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聽人說，在歷史悠久的老校里，會有很多流傳一屆又一屆的奇聞軼事，又或者是屆屆相承、盡顯學校特的傳統習俗。

宴市一中將這個說法展現得淋漓盡致。

關于奇聞軼事。

聽說學校實驗樓盡頭有一間永遠合不上門的教室，風一吹，門就嘎吱嘎吱響，像是有看不見的東西坐在上邊晃著兒桀桀桀地笑。

聽說某年一中為了招生搞營銷，重點宣傳一中校花得要死！剛中考完，對高中充滿期待的初中生對此兩眼放，紛紛慕名而來，想看看傳說中的校花，結果此‘校花’非彼‘校花’，校花是木棉花！

再聽說……

關于傳統習俗，那倒是不提也罷。

比如雷打不的三年軍訓，比如持之以恒的周末自習，再比如卷得要死的培優補習。

八月二十號，新高一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踏學校，沒待兩天，各種八卦各種傳聞各種陋習就在部傳得風生水起。

“陋習！陋習！白天軍訓晚上上課，還讓不讓人活了？回宿舍還要寫軍訓心得！啊啊啊——”前桌是個大大咧咧的生，報道第一天就很熱地打招呼嘮嗑，但這兩天被摧殘得朝氣不在，死氣猶存。

格使然，在人際往中林橋煙一直充當傾聽者，簡而言之，能聽不能說，這個說包括安。

斟酌了半天，還是不知道怎麼安，道：“沒事，我可以幫你寫軍訓心得。”

前桌驚喜得兩眼放：“真的嗎！真的嗎！”

林橋煙笑了一下：“真的。”

看吧，不會上安也沒關系，有行就行。

前桌笑嘻嘻地想表達謝意，結果一名年正好從后門走進來，的視線被吸引，完全不掩飾自己花癡的表：“好帥啊，我天哪，真的好帥啊，上高中果然就是不一樣，以前初中只能見。”

林橋煙順著的視線看過去。

男生進來后，就直直地穿過過道往講臺走，他穿著得的迷彩服，形頎長，態極正。走到講臺旁，他偏了支筆，出半張冷白的側臉，面部線條宛如鬼斧神工，流暢又漂亮。

林橋煙干附和道：“帥啊。”

前桌低聲音，是要長篇大論的節奏：“周硯簡直完符合心中的男神形象，績好得讓人塵莫及，臉長得讓人自慚形穢，脾氣還好，不僅如此，聽說家庭條件也不一般。”

周硯拿筆在黑板角落寫字。

——八點進行英語聽寫，范圍（前兩個單元的單詞和句子）

在他轉時，林橋煙速度很快地收回視線，小聲說：“字也好看。”

前桌看了眼黑板，當即尖一聲：“靠！我還沒背單詞。”

*****

為期十天的軍訓簡直讓人兩眼一抹黑，唯一的好估計就是能很快和班級同學混。相同的苦難之下，吐槽一下教和學校，就能很快集中陣營并收獲知己，要是晚自習時再慷慨地分作業，那麼將會得到一群死心塌地的難兄難弟、難姐難妹。

高一年段的重點班被稱為實驗班，都是中考競爭中的佼佼者。

林橋煙中考績還行，市排名121，但是進了實驗班后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臥虎藏龍，都非等閑之輩！

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學習，但是覺周圍人宛如龍卷風高速旋轉，像是快飛升了。

力大就容易神渙散，睡覺都不踏實。

某次睡夢中，面前的加強版數學試卷令人頭昏腦脹，抬起頭，當即呆滯，因為、因為坐在位置上的同學都變了小版龍卷風，轉得飛快的龍卷風。班主任站在講臺前，著淡淡的癲狂：“同學們！轉得再快一點！轉起來！飛起來！”

“收到！”整齊嘹亮、充滿激的答復聲響起。

然后面前的這些龍卷風轉得更快，幾乎出現殘影，整間教室充斥著呼啦呼啦的風聲。林橋煙在風中凌，下一秒就見一坨龍卷風開始上升，并傳來輕狂的笑聲。

“啊哈哈哈——我飛升了！”

“……”

林橋煙驚醒后，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半晌，開始評價這個夢。

荒唐！

三番兩次做噩夢，并收到一張不及格的理小測卷后，林橋煙要崩了。

從開水房接水回來，坐回位置上，視線不經意間瞥到旁邊——桌上敞著一張理卷，滿分的理卷。

這份卷子來自于的同桌。

都說初中防講話，男混坐，高中防早，男涇渭分明。實驗班基本遵循這個原則，但林橋煙是例外，的同桌是男生。

因為個子高坐后排，搭配完就出現了落單的況。

開學一個月了，林橋煙跟這個同桌就沒怎麼講過話，說來汗，甚至有些不確定同桌的名字，因為同桌有個流傳甚廣的外號，當外號的名氣夠大，大名存在就低了。

太子爺。

——家住寸金寸土的富人區，歷代從商！親戚遍布國外，家里十幾棟房！注意！是棟！又做生意又收租！

——他家有錢到什麼地步簡直難以想象，聽說出國旅游，家里人都要分批走或者各走各的，怕發生事故全家覆沒，沒人繼承家產。

——也許是要繼承家產，太子爺理科好得要死！

——……

林橋煙在想聽過的傳聞，桌前突然投下一片淺淺的影，視線上移，猝不及防跟太子爺對上視線。

他個子高，坐下后一條還支在過道，視線在上停留了兩秒就移開了，作利落地將桌面上的書收進桌兜。

這還是林橋煙第一次有意看他。

軍訓時男生都理了寸頭，現在頭發都長了一些，類似于……上次舍友還跟念叨……什麼……刺？總之有型的。他戴著銀邊的方框眼鏡，上著莫名的貴氣和雅意。

林橋煙覺得太子爺像是個很好說話、溫潤儒雅的人。

于是對著一知半解的理題，又想到那張滿分試卷，躊躇了一會兒，輕聲道：“同、同學……”

太子爺看過來。

過鏡片，直視著那雙瞳孔黝黑、著漠然的漂亮眼睛，林橋煙結了。

錯覺，錯覺，不像是個好說話的，跟溫潤儒雅也不搭邊。

見遲遲不說話，太子爺開口了：“什麼事？”嗓音是輕的，語調是冷的。

“沒事沒事，你、你扣子沒扣好。”林橋煙沒敢請教他問題，瞥到他微微敞開的領后當即開口。一中校服領口有兩顆扣子，他最上邊的那顆散開了，其實并不凌，天氣熱的時候班上同學都會解開一顆扣子讓自己氣散散熱。

太子爺似乎溢出一聲很輕的嗯，又似乎什麼都沒說，他單手將扣子扣上了。

林橋煙驀地反應過來。

他不會是熱了，自己解開的吧？！

林橋煙其實是個容易尷尬的人，這會別說請教他問題了，恨不得直接在他面前當明人。

****

林橋煙是語文課代表，得益于文采斐然且誠意滿滿的軍訓心得，班主任兼語文老師看完后一錘定音，說，你就是我的課代表了！先干著哈！

語文課代表任務不多，就是收作業發卷子，帶領同學們早讀，偶爾協助老師完背誦工作。

一周有三天語文晚讀，一般就背書、小測、看必讀書目。

周三這天，班主任發了好大一通火：“你們什麼態度？二十分鐘的晚讀懶散這樣！需要我再明確說一遍嗎？語文晚讀！不是什麼數學理化學晚讀，那些著寫別科作業的在想什麼？怎麼？不想學語文了？書都背完了？《史記》《紅樓夢》也讀完了？”

“還有那些背誦任務沒過的，晚自習前最好去找課代表落實好，別等我親自來找人。”

后來把林橋煙出去，輕聲叮囑道：“《琵琶行》還有四個同學沒背，你幫忙落實一下。”

林橋煙點頭。

班主任笑了下：“辛苦了。”

“不辛苦。”

林橋煙還佩服當老師的人，這個緒簡直收放自如。

核對好名單后，林橋煙就坐在教室外的椅子上，那幾個同學出來背誦。實驗班這群天之驕子們，科科都能打，思維敏捷進度超前，就對語文不上心。

前兩個同學背得還算流暢，林橋煙給他們過了。

第三個是簡櫟城。

一看就是臨時抱佛腳，抱得馬馬虎虎，背得磕磕，他抓耳撓腮，卡住之后就揚起笑可憐地看著林橋煙。

“……”

林橋煙在心底嘆了口氣，提醒他：“間關鶯語……”

等簡櫟城接著背。

簡櫟城：“間關鶯語……”

又是那慘了吧唧的笑。

林橋煙：“花底。”

簡櫟城：“花底。”

林橋煙：“？”

倆人對視片刻，簡櫟城雙手合十，頭微低：“麗的善良的聰明的語文課代表大人，能否通融一下！就一下！我晚自習背了就來找你好不？先不跟班主任說好不好？”

“好吧。”林橋煙同意了，看了眼名單，說，“那你可以幫我把陳欽年出來嗎？”

簡櫟城立馬站起，毫不猶豫應下：“可以！”他說完就飛快從后門躥進去了。

林橋煙將語文書立起來擋著臉，很輕地嘆了口氣，聽見細微的腳步聲后抬起頭，就見太子爺站在前方，正垂眸看，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

陳欽年？

林橋煙又看了眼名單，就……名字還好聽的。

過了會兒，兩人隔著一張桌子對坐著。

林橋煙：“開始吧。”

“《琵琶行》？”

“嗯。”林橋煙有種不詳的預。

接著陳欽年便開口從第一句開始背，還是那樣，嗓音輕，語調冷。

“……添酒回燈重開宴。”

他似乎頓了下，林橋煙從語文書后探出頭看他。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陳欽年話音剛落就跟對上視線，剛才這人立著語文書遮著臉，這會兒的場景莫名跟背的詩句對應上了。

陳欽年其實對沒什麼印象，真要說，就是語文課代表，再加一個同桌。

名字不太記得，長什麼樣也沒留意。

但這會看清了。

長頭發，發圈繞得有些松，臉頰兩側有些許碎發，皮很白，偏探出頭時，眼里帶著點疑。

見他停住，林橋煙提醒道：“轉軸撥弦……”

還是沒出聲。

那一開始就有的不祥預落實了，太子爺估計佛腳都沒抱，背得還沒簡櫟城多。

果不其然，太子爺說：“不好意思，不太會背，背了再找你。”

“行。”

終于可以回教室了，林橋煙還是很開心的，跟在太子爺后頭進了班級。

晚自習休息期間，簡櫟城過來找，語速飛快的背完，林橋煙點頭后，他站起來歐耶一聲。正巧周硯起出教室，他三兩步沖過去攬著周硯脖子，得意道：“什麼實力！一分四十八秒背完《琵琶行》！我就問你什麼實力！”

周硯似乎說了個字，林橋煙沒聽見，但是看清型了。

他說了句滾。

晚自習接近尾聲，林橋煙終于看見太子爺掏出了語文書，莫名的欣油然而生，放心地去寫數學專題卷了。

寫了三道選擇題后，余瞥見太子爺偏了下。

？

嗯？

這就背完了？

林橋煙在第三道題的題號前寫了個A，偏頭看過去，問：“背完了？”

他的視線似乎落在的卷子上，聞言抬起眼瞼，嗯了聲。他是低聲音背的，那冷調似乎也被了不，總之，又給人一好說話的錯覺。

“可以了。”林橋煙朝他笑了下。

“麻煩了。”

還怪客氣，林橋煙正要回不麻煩，就聽他說：“第三題選C。”

“？”

下意識去看卷子，過了會兒，小聲問：“為什麼？”

這是專題卷，單面的，選擇題只有四道，所以第三道題已經是有些難度了，剛才算了好一會兒，有思路有過程，做得還十分順暢，怎麼會錯呢？！

陳欽年頓了下，看寫的答案，說：“你掉了一個條件。”

還沒說完，林橋煙就悟了，將題目又看了一遍，將答案改為C，然后說：“謝謝啊。”

“嗯。”

第四道題做到一半思路就崩盤了，思考著，最終看向陳欽年，謙虛問道：“那個，第四題你會嗎？”

話音剛落，鈴聲響起。

晚自習結束。

陳欽年：“我還沒寫。”

“啊？”林橋煙愣了下，那他怎麼知道第三題答案是C？

或許是知道的疑問，陳欽年說：“背《琵琶行》的時候，看著你的卷子做了前三道題。”

“……”

林橋煙被打擊到了。

什麼腦子啊？邊背《琵琶行》邊寫數學題？

****

之后倆人似乎了一點點，林橋煙到不會寫但又非常重要的題時，做好心理建設后會虛心請教。

不過陳欽年確實不算耐心、細心的好老師。

言簡意賅直擊要害，點出關鍵后就沒有然后了。

自己悟。

有時悟得出來，有時悟不出來，不管如何，林橋煙很難再去問第二遍。

玩得好的朋友舍友倒是有耐心，但是距離太遠，不太方便，于是林橋煙就進了一個神奇的學習狀態，類似于修仙，閉關后找準方向索，腦殼往由數理化組的銅墻鐵壁撞，嘭嘭嘭的，偶爾頭鐵撞功了，偶爾撞暈了就往地上一躺擺爛。

實驗班兩周一次位置，后來又因為班主任微調，換來換去的，又一次位置固定后，簡櫟城跟隔了個過道，周硯坐他后邊。

簡櫟城是個開朗大男孩，不用覺都知道是個好說話的、樂于助人的，事實也大抵如此，有時見林橋煙陷難題，他就會沖打個響指：“讓我看看。”

他雖然不太著調，但也確實聰明。

解出難題后，他會先自夸一番，里念叨著我真是太牛了，然后會把詳細的過程寫下來給林橋煙。解不出來的題，就毫不猶豫扔到周硯桌上：“探討一下！快快快！”

周硯的實力似乎又在另一種境界。

迄今為止，林橋煙沒見過他解不出來的題，他甚至能用不同的方法對得出的答案進行自查。

出于狗，出于慕強心理，加上邊生高頻率的贊賞，有段時間林橋煙落在周硯上的視線無意識增多，后來一次期中考，看著宛如天塹般的差距，所有想法灰飛煙滅了。

算了。

但是看著麻麻、加一般的解題過程，林橋煙還是會由衷贊嘆：“太厲害了。”

“那是。”簡櫟城毫不客氣替周硯應下了這句夸獎，“他賊強，理科應該沒人比得上他……”

簡櫟城頓了下，補充道：“不對，太子爺理科也很強。”

林橋煙贊同道：“確實，他很厲害。”

上育課時，在藍球場上，簡櫟城順就幫忙轉達了：“太子爺，你同桌說你很厲害。”

陳欽年頓了下：“同桌？”

“對啊，就是那個溫的漂亮的心的語文課代表大人！”對于語文背誦一直蒙混過關的簡櫟城來說，教林橋煙題屬于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