,只可惜仍是有點晚啊。齊當國,是不是死得很不甘心?”
齊當國膛急劇起伏,鮮不斷滲出角,已經說不出一個字。
但是他的手肘繃直,十指死死抓住地面,似乎還想要掙扎起。
洪敬巖閉上眼睛,陶醉道:“這就是天地共鳴的滋味啊,如今方知人間天象境界為何會被齊玄幀說是‘門外景而已’,這門景象,真是妙不可言!”
他低頭去,“徐年來晚了,我洪敬巖卻沒有晚!”
洪敬巖愈發開心,“哦對了,再告訴你一個我也是才知道的壞消息,得知徐年親自趕來之后,原本緩緩南下的拓跋菩薩也開始加快步子了,我只要往北走出兩百里,徐年和拓跋菩薩就會遇上。”
洪敬巖向南邊遠,朗聲笑道:“徐年!拒北城攻破之時,我給你報仇的機會!”
洪敬巖形飛快倒掠而去,轉瞬即逝。
幾個眨眼功夫過后,一個干裂穿便服的年輕人盤坐在齊當國邊。
這個漢子彌留之際,視線模糊,但是不知為何生生認出了那張年輕的臉龐。
他想要說話,卻已經說不出一個字,反而角鮮涌出愈發厲害。
年輕人手輕輕按住他的口,手之,鐵甲支離破碎,冰冷甲胄為鮮浸染,而顯溫熱。
年輕人彎下腰,輕輕搖頭。
這位昔年北涼鐵騎的扛纛猛將,竟然在臨死之前憑空橫生出一無法想象的氣力,一只手死死攥年輕人的手臂。
沙場自古膂力最盛者扛纛。
北涼鐵騎三十萬,唯有齊當國當之!
而這個男人,這輩子最后的力氣,只是想要讓那個年輕人不要為了他去北方。
死也不愿松手。
年輕人反手輕輕握住那個死人的手,安安靜靜,面無表,無悲無喜。
大苦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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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年輕人將齊當國的手指一一掰開,然后俯幫他合上眼睛。
他當時離開北涼王府的時候,本來不及懸佩涼刀。
他在齊當國尸不遠找到那鐵槍,握在手中。
一人一槍,北掠而去。
早已遠遁數十里之外的洪敬巖耳畔如同響起炸雷。
“你找死,我就讓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