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還在下著。
烏的黑雲籠罩著京市, 不到五點外面就沉一片。
五寢201裏面,三個姑娘都無打采的,氣氛十分郁悶。
這時, 寢室的門開了。
是楚言回來了。
可剛邁進門, 卻又把腳了回去。
將手上還滴著水的雨傘撐開, 放在了過道裏。
上次忘記將雨傘晾幹就拿進了屋, 被室友說了一頓,這次可是記住了。
“小言, 你回來啦?”同宿舍的姜曼從床簾裏探出了腦袋。
“怎麽樣?袁教授答應把你加進名單裏了嗎?”
楚言搖了搖頭:“沒有。”
姜曼同地嘆了口氣:“這咋辦啊?下周系統就關了, 只能祈禱有人突然不修這門課了。”
“怎麽可能呀?”一個舍友說, “這可是必修課。”
另一個舍友附和:“對啊,實在不行, 只能留級了。”
姜曼不悅, 懟們:“你們別嚇唬小言了。”
倆姑娘撇撇:“實話實說嘛。”
楚言忙出來打圓場:“沒事,我會想辦法的。”
“對呀, ”一個姑娘跳下床,“總有辦法的嘛。”
接著, 話鋒一轉:“你們不?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北食堂新出的麻辣香鍋不錯,要不要去試一試?”
“好呀好呀!”
大家一拍即合,只有楚言默不作聲。
姜曼見狀, 問楚言:“小言,一起去嗎?”
楚言搖了搖頭:“你們去吧。我等會兒要出去兼職。”
姜曼沒有嘗試說服, 另外倆姑娘也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
們都知道楚言的況, 楚言這個學年的學費是們仨湊了好久幫墊付的。
楚言為了還們錢, 只能換了個收高的兼職——在高檔會所裏當服務員。
這不是一份面的兼職, 可以說令人遐想。
且不說場所就是聲犬馬,客人也是形形魚龍混雜。
雖然舍友多都帶著偏見的猜忌, 但并沒有人對指指點點,不僅從不主提起,甚至還幫著在宿管面前打掩護。
對此,楚言很激。
所以賺錢也更加賣力,只為了早點把錢還給們。
片刻的沉默後,比較活絡的室友道:“那你要是有什麽想吃的告訴我們,我們順路給你捎回來。”
楚言笑了笑:“不用,我兼職管飯的,謝謝啦。”
“那你早點回來啊。”
姜曼猶豫片刻,又道,“如果不回來的話,也發個信息和我們說一下,千萬注意安全。”
一個室友拉了拉的袖子,示意別說了。
姜曼適時地閉了。
幾人和楚言告別,然後便匆匆離去。
楚言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拎著洗澡筐去浴室了。
今晚不知幾點才能下班,就算能按時回宿舍,到時候澡堂的熱水肯定也沒有了。
不過自己也知道,就算現在洗得幹淨,去了娛樂場所,還是會沾一煙味酒味,這個澡洗的不是子,是心理安。
就像下午的“奇遇”。
那個男人大概率是不會幫忙,可不想放過任何微小的機會。
拼盡全力雖不一定會功,但至不會留憾。
洗完澡,楚言換了套服便出門了。
秋雨綿綿,沒有停下的跡象。
金宮俱樂部離學校有段距離,但好在有公車可以直達,倒也便利了不。
許是老天都覺得楚言運氣太差,不忍心再看淋雨等車,特地讓剛剛好趕上了一趟公。
車廂很空,僅有幾個零星的人,楚言也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華燈初上,雨水將地面沖刷得幹淨,映著彩的華,夜都更加澄澈。
忽明忽暗的線隨著車的擺,有規律地照在的臉上,不知為何,有點兒催眠的效果,楚言竟慢慢睡著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剛好坐過了站。
“糟了。”
楚言一下跳了起來。
“師傅,能停一下嗎?我過站了……”
司機師傅不客氣地打斷了:“過站就過了唄,沒有說停就停的道理。”
楚言也不好爭論,只能等車到站才下來。
不想再等對面的班車,直接撒丫子往回跑。
雖然跑得很快,但最終還是遲到了。
領班不分青紅皂白,指著被雨淋得漉漉的腦袋就是一頓臭罵。
“找個頭圈,把頭發紮起來!劈頭蓋臉的像什麽樣!”
楚言本就是齊肩短發,就算紮起來也很容易松開。
上次抓了一個揪揪束在腦後,也是給領班看到,被評價說“不倫不類”,今天才特地將頭發披了下來,沒想到還是被狙擊了。
但領班還沒說盡興,繼續數落:“一泥,惡心死了,快去換工作服,別讓客人看到你這樣,倒胃口。”
楚言眼底微微泛酸,但腦袋始終沒有低下去。
從小到大,刻薄的話聽得多了。
想哭,但不是因為委屈,是因為自己現在沒有反抗的力量。
“還不快去!”領班吼。
楚言轉,眼裏滿是不服。
遲早,想,遲早要出人頭地,把這裏夷為平地!
領班混江湖多年,早就讀了各種表,見楚言如此倔強,他眼珠一轉,想了個損招。
“楚言。”他一邊喊一邊推開了試間的門。
領子上紐扣還沒扣好的楚言嚇了一跳,蝴蝶領結都掉到了地上。
“嘖,”領班不滿,“笨手笨腳的。”
接著,他又說,“今晚你跟著阿傑他們一起負責天地至尊包廂的客人。”
楚言看他那樣就知道沒憋好屁。
天地至尊房是整個會所最高級、最私的包廂,集棋牌臺球和卡拉OK于一,頂級配置,奢華至極,一般的客人再有錢都不會給,是單獨為那幾個京圈大爺準備的專屬包廂。
那些爺們都是出了名的難伺候。
雖出手闊綽,但大頭都被領班和老員工拿走,楚言這種新人則專門負責挨罵背鍋當出氣筒,不僅撈不著半點好,往往還會帶著傷回家。
明知是整,可楚言卻沒辦法拒絕。
等領班趾高氣昂地走了,輕輕地嘆了口氣,隨手拿了發圈,胡地抓了一個小辮子翹在腦後,然後合上了儲櫃。
去廚房拿了推車,按照單子,將酒水果盤開瓶等東西準備好,便前往天地至尊房。
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一塵不染,反著天花板上的頂燈,顯得周圍更加空曠。
楚言推著車,停在包廂門口,擡手敲了敲門。
裏面沒有回應。
但這無所謂,本來就不會有哪個太子爺來給丫鬟開門,敲門也只是告訴他們“服務員要進來了”而已。
隨著包廂的門被推開,嘈雜的喧嘩溢了出來,和廊的寂靜撞擊在一起,仿佛裏面是另一個世界。
懸于穹頂,旋轉的燈球有節奏地律著,跳躍在懸于穹頂的水晶吊燈之上,炫目而迷幻。
真皮沙發上坐著年輕的男男,各個面容姣好,穿戴華貴,白的煙霧繚繞于其周,一旁的酒桌上,空瓶淩地散落著,昂貴的洋酒已經喝到見底,杯子裏晃著最後幾滴琥珀的。
他們有唱歌的、喝酒的、聊天的,屋子靠裏還有一桌打麻將的,好不熱鬧,誰也沒注意到楚言這個小服務員。
楚言利索地收拾好桌上的空瓶殘杯,又擺上了新的酒和果盤,順便還換了一盒紙巾。
就在推著車要走的時候,領班卻突然進來了。
其中有個爺看到了領班,便順口打了個招呼:“胡老板。”
領班立刻掛上了笑臉:“趙爺,今天您也來啦!”
趙公子輕嗤一聲:“怎麽?不歡迎?”
領班趕點頭哈腰,低眉順眼地為他遞了煙:“哎呀,小的哪敢呀!趙爺能大駕臨,簡直是令我們會所蓬蓽生輝呀!”
趙公子說話俗:“在哪兒放屁,老子聽不懂語,只奇怪這酒怎麽還沒滿上?”
領班一看,桌面上倒是整潔,酒是酒,杯是杯,涇渭分明。
“楚言!”他大喝一聲。
本來都要溜出去的楚言只能停住了腳步。
“在。”楚言小聲應道。
“怎麽照顧客人的?”領班罵,“我沒教過你嗎!”
楚言第一次服務至尊包廂,不懂規矩,以為這裏和普通的房間一樣,上完單子就可以走,殊不知還有別的規矩。
“倒酒啊!”領班大聲說。
這一嗓子力度沒有控制好,直接把衆人的目吸引了過來。
楚言冷不丁地一,轉頭就要道歉:“對不起……”
就在此刻,的餘不經意間捕捉到了一個陌生又悉的影。
幾乎是下意識的,視線停頓了一瞬,而後那個高大清雋的影便撞了的眸。
是他。
楚言怔住了。
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頭銜稱呼,只知道他是今天下午攔下的那個男人。
男人沒有穿外套,只單穿著一件修的黑襯,配上西皮鞋和低調奢華的皮帶,即使在一衆俊男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可現在的況不容楚言過多思考,快速地收回了目,繞回桌子,老老實實地為趙公子倒酒。
試圖平靜,但心髒卻砰砰地跳個不停,連手都微微發抖。
趙公子以為在害怕,難得地將目從邊的上移開,擡起頭,不耐煩道:“抖什麽抖,別他丫的掃爺的興……”
話音未落,他的聲音卻頓住了。
昏黃的燈下,的眼睛宛如小鹿一般靈清澈,瓷白的細膩,像是冰雕的人兒。
的頭發束在腦後,卻因為太短,而有幾縷垂落在臉側,反而更加自然。
“艸。”
趙公子罵了一句。
“老板,這妹妹以前沒見過啊?”
領班愣了一下,很快反應了過來,陪著笑說:“是我新招的服務員。”
趙公子看直了眼,問:“什麽來頭?”
領班道:“大學生兼職的。”
這時,另外幾個爺也湊了過來。
“我草,太漂亮了吧?”
“真是服務員?都提供哪些服務啊?”
“什麽大學生兼職做這個?世風日下啊!”
“老板你真行,我們來的時候都藏著掖著,是不是聽說今天周老板要來,立馬上了高級貨?”
領班趕忙解釋:“可不是這樣說呀!這就是個小丫頭片子,哪想到能有這福氣爺幾個的眼呀!”
他們調笑著,鄙的語言仿佛一把小刀,一點一點剜著楚言的自尊。
默默地咬了後槽牙,拳頭也攥在了一起。
趙公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你們收一收,別嚇著人小姑娘。”
接著他朝楚言勾了勾手指,然後將一杯酒推到了的面前。
“過來陪爺喝兩杯。”
楚言低著頭沒回應。
領班以為在等自己的指示,推了推,低聲音道:“去呀。”
楚言卻還是一不。
領班急了,威脅:“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楚言抿了抿,終于小聲開口:“我不會喝酒。”
爺小姐們發出了零碎的笑聲,戲謔道:“都來這兒工作了,還裝什麽純呀?”
趙公子更是覺得被抹了面子,直接從錢包裏掏出了一沓人民幣,甩在了桌上,沖楚言問:“現在會不會?”
楚言從沒過如此大的侮辱,口腔裏都滲出了鮮的滋味。
咬咬牙:“不會。”
趙公子上頭了,又加了一疊,猛地一拍:“還不會?那這樣會不會!”
楚言:“不……”
剛發出第一個音節,趙公子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把包裏的鈔票全拿了出來,像搖小扇子一般在楚言面前晃著,發出啪啪的響聲,好似耳一般。
“會不會?啊?說話啊!”他吼道。
楚言的膛微微起伏,渾的似乎都熱了起來。
可偏偏又能到那個男人冷冽的目,令如芒在背般手足無措。
就在楚言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忽然,一道清沉的聲音響起。
“過來。”
霎時間,包廂安靜了。
楚言像是卡幀的磁帶,稍稍一滯,然後難以置信地偏過臉。
只見男人姿態憊懶地靠在椅背上,黑曜石般的眼底讓人捉不清,英桀驁的臉微微揚著,下頜線優越而流暢。
好像溺水的人遇見了腐朽的枯木,絕中生出了一生機,楚言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走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牌桌上的一個生說話了:“慎辭哥,你要點?”
周慎辭點了一支煙,吐了一口白霧,而後輕掀眼皮,語調平直無緒:“怎麽?不行?”
無人敢再多一句。
就連剛才那個囂張的趙公子也乖乖地坐了下去。
隨後,衆人極有默契地開始喝酒唱歌,氣氛被刻意地拉回了之前的狀態。
除了剛才那個話的生。
一頭大波浪長發,垂及腰間,穿著小香風連,滿臉寫著不悅。
楚言只猶豫了半秒,便走了過去,坐在了周慎辭的旁邊。
周慎辭幾人正在打麻將,桌上除了他和那姑娘,還有另外兩個樣貌張揚帥氣的年輕男人。
其中一個打趣:“周哥,今天要開葷了?”
另一個搗了他一下:“別瞎說,櫻雪還在這兒呢。”
盧櫻雪也瞪了那人一眼:“慎辭哥哪和你們一樣,是個吃的就往裏塞?”
這指桑罵槐的意味不要太明顯,但那倆爺也沒說什麽,反而還相互眉弄眼。
楚言則是悄悄地瞄了周慎辭一眼。
從坐下開始,周慎辭便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不曾掃過,仿佛不存在一般。
“會打嗎?”
周慎辭驀地開口。
楚言一愣,方意識到他在和自己說話。
“不會。”老實回答。
周慎辭也沒說什麽,手去牌。
噼裏啪啦,藍的牌九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桌上的人也開始閑聊。
“青海那邊怎麽樣了?要建新的廠了嗎?”
“應該吧。”
“不愧是周哥,十拿十穩!這下你家老爺子要笑開花了!”
“周哥,到時候了能不能讓我分包一點兒散活?想跟著您混口湯喝~”
“你裝,要給也給我啊!你丫又不缺錢,我媽最近倒是念叨我呢,只知道花不知道賺。”
……
他們在或真或假的阿諛奉承中打了一圈,寡言的周慎辭了最大贏家。
就在要進行下一的時候,周慎辭卻轉向了楚言。
“學會了沒?”
也許在旁人聽來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楚言卻點了點頭:“會了。”
并非是率先揣到了周慎辭的意思,只是覺得坐那兒無聊,就順勢研究起了麻將的規則和玩法。
周慎辭微微揚了揚下:“你來。”
衆人起哄:“周哥,你不怕這妹妹給你剛贏的輸了嗎?”
周慎辭卻只是輕描淡寫道:“隨便輸。”
聽聞此言,盧櫻雪的臉更差了。
可楚言卻完全沒有察覺。
甚至不覺得周慎辭說的那句話有什麽別的含義。
這游戲如此簡單,當然不會輸了。
楚言不怎麽玩牌,但一學就會,上手極快。
在看來,麻將撲克都是一類游戲,不過是排列組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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