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雲暮只能親自去了一趟,連哄帶勸,才勉強讓容奚喝了半碗粥。
從容奚的屋子裏出來,容雲暮已是心力瘁。
“奚兒這病,為何從不見好轉?”
他沉著臉問大夫。
大夫面難,支吾半晌才委婉道,“二公子是心病所致,尋常服藥怕是無用的……”
“……”
容雲暮步伐微頓,轉頭看了那大夫一眼。
院外忽然出現了一道影,“二爺。”
容雲暮收回視線,循聲去,愣了愣,“遮雲?”
遮雲朝容雲暮一拱手,“二爺,大公子請您去一趟家祠。”
容雲暮走到家祠外,遠遠地就見裏面燭火通明,還有一人正跪在祠堂中央。
他本以為是容玠,可走得近了,才發現那人材魁梧,負在背後的雙手還被捆得結結實實。
容雲暮微微一愣,還不等他反應,那被綁著的人已經轉了過來……
容雲暮僵在原地。
“唔唔唔!”
看見容雲暮,那人雙眼一亮,不顧裏塞著的布團,便一邊含混不清地嚷著,一邊挪著膝蓋朝他靠過來。
“這是鱔尾幫的匪首。”
容玠一襲白,手中握著一柄佩劍,從家祠堂側的暗影中走了出來,清風朗月、芝蘭玉樹。
“我本想將他押送府,可他說與二叔你有些。我不信,便將他帶了回來。”
“……”
容雲暮沉默地看向容玠。
叔侄二人四目相對,容玠擡手將那匪首口中的布團扯了出來。
“容,容二爺!您可要為我做主啊!半道攔截容大公子,劫走丁未明,或者直接手殺了他……這都是您吩咐的啊!您足足給了我們二百金,就為了這樁生意……唔!”
遮雲重新將那布團塞了回去,把那匪首也拖出了祠堂。
轉眼間,祠堂只剩下容玠和容雲暮二人。
“二叔不打算解釋?”
容玠問。
容雲暮抿,神沉沉,“……這件事,的確是我做的。”
容玠眸底的戾氣暴漲。
“可玠兒,我沒想到他們會傷了你,害得你墜下懸崖、耽誤了科考……”
“丁未明在哪兒?”
容玠直接打斷了容雲暮的自省,嗓音冰冷,“把他還給我。”
容雲暮移開視線,“……他死了。”
“我不信。”
“玠兒,你該相信的……既然二叔不惜代價也要阻止你帶他京,那我又怎麽可能讓他活到今日,留下患……”
容雲暮眼前寒一閃。
下一刻,容玠已經將出鞘的劍刃架在了容雲暮頸間,眉宇間糾纏著一戾氣和恨意,“丁未明是矯詔案最重要的人證,也是翻案的關鍵……容雲暮,你殺他滅口,是在怕什麽?”
“……”
容雲暮抿不語。
容玠的劍尖驀地往前進了一寸,聲俱厲,“容雲暮!”
“是我讓他這麽做的。”
一道威嚴而悉的聲猝然響起。
容玠攥著劍柄的手猝然收,轉頭就見扶縣主孤站在祠堂外,靜靜地看著他。
“玠兒,別怪你二叔。”
扶縣主低垂了眼,緩緩走進來,“是我讓你二叔找到了鱔尾幫,讓他們以劫道的名義,攔下你和丁未明……玠兒,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汴京送死。”
容雲暮看了扶縣主一眼,又蹙眉對容玠解釋道,“是我執意這麽做,與你母親無關……”
扶縣主終于看向容雲暮,臉有些難看,“你住口!”
容雲暮卻執拗地著容玠,“玠兒,你是容氏東山再起的唯一指,就算你母親不說,我也不會任由你去汴京,葬送自己的前程,葬送整個家族……”
容玠的耳畔嗡嗡作響,心中的毀滅一瞬間到達了頂峰。
夠了,真是夠了。
又是他的前程,又是整個容氏……
當年的真相,祖父和父親的清名,在他們眼裏便不值一提,豈能與容氏往後的富貴相提并論?
揮之不去的厭煩和沉郁如山呼海嘯般,席卷而來。手中的劍也忽然變得千鈞重負。
“玠兒,丁未明從來都不重要!”
爭執間,容雲暮口而出。
扶縣主大驚,“容雲暮!”
容雲暮回避了他的視線,“事到如今,你還想瞞著他?縣主,難道你還沒看出來,一個死去的丁未明是絕不能他死心的。為今之計,只有讓他睜開眼,認清現實。”
容玠緩緩看向容雲暮,“……”
容雲暮咬咬牙,“就算你有本事將丁未明帶去汴京,帶到前,就算他在當今聖上面前翻了口供,也于事無補。因為……”
頓了頓,他著容玠,臉有些灰敗,“玠兒,當年我也見過那封手詔。”
“……”
容玠耳畔的嗡鳴聲倏然變得尖利,蓋過了一切聲響。
更深夜闌,風雨如晦。
家祠裏的燭火被夜風吹得晃不定,連帶著映照在四壁的人影都變得畸形而扭曲。
不知過了多久,容玠才從家祠中走出來。
候在廊檐下的遮雲拿著傘迎上來,看清容玠的臉,他微微一驚。
那雙本就冷淡的眉眼,此刻像是萬念俱灰,結了一層冰,可冰面下卻還湧著暗,譏諷、寒心、還有些許恍惚和茫然……
“公子……”
遮雲愕然地喚了一聲。
容玠卻抿著,一聲不吭地拂開了遮雲,走進雨裏。
冰冷的雨水落下來,澆得人心愈發寒涼。
容玠耳畔又回響起容雲暮的聲音。
“玠兒,當年我也見過那封手詔。”
“那一晚,聖上是醉酒後傳召父親和兄長宮,口口聲聲說要罷黜樓岳,甚至親手寫了一封手詔,讓他們帶回容府,第二日直接于朝堂上頒詔……”
“從來沒有人僞造什麽手詔,因為這封手詔真的存在過。”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皇帝真的寫過一道罷相詔書;意味著,父親和祖父遭難的源頭,是事鬧大後,皇帝反悔,不敢開罪樓岳,不敢承認這封詔書出自皇宮,所以只能懦弱地讓容胥和容雲錚做自己的替罪羊;這也意味著,丁未明的確不重要,因為矯詔案,只能是“矯詔”案,不會被改變、不會被推翻,因為當今聖上、九五之尊,是不會犯錯的……
容玠的背影融蕭瑟雨夜,漸行漸遠。
祠堂,一片死寂。
容雲暮和扶縣主無言地著容玠離開的方向,面上皆是愁雲慘淡。
“你不該告訴他。”
半晌,扶縣主才啓道,“你以為你告訴了他,他就會死心?他從前所求,不過是一個真相,可如今你將這些告訴他,往後他執著的,恐怕就是扭轉乾坤、地覆天翻!”
容雲暮搖頭,“……不會的。”
“他是我的兒子,難道你會比我更了解他?!”
“……”
容雲暮沉默不語,扶縣主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雖怪罪容雲暮,卻也氣惱自己,方才那樣的狀況,若真想要阻止容雲暮說出真相,他絕沒有機會說出一個字,可沒有……
因為心中其實也還存著一僥幸,僥幸地想著,或許容玠知曉一切後,會畏懼,會退,會放棄。
“玠兒?”
容雲暮驚詫地喚了一聲。
扶縣主一愣,回過神,順著容雲暮的視線,轉頭去,只見容玠竟是冒著雨去而複返。
他的袍被淋得了,額前的發也漉漉地淌著雨水,周上下都氤氳著冰冷徹骨的水汽。
盡管如此,他的步態卻不見毫狼狽,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沉穩。
容玠定定地向容雲暮,“那則手詔若為真,便更不可能從祖父手上流出去,傳得滿城風雨。”
容雲暮先是一愣,隨即沉默,半晌才點到為止地說道,“那一晚,我曾聽到兄長對父親說,聖上醉酒傳詔,或許第二日醒酒後便不作數。倒不如想些辦法,讓這詔令不得不真……而且,你父親的確與丁未明好……”
“這便是你們阻止我的原因。因為連你們都覺得,祖父和父親真的提前洩了詔令,他們真的有罪……”
容玠諷笑,“可丁未明有沒有告訴過你們,他在流放途中,曾遭到殺手伏擊,險些墜江而亡!”
容雲暮怔住。
“丁未明曾真的以為是我爹利用他,將手詔公之于衆。可此事之後,連他都有所察覺,若此事真是我爹所為,那要殺他滅口的又是誰?”
容雲暮蹙眉,陷沉思,“你的意思是,當年給夢溪齋傳信的,另有其人……那會是誰?”
容玠著他,眸底漆黑一片,“這世上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一個人,已經被你殺了。若你是我,此刻最該懷疑的人,是誰?”
容雲暮瞳孔一,不可置信地對上容玠,“玠兒……”
“我最懷疑的人是你,二叔。”
容雲暮驀地睜大了眼,聲調也瞬間揚起,“那是我的父親和兄長,是我的至親!我有何理由這麽做?!”
容玠掀起眼,看向站在他後的扶縣主。
他什麽都沒說,卻又像是什麽都說了……
一道白驟然劃破夜。
霎時間,容雲暮和扶縣主的臉孔同時被照亮。二人眉眼間的驚愕、難堪和狼狽在慘白的電下無所遁形!
接著,一聲驚雷轟然落地,將祠堂的死寂炸得碎。
“祖宗在上,天地共鑒……”
容雲暮忽然開口,嗓音沙啞,“不肖子孫容雲暮……若對兄長有半分不敬之心、行過一件不義之舉……便人神共棄、天誅地滅,永世不得超生!”
毒誓,從來不是自證清白的好手段。
容玠眼裏一閃而過的嘲謔,落進了扶縣主眼底。
苦笑一聲,從暗走上前來,忽而豎起了三手指,“容雲暮此誓若有半句虛言,我扶亦人神共棄、天誅地滅,永世不得超生!”
容雲暮猛地轉頭看過來,神駭然。
“若非如此,怎能他相信。”
扶縣主目視前方,聲音輕得如同一片羽絮……
“……”
容玠閉了閉眼,只覺得似乎有一捧油澆在了他心頭那團火上,四濺的火星、噼裏啪啦的聲響,幾乎要將他的腦子炸開。
然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在理智快要被燒灰的時候,一個悉的、令他又又恨的聲音卻在耳畔響起。
「容玠,這世間的人和事,固然沒有那麽好,可卻也沒有你想得那麽糟……」
額前發上的雨珠落下來,滴在他的眼睫上。
濡而冰冷。
頃刻間,竟澆熄了那團熊熊烈火。
“……好。”
不知過了多久,容玠緩緩睜開眼,“我信二叔。”
下一刻,他轉過,在堂前跪下,朝著祖宗牌位叩首三拜。
“玠兒……”
扶縣主的心倏然開始下墜。
“祖父和父親,絕不能蒙冤而死……”
容玠俯拾起地上長劍,“容玠是容玠,容氏是容氏。從今往後,我做的一切都與容氏無關。”
扶縣主的心終于“咚”一聲,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模糊。
與此同時,鋒利的劍尖割下一片雪白的袍角,輕飄飄落在地上。
容玠起,決絕離開。
***
“容府出了大事!”
知微堂樓上,蘇妙漪正校對著剛刻印出的書稿,鄭五兒便帶來了今日最要的一則新聞。
“聽說容大公子離家出走,不知去向,扶縣主被氣得病倒在床,這幾日容府請了不大夫,進進出出,搞得人心惶惶……”
蘇妙漪眸微閃,一邊將書稿湊到鼻尖,嗅著上頭的桂花墨香氣,一邊不聲道,“是麽?”
鄭五兒眨眨眼,湊過來,“蘇老板,容大公子為何要離家出走,如今又去了何……你是扶縣主的義,這幾日肯定去過容府,打聽到什麽了吧?”
蘇妙漪瞥了鄭五兒一眼,直接將手裏的一沓書稿朝他腦袋上敲去,力道不輕不重。
“好啊鄭五兒,探口風探到我這兒來了!”
蘇妙漪笑罵了一聲。
“蘇老板,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的小報好嗎?”
鄭五兒嚎了一聲,捂著自己的額頭遠遠退開,“如今臨安城人人都在揣測這容大公子的去,說什麽的都有……咱們若是能拿到第一手的消息,那今日的知微小報定是上千份都不夠賣的!”
說著說著,鄭五兒仿佛已經看到了流水般的銀錢朝自己砸過來,可下一瞬,這夢便被蘇妙漪無破。
“我這幾日事忙,本沒去過容府,莫說容玠的去,便是連縣主病倒,我都還是從你這兒知道的,哪兒來的什麽第一手消息?”
蘇妙漪這幾日的確沒去過容府,倒不止是因為事忙,也是因為刻意回避。若沒猜錯,容府最近的風波定是與鱔尾幫、與丁未明有關……
想起破廟裏驚心魄的那一夜,是萬萬不敢再摻和進這些事裏。
可鄭五兒卻是不甘心,他轉了轉眼,“那不然,就效仿上次咱們說雲娘子是男扮裝,這次也胡編一個吧?”
蘇妙漪往搖椅上一靠,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又有什麽壞主意?”
“話本裏這種貴公子離家出走,基本都是一個字鬧的——!咱們可以說容大公子有了個份低微的姘頭,但縣主不允許此人進容家的門……”
見蘇妙漪瞇了瞇眸子,鄭五兒敏銳地察覺出一危險,立刻又改口道,“我、我還有一個不的想法!不然就說容大公子目睹了什麽齷齪腌臜之事,不願再與容府同流合污?“
蘇妙漪的眼皮猝然跳了幾下。
這次鄭五兒卻沒有覺察,仍是自顧自道,“反正容府那樣一個大家族,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是最尋常不過的事……”
“砰。”
蘇妙漪驀地將書稿拍在了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鄭五兒嚇得倏然噤聲。
蘇妙漪傾,死死盯了鄭五兒,那素來親和的眉眼盛滿了冷意,嗓音也賽雪欺霜。
“外面如何議論容府,我管不著。但從今日起,這些話一個字都不能從知微堂、從你裏傳出去……聽明白了嗎?”
鄭五兒驚魂未定地走出知微堂,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樓上,不明白蘇妙漪為何突然發了這麽大的脾氣。
“鄭小爺!”
正當鄭五兒著口舒氣時,旁邊巷子裏忽然傳來一道略顯絡的喚聲。
鄭五兒轉頭,只見一穿著富貴的中年男人朝他直招手。
鄭五兒一眼認出這是白氏綢緞莊的掌櫃。這位白掌櫃從前總帶著貌的年輕子去他打雜的客棧,還趾高氣昂地罵過他小雜種,今日竟然變了副臉,喚他“鄭小爺”?
鄭五兒狐疑地一邊撓了撓耳朵,一邊轉頭打量四周。
……莫不是在喚旁人吧?
一轉眼,那白掌櫃已經殷勤地湊到了他跟前,“鄭小爺,賞臉跟白某去吃杯酒如何?”
鄭五兒更加驚疑,“我?”
白掌櫃滿臉堆著笑,連連點頭,只是那笑容裏卻充斥著狡詐和算計,人看著生厭。
鄭五兒皺皺眉,剛想找個托詞離開,卻被白掌櫃一把攥住了胳膊,強行朝酒樓帶去。
知微堂裏。
蘇妙漪搖著扇,心事重重地從樓上走下來,穿過來買書的客人們,徑直走到了江淼的櫃臺前,屈指敲了幾下。
她,風,卻因功高蓋主,與兩位好友悲慘身亡,卻意外重生!她,將軍府不得寵的小女兒,上不得父愛,下慘遭兄弟姐妹欺凌,丫的,不發威當她是病貓啊!琴棋書畫,不懂!孫子兵法行不!陰謀詭計,不知!神醫毒術出神入化,好嘛!他,楚雲國最爲得寵的傻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熟不知,得寵的背後,卻是,暗鴆毒血!一場羞辱的賜婚,一場簡單的試探,她嫁給他,相見,一樣的狂傲一樣的不羈,一樣的嗜血,是惺惺相惜,還是生死宿敵!亦或是死生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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