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氣熱起來，到都彌漫著大考前的張，老嚴以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為了四十八個學生碎了心。二模結束后，俏俏的績進了年級前二十，白太后驚喜得險些哭出來。但理績變幅度略大，不夠穩定，俏俏把牛頓的照片打印下來，了滿屋子，祈禱這位百科全書式的人才保佑和的理績，不要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當時陸驍正跟著秦柯在英國參加講座，夜里視頻，信號接通的瞬間迎面一張牛頓的大臉，陸驍哭笑不得地道：“拜他不如拜我，我對考試更加在行一些。”

俏俏張地揪著絨兔子的長耳朵，道：“怎麼辦啊，學神，我好像開始焦慮了！”

陸驍剛剛洗過澡，穿著一件純白的棉質T恤，發梢上沾著水，好看又清爽，他道：“要我唱歌給你聽嗎？那首《longer》。”

Longer than there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陸驍的歌聲里帶著千帆閱盡后的深沉暖意，仿佛有無數紙飛機過時，繞著擺輕輕飛翔，夏日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悠長。

那些惶恐、那些忐忑、那些無法言說的害怕與無助，頃刻間煙消云散。

俏俏是在陸驍的歌聲里睡著的，卷子還平攤在桌面上，邊角堆疊幾個字跡整齊的“陸驍”。視角的緣故，陸驍隔著屏幕剛好看見，俏俏睡的樣子落進他眼眸，天使般好看。

（142）

六月的第一天，兒節。陸驍結束公差同秦柯一道回國，走出機場時才意識到今天是小朋友的節日，而他，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的小朋友了。

陸驍跟秦柯請了個假，準備守在學校門口給俏俏一個驚喜。走到小路時看見有人在賣很漂亮的氫氣球。他記得俏俏好像格外喜歡兔子，房間里擺著好幾個耳朵長長的兔子玩偶，陸驍讓出租車停下，他下車朝小販走了過去。

高考在即，所有課程都改了自習，俏俏在草紙上默寫著各種公式，唐青瓷突然推了推的手臂，道：“你自己看看你在寫什麼！”

俏俏停下作，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寫了滿滿一頁的“陸驍”。

唐青瓷俏俏的臉，小聲道：“想他了嗎？”

俏俏猶豫了一下，然后沒出息地點了點頭：“是啊。”

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好想他啊。

陸驍買走了小販手里最漂亮的幾個氫氣球，付錢時一枚幣從錢夾里掉了出來，那是俏俏當初“暗箱”給他的八枚幣之一。陸驍還來不及去撿，電話倒是先響了，電話那頭的人也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麼，陸驍有一瞬間的茫然，氣球手，慢慢飛起來，化渺小的剪影。

俏俏知道陸驍今天回國，放學時還地期待了一下，陸驍會不會突然出現在校門口，給一個驚喜。俏俏特意慢下腳步在校門前多晃悠了一會，除了賣烤面筋的大叔，誰也沒來。

俏俏有點失落，吃過晚飯做全國聯考的語文卷子，一眼瞄見現代文閱讀里有個一“驍”字，注意力瞬間就散了，聚都聚不起來。一邊想著我就問問他有沒有平安到家有沒有吃飯，絕對不煲電話粥，一邊擺出準備細細詳談的舒服姿勢。

陸驍的聲音里帶著疲憊的沙啞，只“喂”了一聲就讓俏俏慌了神，追問著：“陸驍，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陸驍坐在手室外的長椅上，半仰著頭看著門框上那抹猩紅的燈，他有心說些什麼卻覺得頭堵得厲害，好一會才出一句：“我媽媽病了，在搶救。”

誰也沒有想到陸然何會那樣突然地倒下，前一秒還在為并購方案做得不夠完而大發雷霆，起的瞬間眼前一黑，所有聲息戛然而止。

陸氏名下有自己的私立醫院，各科室的主任副主任、退休返聘的老教授、連行政人員都聞訊而至。書跟隨陸然何多年，同陸然何一樣雷厲風行，搶在嗅到風聲之前，下了所有消息。

數個主任醫師集會診，初步診斷為缺心力衰竭，要立即進行冠脈搭橋手。陸驍接到電話匆匆趕來，簽字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一筆漂亮的好字在同意書上變了鬼畫符。

書按著陸驍的肩膀在他邊坐下，低聲道：“你是陸然何的兒子，不能慌。”

你是陸然何的兒子。

陸驍第一次清晰地會到這句話的重量，是啊，他們是母子，從某意義上說，還是彼此唯一的親人。陸然何高傲了一輩子，氣了一輩子，他是唯一的兒子，決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丟人。

公司的部分高層和董事會的員陸續趕來，看起來神悲痛，眼睛里卻是藏不住的明。陸驍系袖和領口站起，宇軒昂，姿筆，擋住所有窺探，平靜道：“陸夫人仍于治療階段，病尚無定論，無可奉告。謝各位的關心，若有消息，我會另行通知。醫院不便待客，各位請回吧。”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沒與陸驍打過照面，心生疑，書適時站出來，道：“這位是陸驍，陸夫人的獨子。以后不得要與諸位打道，提前認識一下，也是好的。”

在書的幫襯下，陸驍將眾人草草打發，悠長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一個人時，才發覺早已汗了脊背。

陸然何轉進了ICU，手很功，但還于危險期，沒人敢保證會在什麼時候醒過來，也許明天，也許……

這種況按理說是不允許探視的，陸驍從ICU主任手里討來了五分鐘，他經過層層消毒才被準許靠近陸然何的病床。那個素來高傲的人渾滿了管子，皮白得近乎明，陸驍先是覺得心口一空，接著是凌遲般的疼。

脈相連啊。

“媽媽，”他不敢離太近，翕出微弱的聲音：“別離開我。”

心電監測儀上波驟生，像是有所應，暗自惻然。

（143）

為了防止，ICU所在的樓層只住了陸然何一個人，陸驍干脆住進了隔壁病房，他想離近一些，陪撐過這艱難的一程。

頭很疼，但是睡不著，最糟糕的狀態。靜躺了不到五分鐘被開門聲驚醒，俏俏直接跳上床地抱住他，溫熱的指尖按住他潤的眼角，輕聲道：“陸夫人一定會好起來的，舍不得離開你。”

那一刻，陸驍所有偽裝在俏俏懷里悉數崩潰。

俏俏原本打算用老方法，等大家都睡了，跑出來見陸驍。可高考在即，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上，很容易弄巧拙。掛斷那通打給陸驍的電話后，直接站在太后和余建國面前，道：“陸驍的媽媽突然暈倒被送進了醫院，好像是心臟的問題，況不太樂觀，我想去陪陪他。”

太后和余建國同時怔住，不曉得該給出怎樣的回應。余笙換好了服從臥室里走出來，道：“我送過去吧，醫院不能久待，最多一個小時，也就回來了。”

白湘寧站起替俏俏理了理領，道：“嬸嬸知道你懂事敦厚，是個好孩子，但畢竟年紀還小，還是要注意些分寸。陸驍現在有難，你可以去看看他，把我和你叔叔的問候也一并帶過去，但重心還是要放在高考上，不要讓陸驍反過來替你心。人要學會承擔自己的責任，做好應該做的事。”

俏俏鄭重點頭，道：“您放心，我都明白。”

余笙沒有進防病，在車里等。

兩個人相識以來，這是俏俏第一次以保護的姿勢抱住陸驍。空氣里有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陸驍靜靜地靠著俏俏的口，眼底出淺淺的紅，他像是累極了，啞聲道：“我怨過，也恨過，但是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再也見不到。”

俏俏心疼得一塌糊涂，抱住陸驍，拼命告訴自己，你不能哭啊，你是來安他的，你一哭他會更難。俏俏忍住眼淚，哽咽道：“一定舍不得離開你，一定舍不得，你不要想。”

病房里有一個小浴室，陸驍草草沖了個澡，出來時發梢上還滴著水。俏俏厚著臉皮跟值班護士借了個吹風機，陸驍枕在上，短發削得薄且細碎，帶著干凈的水汽。俏俏的手指自陸驍發間穿行而過，發出沙沙的碎響，聽起來格外心安。

陸驍握著的手，擱在邊輕輕一吻，低聲道：“對不起啊，讓你在這麼關鍵的時候分出心思來照顧我。”

俏俏的目和作都是的，屈起手指了陸驍的，道：“別擔心，不會影響考試的，約好了要去Q大找你，我一定能做到。”

窗外是微涼的月和模糊的樹影，窗，有的人安靜相依。

（144）

六月四號，高三學年全部放假，讓學生自行去調整心態和作息時間，以更加飽滿的神狀態去面對考試。俏俏很想扔下書本去醫院里陪陸驍，哪怕只是看一眼，抱他一下也好。面對白太后殷切的眼神，做不出這麼任的事，強行把所有注意力轉移到試卷上，權當是在進行“四模”和“五模”。

答題的間隙在草紙上反復默寫著陸驍的名字，一顆不安的心漸趨平緩。

夜里，白太后切了水果送進來，敲了敲門一直無人應答，推門一看俏俏趴在書桌上睡得正香，試卷和草稿紙墊在臉下，出來的邊角上寫滿了陸驍的名字。

白湘寧了俏俏的頭發，長長地嘆了一聲。

陸驍即便整天守在醫院里，也沒什麼能幫忙的地方。陸然何依舊昏迷不醒，生命值全靠那些滴滴作響的機維持。好在況還算穩定，陸驍每天有十分鐘的探視時間。那十分鐘里，他就坐在床頭邊的椅子上，手心輕輕搭在陸然何的手背上，自言自語似的說些小時候的事。

護士進來換藥，陸驍眼神里還帶著傷，順著護士的作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讓小護士紅了臉。

工作室又接了一個新的項目，陸驍時間回去開了個方案討論會。前臺猛一見他險些驚掉下，喃喃著：“老板，你怎麼瘦這樣！”

瘦了，但是不難看，顯得形更高，歷經風雨似的，帶著的味道。

主設天生一個活潑子，玩笑道，有些人靠臉吃飯，有些人靠實力吃飯，我們陸總就比較厲害了，他兩碗飯都能吃！

會議結束時已是深夜，陸驍懶得回學校，想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湊合一宿。調靜音的電話微微一震，陸驍著太接起來，俏俏哽咽了一下，道：“我夢見我把你弄丟了，到都找不到，非常可怕。”

陸驍覺得心跳都變了，輕聲哄著，別怕啊，我記得最清楚的路，就是走向你邊的路，永遠都不會走丟的。

俏俏被噩夢驚醒，想都沒想就撥了電話，這會腦袋還是迷糊的，吸了吸鼻子，說了一句特別掉智商的話：“你以后無論去哪都帶上我行不行？我很乖的，不難帶。”

陸驍僵多時的角終于彎出一點笑容的樣子，輕聲道：“好啊，以后你哪都不許去，就跟在我邊吧。”

（145）

考試那天，白太后請了假陪著俏俏去考場，余笙開車，待遇堪稱奢華。

出門前俏俏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給陸驍打一通電話，想來想去還是算了，一聽到陸驍的聲音，腦袋里就裝不下別的了。

車子拐出小區，匯進主干道，余笙的電話突然響了，他嚼著口香糖看了眼屏顯，沒接，而是轉手遞給了坐在后面的俏俏。俏俏低頭一看，屏幕上跳躍著“陸驍”兩個字，頓時有點臉紅。

俏俏沒敢去看白太后的臉，電話一通，陸驍聲音清爽：“往后看。”

回過頭就看見一輛頗為悉的奔馳GLE跟在后面，距離近得甚至能過車窗玻璃看見陸驍的臉。陸驍戴著耳機，歪了歪腦袋，做了個比心的作，同時在電話里輕聲道：“學神把這輩子所有的考運都給你，別張，考完試，我帶你去抓娃娃。”

畢竟有太后在，陸驍沒有跟去考場，在最后一個岔路口上轉了方向。分開前，陸驍哼唱了幾句他給俏俏唱過好多次的歌——

Longer than thereve been stars up in the heavens

I’ve been in love with you

遠在天上有星星之前，我就已經深著你。

俏俏忍不住笑，眼睛里亮閃閃的，全是星星。

唐青瓷和俏俏不在一個考場，遠遠地跑過來抱住俏俏說了聲加油。余笙順手在腦門上印了個腦瓜崩，見太后忙著擺弄俏俏，沒空注意他，低下頭湊到唐青瓷耳邊，小聲道：“考個重本回來，我管你爸爸，三聲！”

唐青瓷腦袋一昂，短發同眉眼一樣帥氣，干脆利落地甩下兩個字：“！”

余笙有點想笑，心道，這姑娘到底什麼病啊，聽別人管爸爸。

做題做到一定程度，就會形一種條件反。經過安檢，走進考場，拿到試卷的瞬間，俏俏像是跟世界隔絕了，腦袋里全是陸驍帶著復習過無數遍的知識點和那人溫漂亮的眼神。

陸驍，陸驍。

脈搏里翻涌的溫暖變一種執著的力量，指引著向那個人不斷靠近。

兩天時間轉瞬即逝，走出考場時俏俏甚至有些茫然。

結束了啊，那些不斷刷題，恨不得一天有48個小時的日子，就這麼結束了。

余笙和白太后都在考場外等著，見俏俏走出來，余笙里氣地張開懷抱，道：“過來，哥哥抱抱！”

俏俏直接跳起來，掛在余笙脖子上。

越過俏俏的肩膀，余笙看見唐青瓷站在不遠的臺階上，兩個人的視線在一起，他將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向下勾了勾，出一個帶著些許狡黠意味的笑。

（146）

俏俏想著考完試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醫院探陸驍的媽媽，可連書都沒來得及撕，就被幾個好朋友拽去帶著禮探嚴老師了。帶了一年畢業班，老嚴臉瘦了一下，肚子還是圓滾滾的，著學生的腦袋，笑著道：“無論去了哪里，以后都要好好努力，有空就回來看看老師。哦呦，畢業了，不是師生關系了，那就嚴伯伯吧。”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俏俏紅了眼睛。

畢業聚餐定在高考結束后的第三天，頭天晚上俏俏還在煩惱該穿什麼，第二天一早快遞就上了門，遞給俏俏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盒子，里頭躺著一件一字肩的碎花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