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談話一字不收耳中。

紀蘭楨面無表地聽著，手上的草稿紙被皺了也沒察覺。

的面前放著一盒松小貝，這是今天來這里的原因。

說來搞笑，買松小貝是為了給祝繁一個驚喜，因為想躲開眾人，所以打算在這里找個僻靜的角落自習。

結果好巧不巧就在這里，知曉了祝繁的真面目。

原來從沒把自己當朋友，祝繁的評價是什麼？

哦，狗。

紀蘭楨角勾出一嘲諷的笑容。

所以這一趟來得到底值不值？

耳邊的談話還在繼續，不過已經聽不下去了。

紀蘭楨強迫自己收整了心思，皺的紙團重新平，筆芯按兩下，繼續算題目。

一點都沒有打算站起來當場抓人的想法。現在只想把這個題目算完。

等紀蘭楨再從甜品店出來，已經是下午四點來鐘。

可紀蘭楨不想回校。

漫無目的走在街道上，地上有落葉，黃的黃紅的紅。繽紛的很好看。

書包妥帖地在躺在肩上，至于那盒松小貝，留在了甜品店里。

就這樣吧。

紀蘭楨閉上眼睛，去掏口袋里的紙巾，卻是接了一個冰涼的。

猶豫了良久，打開手機撥通了一串數字。

鄭麒覺得紀蘭楨不太對勁。

他從肖英家出來，由街角穿過，正好看見紀蘭楨在前面慢騰騰地走。

這個點在校外逗留本就有些奇怪，于是他存了點捉弄的心思悄悄繞到后。

大概距離差不多兩三米遠的樣子，卻見從校服兜里拿出手機，撥了電話。

原來有手機。鄭麒若有所思。

那邊電話通了。

他聽見開口“爸爸。”

紀蘭楨在原地停下，他也就倚靠著樹干聽溫聲地說。

說話的聲音不大，形容也乖巧，站在原地，腳也不會沒規矩地。

開始是說些家常的，據的回答，鄭麒大概能猜到是問績怎麼樣、缺不缺錢之類的問題。

然后應該是在問到了有沒有遇到問題的時候，的語氣才有些變化。

“……我最近好的。你們還好吧？” 聲音有說不上來的低落和消沉。

“沒事，我沒有生病，就是……可能有點緒化了。”

對方不知道在那邊講了什麼，紀蘭楨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氣一樣，轉而說：

“爸爸，要是我不舒服，你們能帶我去看看嗎？……沒什麼大事，是最近老是吃得很多。”

“不是長那種，就是想要一直吃下去。”紀蘭楨好像哽咽了一下，繼續說下去：“我也說不清，就是很想吃東西。爸，我這個有點像百度找到的暴食癥。”

這個措詞，小心翼翼的，“暴食癥”一個字眼的吐出，音量要比其他詞語低太多。

可是他還是捕捉到了。

鄭麒看見紀蘭楨仰頭，下，有什麼東西像珠一樣劃過臉龐。

“那不是什麼病，網上總會說得夸張點，估計也是我想多了，應該也沒什麼事。嗯，我知道。”

“你們也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拜拜，爸爸。”

紀蘭楨掛斷了電話。

佇在原地，仰頭，然后不停地用手背抹過臉頰。

在哭。

不停地仰頭，不停地拭淚，臉轉向里邊的一側。

他離那麼近，然而沒有聽見哭的半點聲音。

下午四點多的竟然還是很好，開得跟朵花似的，來來往往的人也那麼多。

可是鄭麒從沒如此迫切希這一時刻天空能暗下來。

天空暗下來，世界聽不到，讓不必連帶哭泣都吞咽下去。

可能是覺得能控制得住緒了，紀蘭楨用紙巾把臉拭干凈，然后走到旁邊垃圾桶，扔掉。

自始至終都很乖。

紀蘭楨走得不不慢，偶爾肩頭會不自主地聳幾下，會用手指拭去淚珠。

但始終在向前走，而且，從沒回頭。

鄭麒跟在后亦步亦趨，紙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拿在手上了。

可是他一直沒想過要走上前去遞給，而是自始至終，一直攥。

和他，以這種特殊的方式，并行了很久。

他看穿過斑駁的林蔭道，穿過公園邊的碎石小路；

看單薄的影子、直的后背，影落在的背影、發梢，晃著如同照在水井里的一落日。

他注視著走到上學的學生中間，像片樹葉融進了廣袤的森林。

很多年以后，鄭麒無意間看到紀蘭楨的空間日志，關于這一天這一刻，記述為青春里的一次酷刑，是沒有人知曉的自己在舐傷痕。

從不知道，這道酷刑，也有另一個人默默在為承。

當然，很多年以后，這都不重要了。

……

“蘭楨，你吃。”

祝繁笑瞇瞇地把一整盒松小貝呈到紀蘭楨面前。

紀蘭楨沒有抬頭看，只是盯了著那盒小貝的外包裝看了好久，久到祝繁心里都開始打鼓。

“怎麼了？有問題嗎？這是今天中午我出去買的，就剩下最后這一盒了呢。”

祝繁出一手指，把聲音低了：“你快吃，我都沒跟妙妙說，這個可難買啦。”

語氣一如之前那般誠懇。

紀蘭楨終于把視線移到了祝繁臉上，厚底的眼鏡下流的目那麼真誠。跟在甜品店的那個祝繁簡直判若兩人。

紀蘭楨莫名地想笑，胃里卻是一陣翻江倒海。

“不了謝謝，我不太想吃。”

紀蘭楨把食退回到祝繁面前。

“啊……？”祝繁愣了一秒，但是表轉得很快：“蘭楨蘭楨，你就當是陪我嘛，不要不給面子。”

可能是由于紀蘭楨一直不為所，在一旁跟別人聊閑天的苗妙妙也忍不住湊上來：

“繁繁買的這一盒都沒全給你留了，你怎麼好心當做驢肝肺啊。”

祝繁拉住了苗妙妙，低聲：“別說了。”

紀蘭楨手里握著筆姿勢一沒，冷眼看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你不是說妙妙不知道麼？”

說話聲音很輕，但卻像拋出了個炸雷。

“什麼我不知道？”苗妙妙急了，轉頭去問祝繁。

這個人最喜歡把消息掌控在手的覺，一向到祝繁有什麼事是沒跟說的，就有點急不可耐。

祝繁沒說話，但顯然沒預料到這個況，臉上不停變換著各種。

“你們慢慢聊吧，我寫作業了。”

紀蘭楨沒有繼續跟們糾纏下去的心思，悶頭繼續演算數學題。

直到二人的影子不再著的課桌，才重新又抬起頭。

剛才裝作面上毫無波瀾，實際上心里什麼緒都有了。

最最讓茫然的是，到底應該怎麼再和們相下去？

帶著偽善的假面盡表面的朋友之？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