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驍咽下里的食，道：“還好。”

陸然何從手包里拿出幾張名片，擱在餐桌上推過去，道：“聽說你在籌備自己的室設計工作室，準備自立門戶做生意，我有幾個朋友是從事相關工作的，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去找他們。你跟那個小姑娘也很久沒有見過面了，鬧矛盾了吧？呵，人在年輕時難免沖，把一時的興起當作是一世的深，現在醒悟也不算太晚。”

陸驍一點都不驚訝陸然何會知道自己的近況，他擱下刀叉，整理了一下措辭，平靜地道：“我們很好，沒有任何矛盾，暫時不見面是希俏俏能安心讀書，然后帶著Q大的通知書來找我。工作室還在籌備階段，目前沒有任何困難，即便有，我想那也不是無法解決的。謝謝您的關心，我一切都好。”

陸然何哦了一聲，并沒有因為被拒絕而然大怒，側過臉看著窗外，半晌才道：“你就這麼信？”

相信你們能一起走完一輩子？

陸驍笑了一下，不算燦爛卻足夠耀眼，他道：“是我喜歡的人，我選擇的人，我不信，就是不信我自己。”

陸然何看了他一眼，將幾張信用卡和幾枚鑰匙一并放在桌子上，道：“這是你的東西，拿回去吧。”

這算是妥協的征兆，僅僅是個征兆而已，話音一落便端起神，聲音漸冷，道：“你是我兒子，我可以給你足夠的寬容，不代表別人也能從我這里得到同樣的東西。我知道，你故意不見那個小孩，是做給我看的，‘宣導休風，懷百越’的道理，不止你懂，我也懂。可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接，永遠不會！”

陸驍并沒有在赫爾辛基過夜，陪陸然何吃過飯后，他直接去了機場，坐最近的航班回國。候機時他支撐不住小憩了片刻，手機微微一震，俏俏在語音消息里笑瞇瞇地道：“嫦娥嫦娥，你幫我問問陸驍，問他有沒有吃月餅？”

看看時間俏俏應該快睡覺了，陸驍直接打電話過去，道：“在國外買不到月餅啊，我想吃蓮蓉蛋黃的。”

俏俏笑著道：“你唱首歌哄我睡覺，我親手做月餅給你吃！”

陸驍的歌聲溫干凈，在漸深的夜里，在俏俏耳邊，輕輕流過，如同流金的細沙。

Longer than there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他反復呢喃著最后那一句——

I’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俏俏漸漸了眼睛，從未像此刻這般確定，確定他們會一直相，相到死。

（139）

回國之后陸驍真的收到了一盒獨家制作的手工月餅，蓮蓉蛋黃餡的，加了一點點玫瑰醬，用漂亮的禮盒子裝著，經過快遞小哥的手，一路送進了陸驍的寢室。

禮盒里還有一張手寫的卡片，陸驍將卡片展開，圓滾滾的字跡便掉了出來——

我每天都做好吃的給你，你不要喜歡上別的小朋友好不好？

謝斯年暗地湊過來看了一眼，被萌得心跳蹦，一個勁兒地追問：“學神，這麼可的小朋友你到底是從哪撿到的，地址說出來，我去守株待兔！”

陸驍笑著逗他：“獨家笈，概不外傳！”

俏俏在拼命讀書的時候，陸驍也沒閑著，他一邊應付秦柯不斷拋來的各種課題和項目，一邊籌備著自己的室設計工作室，僅是創業方案一項，他就帶著人做了好幾個版本。最忙的時候一天只能睡幾個小時，頭疼到需要吃止疼藥來安。

陸然何將別墅鑰匙還了回來，陸驍將之前租住的高層公寓退了，在寫字樓里租了一間一百平方米的辦公室，購置了一批高配電腦和打印機復印機之類的設備，險些掏空陸驍的家底。林力行介紹了一個有工作經驗的主設和一個財務給他，還幫他聯系了幾個靠得住的施工隊，陸驍另招了兩個助理一個預算員，六個人把云境設計工作室的牌子扛了起來。

林力行問陸驍，云境兩個字是什麼意思。陸驍笑著道：“《后漢書》讀過嗎？‘吳耿驍將，云集四境’，我陸驍，它云境。”

林力行恍然的同時還有點慨，野心不小。

云境工作室正式開業那天，陸驍對俏俏說，心的人，自己的家，我都有了。

設計這碗飯不好吃，客戶爸爸個頂個的難伺候，陸驍并不著急，本著薄利多銷的路數，先從小活慢活接起，闖名聲，立口碑。雖然陸驍打心眼里不想借陸家的勢，但他的姓氏和樣貌擺在那里，瞞不過那些有意討好陸然何的人。再加上秦柯有意無意地提點，幫陸驍打通了不審批方面的渠道，工作室一開張就像是開了掛。

借著這東風，陸驍索重新規劃了云境工作室的定位，走高路線，只做別墅或躍層戶型，專賺有錢人的銀子。

一個土大款為了討人歡心，要在別墅里建一個空中花園。陸驍見過所謂的主人一次，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紅，他揣度著主人的格，和主設聯手把空中花園建了全明的水晶版，還帶著一個小噴泉，沒什麼實際功效，而且打掃起來非常麻煩，就一個優點——好看。土大款和小網紅都很喜歡，完全不介意這個水晶花園的造價已經快趕上別墅本了。

主設一邊制圖一邊跟陸驍吐槽，錢多燒的！

為了伺候好這個土大款，云境工作室的全集員工加班加到吐，陸驍為老板更是翹楚，最長的一次整整三天沒合眼，林力行帶著宵夜來看他時，都擔心這孩子生生把自己累死。

這些消息不知怎麼就傳到了俏俏耳朵里，陸驍上完了課去工作室抓工程進度，前臺神兮兮地遞給他一個快遞，西洋參含片、維生素、蜂王漿各營養品裝了滿滿一大盒子。主設開玩笑說這是老板娘寄來的吧，心可真細。陸驍笑了笑說，很懂得如何心疼人。

水晶花園的項目結束后，陸驍在應酬客戶時跟陸然何打過一次照面，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廳，陸然何迎面走來，表是一貫的高傲。陸驍猜不準想不想理他，索退到一邊閉著。倒是陸然何主走過來，了他筆的領，輕聲道：“你真的有點出乎我的預料，但是很抱歉，有些祝福，我依然不能給你。”

陸驍垂下眼睛，說不失，那是假的。

工作室磕磕絆絆地走向正軌，陸驍是一個很懂得放權的老板，項目接到手，他只抓大方向和造價，細節問題都給手底下人自行跟客戶通，留給自己更多的時間去完學業。林力行作為創業的先行軍，在這期間著實幫了陸驍不忙。主設跟陸驍開玩笑說，若不是林老板孩子都兩歲了，他都懷疑林老板是看上陸老板了。

這倒給陸驍提了個醒，半年來他忙得昏了頭，都沒顧得上跟俏俏好好說幾句話。

（140）

陸驍度過最艱難地創業初期，能好好口氣，都快過年了，秦柯幫他弄下了碩博連讀的申請，敲著他的腦門警告他，拿不下博士學位就等死吧！

高考前的最后一個寒假只有十天假期，俏俏徹底進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瘋狂背考點”的修真境界。連除夕夜時都在房間里瘋狂做題，覺得疲倦了就草紙上來來回回地寫陸驍的名字。

看著滿滿一頁的“陸驍”，突然就有了對抗一切的力量。

吃飯時，余笙提起陸驍的家人都在國外，他恐怕要獨自在辦公室里守歲了。白太后不住地慨太可憐了，要不請他到家里吃頓飯吧。余笙笑笑說，大過年的，他才不會來。

晚上要吃餃子，四口人，太后特意數出八個幣，用熱水泡干凈了，包在餃子餡里，誰吃著了就會事事順心，圖個吉利。結果全家人一個幣都沒吃出來，余笙笑道，簡直邪了門了。俏俏瞄了一眼藏在角落里的保溫桶，沒敢出聲。

太后和余建國依舊早睡，俏俏拎著保溫桶打算出門，換鞋時客廳里燈一亮，余笙拎著車鑰匙站在面前，道：“你沒去過陸驍的工作室，不認識路，我送你過去吧。”

俏俏走過去抱住余笙，道：“哥，等我功嫁給陸驍，一定買好多好多又紅又大的蘋果給你吃！”

陸霓陪著陸然何在國外度假，陸驍邊就沒有什麼走得近的親人了。林力行邀他到家里吃年夜飯，陸驍笑笑說，心意我領了，你們一家團聚，帶我一個外人算怎麼回事兒。等過了年，咱們單獨聚聚。林力行了解陸驍的脾氣，也不強求，提前說了聲新年快樂。

其實，新年來臨之前，陸然何給陸驍打過一通電話，第一次以商量而非命令的語氣，問他要不要來墨爾本過年。陸驍鮮在這種事上拒絕陸然何，這一次也不知怎的，他突然就覺得疲憊，道：“算了吧，年底航班張，工作室這邊也離不開人，來回跑一趟，大家都累。”

陸然何沒再說什麼，草草地掛了電話。

員工早就放假了，偌大的辦公室空空，陸驍開著電腦用CAD做3D效果圖，件切換得像是加速版的PPT。如果主設在這里一定會多問一句，老板，你不是說只做別墅和躍層建筑麼，怎麼也開始研究起小戶型了？

余笙在車里等著，俏俏推門進去時，陸驍把兩張椅子并在一起，半躺在上頭閉目養神。俏俏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把凍得冰涼的手背在他的鎖骨上，陸驍直接驚醒，睜開眼睛見是俏俏，手把人撈進懷里，抱玩似的抱著。

街上燈火繁盛，愈發襯得室冷清，陸驍握著俏俏的手，在耳邊低聲道：“怎麼又跑出來了？大晚上的，多危險。”

俏俏依在陸驍懷里笑得格外滿足，道：“是余笙送我來的，他說你一個人在辦公室里守歲，我舍不得，就想來給你送點餃子，陪陪你。”

寫字樓里暖氣開得很足，俏俏臉頰蒸得紅撲撲的，像糖分充足的水果。兩個人額頭相，瓣間只隔著一線發的距離，陸驍略略低頭便能吻住，但他克制住了骨子里的沖，只是笑，道：“別對我太好啊，我會被你寵壞的。”

俏俏捧著陸驍的臉，指腹到青的胡茬，道：“就是要把你寵壞了，寵得只屬于我一個人，讓你一想起我就傻笑，無論外面多好都想著要早點回家。”

除了餃子俏俏還帶來一杯鮮榨果蔬，主原料是小番茄和黃瓜，加了一點檸檬和蜂調味，富含富維生素，調節機能。小保溫桶里一共裝了二十幾個餃子，陸驍一口氣吃了八個，各個帶錢，說這不是暗箱作鬼都不帶信的。

其中一枚幣還硌疼了陸驍的牙，陸驍指著亮閃閃的五幣笑著道：“這也太偏向我了，一共八個彩頭，全在我碗里，讓余笙知道，非跟我拼命不可！”

俏俏笑瞇瞇地陸驍的肩膀，紅著臉頰道：“我這是在督促你好好賺錢，早點帶著聘禮來娶我！”

陸驍笑了起來，眼神里全是溫，抵著俏俏的額頭，聲音很輕地說了聲：“好。”

鐘聲敲響時，窗外下起了鵝般的大雪，遠的廣場上傳來熱鬧的歡呼聲，半空中綻開絢爛的煙火。俏俏站在窗在，在陸驍懷里，看萬家燈火，看長夜不眠。

陸驍指著屏幕上的3D效果圖對俏俏道：“我設計的，我們的家。”

簡約北歐風格，調整偏淡，有大而寬敞的書房，漂亮的臺和溫馨的兒房。俏俏故意指著兒房三個字對陸驍道：“兒房啊，是給我準備的嗎？”

陸驍的頭發，笑著道：“是給另一個小朋友準備的，一個會你媽媽的小朋友。”

俏俏在陸驍溫而低沉的聲音里慢慢地紅了臉。

（141）

寒假一過時間就變得飛快，二月份有個著名的節日人節，俏俏忙著背題已經顧不上日歷撕到了哪一天，放學時傳達室的大爺住，說是有快遞，一個巨大的盒子。俏俏抱在懷里艱難拆開，果香撲面，滿滿一盒的草莓夾心糖。

唐青瓷在一旁看著，忍不住笑：“你家陸驍非得讓草莓絕了后不可。”

俏俏瞇著眼睛笑啊笑，半是含半是甜。

百日誓師大會時，校領導居然將當年的兩位理科狀元——陸驍和余笙一并請了回來，給學弟學妹們做考前員。階梯教室里坐滿了人，余笙上臺時，場面已經足夠熱烈，到陸驍上臺時則險些失控，掌聲幾乎把房頂掀翻。

白襯衫上帶著淡淡的芒和青草香，線和雙都是筆直的，干凈如早春的霧。有生低了嗓子尖不已，喃喃著：“太好看了！這兩個人都太好看了！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學霸！”

俏俏坐在人群里賣力鼓掌，看見陸驍的目自眾人上匆匆掃過，然后帶著極暖的溫度落在了上，含著淺淺的笑，再未移。

余笙一改往日混不吝的樣子，規規矩矩地站在臺上，說話時語調沉穩，他道：“也許學習不是唯一的出路……”

唐青瓷在觀眾席上小聲接了一句：“對對對，坦白才是唯一的出路，坦白從寬嘛。”

周圍的人掩笑，臺上的余笙不明所以，飛快地朝唐青瓷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唐青瓷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微，無聲地說了一句：“爸爸！”

余笙上一瓢，把“攻克碉堡”說了“攻克漢堡”。

短暫的靜默過后，階梯教室里發出一陣哄笑，連陸驍都彎起了角，隔著人群朝俏俏眨眨眼睛，意思是你哥哥今天有點不在狀態。

唐青瓷笑著朝余笙眨了眨眼睛，挑釁似的，余笙挑了挑眉，示意你給爸爸等著。

那一天，整場誓師大會的流程在俏俏腦海里都是模糊的，只記得陸驍隔著人海投向的眼神，減一分則損，增一分則滿溢，是恰到好的脈脈深。

活結束時，一個活潑外向的孩子突然站起來，大聲道：“學長，你有朋友嗎？”

校領導試圖維持會場紀律，奈何起哄的聲音太高，俏俏看見陸驍抬手了耳朵上的黑曜石，笑著道：“關于這個問題啊，你不妨先好好學習，考一個好績，去Q大，然后……”

陸驍故意停頓了一下，臺下瞬間安靜，他慢慢地道：“我和我朋友一起請你吃飯！”

眾人哄笑起來，俏俏看見陸驍的目遠遠地落在上，仿佛在說，我喜歡的人就在你們中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