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下，許芳菲整顆腦袋都被點著，火燒火燎地燙。

又又惱，仿佛拿到什麽燙手山芋，飛快又將黑盒子丟回袋子，扔回給他，跺跺腳：“鄭西野，我跟你說這麽嚴肅的事。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鄭西野勾著角，眸裏盡是與寵溺：“看你小不小氣，多大個事兒。”

許芳菲正：“我說真的，你不要總是這樣過多地照顧我，我會不開心。”

小崽子鼓著兩邊腮幫，大眼明亮，一副正經八百又氣呼呼的狀貌，看得鄭西野啼笑皆非。他直直盯著，說：“你這姑娘還有意思。你是我親媳婦兒，我在意你心疼你照顧你，把你捧在手心舍不得你丁點兒累。你反倒不開心？”

鄭西野在昆侖那時候，高原積雪皚皚天氣惡劣，沒電沒水沒信號，也沒有任何娛樂活，隊友們工作之餘得了空，便只能圍坐一起聊天吹牛打發時間。

隊友們時常大倒苦水，說自家朋友難伺候，不就把“你本就不在意不疼我”掛邊吵吵。

鄭西野當時聽完，一笑置之，他怎麽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和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崽子，也會因為“在不在意”“心疼不心疼”的問題起爭執。

不高興，不是覺得他不疼，而是怪他太疼。

鄭西野著實好氣又好笑，心想這小祖宗平時看著可可的，骨子裏卻倔得很，這拉著小臉的模樣還勁兒，別致。

就是這生氣理由，竇娥都沒他冤吧。

這頭，許芳菲輕咬著思考幾秒，小肩膀頓時一垮——也對哦。他一直都對很好，時時都習慣地寵著護著。

如果因為這個跟他鬧矛盾，確實沒什麽道理。

可是……

許芳菲手扯扯男人服，郁悶兮兮的，囁嚅抗議：“可是我有手有腳，四肢健全，你至于連個西瓜都不給我抱嗎？”

又不是襁褓裏的寶寶。

鄭西野從小在軍區大院裏長大，十八歲正式考軍校服役，在狼牙槍林彈雨這麽多年，既有又有狼，最吃心上人撒這一套。

這會兒，心的小姑娘小手牽著他袖子，說話也綿綿細聲細氣，鄭西野心瞬間因此大好。

他選擇妥協，終于將那顆綠油油的大西瓜遞過去。

許芳菲見狀，開心得彎起眼睛笑，忙顛顛把瓜抱進懷裏。

鄭西野瞧著月牙似的一雙眸，打量幾秒，懶洋洋說：“翻臉真是比翻書快。”

許芳菲不搭腔，喜滋滋地抱著瓜往前走。沒幾分鐘忽然想起什麽，通紅著臉蛋轉頭他，沉聲道：“剛才一打岔，還忘了問你，你買那個做什麽？”

鄭西野挑挑眉，低頭近幾分，在小耳朵邊上低了嗓子，一本正經地明知故問：“‘那個’？哪個？”

許芳菲：“……”

許芳菲快要抓狂。臉唰的更紅，瞪大眼睛說：“鄭西野，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壞？”

豈止是壞。

這男人現在簡直壞到家了，本就是個沒臉沒皮又惡劣好的混球！

鄭西野聞言，作勢思考了兩秒，很平靜地回：“我沒變過。”

許芳菲鄭重其事：“你以前雖然也混蛋，但是好歹還是個比較克制比較正經的混蛋。臉皮才沒有這麽厚！”

鄭西野更平靜地回：“哦。以前的克制正經都是裝的。”

許芳菲：“。”

鄭西野：“我可能裝得比較好，以假真。”

“……”許芳菲無言。

看著鄭西野這張英俊散漫毫無瑕疵的側，升起一沖，想把懷裏的西瓜照著他臉——“吧唧”，砸上去。

但這個想法很快便煙消雲散。

鄭西野很欠扁，但西瓜是無辜的！

須臾，許芳菲收回視線，紅著臉小聲警告：“我昨天跟你說好了的啊，這幾天晚上你自己睡自己房間，休想半夜溜過來。我會鎖門。”

鄭西野懶洋洋地說：“嗯，我記得，你說過工作日要我。”

許芳菲聽見那個詞，耳子都得灼燙起來，忍不住瞥他，低斥：“你記得你還買那個東西？”

鄭西野：“我拿的時候看了，那玩意兒保質期有三年。”

許芳菲被嗆到：“……然後呢？”

“有備無患，這種事誰說得清。”

鄭西野側頭看，非常冷靜地說：“萬一哪天，你心來想怎麽著我，我不得隨時恭候著伺候你。”

許芳菲：“……”

許芳菲面紅耳赤，飛起一腳輕輕踹在他肚子上，低斥：“閉。”

回到酒店，許芳菲抱著西瓜回到自己房間門口，刷卡打開門，和鄭西野一起把幾大袋子水果拎進屋。

把所有水果放在電視櫃旁的地毯上，蹲下，找出兩個明袋子，挑出四十來個品相相對更好的果子，分兩堆，分別裝進倆口袋。

分完，撲撲手，拎著兩個袋子站起。

回頭一瞧，鄭西野仍未離去，高大的軀懶散隨意地靠著牆，正垂著眸子直勾勾地看，不知道在想什麽。

“來。”

許芳菲擡起胳膊，將其中一個袋子遞給他，笑瞇瞇：“這是你的，拿回房間慢慢吃。”

鄭西野眉峰微擡，順手接過袋子慢條斯理撂旁邊，搭腔：“這才幾點鐘，就急著趕我走了？”

“你要是想再待一會兒就待著吧。”許芳菲說話的同時，舉起手腕看了眼表，聲：“不過聲明：你最遲待到十點鐘，我就要洗澡睡覺了。”

說完，餘瞥見電視機，便拿起遙控，舉高了朝他晃一晃，詢問：“要不要看電視，幫你打開？”

鄭西野搖頭，眼神還是瞬也不離地盯著。

許芳菲聳聳肩，不管他了，放下遙控，轉而又從水果袋裏拿出一顆荔枝，蹲在垃圾桶旁邊開剝。

鄭西野仍在看許芳菲，目因剝荔枝的作而下移幾寸，看向的手。

糙的朱紅果皮，在細纖白的十指間破裂，被撕扯，被剝去，荔枝果暴在空氣中，雪白潤，表面的水泛著淡淡澤。

鄭西野安靜地注視著那粒圓潤的荔枝。

白的果，很像許芳菲上的皮，更巧合的是，今天穿的是一條淡紅的薄款開衫。

他看見小姑娘微埋著圓圓的小腦袋，面容恬靜，目專注，認認真真剝著荔枝殼。

被撕碎片的果皮與果剝離，這一幕，莫名令鄭西野産生了一種聯想。

他不自覺地想象，如果的服就是那些剝落的果殼，如果整個人就像新鮮的荔枝果一般，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眼前。

會是番多人麗的風景。

食指驀的一跳，鄭西野清冷的眼睛裏眸轉沉。

煙癮犯了。

但他這會兒并不想煙。

恰好這時，對男人的所思所想毫不知的姑娘，剝完了手上的第一顆荔枝。

鄭西野看見，荔枝水流到了孩的手指上，呆了呆，下意識將指尖湊近。下一瞬，仿佛電影裏的慢鏡頭，淺的可小舌頭從齒間鑽出來，調皮地沾了沾手指皮。

大概是嘗到了甜的味道，開心而滿意地彎起，然後才扯出巾了手。

“很甜，味道蠻好。”許芳菲笑地點評。

自便良好的家教讓許芳菲樂于謙讓分，剝出的荔枝，再可口也不會獨吞。整纖細的指頭掐住荔枝中部，輕輕一掰，小巧的果便被一分為二，了均等的兩份。

許芳菲剔除果核，把一半荔枝放進裏，腮幫鼓鼓地咀嚼。另一半，拿在走在手裏站起，走到鄭西野跟前站定，徑直送到他眼皮底下。

“我們一人一半。”說。

鄭西野眸深不見底。

他定定注視著姑娘微鼓蠕的左腮，繼而視線微，淡淡掃向那塊置于掌心的另一半果。

鄭西野一手將那瓣果撚起，一手擡高，輕輕住面前孩的小下。

許芳菲倏的愣住：“這半邊荔枝是你的。”

鄭西野說：“我知道。”

鄭西野又說：“你裏的吃完了嗎。”

許芳菲已經把所有果咽下，迷茫地點點頭：“嗯。”

“張。”他輕聲。

“……”許芳菲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稀裏糊塗地微，張開了。

舌尖漫開涼的甜。分給鄭西野的半邊果，被他莫名其妙喂回口中。

許芳菲詫異地眨了眨眼睛，想要說話，一息景，鄭西野的已不由分說了下來。

他居高臨下，俯重重吻住了。

煙癮犯了。但鄭西野一點都不想煙，他已經找到了比尼古丁更止癮千萬倍的途徑。

盡管已有過前兩次的經歷，許芳菲仍覺心慌意，心口不可控制地輕輕栗。

男人的舌尖探口中，將荔枝抵齒之間，果滾舌底。他的舌隨其後跟過來，霸道強勢又帶著點反差的稚，放肆侵占，攻城奪地，捉住慌張躲閃的小舌重重地吮，游戲一般，執意讓荔枝果沾滿清甜的津。

一個吻還未結束，許芳菲便已雙膝發。

如果不是他有力的手臂環著的腰，確信自己肯定已經癱到地毯上。

神思迷蒙之間，怕自己會真的站不穩鬧出笑話，許芳菲弱弱地出胳膊，抱住了鄭西野的脖子，以此借力。

邊被他親，邊迷迷糊糊地想：這真是個神奇的男人。

他的吻可以同時兼強勢與溫，野蠻與虔誠，像燒殺掠奪蠻橫洗劫過大英博館的匪徒，又像一個在布達拉宮外頂禮拜的信徒。

……

好一會兒，鄭西野終于滿意，將荔枝從姑娘的裏裹了回去，咀嚼，咽下，依依不舍放開的。

許芳菲臉紅紅的，耳朵紅紅的，就連脖子和鎖骨都了紅。腦袋埋在他口，微張著呼吸，本不敢擡眸看他。

鄭西野抱，啄吻圓圓的腦袋頂。

須臾，聽見懷裏呼吸頻次異常，他手探下去，手背力道輕，來回描摹滾燙的頰，忽而聲道：“崽崽。”

懷裏乎乎地應他：“嗯？”

鄭西野問：“你是不是不知道接吻的時候，可以氣。”

許芳菲：“。”

鄭西野語氣輕緩：“每次我親完你，聽你的呼吸聲，都像憋氣憋了很久。”

聽見這話，縱是在窘，許芳菲依然擡起眼簾看向了他。囧囧地說：“我是憋氣來著。可是，都被你堵住了，我怎麽氣？”

“你為什麽這麽可。”

鄭西野牽了牽角，低頭在翹的小鼻尖上輕咬一口，道：“我親的是你的，又不是你的鼻子。你鼻子當然可以正常呼吸。”

許芳菲恍然大悟，怔怔地哦了聲，很自然便接了句：“我記住了，下次試試看。”

鄭西野近：“現在就可以試。”

“……”

許芳菲面紅耳赤，把他腦袋推開，捂住說：“不行，再試今天晚上你肯定又不走了。”

鄭西野低嗤一聲，雙臂收得更，低頭用臉頰蹭了蹭小姑娘香溫熱的頸窩，活像一只吃一半還未盡興的大野獒。

許芳菲輕輕拍拍他肩膀，聲：“回去吧。”

鄭西野沒說話，薄微啓，一口咬在鎖骨上。

一點不疼，但是許芳菲始料不及，還是小小地低呼出聲：“呀。”

男人耳朵，嗓音啞得不語調：“真想一口吃了你。”

這一晚，鄭西野從許芳菲的房間裏離去時，時間已是晚上的十點多。

許芳菲臉蛋紅彤彤的，眼裏泛著水霧，抱著枕頭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起，走進洗手間。

照照鏡子。

裏頭的孩兩頰緋紅大眼迷離，也紅潤微腫，一副才被疼欺負過的樣子，著實引人遐想。

窘到想撞牆，趕忙擰開水龍頭，雙手掬起清水往臉上撲，撲啊撲，撲撲撲。

冷水臉洗完，整顆腦袋的溫度總算降下來。

許芳菲拿潔面巾幹水珠，又對著鏡子仔細端詳、理了理頭發，確定妥當後才走出房間，給同事竇煥送去水果。

回來躺下後，才終于有空玩一玩手機。

打開微信，新消息裏躺著一條好友添加申請。

許芳菲起初沒反應過來，隨手點進去，看見發來申請的賬號，頭像是一本書籍的封面，書皮上寫著幾個大字：《理想國》，作者：柏拉圖，裝紀念版。

而好友申請的備注信息，寫著：淩城一中同學，趙書逸

霎時間，許芳菲有點苦惱地敲了敲眉心。

理論上來說，高中老同學發來申請，想要加個微信好友，這并沒有什麽不妥，于于理都說得過去。

但，這件事的問題在于，這位老同學曾經是的慕者。

這就很尷尬。

看今天鄭西野的態度，很明顯，他不喜歡趙書逸，甚至是非常厭惡。

同意好友申請，親的男朋友會不開心。無視好友申請，又會傷害老同學的面子。兩條路擺在眼前，怎麽走？

許芳菲著下思索兩秒，最後，指尖微，掠過好友申請附帶的“同意”選項，點擊了旁邊的“忽略”。

理完趙書逸的好友申請，又隨手劃拉起朋友圈。

翻了沒兩下，微信便提示收到新消息。

許芳菲點進去。發信人還是閨楊。

楊：我這次回老家，覺淩城變化好大。

許芳菲：嗯。去年忽然就拆了很多樓，又修了很多樓，說是老區大改造。

楊：是人非事事休。以前上學的時候不懂這句詩，現在好像忽然懂了。

看著好友發來的這行文字，屏幕這端的許芳菲微蹙起眉，好一會兒才敲字。

許芳菲：我總覺得你奇奇怪怪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楊：沒事啦。

許芳菲：你說過，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以分所有心事。

這條消息發送功後，對面的人遲遲不再有回複。

良久良久，楊才回了一條：

【我外婆去世了。我和江源也徹底掰了。】

“……”

對話框裏彈出的新容，直接令許芳菲懵了。短暫的幾秒震驚之後，飛快平複心緒調整心，定定神，給楊打去了一通電話。

聽筒裏嘟嘟幾聲後，提示接通。

楊的聲音從千裏之外傳過來，淡淡地“喂”了一聲。

“，你還好嗎？”許芳菲擔憂地問。

清楚楊與外婆的深厚，也清楚楊對江源的。如今，雙重打擊齊刷刷砸下，擔心楊會承不住。

楊回話時語氣如常，說：“好的呀，你別擔心。”

許芳菲了解楊，這丫頭平日裏看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實際上卻非常要強。不痛不時喜歡無病，到真打落了牙齒時，卻只會和著往肚子裏咽，打死不喊一聲疼。

人在面臨巨大的悲慟時，所有安的話語皆是蒼白。

許芳菲沉默半晌，輕聲道：“節哀。生活總歸還要繼續。”

節哀，為去往天堂的親人，也為逝去的青春執念。