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視民如子,實乃瓊州百姓之福。”陸沖宋子恒一拱手,奉承道,而后又沉了片刻,“即刻啟程倒無問題,只是不得不回稟大人,便是今日出發,到瓊州估著也要七八日后,早一日或是晚一日,委實相差不大。”
“竟要這般之久?”宋子恒也有些驚訝了。
陸點頭,又道:“若大人不嫌驛館寒磣,倒不如今日好生在此歇一晚,養足jīng神,明日才好登船。”
宋子恒遲疑了片刻,在大牛耳邊吩咐了兩句,大牛應聲而去,來到車前問:“小姐,驛丞說七八日才能到瓊州,問您今日登船還是明兒再啟程?”
蘇婉回道:“全聽姑爺安排。”
大牛很快將蘇婉的話轉告了過去,末了加道:“小爺聽了登船甚是興,一直在車里道即刻啟程。”
宋子恒點頭,沖陸笑道:“多謝陸大人盛qíng挽留,然還是請現在給宋某備下船只罷。”
他其實也想立即過去,尤其是見得碼頭荒蕪,又聽老漢道瓊州窮困蕭條之后,更想立即過去看一眼,只是擔心蘇婉和宋良辰吃不住,如今他們都建議即刻啟程,倒遂了他的意。
蘇婉在車里瞧見宋子恒的眼神,也知道他那時得償所愿的表qíng,笑著放下了簾子,沒吭聲。
驛丞立刻使人將船開過來,驛差和宋家的家丁開始趕著馬車進船,小綠和劉媽跟在他們后頭上去,將里頭布置一新,添上了這幾日備用的品,整理完畢,宋子恒這才將宋良辰從車里抱出來。
最后一輛馬車也緩緩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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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良辰先在車里就有些不安分,遠遠見了船來,興想要去一,只是被蘇婉抱住了不讓,現在終于能登船,小臉笑得別提多高興,小手一揮一揮的。
蘇婉笑問道:“終于瞧見了船,可有何想?”
“想?”宋良辰歪著頭,有些不解。
宋子恒三言兩語解釋想為何意,小家伙這才眼底閃著興的芒道:“大,好大!”
能容納幾輛馬車,幾十個人,船上另有一排排的小屋子供人住,能不大麼。
蘇婉抿,一步步登上船,瞧見自家兒子興的小模樣,心里委實有些心疼,早知道,不如在京里帶他去見見什麼真正的大船,也不至于對著這麼一間又空又舊的船高興這般。
沒出息。
宋良辰瞇著眼睛,撲到蘇婉懷里:“娘親。”
許是因為年紀小,宋良辰天不怕地不怕,第一次見到大海,興的跟終于放飛在空中的鳥兒一般,完全想不到這片廣袤的海域,底下究竟暗藏著怎樣的兇險。
是夜,蘇婉躺在宋子恒懷里,著波濤晃dàng,低聲道:“明兒天一亮,就到瓊州了。”
宋子恒握住蘇婉的手,十指相扣:“娘子怕嗎?”
外頭風漸漸大了,下起了大雨,風chuī得船只飄搖不定,睡夢中的宋良辰也被晃醒了。
這幾日他雖已習慣了海上的不平穩,夜間卻睡得仍不踏實,此時從夢里醒來想是做了噩夢,孩子的大哭聲在風雨飄搖的夜里,便帶了幾分凄慘。
不過也只是屋外之人這般覺罷了。
“呸,這風怎的越刮越大!”一個驛差握了韁繩,暗罵道。
屋里傳來孩的哭聲,讓幾個驛差心頭了,仰頭看著漆黑的夜空,沉默許久,其中一人道:“這宋夫人也真真是膽大,出海幾日,風險無比,竟然帶著孩子跟上來。”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長在陸,從未見過海的家夫人,頭一次瞧見大海竟也沒嚇住,登船時面不改,宋夫人倒是中豪杰。”
“宋大人那般人才,年紀輕輕已是瓊州知州,執掌一方,想也知日后桃花甚多,若不跟過來看些,如何放心得下?”
先前那個暗罵天氣的驛差卻仰天笑道:“如此一來,恐怕就真如戲文里說的,同生共死了。”
從小在沿海長大的人都知道,最惡劣的天氣還沒有到來,如今只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隨著驛差的話落音,船整個搖晃了下,轟隆一聲,天空如同劃破了一道口子,電閃了一下,雷聲隨之而來,雨也開始越來越大了。
海上沒有雷聲大雨點兒小的說法,自來是狂風bào雨,波濤洶涌。
蘇婉披了外坐在chuáng頭,也在思考一個問題。
怕嗎?看著溫暖的燈下,宋子恒溫聲哄著他們的兒子,小家伙在父親溫暖的懷抱里,漸漸安靜下來,哭聲停止,又睡了過去。
蘇婉忽然掀了掀。
“我不怕,只是有些對不住良辰,他本可以好好看著這個世界的。”
宋子恒將兒子安頓好,重新放回被子里,回看向蘇婉,“娘子為何不怕?”
“相公怕不怕?”
宋子恒忽然沒說話了,qíng緒來得委實有些突然,他也不知為何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但是當蘇婉反問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不是不怕死,但若有一個人時刻陪在邊,便不怕了。
就如同隨他去縣里,去省里,到京里,如今又到瓊州;也如無論何時都陪在他邊,一轉就能看到一般。
他們都不怕,心有所,便無所畏懼
也不知是不是他們的無所畏懼,戰勝了惡劣的天氣,電閃雷鳴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風也止了,雨也停了,海面一片風平làng靜,除了屋里被chuī得七倒八歪的用、以及外頭渾淋的驛差,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錯覺一場。
蘇婉看著懷中睡得安穩的宋良辰,心里一片,小家伙不知道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怎樣的風險,他永遠也不用知道,他們日后定會好好保護他的。
陣雨過后,第二日出人意料的是個大晴天,迎著燦爛的朝霞,陸地漸漸出現在船上所有人的視野當中。
蘇婉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早上繼續補眠,宋良辰躺不住,早早鬧著要起chuáng,宋子恒無法,只能起來帶他,小綠雙眼紅腫的端了熱水進來給他們洗漱,宋子恒看了一眼,低聲道:“昨日大家驚了。”
小綠搖搖頭,問:“小姐可還好?”
“無事。”宋子恒想了想,道,“你得了閑去找一趟大牛,他通知下去,這月的月例漲一倍,給大伙兒驚。”
小綠應了聲,宋子恒又道,“也給這幾個驛差備個紅包。”
小綠得了吩咐,端了水出去了,劉媽在外見了,問道:“夫人起來了?可要送早餐進去?”
“小姐沒醒,姑爺和小爺起來了。”
劉媽點點頭,又問:“昨夜之狀委實兇險,老爺他們可還好?”
“姑爺瞧著甚是鎮定,小姐想來也不錯。”
劉媽聞言便笑了,冷不丁聽到走出兩步的小綠忽然折問:“劉媽,你昨夜怎的不怕?”
劉媽心里一凜,下意識擔心小綠是不是瞧出什麼了。
先被派到宋家,倒也沒多大心理負擔,主子沒害人,新的主人又和善好說話,只想著何時任務完了,何時被調回去。
這回接到命令,道日后的主子就只夫人一個,反倒開始有心理力了,這個命令雖出乎的意料,然主子既這般吩咐了,就必得好好為夫人效命,被夫人棄或不喜,也是不尊命令的表現。只是先前畢竟另有所主,若被夫人知道了,可還會這般信任自己?
人一旦沒有了后路,就開始小心翼翼起來,劉媽也忐忑,以至于險些忘記了小綠傻白甜的事實。
然劉媽畢竟是見慣了風雨之人,很快便淡定下來,笑著看了小綠一眼,拉聲調道:“我今日瞧見大牛……”
話還沒說完,小綠已經臉一紅,端著盆匆匆離去了,沒有底氣的聲音傳劉媽耳里。
“該去準備早飯了,我得了姑爺的吩咐須得找大牛哥一趟……”
劉媽收起臉上的戲謔,恢復了平日略微嚴肅古板的神qíng,匆匆跟上了小綠的腳步。
宋良辰洗漱穿戴整齊,便出了船艙,天邊朝霞似火,燦爛非凡,對于極為欣賞一切的人和景的宋良辰而言,是件值得與人分的好事。
這個分的人,自然不用多說了。一溜煙從宋子恒上下來,轉要往屋里跑的宋良辰,還沒邁出兩步,便被毫不客氣的拎了回來。
小短的悲哀。
“你娘昨夜被你吵醒了,沒睡好,讓再歇會兒。”
宋良辰被嚴防死守,找不到回屋的機會,直至已過辰時,宋良辰見不到娘親,正yù發脾氣時,他才被允許回屋。
于是睡得好好的蘇婉,是被一個小胖墩醒的,睡夢中險些不過氣來,睜開眼就對上一張笑容燦爛的小臉。
蘇婉今日沒有起chuáng氣,心里的不像話,直接將宋良辰摟在懷里,著他的臉笑道:“乖寶。”
宋良辰笑彎了眼睛,蘇婉問:“幾時起來的?可吃過早飯了?”
“起的可早了,云云好看,爹不讓良辰娘起來。”宋良辰說著說著便開始告狀了。
“是嘛,爹爹真壞。”蘇婉轉移話題,“寶貝早飯吃的什麼?”
宋良辰乖乖作答了,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趴到蘇婉上,在耳邊輕聲道:“我告訴娘一個。”
蘇婉配合的低聲音:“什麼?”
“我瞧見小綠姨和大牛叔不對勁。”
“為何不對勁?”
“他們兩背對著我,湊得很近,肯定在吃東西,我走上去,他們就像gān了壞事一樣,各自分開了。”
宋良辰口齒清晰,蘇婉卻了然,又是告狀,小家伙腦子果然靈啊,長大了估計都能出一本《花樣告狀教程》了。不過蘇婉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就如他爹所說,聰慧不是壞事,早些引導,讓他往好的方面發展便是。
蘇婉心qíng好,格外的配合小家伙,笑瞇瞇的問:“你怎麼知道他們在吃?”
“我瞧見他們臉紅了!”宋良辰義憤填膺,用上了前幾日宋子恒新教的語,“絕對是做賊心虛。”
蘇婉眼神閃了閃,配合著宋良辰義憤填膺了幾句,外頭響起敲門聲,小綠和劉媽捧了水和早飯進來,蘇婉忽然道:“小綠,姑爺可是在外頭?”
小綠點頭。
“大牛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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