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破鏡重圓——但破了的鏡子，裂痕還在，始終不可能恢復原來的樣子。”

斯特林著，他想到了阿秀告別時候那悲哀的背影，他理解紫川寧此刻的心，深深的罪惡使得無法坦然地面對他，而紫川秀傲氣和自尊更是使得他是不可能回頭的——誤會已冰消瓦解了，但隔閡依舊存在。彼此思念的兩個人依舊不能在一起，的事真是復雜。

兩人心頭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怎麼說起。最后，盈盈地站起來：“斯特林大哥，謝謝你了，我想，我已經耽誤你太多時間了，該走了。”

“阿寧！”斯特林第二次住了：“你再坐一下，我有些話要說。”斯特林站起來，傾直視著紫川寧：“寧小姐，以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來看，我不相信世界上沒有不可挽回的事。即使有，縱使兇難臨頭，縱使形勢險惡，作為人類，我們只要一息尚存，就要盡最俊一分努力。我明白你此刻的心，你與阿秀的遇到了挫折，相互之間存在著誤會，但無論什麼時候，絕不可放棄希，絕不可自暴自棄，就權當一切回到了空白，一切重頭再來，那又怎樣？只要我們努力爭取，付出真心，事并非不可挽回！”

斯特林語調鏗鏘有力，其中流堅定的信心。紫川寧聽得霍然容。明白了，為什麼斯特林能為首屈一指的名將。他平時行事并不高調，也不引人矚目，但無論在如何艱難困苦的環境中，他都能顯示出真止男子漢的氣度，他堅定的信心就像一樣灑遍左右，給周圍的人們依靠，為人們神上的支柱。

“阿寧，現在他遇到了麻煩，需要你的幫助。你愿意嗎？”

“我愿意，哪怕赴湯蹈火！”紫川寧立即回答，隨即又有點猶豫：“將來有那麼一天，當我——到那時候，我自然會為阿秀平反，恢復名聲。但現在，我無職無權，如何能對阿秀有所幫助呢？”

“首先，關于阿秀的一切況，你還不能向外公布。阿秀的名譽還沒能恢復，如果泄了，監察長大人、阿秀本人還有我都會很麻煩的。”

“我發誓，在沒得到斯特林閣下同意以前，我絕不將今天在這里的談話容向外泄。若違此誓，讓我千刀——”

“行，行了。寧小姐，沒必要發毒誓那麼嚴重，只要你答應就可以了。”斯特林打斷，笑說：“要未來的總長向我發誓保證，我還沒那麼大膽子啊！”

“斯特林大哥！”紫川寧嗔道，不依地跺著腳，那兒家的態讓斯特林看得呆了。他簡單地跟紫川寧形容了一下紫川秀的境：盡管他在遠東屢戰屢勝，但后勤供給能力的薄弱卻限制了他進一步擴展戰果。自己與帝林已經想盡辦法為他在不為人知的況下籌集補給，但總還有存在著一些障礙和阻攔。

“軍務這里的事務我可以理，監察廳的監督帝林閣下也可以解決。在家族的高級員中，我們唯一顧忌的就是幕僚長哥珊閣卜。負責后勤部和行政，全面統籌家族軍隊的補給和財政開支，是家族的文宮之首。干明練，眼老辣，上次就是從各行省資價格的變中發現蹊蹺，最后導致了“戰略資止流通法案”的頒布，讓阿秀十分為難。我們要長期這樣瞞天過海，大規模供應阿秀各種資和補給，恐怕難以瞞過。

“現在的問題是，哥珊閣下是總統領羅明海閣下的人，在的后勤部系統，我們缺一個夠分量的人來配合我們牽制和監視……”

說到這里，斯特林瞇起了眼睛，故意停住了話頭。紫川寧想了一陣才明白他的用意：“斯特林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什麼意思也沒有。”斯特林笑瞇咪的，慈祥得一面和氣。他仿佛是不經意地提起：“據我所知，據傳統，總長繼承人在正式接位之前都要到統領的部門工作一段時間，鍛鏈才干，悉業務和環境，為將來的正式接位做好準備。寧小姐，您今年已經二十了吧？該做準備了。”

他起和紫川寧握手，送出門。馬車定了好久，紫川寧才理解斯特林的用意。盡管心郁悶，還是啞然失笑。紫川家的三杰，果然名不虛傳，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就連最以耿直方正聞名的斯特林，在況需要，只要他愿意的話，也是能要點詭計的。

“也好吧。”想到能對紫川秀的事業有所幫助，紫川寧的心里稍微有了點依。細細品味斯特林的話：“就權當一切回到了空白，一切重頭再來又如何呢？世界上沒有不可挽回的事！”

世界上有種人不會輕許諾言，但一旦答應，他做的會比預期的多很多。斯特林無疑就是這種人了。紫川寧心頭重又燃起了希，默默地想：“阿秀在遠東做出了那麼大的就，我也不能等著。就讓我來見識一下，號稱“統領千年堅冰”的哥珊閣下，您到底是如何的三頭六臂了不起吧！”

站在門口，看著馬車漸漸遠去，斯特林角浮出了會心的笑容。回到辦公室，他開始寫信，把今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記述下來，這封信將通過渠道寄給遠東的紫川秀。信中他詳細地把今天紫川寧的言行給記錄下來。阿秀是個聰明人，他會領會自己用意的。

斯特林邊寫邊想：人是最吃力不討好的角了。自己是不是有點傻里傻氣的呢？但他還是做了。經歷過那場無的苦，他深深懂得失去所的痛苦，多次夢中徘徊纏mian，醒來卻只剩眼角淚水的痛心，夢中人遠在天涯。

愿世間有人終眷屬。如果有可能，他希紫川秀和紫川寧能有個比他們好的結局。

“就當是我為他們做點事吧。愿他們知道，生命中最值得他們珍惜的，并非百萬財產，更非權勢榮華。”放下筆，打開窗戶，湛藍的天空一無際。仰東方的天際，斯特林長久站立，眼角早已經潤。

祝你幸福啊，卡丹。

※※※

帝國歷七八二年的六月，一陣罕見的酷暑襲擊了整個西川大陸。在往常四季如春的帝都城，最高溫度突破了攝氏三十六度。但比起惡劣的天氣，更惡劣的卻是人間的形勢。伴隨著遠東的淪陷，數以百萬計的難民涌了家族本土。這批失去了土地和生產原料的人群一貧如洗，他們宿街頭，在每個城市的周邊構了龐大的難民營和貧民窟，乞丐群到都是，裳襤褸的男子游在街頭，腸轆轆，對城市和鄉鎮的安全構了極大的威脅，刑事案件發案奉直線上升，警察機構疲于奔命。

家族的軍事力量在遠東和西線都遭到挫敗，但家族的經濟力量——規模龐大的農業、工業產業沒有到損害，他們的生產力量是保持著完好的。在七八二年這罕見的收年，農民卻因為農業產品價格暴跌于邊緣——這真是極大的諷刺：一邊是的糧食大片大片地爛在地里，一邊卻是失業居民們被得腸碌碌。因為失去了龐大的遠東市場和原料基地，數以千計的工廠和工作坊因無法忍高昂的原料產品和維持銷路而倒閉，千上萬的工人失去工作，不得不宿街頭，價卻直線上升，低層的政府員無法忍低廉的薪水而公然索要賄賂的丑聞不斷。

就連一向是社會支柱的軍隊機構也未能幸免。由于軍隊的大量擴展和經濟不景氣，很多年輕人，尤其是出小地主和小商人家庭的年輕人，選擇了以軍為職業。他們從士兵口中更深地了解到社會的狀況已經到了災難邊緣，這些士兵每當收到家信都會失聲痛哭：由于兒子遠離，全家人都于邊緣。而同時，軍們卻親眼目睹了他們的上級：那些出良好、擁有巨大財富的貴族們生活的糜爛和奢華。面對現狀，軍隊浮躁不安，忠誠度下降。人們迷失了生活的信仰、希和方向，低迷、糜爛的挫折彌漫在心頭。人們不知道該信仰什麼、奉行什麼，甚至不知道該仇恨什麼。

面對著無能和腐敗的指責，元老會逢周二、周四的彈劾威脅，統領雖無能力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卻善于尋找替罪羔羊。家族統領宣稱：一切都是魔族的錯！是魔族強占了我們的遠東二十三行省，讓農民的產品無法銷售！是魔族，強占了我們遠東的鐵、煤、礦石，讓我們的工廠無法開工！更是魔族的侵略，導致了數以百萬的難民流地，導致我們社會不安定，就業率直線下降！魔族對遠東的侵略是我們一切不幸的本原因！

就如猛烈的狂風突然吹散迷霧，在七八二年的年中，熾熱的烈風突然襲來，低迷的濃霧一吹而散，人們找到了宣泄仇恨的對象，整個民族異口同聲地歡呼：“戰爭！戰爭！”——監察總長帝林曾預計紫川家需要十年的時間恢復，他估計得太保守了。恥辱是一個民族長的加速，僅僅兩年不到的時間，創傷表面上才剛剛愈合，善忘的民眾立即好了疤痕忘了痛，好戰的浪又一次狂熱地席卷家族領土。從上到下都是一片喧囂：“開戰！開戰！奪回遠東！用魔族的鮮洗刷我們的恥辱！”仿佛在一夜之間達了共識，從上到下——從家族元老到一貧如洗的乞丐——普遍都認為，只有通過一場戰爭奪回遠東——或者管他什麼地方，反正打仗就行——才能對現狀有所改善。

帝都街頭每天都有宣戰游行，人數從千人到十萬人不等。游行人群舉著各種各樣的旗幟招搖地從總長府、元老會和統領面前經過，口號聲排山倒海：“打倒魔族！”、“為遠東事變中死難的同胞復仇！”、“為九月事件復仇！”、“直搗黃龍，踏平魔神堡，活抓魔神皇！”游行人群一無際，他們堵塞了帝都大大小小的道路，治部的員警們在烈日下徒勞無功地呼喊和指揮，卻效不大。反倒是帝都的市民們對游行的激進分子們抱有極大的寬容心，容忍了他們在街頭的墻壁上寫涂，和砸爛“止通行”的通欄桿。

由于軍事上的連續失利，軍務部為眾矢之的。那些熱沸騰的軍校學生和力過剩的小伙子們為發泄中燃燒的激，把軍務部當了魔神堡，斯特林當了大魔神皇，三天兩頭地圍攻，高呼著“軍隊無能，辱權喪國”的口號，他們不斷地向守衛們投擲石子、瓦片、垃圾、污水袋，用料將軍務的大門涂抹得一塌糊涂。斯特林不得不向帝林借調了一個中隊的憲兵來守衛門口，當他們回去時，上傷痕累累，全是斑斑點點的污跡。

在六月十一日的一次游行中，游行的隊伍和維持秩序的員警們發生了激烈的沖突，十四人死亡，一百多人傷。

同日，四個后備役軍口袋里藏著折疊的刺刀沖后勤部，他們要殺死家族幕僚長哥珊——反對擴大軍隊的征召范圍，和再增加軍隊已經極龐大的軍費開支——結果由于過于慌，其中一人的刀子從口袋里了出來，引起了值班守衛的留意。他喝住了他們。四人以為事件敗了，立即出刀子襲擊了警衛，將其活生生地捅死，旋被趕來的其他警衛制服。四人立即被捕。

這極其殘酷而無視法紀的襲警和謀殺案件，引起了公眾極大的關注。在公開審判時候，兇手表達了對那位失去丈夫的員警孀的歉意后，公開宣稱：“國家狀況令人擔憂，民眾困苦不堪，國防弱無力，吏腐敗風”。他和他的同伙對哥珊統領和遇害的員警并沒有私仇，他們的目的為“喚醒沉睡的祖國而敲醒警鐘”，要除掉“阻礙祖國強大的一切障礙”！

哥珊從邊輕輕吐出兩個字：“蠢貨！”

旁聽的公眾全起立鼓掌，掌聲經久不息。在民眾的心目中，他們是烈士，是代表民眾利益的斗士。對兇手的同竟然高達這般地步，以致有幾萬人自發地簽名為其求寬恕，甚至有人寄來用寫的請愿書。在元老會最后出面干涉下，本該以謀逆罪死的四名軍全部判了無期徒刑，預計用不了幾年，他們將很快就從監獄里出來。還是老規炬：任何采取暴力行為者，如果是為了國家榮譽，都應該特赦。

軍隊竟然發生此種目無法紀的行為，軍務長斯持林向哥珊幕僚長鄭重地書面道歉，并保證將盡量約束軍隊，絕不會讓同類事件再行發生。后者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現在要做的不是道歉。”哥珊面無表地說：“局勢的發展并非你我能夠控制，下一個的目標很可能就是你了，你應該調一些可靠的部隊到邊來。小心啊，斯特林，你是軍隊最后的一理智。如果你死，我們就再也無法遏制軍隊的盲了。”

斯特林愕然。

※※※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三日。

天氣非常的好，午后兩點，氣溫高達三十三度，熱辣辣的，曬得馬路了一片白地。

連那些歇斯底里狂口號的激進分子也忍不了這樣的酷暑，帝都街頭出現了罕見的平靜，人們懶洋洋的悠閑地在綠蔭底下乘涼，搖著扇。啤酒店門口五十的招牌在烈日下生輝，穿著清涼的姿態婀娜、目不斜視地從綠蔭道上走過，引起乘涼的小伙子們的一片口哨聲。倚靠在奔馳的馬車窗口，斯特林著街景出神，看著那打罵俏的俊男俏和燈紅酒綠，這使他到心輕松。

但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他的心被小小地破壞了一下：迎來趕來了兩輛馬車，在前面的車子趕得飛快，車夫大聲地吆暍著：“讓路！讓路！”馬鞭“劈啪”地揚得天響，行人和路邊的商販們趕躲避，大街上平靜的氣氛給鬧得飛狗跳。

斯特林皺皺眉，對隨行的秦路說：“那是誰的車子？街上那麼多人，怎麼能這麼快馬，治部怎麼不管？你查一下。”

秦路也探出頭去窗外觀察，轉而對斯特林說：“大人，那是監察廳的人，我們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