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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君從故鄉來

蘇勘說道:“當我放了個屁。”

封姨挽著花籃,獨自姍姍然走花神廟主殿,花神塑像主次分明,有高有低,不勝收,卻是百花福地好久之前的位次了。

早年大驪的浪文人,總喜歡編撰一些某某書生夜訪花神廟、胡謅幾首打油詩便有數侍寢之類的香艷故事。引得好些地流氓經常黑翻墻夜闖花神廟,想一親芳澤,甚至有些熏天的膽大之輩,想要搬走一尊神像藏在家中,讀書人不是說好些古人也有那“玉人之癖”,實在搬不走,不了,那也好辦,反正“們”實在是太像真正的人了……所以花神廟的廟祝,不得不花錢長期雇人在這邊守夜,免得被那些登徒子玷污了花神娘娘們。

封姨幽幽嘆息一聲。莫非老秀才說得有幾分道理,子何苦為難子?

封姨突然以心聲詢問走出廟會的老車夫,“蘇勘,你在等什麼?”

蘇勘面無表走在人流漸漸散去的街道,“你我一路貨,你在等什麼我就在等什麼。”

封姨笑道:“未必吧。”

蘇勘徒步走回私宅,距離篪兒街不遠,期間要途徑幾座歷代皇帝用以祈神的宮殿、廟觀。僻靜小巷的方名稱是鐵樹胡同,百姓卻喜歡稱呼為宰相巷,因為胡同里邊有兩戶對門的宅子,都曾是宰相出,其實大驪王朝不設宰相,能夠加某殿、閣大學士銜的部堂正印,也會被老百姓俗稱為相爺。但是朝廷自從崔瀺擔任國師以來,在謚號、追贈一事上毫不吝嗇,幾乎從阻攔幾任皇帝、禮部的決議,唯獨加銜一事,屈指可數。

其實年紀遠遠要比這條巷弄更大的老人,打開門鎖,不大的宅子,里邊別有天,層層疊疊的雷法制,足可讓世間所有于雷法一道的大修士都要頭皮發麻,除非天師親臨,否則便是龍虎山天師府的黃紫貴人來了,也絕對不敢擅闖這座雷池,只會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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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勘其實喜歡下棋,棋力還不弱,但是因為格孤僻、份特殊的關系,都是看看棋譜而已。

像他這類存在,總要找點能夠打發的事做做,除了獨自打譜,蘇勘還會去釣魚,或是看人下賭棋。

既然搜集各種版本的棋譜,當然是以鄭居中跟崔瀺在白帝城下出的彩云譜為首。

蘇勘去廚房拿出幾碟京師特吃食當下酒菜,有那豌豆黃,甜醬姜芽,八寶菜,糖蒜。

不知是不是在人間待得實在太久了,也不知是某種臨別的饋贈,還是震怒的懲罰,遙遠的申飭。

他跟封姨這些遠古天庭的神靈余孽,好像漸漸擁有了一些原本五至高和十二高位才有的緒,人

從深惡痛絕這座人間,變得開始眷人間,漸漸習慣了頭頂一陣陣嗡嗡作響的煩人鴿哨,終于習慣了雙腳踩地看著天。

歲月悠悠,一萬年了。

和神始終糾纏不清,好似一場拔河,更像一盤尚未決出勝負的殘局。

天公不語對枯棋。

老人久久無言,回過神后,抿了一口酒,慢慢嚼著糖蒜,驀然大怒,“換師傅了。還敢提價?!”

封姨繼續游覽花神廟,在人群中,瞧見有位飾素雅的年輕子,朝姍姍然施了個萬福。

封姨愣了愣,瞇眼而笑,走上前去,的腦袋,打趣道:“大姑娘家家啦。”

畢竟是一位十四境。

“有水分”的新十四,也是十四境啊。

王朱想要刻意藏蹤跡,還是很容易的。

當年王朱離開驪珠天,跟隨皇子宋集薪一起來到大驪京城,封姨就有暗中護送過稚圭,在那之前,婦人看待泥瓶巷的稚圭,也如自己的晚輩。

若說蘇勘,看似押注,實則是在暗中為馬苦玄護道。那麼這位封姨,何嘗不是出于私心,想要格外照拂稚圭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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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姨將花籃遞給王朱,聲道:“趕巧,送你了,別嫌棄。”

王朱挽在手中,嫣然笑道:“不會嫌棄,很開心。”

在東海水府躋了十四境,前塵往事便愈發清晰了。雖然一直不覺得自己是當年被迫在寶瓶洲南部登岸、一路逃竄至隕落之地的“”,但是前所有的人事,緒,都是如此真實。記憶里的所有好,已追思,只有極數的例外,還有機會手可及,比如眼前這位婦人,曾經以艾草點額的封姨,大概就是這座人間長久給予“”、或者說是們善意的存在了。之一。

封姨出大拇指,輕輕拂過年輕子永遠微皺的漂亮眉頭,輕聲道:“老夫子不也說了,雖百世仇恨猶可報也,但是要講一個恩怨分明,我們要以德報德以怨報怨。”

王朱嗯了一聲。

未必是封姨的道理說得有多好,可能就只是想要聽一聽悉嗓音。

封姨笑問道:“能不能借東海水君的威用一用?”

王朱疑不解。

封姨指了指一位還算比較順眼的花神娘娘彩繪神像,“我想要跟聊幾句。”

王朱白了一眼。這種小事算得了什麼。再說了,自己有什麼威,如今浩然修士,看待東海水府,至多就是敬而遠之的心態。即便是修水法的煉氣士,必須出海修煉,在海上尋一水運濃郁的古仙島、或是海底宮闕舊址落腳,也多是與其余三位水君打商量,有意繞開東海水府。

封姨在額頭敲了一板栗,“老樣子。”

隨后封姨掐訣,駕馭本命神通,借助風聲越山海,要請百花福地里邊能夠管事的這邊敘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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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正主都現了,臭椿道人笑著介紹道:“這位老神仙,正是接替火龍真人擔任龍虎山外姓大天師的梁爽,梁老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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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老立即起,赫連寶珠也是趕忙行禮,唯獨高冕依舊不如山。這讓赫連寶珠頭疼不已,都不知道如何幫忙補救,自家老幫主的風骨,也太重了點。

臭椿道人不知為何,主說起了一樁故事,緩緩道:“當年修道修岔了,出門散心,好的不學學壞的,偏要跟高老兒一般意氣用事,跟人起了爭執,就雪上加霜,傷了大道本,以至于需要以五雷正法淬煉飛劍,方可自救。”

“只是龍虎山的山門,豈是我等旁門左道進得去的。何況五雷正法是一家一姓的不傳之,龍虎山自有老祖宗的規矩在,就算有心相助,豈能破戒?歷史上多次山上風波,不正因為某位黃紫貴人的宅心仁厚,私傳法導致?貧道只是在酒桌上牢了幾句,言者無意聽者有心,當時一起喝酒的朋友便借口去茅廁,回來再戰,不曾想那廝腳底抹油,一走了之。”

聽到這里,梁爽須而笑,聽著很是耳

老道士說道:“約莫隔了半年,這廝厚著臉皮約貧道喝酒,說是這次務必讓他請客,結果他拎來了兩壺市井土燒,貧道等死久矣,反正喝什麼都是喝酒。他丟了一部手寫的笈在桌上,信誓旦旦說是被一群慕他的仙子追趕,劍過高,約莫是相貌過于出彩了,天妒英才,挨了雷劈,不料因禍得福,開竅了,一下子就領悟了雷法的無上真意,完全不輸龍虎山的五雷正法,以前欠下的酒債,就當結清了……貧道一邊聽他胡謅,一邊翻看笈,確是親筆,那字跡,仿起來很難。”

高冕疑道:“他敢送,你也敢收?還敢照著練?!”

問出了赫連寶珠的心聲,這位上了年紀的道門劍仙,真不是老壽星吃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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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笑道:“不管真相如何,貧道憑此渡過一劫。不但劍進不,還額外學了一門雷法。”

劉老卻是權衡一番,做好了與梁爽撕破臉皮的準備,顯而易見,梁爽是一路追蹤到寶瓶洲,“清理門戶”追繳笈了?要將臭椿道人抓回天師府?臭椿道人找到高冕,高冕喊來他劉老來到大驪京城?劉老覺得大致有數了,哪怕高冕此舉有拖他下水的嫌疑,無所謂,說明高冕是真把自己當朋友。一座真境宗的宗主頭銜,還不至于讓劉老棧不去,大不了重新當個山澤野修。

昔年書簡湖,劉志茂之流,只會當野修,一輩子也只能當好野修。仲肅他們則是自視過高,沽名釣譽,手腕有限,難氣候。

梁爽終于開口,問道:“道友,那本雷法籍可在手邊?”

老道士點點頭,從袖中出一本泛黃冊子,遞給這位外姓大天師。

梁爽接過冊子,打開瞥了幾眼便合上,說道:“冊子,貧道得收繳了。此外恐怕道友還需要走趟天師府,寬心便是,貧道自會幫忙解釋清楚。事是小事,卻可不含糊蒙混過去。至于誤打誤撞學的五雷正法……倒也不難,貧道可以舉薦道友當個掛名的供奉,如此一來,就不必還給天師府了。”

老道士看了眼不遠撅屁看魚的小道,笑道:“原來如此。”

梁爽會心道:“緣來如此。”

臭椿道人直截了當說道:“貧道那徒弟,果有仙緣,梁天師只管領走,貧道先前就算出了與這孩子是師徒緣薄的結果,當時還奇怪,孩子心地好,命中也無大的災厄,貧道又不是那種吝嗇箱底手藝的人,走南闖北,一直帶在邊,師徒豈會緣薄。是直到昨天在那村姑渡,貧道才恍然大悟。事已至此,不過是個順水推舟,只求梁天師收了他作徒弟,好好栽培。”

梁爽袖中掐訣,以心聲與臭椿道人大略說了一番自家道統的,臭椿道人大笑不已,“那貧道就吃了顆定心丸!”

梁爽說道:“道友這場護道之恩,貧道總要表示表示,和稀泥,終非事。道友不妨開個價,當然不是賣徒弟,否則既是辱道友,也是貧道辱自己。你我皆是道門中人,理當曉得這是了因果斷塵緣的手段。”

臭椿道人搖頭道:“幫忙討要個天師府供奉,足夠了。”

梁爽搖頭道:“不夠,遠遠不夠。非是貧道自夸,也曾是只差一步就能夠功德圓滿的金仙人……”

臭椿道人截住話頭,說道:“那貧道就獅子大開口了,與梁天師討要兩張接引符,必須是破碎的天福地各一,它們還要能夠相互銜接,主人有機會行‘開天辟地’之舉。”

梁爽掌笑道:“正合吾意。”

說是這麼說,老真人掏袖子取符箓的作,好像還是顯得不夠利索,拖泥帶水了。

臭椿道人將那小道士喊到跟前,說明緣由,小道士哭得稀里嘩啦,只是不肯改換師父。

這些年跟著老道士行腳萬里,風餐宿,規矩還多,孩子既覺得太苦了,又很想念家鄉,總要撂下一句自以為最狠的話,總有一天我要換個師父的。

誰想真有這麼一天了,孩子卻是死死抱住那把師父最珍的胡琴,眼淚鼻涕糊了臉龐一大把,哪里舍得換師父。

小道使勁抹了把臉,“你趕我走,我也不還你胡琴了。”

臭椿道人說道:“本就是要送你的。”

小道聞言一愣,一屁坐在地上,開始撒潑打滾。

臭椿道人頭疼不已,劉老和赫連寶珠也覺得有趣。高冕甚至在那邊拱火,說你這師父實在是太狠心了,剛才如果沒看錯的話,你師父好像收了一大筆錢,建座廟,綽綽有余……

孩子一聽這個就覺得天都塌了,愈發傷心絕,躺在地上,抱著胡琴,蹬不已。

梁爽倒是半點不惱,笑瞇瞇看著倔強孩子的耍賴。

老真人還要忍住不笑,師父啊師父,你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當年你是怎麼教道法的,我就怎樣……

想到這里,老真人抬起一只道袍袖子,遮了遮臉龐。師父,好久不見。

好一番勸,臭椿道人才讓孩子心平復下來,這還要歸功于梁爽承諾跟他們一起云游幾年,攢夠了錢建造一座廟,再換師父。

深山道士,神清氣爽,學究天人。江湖劍客,明磊落,快意恩仇。

劉老也覺這棟沒花幾個錢就收囊中的私宅,今天可謂蓬蓽生輝。

難不真是一塊可以多住幾次的風水寶地?離京之前,將那道友約來,喝個酒道個謝?

這座院,梁爽道力最高,眼力最好,老真人瞇眼捻須,抬頭天,好個頭頂三尺有神明。

如洗、凈如一片玻璃的天空中,匿的存在,察覺到老道士的窺探,立即便有一雙豎瞳的金眼眸緩緩轉,與之對視。

這雙湛然眼眸的主人,是國師府道號攖寧的宋云間,負責盯著京城之大修士的。宋云間的存在本,就是一種提醒。

梁爽微笑道:“道友,能不能捎句話給陳平安?”

宋云間點點頭,“當然。”

梁爽洲游覽寶瓶洲,是需要跟中土文廟報備的,不過跟以往境況不同,早先是能不批準就絕不批準,現在是能通過就給過。

這種況的原因,當然主要是現如今天下形勢不同了,再者跟誰在文廟那邊主持事務也有關系,老秀才確實人達練,很能通融。

而且寶瓶洲比較例外,除了文廟那邊必須點頭,梁爽還要跟仿白玉京那邊打聲招呼,老真人是如此,先前劉蛻亦然。

梁爽這次蒞臨大驪京城,還有句話要帶到,原來是仿白玉京那邊的老夫子,覺得飛升境過境,以后只要跟國師府報備就可以了。

聽聞此事,宋云間說道:“我會將老真人這些話轉述給國師,只是此事的結論,還需國師自行定奪。敢問老真人是在京城稍候,等消息,還是讓國師自己去跟仿白玉京那邊通?”

梁爽笑道:“貧道一個寶瓶洲外人,就不繼續當傳話筒了,統。”

這位份神異的攖寧道友,說話還是客氣的。跟如今的文廟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次出關,梁爽也與一二好友,論及此事,都說現在文廟跟他們議事,不管是面談還是書信往來,都是有商有量的,言語措辭極為妥帖。其中一位,更是坦誠笑言寵若驚。

若說形勢所迫,有求于人,文廟不得不低頭?非也。事實上,現在的中土文廟,才是萬年以來最權勢的。諸多安排,稍加琢磨,不可謂不強勢,但是大修士對文廟的總,反而要比以往更好了。界線之清晰,分工之明確,賞罰之分明,策略制定之強勢配合待人接和……都讓各洲山巔大修士們耳目一新。

高冕突然說道:“我已是廢人一個,想要做些什麼也是有心無力,你則不然,送出徒弟之后,返回金甲洲,不如將那宗門和盤托出,雙手奉上?也算找個好人家嫁了,不說什麼高攀誰,如果真能當個龍象劍宗的下宗,總是不委屈的。你是開山祖師,兩任宗主都是親傳和再傳,這點小事,總能輕松搞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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