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那個人一定是草莓味的，那麼苦的生活都被他弄甜的了！陸驍，你快回國吧，我想請你吃草莓味的棉花糖，真的很甜。

（91）

一整個寒假俏俏都格外安靜，不是在臥室里看書做題，就是在廚房學著做飯做菜，把余建國得眼淚汪汪，深覺一廚藝后繼有人，恨不得傾囊相授。

白太后和余笙一人一把瓜子，盤坐在沙發上，邊嗑邊聊，白太后故意道：“好久沒看見陸驍了，你問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讓他來家里吃頓飯吧。”

余笙知道太后是在變相套他的話，皮子一翻吐出兩瓣瓜子殼，道：“跟著導師出公差了，明年春天才能回來，沒時間赴您的鴻門宴。”

太后哦了一聲，心道，原來是異地了，難怪表這麼苦。

和煎炒烹炸相比，俏俏更喜歡做點心。椰蓉紅豆，紫薯糯米，搭配一杯伯爵紅茶來調和口。窗外有雪，窗是的羊毯子和讀到一半的外文詩集，俏俏半躺在飄窗上給陸驍發信息，跟他分剛剛讀的詩——

It was many and many a year ago,

In a kingdom by the sea,

That a maiden there lived whom you may know,

By the name of ANNABEL LEE.

出差前，陸驍推薦了不原文詩集給，讓且看且背，即練口語，還能記住不單詞。俏俏很聽陸驍的話，奈何心不定，兩行都看不到就哈欠連天，在電話里糯糯地跟陸驍抱怨，讀不進去啊，怎麼辦？

陸驍正在機場候機，說你等等，我找個安靜的地方。

時值傍晚，過大廳里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見恢弘的日落西沉，空氣里浮著約的海浪聲，風和云都很。

陸驍站在窗前，后是空無一人的連排座椅，他說：“葉芝的詩用詞相對簡單，你可以從他的作品看起，我隨便挑一首念給你聽吧——”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陸驍的聲線本就偏低，刻意沉下時，魅力加倍，如同蠱。

聲音實在太過好聽，俏俏莫名想起他垂下眼睛溫微笑的樣子，眉宇間是神明贈予的英俊倜儻，瞳仁里倒映著繁星的，笑一下，春雪消融。

陸驍輕輕念完最后一句，笑著問：“還覺得詩集難讀嗎？”

俏俏耳尖微紅，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徹底了頻率。忙不迭地搖頭說不難不難，恨不得跑到雪地里去打個滾，降一降臉上滾燙的溫度。

自那以后，俏俏手邊總是備著一本詩集，閑暇時翻一翻，自帶陸驍的聲音和臉，無論多無趣的句子都會變得讓人心。

英文詩讀得溜，詞匯量也在逐步增加，時不時地在作文里引用幾句，俏俏的英語績很快就有了質的飛躍，甚至在高考時蹦了個歷史制高點，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92）

陸驍所謂的公差是跟秦柯一道去參加業研討會，地點在法國斯特拉斯堡。研討會的級別不算高，但是有意思，與會的多半都是怪咖。陸驍專業過語言過關，英德日法四門語言都說得溜，秦老板恨不得把他扎小紙人，走哪兒都帶著。

大師兄聲稱要回老家過節，順帶相親，說白了就是嫌研討會檔次太低，不愿意去做跟班。謝斯年倒是有興趣，最后秦老板大一拍，帶著陸驍、謝斯年和一個名子佩的徒弟，組了一個三男一的偽版F4，共同奔赴浪漫細菌滿地跑的法蘭西。

中法兩國隔著七個小時的時差，兩個人只能靠短信保持流，很多時候俏俏午飯時發一條消息過去，傍晚才會收到回復。

會議地址在一家莊園酒店，幾排克風格的砂巖建筑錯落林立，房前屋后是上百英畝的馬尼拉草坪，放眼去愜意舒服。

小謝同志暗暗咂舌，小聲道：“主辦方夠闊氣，有錢！我一直覺得法式風跟克建筑是最相襯的，都帶著那麼點離經叛道的意思。”

子佩從后面跟上來，細白的手指攏了攏散在耳旁的頭發，道：“你這樣說把意大利放在了哪里？意大利的羅馬耶穌會教堂一直被譽為第一座克建筑，這種裝飾風格也是在意大利文藝復興建筑基礎上發展起來，怎麼看都是意大利更合襯。陸驍，你覺得呢？”

子佩目輕地落在陸驍上，陸驍抬手在謝斯年的后腦勺上，斥了一句，別給老板丟人。然后徑自走開。

子佩跟陸驍不在同一個課題組，平時接不多，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搭話的機會，卻落了空。子佩略帶惱地咬了咬，神看起來有些執拗。

與會的專家里有幾個是古玩好者，特別喜歡中國瓷，元青花、唐三彩、明清彩釉。猛然看見幾個東方面孔，倍親切，都跑過來搭話。秦柯對瓷一竅不通，一直以為建盞是某種建材，陸驍從小在陸家大宅里耳濡目染，通算不上，忽悠幾個票友還是綽綽有余的，中文法文切換著介紹了幾句，滿堂喝彩。

秦柯更是得意，瞧瞧咱這徒弟，文武雙全啊，多長臉！

陸驍眾星捧月似的被圍在中間，子佩看了看他手上的寶格麗腕表，又看了看他服上的阿瑪尼鷹標，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93）

小謝同學是個自來，跟誰都能玩到一起。他第一次見到子佩時就笑瞇瞇地夸人家名字好聽。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取自《詩經》中的意境。

不過子佩對一臉正太相的小謝同學不冒，更喜歡粘著陸驍。

斯特拉斯堡有一家很出名的巧克力坊，手工制作的松黑巧克力味道醇濃。陸驍預定了很多，連同自己用Polaroid拍攝的當地風景照，一并放在箱子里，快遞回國，收件人一欄填寫的是俏俏的名字。

謝斯年剛好瞧見，笑瞇瞇地道：“出公差還不忘給你的麗塔寄禮，學神深起來簡直像換了個人設。”

子佩停下手中的作，留心細聽。

陸驍看了謝斯年一眼，道：“亨伯特是潛在的神分裂者，典型的雙重人格，他在麗塔失去母親后，用金錢、飾和食來討好并控制令他著迷的小孩。你覺得，我也是這樣的人？”

謝斯年面惶恐，連連擺手：“你不是！當然不是！”

陸驍沒再多言，轉離開。

他不喜歡別人給俏俏定義任何標簽。他的孩，世界上最好的獨一無二的孩，與其他任何人都沒有毫類似。

會議暫停的休息時間里，子佩湊到謝斯年邊，狀似無意地問：“那個余俏的孩，是陸驍喜歡的人嗎？年紀比陸驍小很多吧？”

謝斯年笑瞇瞇地道：“學神一向不喜歡別人在背后議論他，等他散步回來，你可以直接去問他，如果膽量夠的話。”

子佩被噎了一下，尷尬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晚上例行聚餐，陸驍了各方灌酒勢力的主攻對象，也不知哪位專家如此豪爽，竟然開了兩瓶醬香茅臺，五十三度的。陸驍只喝了一杯，就覺像被鑿通了天靈蓋，灼燒從嚨口一路辣進胃里。

陸驍用力閉了下眼睛，再睜開，頭還是暈的，果然醉了。他跟秦柯打了聲招呼，要先回房去休息。秦柯也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對子佩道：“你去送送陸驍，別讓他直接倒在走廊里睡著了，咱可丟不起那個人。”

子佩拿著陸驍的格，沒敢去攙他，遞過來一個怯的眼神。

陸驍著額角，無奈道：“那麻煩你了。”

走到房間門口，才發現房卡沒有帶出來，子佩道：“前臺有備用的，你稍等一下，我去幫你拿。”

這麼一折騰，陸驍倒不好意思馬上攆人家走了。打開房門后，他用紅石榴糖漿搭配氣泡水調了兩杯飲料，將其中一杯遞給子佩，道：“你稍坐一下，我去洗個臉。”

酒勁開始上頭，陸驍臉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紅，他拉松領帶，扯開襯衫最上面的兩粒紐扣，出鎖骨致的形狀，襯著線條利落的面部廓，滿足了“英俊”一詞能夠涵蓋的所有形容。

接過飲料時，子佩故意用指尖輕輕掃過陸驍的掌心，眸斂在眼底，瀲滟流轉。

陸驍反應有點鈍，他解開屏幕鎖，看了看微信界面，沒有俏俏發來的未讀消息，不等屏幕重新鎖定就把電話擱在小茶幾上，轉進了浴室。

水流聲響起時，手機突然震了起來，子佩湊過去看了一眼，“俏俏”兩個字在屏幕上輕輕閃爍。

俏俏？

余俏？

麗塔？

一個小丫頭，能有多大能耐。

借著水聲掩蓋，子佩按下接聽，電話那頭是個帶著絨絨暖意的聲音，自顧自地道：“我特意算好了時間打過來的，你那里應該是晚上了吧？吃晚飯了嗎？最近我很認真地在讀詩集哦，都能完整背誦《Annabel Lee》了，你快表揚表揚我，讓我驕傲一下！”

聲音即快樂又熱鬧，還帶著點撒的意味，只是聽著，就讓人想的腦袋。

子佩故意沒有回應，直到電話那端的聲音開始變得忐忑，怯怯地問：“陸驍，你在聽嗎？”才拿出平生最的聲音，輕聲道：“不好意思，陸驍在洗澡，不太方便，你過一會再打來吧。”

舉著手機團在被窩里的俏俏徹底愣住，有點想不明白，為什麼撥通的是陸驍的號碼，接電話的卻是一個人，更加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個人可以在陸驍去洗澡時，隨便接聽他的電話。

怔了半晌，俏俏突然道：“我有很急的事要跟陸驍說，麻煩你讓他聽一下電話。”

脾氣還，子佩腹誹了一句，上道：“陸驍喝了酒，有點累，我們準備休息了，不太方便。再者，陸驍人在國外，千里迢迢的，他也幫不上什麼忙，與其麻煩他，不如自己想想辦法。小姑娘，你年紀小，可以由著子做事，陸驍可不一樣，他很忙的。”

說完，也不等等俏俏回復，直接斷了線，連通話記錄也一并刪除干凈。想了想，又點進通訊錄，將俏俏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94）

陸驍從浴室里走出來時，臉上還沾著未干的水汽，眸璀璨氤氳，更顯致。見子佩還坐在沙發上，他強撐起神笑了一下，道：“今天麻煩你了，我酒量不太好，有點失態。”

子佩早已將外套掉，里面是煙灰的連，斜肩款，顯得脖頸格外修長。將一杯蜂水推到陸驍面前，盈盈笑著：“蜂是我從國帶來的，能解酒，對睡眠也好，趁熱喝一點吧。”

陸驍站著沒，道：“我對蜂過敏。”子佩有些尷尬，聽陸驍繼續道：“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逐客逐得毫不留，子佩只能起告辭，陸驍禮貌地將送到門口。踏出房門的瞬間子佩突然轉過，險些一頭撞進陸驍懷里，香水味撲進鼻腔，陸驍連忙扭頭，連打了三個噴嚏。

子佩臉都綠了，陸驍直接關了房門滿世界找鼻炎噴霧。一管便攜式香水小樣咕嚕嚕地滾進視線，應該是子佩掉的，陸驍直接抬腳把它掃到沙發底下，佯裝沒瞧見。

頭實在疼得厲害，陸驍強撐著洗了個澡，然后倒頭就睡，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小姑娘正在抓狂。

（95）

我們準備休息？

“我們”是什麼意思？

“休息”又是什麼意思？

誰來給解釋解釋！

電話那頭只剩嘟嘟響的忙音，俏俏直接被氣哭了，淚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不敢弄出太大聲響，怕驚叔叔嬸嬸和余笙，只能使勁兒把腦袋往被子埋，不一會就哭了一大片被角。

陸驍啊陸驍，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出國才幾天啊，你就跟別人“休息”到一塊去了！

俏俏越想越氣，又撥了一通電話過去，這次更徹底，直接提示無法接通。

春宵苦短是吧！

干得漂亮！

時差的緣故，陸驍那邊已是深夜，俏俏這里還掛著太，一通電話打到唐青瓷那里，來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

唐青瓷被俏俏帶著火星子的聲音沖的一愣，道：“別激，我這就去找你，咱們當面說。”

每個孩都有屬于自己的基地，俏俏和唐青瓷最常去的地方是一家貓咪主題咖啡館，店主是個資深貓奴，從配飾到浮在杯子里的咖啡拉花，全是貓咪的形狀。

第一次來時，俏俏彎著眼睛跟店主開玩笑，道：“您上輩子一定有九條命！”

店主很喜歡這個滿的小姑娘，經常弄點自制小點心給吃，哄小孩似的。

俏俏抱著一杯卡布奇諾，將電話事件復述了一遍，唐青瓷氣得不行，怒拍桌角：“這什麼死狗男人啊！咱不要他了，找個更好的！”

俏俏怔怔地看了唐青瓷半晌，眼淚又掉了下來，喃喃著：“可我舍不得啊，唐總，我太喜歡他了，連夢里都是他。我知道這樣沒出息，可我控制不住……”

到最后俏俏已經說不出話，只是不停地哭，眼淚噼里啪啦地砸在木質桌面上，很快匯小小的一灘。

“喜歡”這東西到底有什麼魔力，居然可以讓人無限制地低到塵埃里，再從塵埃跌進地獄，無休無止地淪陷。

什麼尊嚴什麼驕傲，什麼堅定不移什麼原則信條，統統不要了。他只是對你笑了一下，你就毫不猶豫地把心剖了出來，擱在他面前，告訴他，你看，里面全是你。

你看，我這麼喜歡你，你怎麼舍得聯合別人一塊來欺負我。

有客人聞聲看過來，唐青瓷拍著桌子吼回去：“看什麼看！沒見過別人哭啊！”

這一嗓子吼得太過氣壯山河，于是更多的客人看了過來，一個男生語帶驚喜地了一聲：“唐青瓷！”

唐青瓷臉一僵，迅速回過去看了一眼，然后拽著俏俏的手起就走。俏俏被扯得踉蹌了一下，咖啡杯翻倒，深褐的散了一桌子。

說話的男生迎上來攔住兩人的去路，俏俏甚至來不及看清他的樣貌，唐青瓷抬腳便踹了過去。踹在那人的膝蓋上，“咚”的一聲，直接把人踹跪了下去，連同桌子上那塊沒吃完的小蛋糕，一并糊在了那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