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芷和鮑氏坐上了馬車。

馬車行駛。

“清芷。”鮑氏喚一聲。

蘇清芷還沉浸在剛剛的窘迫之中，沒有聽到鮑氏的呼喚。

“清芷。”鮑氏輕輕握上蘇清芷的手。

蘇清芷嚇了一跳：“娘親。”

鮑氏問：“你的小腦瓜里面在想什麼呢？”

蘇清芷連忙搖頭：“沒什麼。”

鮑氏又問：“那你怎麼對定南王這樣冷淡？討厭他？”

“不是。”蘇清芷立即否定。

“那就是喜歡他咯？”鮑氏小聲問。

蘇清芷雙頰頓時發燙，垂著腦袋道：“哪有！”

看出來兒不排斥崔臨風，鮑氏就笑了，道：“老定南王一心報效國家，沒有時下男人吃喝嫖賭的病，一生只有晉郡主一個人和一一子，兒已經嫁人，兒子崔臨風在他去世后，繼承他的王位，也繼承他的秉。

“為人正直、真誠、仗義，房里也沒有妾、通房、外室之類的，是個很好的男子。”

蘇清芷認真聽后，出聲問：“娘親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鮑氏又湊近了蘇清芷一分，溫聲道：“娘親是告訴你，定南王府里前院正派，后宅簡單，晉郡主人寬厚善良，你這樣的子嫁過去，剛剛好。”

“誰要嫁過去？”蘇清芷將臉偏向一旁，不好意思起來。

鮑氏故意逗：“你這樣是看不上定南王府？那娘親只好再給你換一個——”

“娘親！”蘇清芷不愿意地打斷鮑氏。

盡管中間有五年的時間，蘇清芷是在云州長大，但鮑氏和兒的聯絡從未斷過，是了解自己這個唯一的兒的，當即摟著兒的肩頭：“好好好，娘親都知道，娘親過幾日就和晉郡主喝喝茶。”

蘇清芷沒有接話。

鮑氏笑了，不過還沒有行，晉郡主先派人送來帖子，約一起去天悅樓聽戲喝茶。

便來蘇清芷的小院子：“清芷，今日就別去慈莊了。”

“為何？”蘇清芷已經換好了布裳。

鮑氏道：“晉郡主邀請我們去聽戲喝茶。”

“我也去嗎？”蘇清芷問。

鮑氏點頭：“嗯，我們一起去。”

上次相看宴之后，蘇清芷沒有再見到崔臨風，但每日都可以見到不同的男子，都沒崔臨風好看、溫雅和拔。

其實也想再見一見崔臨風的，便點點頭。

沒有想到兒這麼快就答應了，鮑氏愉悅道：“那你重新換裳吧。”

蘇清芷回到臥房，對著一件又一件裳發愁，選來選去，最后換了一件水藍，特意帶了冰藍耳飾，整個人看上去清清冷冷中又著些許憨。

對著鏡子看了又看，不知道行不行。

丫鬟如琴道：“姑娘真好看。”

蘇清芷笑了笑，確定就穿這件了，便抬步走出臥房。

鮑氏也夸：“我兒真。”

“娘親！”蘇清芷地喚一聲。

鮑氏拉著的手，走出蘇府，上了馬車。

蘇清芷想到一會兒要見到崔臨風了，心跳都不由得快了一些，不時手扶一扶頭飾，擔心自己妝容損。

馬車行駛了好一會兒，終于來到天悅樓，微微提著擺慢慢上了二樓，看到了等待的晉郡主，卻沒有看到崔臨風，心里莫名地失落。

“蘇夫人，蘇姑娘，坐。”晉郡主熱招待。

蘇清芷行禮坐下。

沒一會兒戲就開始了。

鮑氏和晉郡主一邊看戲一邊聊。

蘇清芷乖乖地陪著看，腦子里想的卻是崔臨風怎麼沒有過來？他知道自己過來嗎？他對自己是什麼看法？他是不是故意不來的？

想了很多很多，不知不覺間戲就結束了。

一抬眼就看到崔臨風從外面走了進來。

崔臨風今日穿著一件煙青袍，腰間系著同鑲金邊腰帶，墜一枚圓形玉佩，整個人溫雅拔，如青松一般，撲面而來的舒適。

他第一眼就看向蘇清芷。

蘇清芷眼睛一下就亮了。

“臨風。”晉郡主喚一聲。

崔臨風回神兒向鮑氏和蘇清芷問好。

鮑氏和蘇清芷起行禮。

“都別客氣，別客氣，坐下用飯。”晉郡主道。

鮑氏和蘇清芷緩緩坐下。

崔臨風解釋：“上午突然有事耽擱，未能前來陪同看戲，還請蘇夫人和蘇姑娘莫怪。”

“正事要，正事要。”鮑氏道。

晉郡主讓店小二上菜。

沒有讓下人們進來伺候，崔臨風便十分有禮數地用公筷，給晉郡主、鮑氏和蘇清芷布菜。

鮑氏連連夸獎崔臨風。

晉郡主聞言眼睛都笑彎了。

蘇清芷幾次想做點什麼，都被崔臨風捷足先登，又一次覺得自己在崔臨風面前，表現的極差極差，一直到了用完午飯，這種懊惱還是消散不去。

晉郡主和鮑氏有意撮合崔臨風和蘇清芷，互相使眼，說是想吃糖炒栗子，讓崔臨風和蘇清芷一起去買。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崔臨風道。

晉郡主暗中瞪了崔臨風一眼：“你哪會買糖炒栗子，清芷才會買呢，讓清芷帶著你去買。”

崔臨風轉頭看向蘇清芷。

蘇清芷明白兩位母親的意思，起道：“是。”

蘇清芷先走出雅廂。

崔臨風隨后。

“臨風，好好照顧著清芷，別讓蘇夫人擔心。”晉郡主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崔臨風應一聲。

到了樓下，蘇清芷低聲道：“其實，我經常出府的，不用照顧。”

崔臨風聞言步子一頓。

蘇清芷詫異地向崔臨風。

崔臨風沒有說話。

蘇清芷瞬間又覺得自己聊天聊僵了，也不知道如何補救，便道：“我們快去買糖炒栗子吧。”

見蘇清芷腳步匆匆地向前走，崔臨風愣一下，趕跟上，他想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說什麼。

蘇清芷越是想在崔臨風面前表現的好一些，越是會把他往外推，在心里惱自己太笨了。

崔臨風卻以為蘇清芷不喜歡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言行舉止越發小心。

于是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蘇姐姐！蘇姐姐！”忽然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子跑過來。

蘇清芷看著他問：“虎子，你怎麼在這兒？”

“我在找蘭蘭，你看見蘭蘭了嗎？”虎子問。

“沒有啊，怎麼了？”蘇清芷忙問。

虎子回答：“說想爹爹娘親了，要去找爹爹娘親。”

“哪來的爹爹娘親？”不管是虎子，還是蘭蘭，都是被拋棄的孩子，好心的京城中貴婦們出銀子立一個仁善慈莊收留他們這樣的孩子。

若有夫婦無法生育，想要領養孩子，便可以到慈莊選一個投緣的。

蘭蘭就是被一對中年夫婦領回家的。

中年夫婦一開始待極好，可是兩年之后，中年婦人生下一對龍胎，他們就不想要蘭蘭了，便將蘭蘭送回慈莊。

只是，蘭蘭見識了父母的溫暖，越發想要回到父母邊，不止一次說過想爹爹娘親。

蘇清芷很快地想明白所說的爹爹娘親是指養父母，便道：“養父母不想養了啊。”

虎子點頭：“是啊，可就是要去找他們。”

“知道他們住哪里嗎？”蘭蘭也才五歲，未必記得路，蘇清芷不由得擔心到壞人。

虎子搖頭：“我也不知道。”

蘇清芷道：“我知道，我們去找找看。”

“好。”

蘇清芷拉著虎子的手就要走，忽然想到崔臨風，忙停下步子，看向崔臨風。

“我和你們一起去。”崔臨風道。

蘇清芷點頭。

三人一起和慈莊打了一聲招呼后，朝蘭蘭的養父母那里走。

走著走著看到前方出現一個小小的人影兒。

“蘇姐姐，是蘭蘭！”虎子睜大眼睛。

蘭蘭一邊抹眼淚一邊朝這邊走。

“蘭蘭！”虎子大聲喊。

蘭蘭步子一頓，看向這邊。

“蘭蘭！”虎子趕跑上前：“我們終于找到你了！”

蘭蘭看向走過來的蘇清芷：“蘇姐姐。”

蘇清芷溫聲問：“見著你爹娘了嗎？”

“見著了。”蘭蘭猛地撲上來，一把摟住蘇清芷的腰，大聲哭起來：“蘇姐姐，他們不要我，他們有弟弟妹妹就不要我了，他們也不喜歡我了。”

“不喜歡你的，就不要勉強了。”崔臨風接話。

蘇清芷聞言看了崔臨風一眼。

崔臨風不知道蘇清芷這一眼是什麼意思。

蘇清芷輕輕摟著蘭蘭：“他們不喜歡你，就不喜歡吧，你喜歡你自己。”

這兩句話，不是一個意思嗎？

崔臨風暗暗思考著。

“蘭蘭，我喜歡你呀。”虎子安。

“對，虎子喜歡你，蘇姐姐也喜歡你。”蘇清芷道。

蘭蘭昂頭看看虎子，又看看蘇清芷：“你們都喜歡我？”

“喜歡的。”虎子道。

蘇清芷點頭：“喜歡的。”

蘭蘭又看向一旁的崔臨風。

崔臨風看蘭蘭大眼睛水汪汪的，道：“你惹人喜歡的。”

蘭蘭得到了這麼多人的肯定，慢慢止住了眼淚。

小孩子很容易忘記不開心的事兒，蘇清芷一邊給眼淚，一邊道：“不要哭了，蘇姐姐帶你們吃好吃的，好嗎？”

“好呀！”虎子立刻答應。

蘭蘭點頭。

蘇清芷再一次向崔臨風，征詢他的意思。

“我和你們一起去。”崔臨風道。

“先給老夫人和我娘們買糖炒栗子。”

崔臨風點頭。

兩人買了糖炒栗子，送給鮑氏和晉郡主后，便說出去走一走。

鮑氏和晉郡主不得他們黏在一起，當即答應，讓他們好好玩。

蘇清芷和崔臨風就帶著虎子、蘭蘭在街市上逛，給他們買吃的、買喝的、買玩的、買穿的。

虎子開心的不得了。

蘭蘭也忘記了自己的養父母。

蘇清芷看著兩個孩子的笑容，不由得也綻放笑意，像是一朵山間幽香的雪白的花朵兒一般，清新、自然又讓人心生向往。

崔臨風確實產生了向往，看著蘇清芷的目不由得溫。

蘭蘭道：“蘇姐姐，你今日給我們買了好多東西。”

“花很多銀子吧。”買的時候，虎子很開心，買完了以后，虎子覺得花蘇姐姐的銀子了，十分疼。

“沒有很多銀子。”蘇清芷道。

蘭蘭抱著一堆東西：“就有。”

“他花的，他家有很多很多銀子！花不完的！”蘇清芷忽然手指向崔臨風。

崔臨風一愣。

虎子和蘭蘭一起看向崔臨風。

崔臨風向蘇清芷。

蘇清芷是實話實說的，剛剛買的所有東西就是崔臨風付的銀子。

崔臨風忽然發現蘇清芷除了膽小、害、善良、樂于助人、清冷，還有憨的一面，和京城的貴一點兒都不一樣。

他笑著點頭：“對，我花的，我家有很多很多銀子，給你們買這些東西，本不算什麼。”

虎子和蘭蘭問：“真的嗎？”

“真的，我是做生意的，不在乎這一星半點兒的。”知道蘇清芷做好事不留名，崔臨風也編了一個商人份：“你們乖乖地在慈莊待著，我們下次再來給你們買吃的喝的玩的穿的。”

虎子和蘭蘭一起問：“那我們怎麼報答你呢？”

真想不到兩個孩子這麼小，就有報恩之心，崔臨風越發喜歡，便道：“等你們長大了，就報答你們的蘇姐姐。”

這話若是旁人說，蘇清芷聽聽就算了，崔臨風一說，便覺得心花怒放，還帶著些許赧，不敢正視崔臨風。

“好！”虎子和蘭蘭都答應了。

“那就回去吧。”崔臨風道。

蘇清芷待：“把吃食分一些，給其他小伙伴，知道嗎？”

“知道啦，蘇姐姐，崔哥哥，再見。”兩個孩子進了仁善慈莊。

蘇清芷看向崔臨風。

崔臨風過來。

蘇清芷忙將視線移開，低聲道：“我們回去吧。”

崔臨風應：“好。”

兩個一起走在巷子里，

蘇清芷手揪著自己的擺，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這時候聽到崔臨風道：“蘭蘭應該不會再去找養父母了吧？”

“慈莊的孩子都比較缺關心，他們知道有人關心他們了，就不會跑了。”蘇清芷道。

“你很關心他們。”崔臨風道。

蘇清芷道：“我有時間就會來看看他們。”

“以后我也來看看。”崔臨風道。

蘇清芷聞言向他。

崔臨風看過來，問：“愿意看我了？”

蘇清芷微微一怔，旋即將臉偏向一旁，小聲道：“我什麼時候不愿意看你了？”

崔臨風指出來：“你多次無視我啊。”

“我沒有。”蘇清芷是不敢正視他。

“那就當你沒有，下次也別無視我，行嗎？”崔臨風問。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清潤潤的，蘇清芷聽的心間微，不由自主地產生愉悅，輕輕點點頭：“嗯。”

崔臨風笑了。

二人說話間走出了慈莊的巷子，來到馬車跟前。

蘇府的丫鬟嬤嬤都等待著了。

蘇清芷看向崔臨風道：“我上馬車了。”

“我送你到府上。”崔臨風道。

蘇清芷點點頭。

崔臨風將蘇清芷送進蘇府才離開。

蘇清芷回想今日和崔臨風的相，雖然還是有一些些別扭，但是進步不小的，步子不由得輕盈起來。

“表妹！”鮑雙益喚一聲。

蘇清芷問：“表哥，你怎麼來了？”

鮑雙益道：“來看看小姑姑和你啊？什麼事這麼開心？”

蘇清芷不好意思說。

鮑雙益也就不問了，轉而道：“又出去做好事了？”

蘇清芷點頭。

“明日我們去義診啊，我這醫又增進了！”鮑雙益驕傲極了。

蘇清芷道：“舅舅不是讓你好好讀書嗎？”

“讀書累了，自然要做點別的事啊。”

鮑雙益只比蘇清芷大幾個月，讀書還行，卻喜歡醫，得知蘇清芷去義診，一有空便來和蘇清芷一起去。

蘇清芷自然答應。

崔臨風這邊離開蘇府之后，回想剛剛和蘇清芷的閑聊，好像……好像蘇清芷并不討厭自己，他喜悅不已。

第二日，不用晉郡主提醒，他主去了蘇府，借著與蘇三公子比武之由，想要見蘇清芷。

結果蘇清芷出府了。

第三日，他又去了蘇府。

第四日，他還去了蘇府。

……

第六日，他終于看到了蘇清芷一副男子打扮，和鮑雙益打打鬧鬧進府，完全沒有了跟他在一起時的清冷、拘謹、排斥，他心里難極了。

蘇清芷看到他不由得一愣：“王爺。”

崔臨風面冷凝：“蘇姑娘，六日不見了。”

“嗯。”蘇清芷應。

崔臨風不由得出聲道：“六日里，蘇姑娘整日跑，就沒有跑進過定南王府一次。”

“整日跑？”蘇清芷腦子“轟隆”一聲，四歲時，許多人將從拐子手里救下之后，就想要為幫助他人之人。

就算以后婚了，也要幫助他人。

可是看上的崔臨風，居然會說“整日跑”，那麼以后他是不是像其他男人那樣，不是喜歡，只是覺得適合做妻子，適合做一個只待在后宅方寸之地的妻子？

忽然想到那日蘭蘭去找養父母時，他說的那句“不喜歡你的，就不要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