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叔叔等等。”

即將邁出門檻的剎那，顧余牽了把他的袖示意留步。覃赟回頭，只看到小正太短顛顛的背影，跑進書房。

不到兩分鐘，小正太抖著齊劉海的西瓜頭又顛顛跑出來，把一簙類似筆記本的東西舉到男人面前：“覃叔叔，送給你。”

“這是什麼？”

“這是媽媽以前寫完的一本日記，我覺得你會喜歡，”小手阻止覃赟翻開的作，顧余推著他出門，“覃叔叔回家再看吧。”

當初沖著顧靜影慘了余康，放任下嫁渣男已經讓覃赟后悔好久，既然余康不懂得珍惜，他現在自然是要將自家的寶貝收回自家的匣子里。

覃赟自認不是什麼善男信說君子私，小魚兒待自己這般，他自然一句“謝謝”承了。

親一下小魚兒額頭說“晚安”，覃赟乘電梯離開。

約莫一分鐘之后，小魚兒鎖好防盜門，推開紗門站到天臺打。

園林，亭榭，燈，長影。

視線追隨著那道頎長的形越走越遠，小魚兒托著下，忽然覺得自己媽媽為什麼要做編輯不做畫家？

盡管背景不同，但是日記本上那個男人的側面，真的畫得好真好真……

就和覃叔叔一模一樣。

說是要過來蹭住的，可自己真的住進去打擾二人世界，自家弟弟還不得毒舌懟死自己？！

剛好一個家在C市的大學同學約自己去聚聚，顧靜影吃了魚開開心心打車到市中心去。

末了，還把和小魚兒視頻的任務丟給了紀苒柚。

一個是快二十歲的二次元權謀大總攻，一個是理思維超強的聰明小正太。兩個人聊什麼不好，偏偏——

“一只青蛙一張，兩只眼睛四條。”紀苒柚開了個頭，“小魚兒接。”

“兩只青蛙兩張，四只眼睛八條。”

“三只青蛙三張，六只眼睛十二條。”

“……”

和江淵勾兌了完咿呀前期發展方向，顧沉好不容易想句話加，怎料這一大一小本不給他機會。

被忽略了一晚上，等到臨睡前洗漱，自家苒苒用含牙膏的隨口親他一下泡沫，顧沉再大的不滿，也消了。

到了床上，溫香玉在懷，顧沉指尖一下一下順著綢緞般的黑發，聲線更是到不行：“之前顧靜影問你版權的事，你是怎麼想的？如果有才立的新公司想要，你愿意給嗎？”

去年市的鐵盧連帶著實經濟都進緩慢增長的“新常態”。不房地產大亨或者煤礦老板屯著大量資金沒放，又恰逢“互聯網加”思維炒得火熱，各式各樣的工作室影視公司在今天得了滋潤，便像雨后春筍，冒得遍地都是。

這種相似的句型，紀苒柚每天可以在私信看到幾十條。

把他當無心之問，紀苒柚小手絞著顧沉睡頂上的兩顆紐扣，輕言細語：“如果瑩草要，我二話不說簽給瑩草，瑩草不是說了不要嗎？那我就自己留著。”

顧沉手指頓住：“考慮過給康元嗎？”

“完全沒有。”

紀苒柚道：“不是康元或者其他影視公司出價高低的問題，我只是覺得，我的老人不符合現在炒得火熱的鮮花旦，老應該是那種方剛的錚錚漢，人就是那種千百繞指。”

“放眼過去，草草肯定不會進娛樂圈，太大牌我的小說又請不，”癟了癟，紀苒柚轉而干脆道，“文是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含辛茹苦敲出來的，如果沒有人真真正正拍出我想要的世界，那就讓它活在我和讀者心中也無所謂！”

顧沉攬在腰上的手攏了攏。

紀苒柚說著說著想到什麼，反手過床頭柜上的手機：“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喜歡寫，哪怕有時候趕字數會肝吐，但我好這種和讀者有共同語言被認可的覺。”

“尤其是那個昵稱‘我不是詩人’的土豪，”紀苒柚眉眼彎彎地劃屏幕，“我給你找找啊，他真的太我了，每天都能準確無誤搶到沙發，時不時出手的金額也是嚇死本寶寶，誒？他的昵稱怎麼剛剛改了‘你就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顧沉出的手機關數據扔床頭：“說好睡前不能玩手機，不能食言。”

“略略略，”紀苒柚吐吐舌頭，忍不住捶兩下他邦邦的膛，“管家婆。”

顧沉也不惱，笑著擒住作的小手：“那你呢？你真的就這麼喜歡小孩子嗎？”

“我不喜歡，特別是那種三五歲的小孩子。”

紀苒柚一本正經臉：“覺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事都特別多，特別麻煩，又吵又鬧又任的。”

“上次我一個遠遠房親戚家的兒來家里玩，客廳有電視不看，非要在我書房玩，摔壞了一個我最喜歡的八音盒，我就沒克制住說了一句怎麼這麼不小心，一扭頭，竟然哭著跑出去給媽媽告狀，說我板臉還打，我當時真的是……”

顧沉瞧著糾結的小模樣，住的眉心：“人家都說你打了，你就應該反手一掌遂愿啊！”

本來回憶那場景還生氣，紀苒柚難得聽顧沉說這麼直白的話，“噗嗤”一下笑出聲：“不過是一個過來蹭老紀關系的親戚，連點緣都沒有那種，誰要和一般見識了？”

“苒苒你怎麼這麼善良，”顧沉又撓撓的耳垂，“那你剛剛為什麼還和小魚兒聊得那麼開心——”

“因為他是你外甥啊！”紀苒柚口而出，“不論他這麼懂事兒好玩商高，就算他吵吵鬧鬧整天掛著兩條鼻涕找我買零食，我也喜歡他啊！”

仰面看著顧沉，一雙黑眸流溢彩：“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屋及烏——唔。”

顧沉忽然地吻住，薄銜著碾得又緩又重，每一下都攜著十足的愫，力道宛如要把糅進骨子里。

最后的最后，他薄抵住額角，一聲“晚安”抑又含混。

和二復越來越多的好友圈微博、越來越的公開微博形對比。夜逃現在是在路上看到一片形狀奇怪的樹葉，都要放在微博上秀一秀。

末尾，加上#花都#的話題框。

“全明星陣容”“男頻都市年度作品”“最期待”……

等到十二月二十號，《花都》影視劇預告片一出，和豆迷妹們徹底炸了！

【馬甲好舒服】：看到康元出品我就應該避開的，不知道這種全程泡妞打臉的文，哪里來的影視價值？！消費您開心就好！

【夜逃是誰】：我家豆那麼大咖位，憑什麼來演這種low劇啊，那十八線主角還好意思明星？！不懂為什麼《仕殺》沒拍，這種垃圾拍。

【四六級考試必過才怪】：其實小說還不錯，逆襲爽文，人男主角文中開著拖拉機出場，電視劇非要用奔馳裝X我也是醉了，不準備追。

【天狗與妖刀】：本來就沒打算看，后宮三觀不正，只是隔著一層網絡保護，大家都為原創作者和演員們積點口德可以嗎？說什麼辣呢……不過是康元握著夜逃和杜芯芯他們的條視頻？！

【年終獎】：康元自己握著就算了，不給我們讀者看！and兩個主角都是不認識的演員還咖位？！花都一黑！

預告出來不到一個小時爬上熱搜。

面對鋪天蓋地的“不追”、低分、謾罵，夜逃發聲：“從小說到影視劇，并非有人臆測的更賺錢。作為一個作者，我用心雕琢自己的作品，希它化，滿化，讓更多人的知曉喜歡。我在這里表示接各位對劇本創作上的不足和指正，但拒絕人生攻擊以及‘為了錢’等誹謗言論。網絡發酵的盡管是快餐，但我還是希保留自己文字人最基本的傲骨。”

再不去管回復和評分。

上課的時候收到銀行一條匯款短信，陶冶沒等到下課，直接拿起書包沖出教室，一口氣跑到校門口。

馬路旁停著的一輛黑锃亮的轎車。

陶冶上車，氣吁吁把屏幕上的容給中年男人看：“余總，之前您給我口頭確認的價格是一百五十萬，再之前您公關經理給我確認的價格也是稅后一百五十萬，為什麼現在只有五十萬？還是稅前？！”

激的語調在車廂撞回響。

男人吸一口煙，著陶冶沒說話。

從男人的沉默中讀出什麼，陶冶還大張著，懸在空中的手卻一點一點垂下。

他不敢相信：“所以，當初所有人都說這小說不適合拍劇，你們義無反顧拿下來不是因為看好，只是因為我出價沒有其他作者高，而你們已經做好被噴的準備了？”

男人沉默。

“所以，你們屢次來找我，真正想要聯系上的人，其實是二復？真正想要捧出來力挽你們聲譽的那個人，也是二復？”

男人閉眼，裊裊的煙霧在指尖散開。

“所以，你們下的棋就是先殺后捧，我的是磚，二復是玉？！從頭到尾你們都沒有真心待過我？！全是在利用我？！還說什麼合同不寫清楚可以避稅？！”

“形條款是你自己選擇簽的，當初你自己選擇了信任，就要學會承擔后果。”余康一手指抖煙灰，另一手拍了拍陶冶的肩膀，“年輕人，有時候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謙虛一點，才能走得更遠——”

倏地甩開余康的手，陶冶冷笑：“欺詐作者，跟蹤二復，手段暗，公司空殼，我一條一條抖出來，就二爺的基友圈和讀者都能懟死你康元余康你信不信？！”

“怎麼不信。”余康給司機遞一個眼。

坐在前排的司機點點頭，側旋開一個按鈕。

一道憤怒拔高的男音從車載音響中緩緩淌出；“余總，之前您給我口頭確認的價格是一百五十萬，還是稅前，說合同不寫清楚可以避稅……”

錄音吐字清晰，一字不。

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手，陶冶越聽越震驚，完完全全怔在原！

“之前在微博上的不錢和文人傲骨可不是我你說的，你應該知道有些東西放上去，不止打臉那麼簡單吧！”

余康接著道：“全國寫網文多人？寫到你這樣訂閱上百萬還能影視化的又有多？把一個筆名從明寫到你現在的程度不容易，年輕人，要學會知足啊。”

一口一個“年輕人”，一口一個“珍惜”。

陶冶下了余康的車，目送奧迪一縷尾煙絕塵而去。

整個人于混混沌沌的狀態。他撥出一個號碼，失魂落魄：“，我好像，被騙了……”

秋到冬的時間很快。

冬之后，長了的時間倒像是跑疲了，慢下來。

想不通程為什麼又和陶冶復合搬出去住了，紀苒柚也不愿為閑事占了腦容量，依然和顧沉一起上學放學，一同進出，一同膩歪。

平安夜前一天沒課。顧沉和紀苒柚送完顧靜影去機場，一個又去了城里，一個回了校門口與搬回寢室的秦黛一起約飯。

一個迷妹一個大，兩個姑娘聊好分開，已經是晚上八點。

打個快車回汀水河畔，紀苒柚進了小區后，一路走，一路看，在晚風中了脖子上的圍巾，腳步更快了些。

“咔噠”，關門。

靠在門后長長吁口氣，紀苒柚把手機在連著玄關頭的數據線上，按鍵開機。

十八個未接來電，二十條未讀短信。

比起“苒苒手機沒電了嗎”“苒苒開機記得回我”“苒苒我擔心你”“苒苒秦黛說你上車了”沒有回復的愧疚，紀苒柚深呼吸兩下，回撥。

踩著第一個“嘟”聲被接通，紀苒柚再次吸口氣，輕聲問：“顧沉，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寶寶你到家了嗎？路上有事嗎？”

“嗯，”紀苒柚咽了咽口水，“顧沉，我覺得有人在跟我，不對，是我覺最近一直有人在跟我。”

“剛剛下車后，我故意把作放慢了點，就看到路燈下有一個人影，我走幾步，他走幾步，我停下，后來我沒敢仔細看，直接奔進了小區。”

“你給保衛公號留言，讓他們把監控發我郵箱，我馬上回來。”說著，顧沉那邊傳來推椅子的聲音。

紀苒柚口是心非：“我到家了，你不用擔心還要馬上回來，正好我可以碼碼字看看數據什麼的。”

顧沉奇怪：“誰說我馬上回來是擔心你？”

本就只是客套一下，沒想到某人居然不順桿子往上爬？！紀苒柚當即斂了表：“哦？是嗎？那你干脆不要回來好了——”

“我想你。”

不知道是邊有人還是其他原因，顧沉說這話的時候，聲線得極低。功醺紅紀苒柚白皙細膩的耳垂。耳廓微小的絨隔著手機，像是被他溫熱的吐息吹出搖曳的姿態。

電話那端是陌生男人匯報工作的聲音。

“第二融資可以啟”“第一個季度新簽約作者數量已經完”“期權池那邊江總說了沒問題”……

一系列名詞讓紀苒柚聽得興致缺缺，索真的點開作者后臺，學著那人的語氣在電話另一邊給顧沉匯報——

“昨天，我收獲了五十三條三星以下差評，噴子像是約好了一樣匯聚一堂。”

“昨天，有人說我更新慢，后方劇不穩，像是找槍手代寫，代寫？！”倏然頓住鼠標，紀苒柚點進那人的主頁。

對方收藏有土豆的文，有盡淘浪大叔的文，還有好幾篇面的言。賬號等級高、題材廣，但評論無一例外都是辣？！大段大段的黑料甚至只改了基友和自己筆名？！

紀苒柚委屈地對顧沉道：“我最近好像真的很招黑，這帖子的二樓明明昨天還說我，還有下面好幾個昵稱，我都眼。”

“還有我的金主真，你就這麼喜歡小孩子三天沒打賞了，我該不會真的進枯涸期了吧？”

“等等。”顧沉用手捂住手機麥，對進來匯報的主管低聲代了兩句，中年男人點點頭出去。顧沉放開手，解鎖平板的同時，聲音一下子從溫潤變得很溫，“你刷新。”

紀苒柚照做。

第一眼，除了新增的評論條數，沒看到其他容。

第二眼，視野放得開闊了些。紀苒柚瞧著右上角榜第一的“你就這麼喜歡小孩子”變了“寶寶乖”。

接著，“寶寶乖”砸出第一個五位數打賞，第二個五位數，第三個五位數，第四個五位數……

連續二十個五位數看得紀苒柚目瞪口呆，腦子混混沌沌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幾個意思，悉的男音裹挾笑意從耳畔傳來。

“寶寶，現在呢？”顧沉頓了頓，“到我的熱和誠意了？”

顧沉……金主……真……誠意……

一秒，兩秒，三秒。

紀苒柚“啪”一下直接掛斷手機扔桌上，火急火燎登錄企鵝，私信后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